气氛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尴尬。
宋且放下手,浅浅微笑:“有点风而已,小事。”
说完抖了个激灵。
早上出门是二十度,但晚上的气温就忽然降到十度左右,一件薄毛衣并不御寒,尤其对于体质差畏寒的人来说更对温度敏感。
“穿着。”陆北淮将外套展开罩到他身上。
宋且抬手试图婉拒,姿态高冷。
结果就被罩上后背的西服外套往前一用力,整个人被陆北淮扯到身前,脚步踉跄了两步,板鞋不小心踩上皮鞋。
“我发现你是很喜欢吃药,很喜欢生病,很喜欢让人家担心你。”陆北淮将自己的西服外套给宋且穿上,对这家伙来说过于宽松的尺码就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他把西服衣袖折了两折,再把扣子给扣上。
照顾人的动作熟稔至极,在其他人眼里看来仿佛是做了无数次。
宋且小声嘀咕几句,感觉到其他人的眼光,站立难安,他连忙把陆北淮的手拉下来,压低声:“你故意的是不是!”
“故意什么?”陆北淮把最后一颗扣子也给扣上。
“故意装得很细心温柔很会照顾人。”
“我不会照顾人吗?之前谁帮你穿袜子穿鞋子穿衣服,甚至穿内裤。”
“我才没叫过你穿内裤!!”宋且气得跳脚,恼羞成怒。
“是你叫我的。”陆北淮回答,只是被他拒绝了而已吗,他绝不会做这种事情。
“我发现了,你的癖好真的……我都不好意思说,你就那么喜欢帮人家穿鞋穿袜穿衣服?”
陆北淮将双手放入西裤口袋,步伐松弛,不疾不徐,往旁看了眼碎碎念的宋且,穿着不合适的西服,有点长但穿起来也不算难看,在这张脸下这样的风格搭配更像是oversize。
他目光落在那张一启一合的唇上,刚才亲过了,软软弹弹的。
骂人的时候也感觉软乎乎的。
走在后面的哈桑偷偷拍下这一幕。
高大的黑衬衫凝视着身旁碎碎念的青年,眼神没有一秒离开过。
融于夜色中偷看的目光说是偷,倒不如说是借着夜色说着实话。
因为眼神从头到尾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舍友。
就差黏在宋且身上了。
他们一行九个人,其他几个人都说要去找其他学院的高中老同学,最后剩下他们四个人去附近的老鹰酒吧。
说是酒吧,其实更像是小酒馆,酒吧里有一个漂亮的花园,而酒吧内气氛轻松悠闲,墙上的老照片,无一不在透露出这家餐吧的年代感。
酒品与美食都有,是不少剑桥老师与学生最喜欢来的酒吧之一。
“我平时跟Adrian很喜欢来这里。”哈桑走到他们平时坐的位置坐下,今晚人不算多:“不知道你们喜欢喝什么,我跟老板提前点好了,请你们喝,要是喜欢明天再来。”
宋且坐到靠窗的位置,然后看见陆北淮坐到自己身旁,他当作没看见,心里默念跟屁虫。
“Adrian喝过酒吗?”陆北淮看向坐在对面的哈桑。
哈桑摇头:“没见他喝过,他心脏不太好,还是知道自己不能喝的。”他像是想到什么,有些后怕:“见过他心脏病发,挺可怕的,我也会盯着他,他这人记性是有够差的,我指的是生活上,不是学习。”
陆北淮听到‘病发’的字眼,眉头紧促:“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学期,我们论文作业很多,那段时间我们都经常通宵写,然后他身上的项目也多,还跟着红羽资本做事,那天通宵到早上,他就突然不舒服了,吃了急救药都缓不过来。”
哈桑想想都后怕:“你们也知道,这里救护车来得实在是太慢,我当时冷汗都出来了,所幸最后没多大事。”
“是吗。”陆北淮语气不温不热。
宋且瞄了眼那只放在桌面上骤然握拳的手,衬衫衣袖半挽露出结实的小臂,随着动作青筋蔓延而上,一搏一动,像是沉寂的野兽忽然苏醒。
“……”
又生气了这人。
心脏病犯的又不是他为什么要生气。
正好服务员将酒水端上来。
宋且没见过这个服务员,见他将一杯透黄的放到自己面前,以为还是苹果醋,低头喝了口,然后才发现胃口不太对,放下酒杯,咋吧嘴,甜甜的,表情微妙。
他又喝了口,舔了舔唇,甜的。
哈桑他们已经聊了起来,不过没注意听。
脑袋很快就传递出一种微妙的讯号,眼前并没有重影,却有点轻飘的感觉,就连酒杯被拿走的感觉都变得迟钝,甚至听到了耳畔的批评也觉得没什么。
这个感觉来得很快,却让周围一切都变得慢了起来,而思绪依旧清醒。
“诶,这是我的酒。”哈桑拿起自己这杯准备喝,发现自己面前这杯是苹果醋,见宋且喝的那一杯酒的颜色,都喝一半了,立刻阻止。
陆北淮眼疾手快拿走宋且手中的酒杯,不过这人已经喝了好几口,脸立马就红了,他低头闻了一下,闻起来并不是度数很高的啤酒。
但这也不是度数高不高的原因,而是宋且不能喝酒。
是一点都不能喝。
酒精会引起兴奋,这对心血管并没有任何好处。
“是不是谁给你拿过来的没防备不看就喝?这是啤酒!”
