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养母?”邹云飞眉头紧皱,母亲可从来没和他说过自己还收养过其他孩子啊,那这样说的话,自己和这人岂不是……
“什么时候的事?还有,你叫什么名字?”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青年慢条斯理地捏住搭在杯子上的勺柄,随后轻轻搅动杯中的一团浓稠。“不过……也不能说是养母。”
“她啊,是我认的妈。”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她对我提供了很多帮助,也因为她,我才能活到现在。”
“这些和我妈的那本日记本有什么关系吗?”邹云飞越听越是觉得这人在和他查一些没用的东西。
青年看向邹云飞,两人莫名对视。“你先听我说完。”
事情是这样的,青年原本名叫秦路言,小时候经常遭到父亲毒打,母亲和别的男人跑了,在学校被欺凌和孤立。
那时的他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他只觉得周围都是黑暗无光的,让他看不到希望。
他经历的那些霸凌,不仅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严重的伤害,而且还对他的心灵造成了无法磨灭的创伤。
就在有一天,他一个人站在楼顶,想要就此结束了自己短短十几年的生命。
却没想到,是邹云飞的母亲邓绥媛救了他。他很想跟着这个给他第二次生命的女人,但是邓绥媛并没有收养他,而是将他送进了孤儿院。
邓路言那时一直缠着邓绥媛,就是想要她收留自己。不过,邓绥媛就是死活不同意,每每如此便告诉他:“路言,你和我在一起不安全。”
仅仅十几岁的邓路言并不能理解邓绥媛,他一直以为是她不喜欢自己才这样说的。
“谁给你改的名字?”
“我自己。”所以,他现在的名字叫邓路言。在邓路言心里,邓绥媛早就成了他的光。“她后来找到了我,把这本日记交过了我。”
邹云飞听完不禁微微皱眉。“她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邓路言手中搅动杯子中液体的手顿了顿,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说,十年后把这本书交给一个叫邹云飞的人。”
“还有呢?”直觉邹云飞邓绥媛说的话不止这些。“她还说了什么?”
“我不是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邓路言的声音突然变小了许多。
“嗯?”因为邓路言的声音太小,邹云飞没有听清。
细细观察,甚至可以看到邓路言那突然发紧的五指。“她说,我不是我。”他又重复了一边。
听完邓路言的话,邹云飞突然沉默了。
我不是我……
这是什么意思呢?
“兄弟,这些事情也别想了,都过去了。”看着皱眉陷入沉思的邹云飞,邓路言长长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你不也将谜题解开了吗?”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半晌,邹云飞才转移话题开口问道。
玻璃窗外白茫茫的雪落了满地,人们开始已经穿上了棉衣,就连说话时呼出的气都看得见。
邓路言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虽然他长得很好看,但是缺给人一种病殃殃的感觉。
“打算吗?”他端起杯子放到嘴边。
“先把病治好,然后周游世界。”看得出来,他的眼里是有某些渴望的。“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几年。”
邹云飞的眼皮猛然跳动了几下。“你……得了什么病?”
邓路言自嘲地笑了笑,随后垂眸。“肝癌。”但是声音却轻的不可听闻,他说得那么平静。“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还有多长时间?”邹云飞开口问道,话音刚落,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太合适。“我的意思是……你……”
“没事,我都明白。”邓路言打断了邹云飞的话,他眼神向上飘忽,眼珠缓缓上移。“还有几年吧,我还是想接受治疗。”
邹云飞点点头。“但凡有生的机会,我决不会选择死亡。”他又接着说道。
“我会为你祈祷,你会没事的。”邹云飞想了想伸出手拍了拍邓路言的肩膀,这是他能想到的安慰的话。
邓路言眉眼一弯,微微一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的妻子每天为我烧香拜佛,加上阶段性治疗,我也相信我会没事的。”
“你结婚了?这么早?”邹云飞就像是听到了什么轰动性的事件一般。
“去年结的。”邓路言回答。“她……算是这辈子第二个对我很好的人吧,所以我们就结婚了。”
端起杯子,邓路言一口气将杯中的液体喝光。“也不算太早吧,我已经二十四了。”说完,他不知怎的,就抬眼看了一眼对面一脸费解的邹云飞。
被擦得锃亮的玻璃窗外雪不停地落下,地上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光秃的树枝看不到一片叶子,行人也就匆匆来往。
“这辈子,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亲口对邓妈说一句谢谢。”邓路言眼神里流露出悲伤的神色。
临走时,邹云飞又拍了拍邓路言的肩膀。“母亲她在天有灵会听到的。”
都说愿红尘中的有缘人终成眷属,但是到底有多少人能够做到终成眷属呢?或是因为自己,或是因为环境……这些也都是让陆景后悔的理由。
在邹云飞离开后的第二个年头,陆景已经被贺晁晨囚禁有一段日子了,他终于能够体会之前邹云飞的感受。
本来,他和贺晁晨也只是强扭的瓜。不对,在这一段变异的情感中,他陆景都是被迫的一方。
他可能从来没有想过陆家会败在他的手上,现在陆景也成了全陆家人唾弃的对象。
“哪有什么陆总?你别开玩笑了,陆家还有什么陆总?”
