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的耐力本来就不怎么样,这么被人追围堵之下,它恐慌性地跑,现在更是累得不行,已经躲到人家的草垛子后面了。
时闻看那么一只母虎努力缩着的样子,感觉到了一股心酸。
他下了车,往草垛子那边跑过去,喊道:“你跑到这里来干嘛?”
母虎原本小心躲着,一听到他的声音,圆圆的耳朵一动,立即从草垛后面探出脑袋来。
看到果真是时闻,老虎从草垛后面跳出来,四脚着地,往他这边扑:“汪嗷——”
时闻张开手臂。
母虎扑到他身前,激动得“汪嗷”直叫,就要往他怀里拱。
时闻稳稳地接住母虎的前爪,先摸了一下它的脑袋,然后忍不住批评它:“你这家伙,也不看看自己多重了,怎么还往人身上扑?”
母虎不服气:“汪嗷!”
时闻却忍不住摸了摸它的脑袋,跟它对视道:“你傻不傻?下山来还闹那么大个动静,可以晚上再下来啊。”
母虎从他柔和的语气中听出了他的心软,马上用脑袋蹭他,又试图用后背蹭他,好几次还想张嘴舔一舔他。
时闻不喜欢被舔,尤其老虎这种带着角质倒刺的舌头,被舔一下,身上的皮就得少一层。
他教育过两只老虎好多次,母虎可能想起了这一茬,每次张开嘴又闭上。
时闻看得眼睛都热了,他想起母虎带他们去采摘覆盆子的时刻。
母虎的情感比一般的老虎要细腻很多,这次下山来,可能是想他们了。
时闻像母虎小时候那样,捏住它的双颊,拿额头抵住它的额头,轻轻蹭了蹭。
母虎的叫声一下子就变得娇软了起来:“咪嗷。”
时闻揉了揉它:“我们回去再说。”
时闻指挥着母虎上了周宏忠他们的公务车后座,带着它回牧场。
周宏忠有些担心:“这样带回去没问题吗?”
“没问题,它乖巧得很。”时闻很有把握,“就算万一出什么事,我们也控制得住。”
周宏忠:“那行,你把它带回去吧,再教育一下,我这边也要写报告上报上去。”
时闻摸摸母虎:“它可能就是想我们了,下山来看一下,没有袭击人类和牲畜的意思,周队你写报告的时候可不可以帮忙强调一下这点?”
周宏忠答应下来:“别担心,老虎那么珍贵,它只要不频繁下山,我们不会拿它怎么样的。”
公务车开到时闻家牧场的时候,燕克行已经回来了。
母虎熟门熟路地直接从铁丝网外面跳进去,跑去找燕克行,对着燕克行也一阵又蹭又贴,还躺在地上翻起肚皮撒娇。
燕克行揉着母虎,轻声教育它。
它一点都不生气,还用夹子音各种叫唤,时不时往燕克行身上蹭。
时闻在旁边微笑地看着,周宏忠他们也拍照做记录。
在正院里的小家伙们好像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远远地跑出来。
聪崽一点都不怕母虎,还走过去嗅了嗅母虎,母虎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小雪豹看到眼前的情景,却有点犹豫,在离时闻四五米的地方举着前爪,有点进退两难。
时闻走过去蹲下来撸了小雪豹一把:“你虎大姐探亲来了,去一旁玩吧。”
小雪豹还没进一步作出反应,旁边翻着肚皮撒娇的母虎先是不满地大吼了一声。
这声音跟闷雷一样。
别说是小雪豹,就是时闻自己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时闻对母虎说道:“别凶!”
母虎顿时瞪着眼睛,更凶了。
小雪豹吓得身体都僵硬了,瞪大眼睛看着时闻,不敢回头看。
母虎见小雪豹居然还在时闻跟前,又吼了一声:“吼!”
威胁之意尽显。
这声音比刚刚咪叫的夹子音恐怖多了,里面带着浓浓的警告。
小雪豹反应过来了,立即四爪着地想跑。
奈何它实在太慌了,起步没能跑开,反而先原地摔了一跤。
时闻伸出手想帮小雪豹。
小雪豹一骨碌自己滚起来,直接往远处跑。
没跑两步,它被长尾巴绊了一下,又骨碌骨碌摔出去好几米。
这次它急眼了,着急忙慌地叼着它的长尾巴,直接蹿了出去。
时闻有些无语地看着小雪豹的背影。
母虎也不撒娇了,不满地蹭过来,围着时闻就是一顿嗷嗷叫,好像在控诉他怎么养了别的猫?