“……嗯?”宋且觉得自己脑袋轻飘飘,他歪着脑袋看向陆北淮:“你喊我?”
陆北淮见这张染着微醺红晕的脸,这双眼神透亮,看着不像是醉了,但听出他声音已经开始飘,没喝过酒自然容易醉。
“你知道自己喝的是什么吗?”
“甜的啤酒。”宋且如实回答,又舔了舔嘴唇,像是在回味,然后再点点头肯定道:“嗯,甜的,好喝。”
说完双手托住自己的脑袋,低头笑了起来。
酒吧里灯光明亮,每桌都有学生坐着,畅所欲言。有得聊到什么兴奋的音量有些高。
在复古的背景墙下,坐在窗边的青年托着脸,神态微醺放松,笑得很漂亮,眸底透着干净纯粹,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已经放松到了自在的程度。
“国内股市准备开市,陆总你准备入手哪个区块链?”
宋且看着陆北淮,笑眼弯弯:“你又准备抢不过我了。”
他说完,脑袋有些发沉,往下低着低着,眼见着就要往桌上撞去。
就被一只大手盖住额头,护得很及时。
陆北淮眼疾手快伸出手护着宋且的额头,皱着眉用手抬起他的脑袋,揽过他的肩膀,谁知这家伙就这样靠了过来。
并不浓郁的酒精味掠过鼻尖,更多的是对方身上的气息。
手是有些凉的,靠近的体温是热的。
而发软的身体,脑袋窝入肩颈的动作是撒娇,落在脸颊上的呼吸滚烫得不得了。
“……陆北淮。”
陆北淮感觉到宋且抱着自己的力度,还听到这声带着撒娇的叫唤,还没喝酒,好像有点醉了。
金丝眼镜底下的眸色深了几许,喉结滚动。
坐在对面的哈桑和许庭深对视了一眼,像是很有默契那般,各自拿着自己的酒站起身,走去后面的花园,把空间留给他们。
宋且知道自己估计是喝到酒了,并没觉得自己很醉,反而在这个时候思绪特别清晰,他知道自己抱着陆北淮,身体有点像是羽毛那样漂浮着,只是头脑传递出的讯号稍微迟钝。
却比平时有更想说实话的冲动。
好像不用欲言又止,也不用欲盖弥彰。
他枕在陆北淮的肩膀上,微微抬起下巴,轻轻地笑了声:“诶。”
唇不经意蹭过耳朵,惹得软绵酥麻,这句话更是发酵作用,心脏膨胀得不行。
“怎么了。”
头顶落下的嗓音透出沙哑,情绪压抑到了极致。
“你凑过来。”宋且抬起头,望向陆北淮。
陆北淮沉默须臾,还是低下头,心里莫名的期待愈发膨胀,膨胀得快要爆炸了。
是要跟自己说什么吗?
难道是……酒后吐真言?
宋且再抬了抬头,仰起脸,唇附在陆北淮耳边,说得很轻:“我讨厌你。”
陆北淮准备上扬的唇弧度戛然而至。
他垂下眸,对上宋且的眼睛。
宋且微醺神态下,笑弯眼梢:“哈哈,我讨厌陆北淮。”
说完还拍了拍桌子,显然兴奋了。
陆北淮表情瞬间消失,额角突突,看见旁边看过来的眼神,沉着脸摁住宋且拍桌的手,他心头慌乱,试图挣扎,低头哄道:“小宝,你喝醉了是不是?”