“年纪轻轻,为了一个男人,不要公司也罢,就连老父亲都不放在心上。”
“白眼狼呗,就他那样。”
“……”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蒋浩成带着邹云飞和两个弟弟周游各地,因此他的小医馆被他的父亲永远收回,而且也从属下的口中得知蒋浩成有了心上人。
但是这个心上人不是女人,而是带着两个孩子的男人。自己辛辛苦苦费心养大的儿子居然跟男人跑了!成何体统!
“这个臭小子!真的是气死我算了!”蒋父端着茶杯的手被气得颤抖,茶水因为动作从杯中流出。
滚烫的茶水顺着他的手蜿蜒而下,皮肤被刺激地突然发红,一阵一阵火辣辣的痛感传来。
只听咣当一声,蒋父端在手中的茶杯脱离了手指的束缚,就那样被他狠狠摔在了地上。
“老爷,您没事吧?”佣人一听这动静,吓得连忙拿着冰袋赶了过来。“老爷,冰袋,您先拿着,我这就打扫。”
蒋父反应过来才感到手上一阵一阵的疼痛感,他接过冰袋,缓缓敷在了被滚烫茶水泼洒到的地方。
又是几年后,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坐在一间破屋前,手里抱着一个黑褐色的盒子,盒子上还贴着一张黑白照片,那是几年前的邹云飞。
而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正是陆景,此时的他身边什么都没了。他的腿被贺晁晨弄断,这说明他的后半生将在轮椅上渡过。
而贺晁晨,已经抛弃陆景逍遥去了。就那个样子的陆景,以后该怎么生存下去都是问题。
这年,蒋浩成带着邹云飞又去了一个岛国,这是他们游玩的第十四个国家,为了旅游,蒋浩成甚至帮邹云天请好了假。
“你干什么请假?”邹云飞皱着眉看向嬉皮笑脸的蒋浩成。“旅游还比学习重要?”
蒋浩成嘿嘿一笑。“你懂什么?这叫提升阅历。”说完,他看了看身旁的邹云天。“小天,你说说,对不对?”
邹云飞没敢吭声,只是走在旁边的乐天噗嗤突然就笑出了声。
南半球正好夏至,邹云飞躺在沙滩椅上晒着太阳。“怎么听说他过得很惨啊。”
蒋浩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摆了摆手。“惨?怎么?他那是咎由自取,你还心疼他不成?”