时闻抬手想摸母虎,母虎直接偏开脑袋避开了。
周宏忠在旁边呲着大牙乐:“母虎就是吃醋了。”
时闻看周宏忠一眼,不用提醒,他也知道母虎吃醋了。
燕克行在旁边带着微笑看着。
母虎有一种不愿意跟时闻好了的感觉,竖着尾巴往燕克行那边贴,就不愿意让时闻摸。
大猫生起气来比小猫更加难搞。
接下来半个小时,时闻连母虎的毛都没摸到。
发现它真的生气了,时闻不得不带着它进屋,指着屋里跟母虎解释道:“你们才是最特殊的,像小雪豹,你别看它在牧场里走来走去,我们根本不让它进屋。”
母虎怀疑地看了时闻一眼,在屋子里嗅了嗅。
过了好一会儿,它确定屋里没有小雪豹的味道,这才满意了些,不再抗拒时闻的抚摸。
母虎好不容易回来探亲,时闻和燕克行给它加餐。
两人把牧场上的好东西全都翻出来了,鸡蛋,猪肉,大鹅,蒸南瓜——时闻还特地准备了蜂蜜水,让母虎当饮料喝。
过了这么久,母虎还是很喜欢家里的蜂蜜水,用舌头卷着蜂蜜水使劲喝。
时闻也不知道它在外面过得怎么样,看它身上这些肌肉,它应该不缺食物。
只不过野外的食物终究不如家里精细,时闻捏捏它的肌肉,让它多吃一点。
天色已经晚了,今天肯定来不及送母虎回去,时闻和燕克行便让它在家里住一晚,打算第二天再把它送回山里,顺便去看一下公虎。
公虎应该也想他们了。
再者,出了母虎下山这事,他们得去看看公虎,打个预防针。
晚上睡觉的时候,时闻对燕克行叹道:“这阵子太忙了,我们本来应该早一点去看两只老虎的。”
燕克行:“现在也不晚。别担心,下次让周队他们注意两只老虎的动向,老虎要是离开了生活的山林,让他们提前通知一声。”
时闻:“明天我问问数据可不可以给我们这边一份吧?我们自己多注意一下,有问题及时解决。”
燕克行:“也行。”
两人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又扎扎实实地喂了母虎一顿,将母虎喂得肚皮都鼓了。
燕克行将安排好的工作往后推了一下,然后和时闻一起开着车将母虎送回山林。
两人特地教育了母虎一番,承诺会经常来看它,让它不要再下山。
母虎“汪嗷”地叫唤着,也不知道是答应了没有?
告别母虎,两人开车前往公虎居住的地方,去看公虎。
公虎看到他们过来,十分开心地从山里飞奔下来,跟他们贴贴蹭蹭,使劲撒娇。
它还不知道妹妹已经下山,去过牧场一趟了。
跟母虎相比,公虎就是心大的傻儿子。
时闻和燕克行拿出带来的肉给它吃。
它蹲在地上就一阵“啊呜”“啊呜”地猛吃,喉咙里还发出“呼噜呼噜”的高兴声音。
时闻教育它不许下山,不许咬人和咬牲畜。
它好像沉浸在吃里面,一点都没听到,白费时闻许多口水。
时闻摸着公虎的屁股:“这家伙真是心大的乐天派啊。”
燕克行:“一只老虎一个性格,它的性格就这样。”
两人喂完公虎,又在它的不舍中跟它告别,下山回了家。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又是一个傍晚,狗子们已经放牧回来了。
他们一下车,狗子们立刻跑过来,朝他们“汪汪”叫着,叫声格外响亮。
时闻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这么生气?”
黑娃大声地:“汪汪!”
黑娃叫完往前面跑了两步,然后回过头来看他们,似乎要带他们去看什么东西。
时闻明白了:“草场上有什么东西是不是?”
这下狗子们齐刷刷地点头。
时闻和燕克行跟着狗子们走,走到了禽舍边上。
这次不用狗子们带路,时闻都知道出什么事了。
禽舍旁边堆着一大坨老虎便便。
老虎的便便上,还有苍蝇嗡嗡飞舞。
时闻看着这坨滂臭的便便,直被熏得头昏眼花。
他还没来得及对这坨便便发表意见,狗子们又汪汪叫了起来,带着他们往下一个地方走去。
然后,他们又发现了一坨老虎便便。
紧接着,又是一坨。
他们一共在牧场发现了八坨老虎便便。
怪不得狗子们那么生气。
时闻看着愤怒的狗子们,喃喃说道:“大猫拉屎也好臭啊!”