怎么可能会讨厌他?
之前明明说过喜欢他,虽然后面也有说过不喜欢,但怎么可能会讨厌,自己都那样被欺负了,怎么可能还会讨厌自己?
“我没喝醉。”
“那你再说一遍,你喜欢谁?”
“我讨厌陆北淮。”
“你喜欢谁?”
“我讨厌陆北淮?”
“……宋且,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喜欢谁?”
宋且指了指自己,再指着面前的陆北淮,点了点他的鼻子,笑道:“我,讨厌你,陆北淮。”
陆北淮黑着脸:“……”
他心想,酒后吐真言未必是准确的,没有研究说过酒后一定会吐真言。
这一定不是真话。
夜色晴朗,星星清晰可见。
沿着剑桥大学中心繁华的街道走回去,不少人坐在附近的酒吧店铺喝着酒,娱乐,社交,对这样的夜晚温差并不是很在乎。
后背上的人在耳畔一直碎碎念,念着接下来的投资计划,自己的读研计划。
“……区块链技术已经出现领跑趋势,尤其是在金融领域,你认识我老板时序不?他真的厉害,领跑区块链产业,美国市场国内市场他都占了很大的份额,国内市场好像是他丈夫多一点。”
“今年全球区块链互操作性收入大幅增长,明年2029年预计达到1167.5百万美元……可靠数据哦。”宋且将唇贴在背自己的耳廓上,掩唇说话声音很低:“这份研究报告是我调研写的,嘘,还没公布呢。”
迎着夜晚的风,这声音轻轻软软,语气带着几分严肃,又说出迟钝感,听起来聪明又呆萌。
陆北淮背着背上唠叨了一路的宋且,知道他百分之五十醉了,不然不会让自己背,剩下的百分之五十清醒只留在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上,自言自语。
心头一堆的疑虑还没问出口,本想着听听酒后吐真言,但在酒吧里已经质疑这个行为不具有参考性。
他双臂托着宋且的臀部,感觉到这家伙背着都摇摇晃晃,就不愿意抱着自己的脖子,好几次感觉到往仰,像是故意吓唬他。
最后忍无可忍,把宋且放到路边的椅子上。
参天大树下,路灯昏黄,被放到椅子上的漂亮醉鬼仰头看向把自己放下的人。
陆北淮站在宋且跟前,见他歪着脑袋仰头望向自己的模样,鼻尖有点红,透亮的眼睛透着茫然不解,又带着批评。
“干嘛放我下来?”宋且双手撑在椅子边缘,身体晃了晃,控诉道:“我都坐不稳啊。”
语气还挺凶。
陆北淮冷笑一声:“你还知道自己坐不稳,我背你的时候为什么不好好抱着,那么厉害你自己走回去。”
“我走不直。”宋且皱眉,‘啧’了声。
陆北淮被这理直气壮气笑了:“那我就得背你吗?”
“那你能不背我吗?”宋且用手背一拍手心,说得振振有词,他仰头看着陆北淮:“万一我摔倒怎么办?”
“怎么办那是你的事,反正不会是我抱你。”陆北淮淡漠垂眸,将双手插入西裤口袋。
这样显得态度坚决。
撒娇也没有用。
“哎呀。”宋且伸出手,一拉扯过陆北淮的皮带,将人扯到自己跟前,用额头撞了撞他的腰腹,可能是觉得硬撞得额头有点疼,抬头捂额投诉道:“你好硬啊。”
陆北淮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扯,踉跄两步,好在站稳了,却被对方的额头这么一撞过来,虽然撞的是腰腹,但也差一点撞错位置。
他听到宋且这么说,喉结滚动,金丝眼镜底下眸色更深了:“宋且,撒娇没用的。”
宋且捂着额头,看向陆北淮,郁闷皱眉:“就抱一下不行吗?”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在做什么?”