“怎么可能。”
“还好你离开他了,你看他现在过的。”蒋浩成搭着腿推了推墨镜,他看着自己身边的人。“恶有恶报。”
“算了,别提他了。”邹云飞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陆景从此和他再无瓜葛,是生是死都是他的命。不过,又是几年过后,邹云飞突然听说了陆景的死讯。
听到这个消息,他当时只是猛然一怔,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真相大白的最后,没有谁是赢家。”邹云飞在母亲的那本日记本的最后一页的页脚留下了这一行字。
第一百零六章 番外 异父异母亲兄弟(1)
“快点起床!”房门被人大力地敲响,用被子裹住头窝在被子里的男孩知道门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老爸。
蒋浩成被温暖裹挟根本没有动力让他起床,尤其是在这飞霜飘雪的冬季。
“嗯……”他嘴上答应着,但是手将枕头抱得更紧,没有丝毫想起来的意思。
一阵钥匙插进钥匙孔拧动门把手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房门被人推开,带着一股寒意。
“小成,快点起来洗漱,要迟到了。”父亲开始推搡还窝在被子里的蒋浩成,他不耐烦地将被子狠狠一拽盖住了头。
父亲推了一阵无果也不惯着,直接一把就将蒋浩成盖过头顶的被子掀开。“你干什么!”蒋浩成直接就生气了,他瞪着父亲恼怒地大喊。
“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父亲也有些生气了,他怒视着自己面前这个赖床还有理的叛逆儿子。“快点,你哥还在外面等着你呢。”
一听到你哥这两个字,蒋浩成更是暴怒不已。好几年过去了,蒋浩成还是没有承认蒋朝旭是他哥的身份。
现在他们两人都已经十多岁的年纪,蒋浩成相比于蒋朝旭可是叛逆了不是一星半点,蒋朝旭可以说在男孩子里算是较为文静的那一类了。
“他不是我哥!我已经说过了!”蒋浩成就气愤地大喊大叫。
话音刚落,父亲就狠狠抬手给了自己这个十分宠溺的小儿子一巴掌,当他看着自己发红发烫的手掌,怔怔地抬眼看向蒋浩成。
这是他第一次打蒋浩成,还是因为这点小事。
“小,小成,爸爸不是……”父亲想要缓和一下现在这个非常不对劲的气氛,他动了动嘴。刚想解释,却被蒋浩成打断。
“爸,你很喜欢他是吧?”蒋浩成掀开被子翻身下床,他只感觉脸上还隐隐作痛。“那我就离你们远一点,不碍着你们的眼。”
说着,他就自顾自地穿衣穿鞋。“小成啊,爸爸不是这个意思。”父亲眉头紧锁,表情抱歉而又怜惜,他很想摸摸蒋浩成的脸。
待到蒋浩成洗漱好,父亲也一直站在门外等着他。他看到站在门口的父亲只是顿了顿,但又轻哼一声。
十几岁的孩子总会有过和父母置气的经历,蒋浩成就是如此,也不例外。
不过,生气归生气,学还是照样得上。蒋浩成并不是一个爱学习的人,他之所以决定继续去学校,是因为他有另外的打算。
蒋朝旭靠在墙边,他背着黑色的书包,穿着干净的校服,齐眉的短发泛着淡淡的栗色。白皙的皮肤包裹着那分明的骨节,五紧紧攥着书包背带。
见到蒋浩成背着书包从屋里走出来,他便笑着迎了上去。蒋朝旭刚想开口向弟弟打个招呼,却不曾想,蒋浩成就装作没有看见,径直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同样是十几岁的年纪,蒋朝旭已经长得很高,而且十分帅气。不过,蒋浩成也很帅气,人们都说蒋家生了两个帅哥,如果哪家姑娘有幸嫁到蒋家去,那可真是十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过话是这么说,蒋朝旭因为生的太过文静,以至于这几年总是被学校里的某些男生嘲笑。
“诶,我说的是蒋朝旭,长得这么白,他真的是男生吗?”
“就是啊,还没见过哪个男生长他这样的。”
前些日子,有两个趴在窗台边偷偷抽烟的男生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在背后议论着蒋朝旭。
“你说他会打篮球?开玩笑的吧?就他那一副弱鸡样?”穿着黑色短袖的男生嘴里吞云吐雾的,根本没有注意到一个人影正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哎哎哎,别说了,别说了,他来了。”一旁抽烟的另外一个男生突然压低了声音,提醒站在自己旁边的人
那天,蒋朝旭被老师叫进了办公室,随后一个人抱着一个又厚又重的一堆试卷往教室走,路过此处被两人撞见。
但是他并没有听清这两人到底在议论些什么,他甚至还友好地朝两人微笑打招呼。
蒋朝旭的脾气很好,在某些人眼里他可能就是那种男生中的傻白甜。
慢慢到了后来,蒋朝旭也开始发现周围的同学对自己的态度好像有了很大的变化,已经不像曾经那么热情。
此时的他还被蒙在鼓里,他并不知道有人在背后偷偷传了一些关于他的事情,那些有的没的,做过的,没做过的,全都添油加醋的往外传。
当然,这些事情也传到了蒋浩成的耳朵里。
蒋浩成自然知道那些同学是怎样议论哥哥蒋朝旭的,不过在学校里,蒋浩成并没有对外公开他和蒋朝旭的关系。
也很少有人知道,甚至没有人知道,蒋朝旭是他的哥哥,那些人知道的也只是蒋浩成是蒋家的少爷,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富二代。
之前蒋浩成一直和那些人一样在欺负蒋朝旭,甚是司机开车送两人去学校时,蒋浩成都会在半路将蒋朝旭赶下车。
每天如此,他就是为了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和蒋朝旭的关系。
“小成,你饿不饿?要不要吃面包?还是……我帮你买一点?”