这些便便直熏得时闻心神恍惚,他转头看向燕克行:“母虎是生气了,特地报复吗?”
燕克行不确定:“可能在宣示存在感?”
时闻要裂开了:“宣示存在感不是拉一两坨就完了吗?怎么拉那么多?!”
大猫一定是在报复!
自家大猫拉的便便,只能由自己铲了。
时闻叹着气将滂臭的便便铲走,连同今天收集到的粪便一起,开着车运去发酵池那边。
他家三个发酵池,通常处于一个正在发酵,一个正在使用,一个等待使用的状态。
现在两个正在发酵,一个正在使用,时闻看正在使用的这个发酵池也快满了,便根据工作日志,打开四月份开始密封发酵的那个发酵池查看。
牧场上养的动物大多都是食草动物,粪便并不臭。
粪便发酵的时候会产生高温,最高温度能达到七十多摄氏度。
这种高温发酵之后,粪便就几乎没什么味道了,里面的细菌,虫卵等也会被杀死,再拿出来的肥料属于比较安全的肥料。
时闻早就想给牧场施一次肥,只不过一直杂事缠身,没能抽出空来,现在他看肥料已经发酵好了,打算明天就开始施肥。
燕克行听了他的打算之后问道:“需不需要我留在家里帮忙?”
时闻:“不用,开着施肥车去施肥也不麻烦,一个星期我就弄好了,你等我慢慢弄吧,正好检查一下牧场的边边角角。”
燕克行便不再坚持。
第二天一早,时闻检查过牲畜的情况后,让狗子们去放牧,他开上施肥车,去运了肥料出来,打算施肥。
这次只用一个发酵池里的肥料,尽管发酵池够大,但这批肥料想要施肥三千亩土地还是比较困难,因此他只能薄薄施一层。
时闻开着车,在牧场缓缓行驶。
他家的牧场是天然牧场,上面有各种各样的草。
大部分草贴着地面生长,也有一些草像小型灌木一样,有他膝盖那么高。
每当遇到这样的草,时闻就要开着车稍微往边上绕一绕。
幸好这样的草不多,车子开起来也不算麻烦。
时闻慢慢开着车,一直开到牧场最北边。
这边有一些梭梭树,他之前还接种了肉苁蓉。
车子没办法直接开过去,他只能提着一个桶,拿着一个铲子,打算人工给梭梭树施一下肥。
没想到施着肥,他忽然看见某株梭梭树的边上,一个杂草堆中有一块黄褐色粗皮露了出来。
他好奇地走过去,扒开草丛一看,发现草丛里居然有一个大哈密瓜!
这个哈密瓜像足球一样大,看状态已经熟透了。
时闻轻轻敲了敲,哈密瓜的表皮很粗糙,里面的果肉很硬实。
应该是已成熟已久却还没有腐烂的果肉。
他再扒开一点,果然看见哈密瓜的藤已经完全干枯了。
牧场这么大,偶尔有野生蔬菜跟水果,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时闻毫不客气地笑纳,把这个哈密瓜搬到副驾驶座上。
既然这里有一个哈密瓜,那旁边是不是会有更多的哈密瓜?
时闻这么想着,又往旁边走了走。
他一边走一边扒开草丛查看,最后果然又找到了八个哈密瓜。
这些哈密瓜大小不一,不过都已经熟透了,表面金黄金黄的,凑近了还能闻到水果特有的甜香。
时闻把这些哈密瓜通通收走。
有这么多哈密瓜在这,今天的饭后水果就不用愁了。
他这么想着,顺便拍了一张哈密瓜的照片发给燕克行,说在牧场上找到的野生哈密瓜,让他带弓疆三人回来吃饭。
两人聊了几句,时闻继续施肥。
傍晚,燕克行回到家,身后跟着弓疆三人。
时闻看着他们三个,高兴地说道:“你们来得正好,尝尝牧场上的野生哈密瓜。”
戈阅笑嘻嘻:“我们就是应老师邀请,来当一个吃瓜群众的。”
时闻:“吃吃吃。顺便再看看晚上吃什么,要不然抓一只鸡吃吧?”