“你跟我撒娇。”
“我没有,我只是要你抱一下。”
陆北淮深呼吸:“……”
宋且朝着陆北淮张开双臂,小表情很认真:“真的,抱一下嘛。”
“你刚才说讨厌我,那抱你还讨厌我吗?”陆北淮问。
这个问题好像让心情有点紧张。
宋且觉得头晕,低头捂着额头,不过还是思考了那么一下:“嗯……可以暂时喜欢一下。”
说完还用手指比了个一下的程度。
刚说完,就被陆北淮弯下腰,把他身上的外套解开。
“……?”宋且歪头:“冷哦。”
陆北淮把自己的西服外套从宋且身上脱掉,随后披在他脑袋,笼罩着背后,然后双手握住他腋下将人面对面托抱了起来,双臂稳稳地托着臀部,跟抱着小孩一样。
宋且条件反射的抱上对方的脖子,脑袋发沉地枕在肩上。
走路时感觉一晃一晃,很催眠。
走回宿舍的小路没什么人,他们也不明显。
“宋且,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嗯?”宋且趴在宽厚的肩膀上,觉得这样很舒服。
陆北淮把人稳稳的抱在怀里,听到耳畔带着困意的回答:“明明是你欺负我在先,后来又是你哄我,是你没哄好我,为什么你可以先说不喜欢我。”
“……谁欺负过你了。”
陆北淮听到他还否认,冷笑道:“宋且,你觉得你自己过去那样欺负我的事情你忘了,我会忘记吗?如果被欺负的人不是像我这样的性格,可能早就想不开了,就算你没有打过我,你觉得你这样的暴力可以让我原谅吗?”
过去宋且的行径让他恶心厌恶,从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践踏他的尊严。
可后来……又为什么感觉不同了。
好矛盾,他非常挣扎。
“那又不是我。”
耳边传来呢喃的委屈。
陆北淮脚步骤然停滞,他抱着怀里的人没动,就停在宿舍楼下,侧眸看向趴在肩头上的宋且:“什么?”
低头的瞬间,闭着眼的人忽然抬头。
唇瓣不经意摩擦而过,短暂的柔软触感还没来得及回味,就撞入对方湿润迷离的双眸中,像是跌入了另一重秘境,平稳的心跳没经允许猝然加速。
两人的距离很近,连呼吸都感觉得到。
宋且觉得有点晕,但又觉得自己是清醒的,如梦如幻。
他抬眸看向面前的陆北淮,一时半会分不清楚是真实还是做梦,只觉得自己有一种很强烈的冲动,是过去的委屈,还有想控诉的心情。
不过脱口而出的话好像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因为我是外星人,外面跑来的。”
“你懂个屁。”
陆北淮:“……”
“哼。”宋且又把脑袋埋入肩颈,合上眼,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没一会就睡了。
“宋且。”
回应的只有轻轻平稳的呼吸声,睡着了。
陆北淮皱着眉,什么意思,醉后胡话吗,这家伙喝醉后真的是没一句正经话。
可这句话却在心头落下可疑的种子。
他也不是傻子,宋且学习还是没有学习他怎么会知道,一个从没有学习的人能够考上剑桥的概率就好像是他过了十几年清贫的生活,突然一天告诉他是被抱错了,生父生母是豪门一样。
这是中彩票的概率。
就跟宋父宋母跟他说的,自己养大的孩子是什么样的他们怎么会不知道,从来娇生惯养的骄纵性格忽然一天跟他们说要独立,就可以独自一人离开。
可现实是需要证据支撑猜测的。
就像是亲子鉴定一样。
要他鉴定宋且不是宋且,现在的宋且是另一个宋且,这要怎么证明,说是突然开窍显得很牵强。至少过去对自己态度恶劣,把自己当成狗,跟突然开始哄着自己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现在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家伙更好欺负。
聪明又好欺负。
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把宋且抱回自己的宿舍。
谁知一进自己宿舍这家伙就莫名亢奋了,吵着要下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去他的洗手间。
“为什么你这里这么大?”
宋且叉着腰站在洗手间门口,死死盯着那个浴缸,脸颊红扑扑的,皱巴着脸,百思不得其解,他又看向那个马桶的位置,走了过去,坐下。
门也没有关,就这样坐下。
他习惯性的弯下腰将双手撑在大腿上,托住脑袋,一脸愁苦的看着陆北淮:“哎,你知道吗?”
陆北淮:“?”
“我刚才肚子疼在餐厅厕所蹲了一会,但是上不出来。”宋且叹了声气:“我便秘啊。”
陆北淮笑了出声。
“嘘!”宋且见陆北淮在笑,抬起手恶狠狠地‘嘘’了声,指了指他威胁道:“这可是秘密,你可别随便说!”