“小成,你快检查一下自己的书有没有带齐了,如果没带齐的话先用我的。”
“对了,今天搞那个升学典礼,你的校徽拿了吗?”
“……”
一路上蒋朝旭就在车里喋喋不休,蒋浩成头微微仰起头轻轻靠在车座靠背上,微眯着双眼,双手环胸。
倒是蒋朝旭压根没有看出蒋浩成的不耐烦,还在不停地说着,最后蒋蒋浩成忍无可忍。“你怎么这么烦啊!”说完,他还白了坐在自己身边的蒋朝旭一眼。
“李叔,停车。”双手还胸的蒋浩成突然对司机师傅说道,当然,今天也不例外。
蒋朝旭虽然知道蒋浩成想干什么,他微微垂眸,眼神有些暗淡。
其实,他一直觉得是自己对不起蒋浩成,就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对不起,只是他觉得自己就不该来到蒋家。
他总是觉得自己欠蒋浩成的,到底是钱还是父爱?……已经说不清楚了。
所以,他就无条件的对蒋浩成好,他想着总有一天能够用自己的行为去感化那个一直不喜欢他的弟弟,但是……这些也只是他自己以为。
蒋朝旭抓着书包的手突然紧了紧,等到车缓缓停下,他拉开车门便下了车。
只听啪嗒一声,车门被重重关上,等到黑色轿车绝尘而去,蒋朝旭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情没有交代蒋浩成。
看着手里那装满白色液体还散发着暖意的玻璃瓶,蒋朝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一瓶热好的牛奶,是父亲临走时交代蒋朝旭拿给蒋浩成的,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不亲自拿给蒋浩成,只能点头答应。
“朝旭啊,小成没有吃早饭,去学校里你给他买点面包,然后把这个给他。”父亲当时拉住他这样对他说。
温热顺着他的手心传遍他的全身,蒋朝旭微微垂眸,看来只能等到了学校再找机会交给他了。
就这样,蒋朝旭又步行了一公里,差不多走了十分钟才走到学校。
不过,此时学校外的学生已经三三两两,没有多少个。他们不是跑着,就是在跑着的路上,因为他快要迟到了。
每天如此,蒋朝旭都已经习惯了。
蒋朝旭和往常一样半挎着书包走进了教室,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同学对他异样的眼光,他甚至还朝周围的人礼貌微笑。
不过,当他将书包放到座位上时,他的动作突然顿住了,整个人就像是被冻结了一般,就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因为,他看到自己的抽屉里全都是垃圾。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有人故意将垃圾桶里的垃圾全部倒进了他的抽屉里。可以说,蒋朝旭当时的心情已经糟糕透了。
周围的人在小声地交头接耳,好像看到蒋朝旭这副模样他们十分开心似的。
蒋朝旭的脸色微变,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处事不惊的人。所以,他就这样淡定地坐下,甚至连抽屉里散发出来的阵阵恶臭都没有让他的表情有丝毫的改变。
但他绝对想不到,这些事情以及他不久之后将要遭受的事情都是他那最疼爱的弟弟干的好事。
因为父亲的那一巴掌,蒋浩成已经怀恨在心,他不能对自己的父亲怎么样,但是他可以对他自己的便宜哥哥怎么样。
可以说,蒋朝旭遭遇的这些事情,始于蒋浩成,终于蒋浩成。
一桶冰凉刺骨的冷水从天花板突然浇下,将正站在隔间里的蒋朝旭淋得浑身湿透。