后面一句问燕克行。
燕克行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们牧场上的布雷斯鸡繁殖得那么多,时闻也不吝啬,家里只要吃鸡,就吃自家养的鸡。
主要吃惯了自家养的鸡,他已经看不上外面卖的鸡了,哪怕是最贵的走地鸡,跟他家的鸡比起来都少了那一份鲜嫩清甜。
弓疆三人没想到还能蹭到布雷斯鸡吃,立即举手表示要去抓鸡杀鸡。
时闻让他们去抓大公鸡,别抓母鸡,母鸡要留着下蛋。
至于大公鸡,他们现在培育出了二代种公鸡,第一代的大公鸡没了用武之地,正好吃掉。
三人闻言跑去抓大公鸡去了。
时闻和燕克行在厨房做其他菜。
燕克行做,时闻就打个下手,两人站在一起可以聊聊天。
时闻并不是个喜欢聊天的人,要不然他也受不了牧场的寂寞清苦。
他跟人聊天时,总觉得人啰里啰嗦,浪费时间。
换到燕克行身上,时闻就觉得跟燕克行一起做什么都颇有趣味,哪怕聊一些没有意义的牧区八卦,也挺好玩。
夕阳西下,天空从湛蓝变成蓝紫,又彻底黑了下去。
厨房里的香味渐渐飘了出来——一顿饭好了。
时闻和燕克行提着饭菜去喂小家伙们,顺便把它们的饭后水果也备上。
小家伙们很少吃到那么甜的哈密瓜,高兴得在旁边跳来跳去。
时闻他们回餐厅吃饭,吃完饭,又坐在餐桌前吃着饭后水果聊着天。
弓疆咬了哈密瓜一口:“这哈密瓜真甜,我想到一个老先生。老先生极为喜欢哈密瓜,从小家里穷,不怎么吃得起哈密瓜,就立志长大了过来研究哈密瓜。”
时闻随口:“那他成功了吗?”
“成功了一半?他得偿所愿,长大后真到边疆来研究哈密瓜了。”弓疆脸上露出莫名的笑意,“只是没想到,他第一年种,哈密瓜被野生动物吃掉了。第二年种,哈密瓜又被马蜂蛰坏了——”
戈阅打断:“马蜂还会蛰哈密瓜?”
弓疆:“会啊,蛰了就坏了,瓜疙疙瘩瘩的,会发苦。”
时闻:“然后呢?”
弓疆:“然后第三年他小心呵护,还给每个哈密瓜套了袋子,几乎日夜看守,没想到有一天天上掉下颗陨石,把他的瓜田炸了。”
时闻难以置信,捏着手上的瓜转头看向燕克行:“弓疆骗我的吧?还能这样?”
燕克行:“确实有这事,当时上了新闻,有照片跟采访。”
时闻:“那他转行了吗?老天明摆着就不让他研究啊。”
弓疆:“没呢,他百折不挠地开始了第四年的研究。”
时闻追问:“那总该成功了吧?”
话音未落,时闻看到燕克行勾起了嘴角,就知道这次又猜错了。
弓疆哈哈大笑起来:“还是没,那年的年成很好,他的师兄弟姐妹都种出了不错的哈密瓜,就他的哈密瓜皮厚肉薄,个小貌丑,还寡淡发苦。当时他的导师说能种出这种哈密瓜也是本事,把那些优良性状都完美地避开了。”
弓疆:“老先生得到这个评价,怒而转行,最后种萝卜去了,就是现在很有名的萝卜大王范健成先生。”
戈阅忍不住说道:“我还以为你们说的是谁?原来是范老先生,上个月在一次大会上我还见过他来着。”
燕克行:“他现在搬到石嘉县住了。”
时闻:“老先生可太不容易了,要是认识他,我就请他吃瓜。”
他们也就是饭后闲聊,谁都没把这番话放在心上。
没想到过了几天,时闻正在畜棚里干活,忽然听见外面有车喇叭的声音。
他走出去看,只见一辆不认识车牌的车停在牧场外面。
时闻远远地朝那辆车的车主人打招呼,问道:“请问找谁呀?”
车主人是个满头银发的老爷子,听到时闻这么问,笑着说道:“找你啊,时小友,不是说要请我吃哈密瓜吗?”