坐在马桶上的青年神态微醺,动作有些许迟钝,却成了个话痨,时而呆萌,时而又凶巴巴的,什么都说。
“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陆北淮走进洗手间,站到宋且跟前,微微俯身,伸出手捏住这家伙的后颈,让他仰起头看着自己。
目光落在额头有块淤青的位置,估计是刚才撞狠了,现在看得比较明显。
“那怎么办?”宋且苦恼问,又说:“你这样捏我有点疼呀。”
陆北淮低笑重复捏了一下后颈,稍微松开力度:“是啊,怎么办,我知道你的秘密了,那我可以到处去说。”
闲着的那只手摸了摸额头这块淤青。
想到了刚才哈桑说的,宋且病发过好几次了,就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吗,没有他那不就是更不会照顾自己了。
所以凭什么讨厌自己。
“你可不能说出去。”宋且握住那只摸自己额头的手,一脸拜托地看着陆北淮:“谢谢你哦。”
陆北淮:“你说谢谢我就可以了吗?你自己刚才对我说的话你自己还记得吗,我凭什么这么听你的话,你都不喜欢我。”
宋且听着这一大段话脑袋嗡嗡,有点发困,他摇摇晃晃要站起身。
头顶直接撞上陆北淮的下巴。
“嘶——”陆北淮猝不及防被这么撞一下,疼得直起身。
宋且吃痛地捂住自己的脑袋,瞪着陆北淮:“你怎么撞我呢?!”
陆北淮又被气笑了,捏上宋且的脸颊,看着他脸颊鼓鼓的还恼火地瞪着自己:“你可真会恶人先告状,以为我还会惯着你吗,耍我的事情我没忘,别以为你喝醉了我就会放过你,不给我说清楚今晚别离开我宿舍。”
“你要跟我睡觉?”宋且觉得脸疼,想扯掉他的手。
“谁说要跟你睡觉?”
“你说的。”宋且被捏着脸说话瓮瓮,眼睛却透亮盯着陆北淮。
陆北淮眉峰紧拧着,察觉到自己的话语权似乎被这家伙溜着跑,他松开手,轻笑一声:“嗯,对,是我说的,今晚跟我睡。”
“还说你不是同性恋。”
“我不是。”
“你喜欢我。”
“我没有。”
“我讨厌你。”
“……”
宋且抬起手,手指点上陆北淮的脸颊,用力戳了戳,却在下一秒整个人被扛到了肩膀上,被扛出洗手间,他惊呼出声。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丢到床上。
本来脑袋就晕乎,被丢下的瞬间更是晕头转向的,须臾后,感觉到欺身而上的温度,是撑在耳旁的结实手臂,以及铺天盖地落下的危险气息。
宋且晕乎乎地看着压在身上的陆北淮,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抓住,放到了微凉的镜框边缘上。
被宽大的手带着,用食指勾下了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
他的目光径直撞入了身上这双阴沉双眸里,眼底墨色潮涌,与覆盖在身上的体温一样,与自己开始发烫的体温似乎有微妙的碰撞作用,又热又稠。
气氛变得暧昧。
温度攀升。
“宋且,你凭什么讨厌我?”
落在脸颊的呼吸沉沉,这句话的语气很熟悉,像极了三年前听过的破罐子破摔。
“那好,反正你都讨厌我,那就更讨厌好了。”
单人宿舍的床并不算大。
被大手压制在头顶的手臂纤细白皙,薄毛衣的衣袖在举起手时就滑落一截,在枕头上挣扎间关节透出红晕。
巴掌大的脸被另一只手捂住脸,只露出那双茫然无措湿润的眼睛。
这双眼透出的眼神实在是无辜,就像是无忧无虑的狗狗眼,在微醺之下,放在太过于漂亮的脸上只会徒增身上人的怒意。
随即就被领带蒙上了眼。
躺在深色床单上的青年被深色领带蒙上眼睛,盖住这张微醺漂亮的脸,拨乱了额前的发丝,只露出精致的鼻子和唇,脸颊泛着绯色,这抹颜色已经渐渐染上耳尖与脖颈。
这本来是报复。
却让这个画面更具有视觉冲击力,让原本的恶劣惩罚显得欲盖弥彰,自作自受。
“……陆北淮。”
被叫唤的人哪里还有心思回答,眸色被吞热吞咽。
“好黑啊。”
仅仅是这样的字眼,很轻的呢喃话语,都让头顶的呼吸作乱,动摇了判断力。
宋且感觉自己被蒙住了视野,脑袋本来就昏昏沉沉,现在倒好真的像是如梦如幻,对危险的判断力都受到了阻拦,明明感觉自己动不了了,下意识却不是喊救命。
又或许是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又或许知道他想做什么。
就是没有很强烈的防备,好像是潜意识里知道这人不会这么做,不是这样的人,不至于这么禽兽。
“我好困。”
说这话的语调实在太像是撒娇,完全没考虑到面前这人不再是三年前的少年,已经是个男人。
陆北淮垂下眸,眸底倒映着这幅模样的宋且,眸色沉得可怕,紊乱的呼吸让心头克制的愠怒不断发酵,他握住手腕的力度愈发收紧,但这样并不能够缓解他摸不着的情绪。
得不到任何释放。
他感觉又被宋且溜着走。
可明明宋且就什么都没有做,明明眼睛也是他用领带蒙住的,明明现在的位置他是主导,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感觉那么憋屈那么糟糕?