他们甚至不知道是从哪里拿来的钥匙,将隔间的门锁上,蒋朝旭就这样保卫者自己在隔间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但是,年少无知的蒋浩成怎会知道,在这寒冷的冬季,这样一桶冷水就直接泼到一个人的身上而且没有做及时保暖是会出大事的。
“李叔,我们先走吧。”放学后,蒋浩成甚至让司机先开车回家。
“浩成少爷,那朝旭少爷呢?”蒋浩成蒋朝旭都是少爷,他一个司机是不敢怠慢的,他真的怕两人出半点差错。
蒋浩成甚至对司机撒谎。“李叔,我哥说他要去参加一个同学的生日宴,所以今天晚上可能会回来的晚一点。”
李叔听完顿时一愣,他从来没有从自家少爷的口中听到我哥这两个字。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少,他心想。
“是这样啊。”李叔点点头,并没有多想,便开车带着蒋浩成回了家。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还缩在学校厕所隔间角落的蒋朝旭呼出来的气息已经变得滚烫。
蒋朝旭也试图拍门求助过,但奈何那群人甚至连厕所大门也锁上了,根本没有人听到他的呼救。
他只觉得此时自己的头晕乎乎的,甚至眼前都出现了虚影。
第一百零七章 番外 异父异母亲兄弟(2)
被关在厕所隔间的蒋朝旭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打扫卫生的阿姨发现,被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发起了高烧,人已经昏迷了,但是身体却还下意识的在打着颤。
好心的阿姨将浑身打摆子的蒋朝旭送到了校医院,身高一米八几的大男生真是让阿姨拉得够呛。
蒋朝旭现在整个人算是处于游离状态,一桶冷水、一个夜晚、一阵寒风,连这寒冷的冬天都觉得他已经经历的够多了。
“同学,你醒了?”校医披着白大褂,看上去有三四十岁的样子,带着一个金丝眼镜,要不是那眼角带着的鱼尾纹,甚至都还觉得这个校医挺年轻的。
十几岁的年纪,男孩女孩多少都有些花痴。不过,女孩居多,也不知道是谁来过校医院,回去就告诉其他人“校医院的那个医生长得可帅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前不久校医院来访人数居然创下历史最高纪录。有些行为过激的,甚至故意摔断腿,就是为了去校医院看看这所谓的帅哥校医。
其实,学校的校医院一直都很冷清。可能是学校里的学生都比较健康,亦或是生病了也不想来校医院。
红瓦白墙,鹅卵石小路连着几阶石砌的台阶,推拉门上贴着一个红十字,在门的正上方有三个大字“校医院”,旁边还种了几丛各色的野菊花。
建筑看上去倒是非常美观,但是校医院里的仪器和设备就不怎么样了,这些仪器和设备基本都不全。
在这里也只能看一点小病,开一点药,如果有什么大病或者是突发疾病的话,校医院也会推荐让学生出去大医院检查。
这里边就连医生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现在站在蒋朝旭面前的这位。
手指正弹着一管针水,不时有几滴药剂飞溅而出。
他看到躺在床上的学生有了动静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随后将那一管针水放到了托盘里。
镜片反着光,刚醒来的蒋朝旭看不清面前这人的样貌,而且之前也没来过校医院,可以说他和校医是第一次接触。
“感觉怎么样?”