时闻一下反应过来了:“范老先生。”
范健成伸出手来跟时闻握手:“你好,我是范健成,早就想来拜访你了,一直没找到机会,前两天遇到弓疆他们,聊了一下,就冒昧上门拜访了。”
时闻这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上门来,连忙说道:“欢迎欢迎。”
范健成从这里取出一个袋子:“这是我们自己培育出来的萝卜种子,第一次上门也没什么可带的,送给你。”
时闻连忙伸手接过:“这个季节应该是种萝卜的季节了吧?”
范健成:“我们这里可以种了,要是外地,最好再迟两个月。”
时闻将人迎进去,从冰箱里找出剩的半个哈密瓜,切出来待客,又煮了奶茶,端了小零食出来。
范健成一开口就夸时闻的牧场建设得很好:“早就听说过你牧场的名声,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时闻:“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建设成这个样子。”
范健成笑道:“那也很棒了,起码你建设出了成果。”
时闻想到这位老爷子一连种了四年哈密瓜,最后还是以失败收场,只得笑笑。
老爷子来他牧场上好像真没什么目的,只是为了看看他的牧场,跟他认识一下,顺便送他一袋萝卜种子。
喝完茶,参观完牧场,老爷子就客客气气地告别他回去了。
晚上,时闻特地跟燕克行说了这事:“我还以为老爷子有事找我,没想到人家压根不提。”
燕克行:“不是送了你一袋萝卜种子吗?也许就是想请你帮忙种一下他们的萝卜。”
时闻:“他没说啊。”
燕克行:“那你要种吗?”
时闻想到那袋光洁喜人的萝卜种子,诚实地点了点头:“还是种吧,土豆挖出来之后,地里闲着也闲着,再种一茬萝卜,今年我们就有自己的萝卜酱菜可以吃了,实在吃不完,也可以用来喂牲畜。”
燕克行笑:“所以人用的是阳谋,送你一袋种子,你自然就会种了。到时候种了出来,你也不好不让别人看。”
时闻:“这个倒是真的。”
现在的天气还比较暖和,牧场上种萝卜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注意事项。
时闻用旋耕机把种过土豆的那块地开了出来,又施了一层粪肥当底肥,然后把萝卜种子撒在上面,再浇一遍水,浇透了就算可以了。
算下来,种萝卜比种土豆还要简单。
种土豆得将一个个带有芽孢的土豆块埋在土里,种萝卜则只需要将种子往地上一撒,它就会发芽了。
时闻第一年种萝卜没什么经验,种子撒得点密。
没过几天,萝卜苗发出来,挤挤挨挨地长在一起,颜色翠绿翠绿的,看起来分外喜人。
他学着常青青她们的样子,将萝卜苗拔下一批,洗干净拿出来煮面吃。
萝卜苗又鲜又嫩,还带着绿叶蔬菜特有的清新气息,特别是配着鸡汤面的时候,别提多好吃了。
时闻对燕克行感慨道:“老爷子不愧是研究了一辈子萝卜的萝卜大王,他家的萝卜真好吃,连苗都比别人家的要出色一些。”
燕克行吃着萝卜苗,嘴角微勾:“谁说不是?”
尽管现在风和日丽的,但一早一晚,牧场上已经多了不少露水。
时闻每天干活的时候也穿上了外套。
他观察着家里牲畜的情况,发现大尾羊们已经开始长冬季厚实的羊毛了。
同时,它们夏季的毛掉得也比较厉害。
时闻每天早上进去畜棚的时候,都能看见羊舍里有一层厚厚的羊毛,非常可惜。
这些羊毛固然可以回收,但有些已经跟粪便混合在一起了,弄得非常埋汰。
时闻看不上这样的羊毛,因此趁着天还没有彻底冷下来,大尾羊们还来得及长冬季的羊毛时,他约了贺成章过来,决定把这批羊毛剃掉,然后让羊长下一批羊毛。
贺成章对他家羊毛的印象很好,接到他的邀约一点都没犹豫,直接派人过来帮忙剃羊毛。
这次的羊毛,贺成章还是开出了三千元、两千二和一千六一斤,三种档次的价格。
只是这次的羊毛质量要更好一些,三千这个档次的羊毛也要更多一些。
时闻和贺成章第二次合作,双方都很熟悉对方的想法,合作得非常顺利且愉快。
贺成章还看上了时闻家的绵羊猪:“你家这绵羊猪的毛质量不错。”
时闻眉开眼笑:“是吧,我这还储存了一袋子,你要的话,便宜一些卖给你。”