压在心头拨不开的情绪不断的往前推,像是一头叫嚣着的野兽,饥饿的野兽,已经迫不及待将身下的人吞噬拆解。
冲动渐渐将理智吞咽,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怎么做。
他俯下身,将脸埋入宋且的肩颈,侧过脸,吻上白皙纤细的颈侧,如同闻到肉的大狼狗,这个口味瞬间击中了心脏与味蕾,浑身血液沸腾了,连心跳都乱七八糟。
“……好痒。”宋且觉得自己快睡着了,听着头顶的呼吸,就跟摇篮曲似的。
意识只剩下一点点体感的触觉。
吻又落在鼻尖上,几近蜻蜓点水,本来只想轻轻的吻一下,却被宋且努了努鼻子,鼻尖碰上近在咫尺的唇,是微凉触上温热。
某人快要火山爆发了。
无法再克制情绪的阀门,眸底是自己发现不到的迷恋贪婪,将唇从额头,落在被领带蒙住的眼睛上,又往下吻上鼻尖,脸颊,耳廓……
额头的汗在浮现青筋的位置停留微秒,滑落脸颊,滴落紧闭的唇上。
一滴一滴,与呼吸一同作乱。
陆北淮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每亲一处他都在质问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不是说不喜欢吗,那为什么要这样亲,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动。
他最后停在近在咫尺的唇前,喉结滚动。
宋且睡着了。
这家伙毫无防备的睡了,蒙着眼睛睡得那么乖,呼吸浅浅,而他就像是一只恶狼,在这里嗅来嗅去。
说实话,自己完全可以乘人之危,为所欲为,不当人。
这样的话他跟施暴者有什么区别。
可是……
为什么?
他不是同性恋,不喜欢男人。
但它起来了。
它对宋且有反应。
陆北淮凝视着这张熟睡的脸,下一秒,撑在宋且脸侧的手臂猝然收紧,黑色衬衫下透出的肌肉线条赫然是紧绷发力的状态,猛的翻身坐起。
他坐在床边喘息不断,试图让自己的兄弟冷静一点。
然而这样的心理暗示并没有什么用,烦躁的将头埋入双臂间。
这种感觉让他非常挣扎痛苦。
为什么?
他为什么对宋且有欲望,会有那么强烈的欲望,这怎么可能,简直荒唐。
陆北淮坐不住了,他认为这只是刚才自己刻意营造出的氛围,肯定是氛围。
怎么可能会对一个曾经欺凌过自己的人会有感觉。
于是拿出手机上推,尝试找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片来看,看到两个男的,各种各样的就这样扫个十几秒都只觉得作呕恶心,他根本对这些影片没有任何感觉。
所以他不是同性恋,不喜欢男人。
整个人瞬间冷静下来。
他顿时松了口气,心情舒畅了。
结果床上的宋且发出一声呢喃,很轻的闷哼,几乎是声响落下的瞬间,它瞬间抬头。
陆北淮:“……”
他仰头深呼吸,随后将脑袋埋入双臂间,手用力揉着头,忍无可忍,压抑克制的低吼了声,烦躁攀升到了顶峰。
“宋且……”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唇缝中挤出。
最后将熟睡的宋且眼上的领带解开,把略有些潮湿的领带拿在手上,走去洗手间。
领带脏了还能洗。
但是手机屏保脏了,嗯,那就不好洗了。
甚至在夜深后侧躺在宋且身旁,盯着这张脸一看就是一整晚,美其名曰寻找答案,却看着看着看入迷了,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