蒋朝旭此时只觉得脑袋还有些发昏,手脚酸疼,没有一丝力气,全身好像都在发软。
他挣扎着想要做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没有力气。“别乱动,你还打着针呢,一会儿就回血了。”校医制止了蒋朝旭的动作。
“头好晕啊。”蒋朝旭皱着眉开口说道,发出来的声音就像是刀片刮在砂纸上一般,非常刺耳。
饮水机里的桶装水正不断的往上冒着大气泡,不一会儿,校医便端着一杯水来到了蒋朝旭的面前,他将水递给蒋朝旭。“喝点水。”
“谢谢老师。”蒋朝旭抬起他那只无力的手接过校医递来的水杯。
校医突然笑了笑,开口说道:“别叫我老师,我也不是什么老师。叫我迈哥吧,他们都这样叫我。”
蒋朝旭喝着水听到校医的话后动作一顿,他抬眼看了一眼嘴角挂着微笑的人,点点头,没再说话。
冬日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了校医院,盖在身上的洁白床单被蒋朝旭紧紧抓出一道道褶皱,听着从不远处传来的朗朗读书声他突然有些紧张和不安。
他觉得自己应该去上课,而不是躺在校医院里。他不知道老师点名时有没有把他算作缺勤,也不知道老师会不会讲什么新课。
“昨天你是不是掉水坑里了?”针头和医用剪刀被放进了托盘里发出声响。
“什么?”蒋朝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很快他便明白了校医说这话的原因。“没有,没有掉水坑里。”
“那为什么你送来的时候身上那么冰冷呢?身上的衣服和裤子还有点点潮气。”校医不解。
于是,蒋朝旭便将昨天下午放学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校医。
校医听完眉头紧锁。“我觉得这件事情有必要向学校的领导反映一下,这群学生太不像话了。”
其实有耳朵都能够听出来,眼前这个学生正在遭遇校园欺凌。“这个时候可不能忍气吞声啊。”他一脸严肃的看向半躺在病床上的蒋朝旭。
“如果你一直任由他们欺负的话,一而再再而三,他们都觉得你很好欺负,根本不可能再收手了。”见蒋朝旭没有回话,校医又接着说道。
蒋朝旭深吸一口气。“可是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啊。”毕竟之前可不是这样的,他在学校里是那么的受欢迎,成绩好,人好。
他想不通到底是哪一点出了问题,导致同学们对待他的态度直接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校医啧了一声,随后拉过一根染上白漆的椅子就坐到了病床旁。“你知不知道这些事情可没有为什么,还是趁早解决的好。”
于是,校医便给蒋朝旭讲了一个在他读书时遇到的一件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也是一个男孩被欺凌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听完校医给他讲的故事,蒋朝旭突然抬眼看向了坐在自己身旁的人。“是你吗?迈,迈哥。”
校医的眼里流露出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眉头紧锁。半晌,他才摇了摇头。
“不是。”
但是蒋朝旭总是觉得这个校医似乎有什么其他的故事,但是看破不说破。
故事里的男生也是在读书时遭到了校园欺凌事件,但是后来他遇到了一个阳光帅气,而且具有正能量的女生。
女生当时留着短发,性格大大咧咧,就像是男孩子一般。每次一有人欺负这个男生,这个女生就将他死死护在身后。
而且还告诉欺负这个男生的那些人,如果再欺负他,她就不客气了。后来在这个女生的帮助下,这个男生倒是很少再受到欺负。
不过实质上的攻击转化为了语言上的攻击,他们都说这个男生只会躲在女生身后被女生保护,根本不像一个男生。
后来,女生教会了男生如何反击,如何去应对这些施暴的人。当男生问起这个女生为什么要帮她时,女生却莞尔一笑。
“淋过雨的人,总是希望别人不再淋雨。”这是校医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就在昨晚,蒋浩成已经早早地回到了家,父亲很晚才从公司回来,回来时他发现蒋浩成的屋里还亮着灯。
他就打算来看看这孩子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房门。“小成,怎么还不睡觉啊?”
正坐在床上发呆的蒋浩成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到,他浑身一抖,随后不耐烦地开口回答道:“睡不着。”
门外的父亲沉默了一会儿,刚刚扣门的手放到了那涂着棕黑色漆的木门上。
“小成啊,其实爸爸今天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间气糊涂了。
是爸爸不好,爸爸和你道歉了。你不要和爸爸赌气了,赶紧睡觉。”
其实,今天他失手打了自己儿子的这件事弄得他连会都没有好好的开,他一直放在心上呢,就是想要找时间解释清楚。
屋里的蒋浩成突然动作一顿,原本因不耐烦而皱起的眉头突然慢慢松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半晌,他才回答道。
“那……爸爸就不打扰你了了,你赶紧睡觉。”听到儿子的回答,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在公司忙碌了一天刚回到家的蒋东升又去了书房,他打开灯打开电脑正准备继续工作。
就在这时,司机李叔突然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书房门口。
突兀的敲门声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电脑显示屏上是正在加载的字样,放在键盘上的手指突然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