上次杀猪,时闻将猪毛留了下来,就放在畜棚的阁楼。
听说贺成章感兴趣,时闻将阁楼上的猪毛拖下来:“这些猪毛又细又软又韧,都是品质上好的超细毛。”
贺成章查看了之后说道:“确实不错,可惜放了一段时间,质量不如刚剃下来的时候那么好。”
贺成章还是比较喜欢活猪身上的毛。
时闻没什么意见,反正猪也会换毛,剃了让它们再长就是。
贺成章要,时闻开了三千五百一斤的高价,让贺成章的人将绵羊猪的毛也剃了。
被剃光毛的绵羊猪有些丑,不过看得出来它们更加肥美了。
时闻打算等天气再冷一些,便新宰一批猪,弄点腊肉过年。
这次不用烟熏法,直接风干就行。
贺成章的人很快就带着羊毛离开了。
他们对羊毛比较挑剔,大尾羊身上还剩下不少毛。
时闻打算像上次那样再请人来剃掉,然后卖给第二个毛贩子。
他们家那么多头羊,靠他一个人剃毛,需要花的时间太长了,这次他也请了短工过来帮忙剃毛。
他的工钱给得高,朋友们全都过来帮忙了。
上次常青青没来,这次也来了,用手抚摸着他家的羊毛,爱不释手地说道:“你家这羊毛真好,比我们家羊的毛好多了,又细又软,摸着可真舒服。”
时闻:“我们家羊吃的料比较精细,养出来的羊毛也好。”
辛香红在旁边插话道:“不仅是饲料比较精细的问题,我们也学着你家,精心买了各种饲料来喂羊,喂出来的羊就是不如你家的羊效果好。”
常青青赞同道:“我看是你养羊有方。上次你给我家治牛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观察牲畜总是观察得特别细致,对牲畜也有着自己的理解。”
时闻听着这两位嫂子一左一右地在自己旁边夸奖着,脸上难得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
常青青摸着手底下的羊毛:“这么好的羊毛用来做羊毛被、羊毛毯子之类,肯定特别暖和。”
时闻:“我们家的羊毛应该会卖给工厂做衣服。”
辛香红:“做衣服肯定也特别暖和。”
常青青却不太赞同地说道:“你家那么多羊毛,不留一点自己用吗?”
“主要是我们也不会呀。”时闻笑道,“你看我跟燕克行,我们两个谁像是有技术可以制作出羊毛被、羊毛毯子啊?”
常青青:“你们自己不会,可以请人加工啊。镇上好几家都可以帮忙加工羊毛,做成各种羊毛产品,你要是想要的话,花毡他们也能做。”
辛香红:“要做的话得找老罗锅家,他家比较实诚,不会贪你家的羊毛,也不会以次充好,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常青青也道:“确实他家的技术也好,老手艺了,做出来的东西比较好看。”
辛香红想了想,又补充道:“就是价格高一些,前年帮我擀了一张花毡,收我八十块,还是用机器擀的,心疼死我了。”
说起羊毛的运用,在座的,无论男女都打开了话匣子。
大家都是传统的牧民,没少制作各种羊毛制品。
他们用羊毛搓绳子,捻线,擀毡,还将羊毛染成各种各样的颜色,绣出各种各样的工艺品。
哪怕现在,时闻去本地牧民家做客,也能看到这些精美的羊毛制品。
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毡片,几乎每家都有。
这里冬天风比较大,羊毛制作的毡片挂在门口可挡风了。
除此之外,各种羊毛毯子和羊毛被也很多。
大家说羊毛被比羽绒被踏实,又跟羽绒被一样轻薄,盖在身上可舒服了。
时闻对此深有同感。
他倒没有盖过羊毛被,他就是觉得羽绒被轻飘飘的,盖在身上没什么实感,睡醒后不够暖和,所以一直不喜欢羽绒被,而是选择厚实的棉花被。
现在听大家这么一说,他觉得羊毛被好像也可以。
主要家里的小家伙们。
小家伙们日夜守在畜棚里,现在的天气还行,等到冬天肯定是要冷的,如果能用羊毛给它们做窝,它们的冬天肯定要舒适一些。
毕竟动物蛋白肯定要比植物保暖。
剪了一天的羊毛,时闻没有想好要把羊毛卖到哪去,反而被大家说服了,决定先做一批羊毛产品出来。
他跟燕克行商量了一下,燕克行没什么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