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人的那个男孩一边用力把对方拉住,一边贱兮兮地嘲笑:“嘿,我跟你说,这松叶可比香蕉皮厉害多了,毕竟人家香蕉皮不是满地都有~”
而平地摔的蠢家伙,年年都有~
被拉的那个男孩情绪倒是十分稳定,他说:“黎元,你要给人犯错的机会。”
小黎元撇了撇嘴,道:“程韶,你这样很无聊哎,我们小的时候不放开来玩,等到以后就只能成为无聊的大人了。”
小程韶无奈地摊手:“是你自己拐弯抹角地说我蠢。”
小黎元笑嘻嘻地绕着他走了一圈,指指点点:“我可是一句也没说哦,我只是说满地松针的地滑,可一句骂人的话都没说,果然,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程韶:“……”
有时候太聪明也不好。
两个小孩此时还是稚嫩的,连身高都还没有长大后的一半,但性格已经初见雏形。
其他小孩见俩人一直没跟上,有些奇怪地往他们这边看来,一边挥手一边喊:“你们怎么掉队了?不是说好了今天要来玩枪战吗?”
这个年纪的黎元和程韶还是比较臭屁的,他们对黎大家长的职业那叫一个崇拜,从小的梦想就是穿上军装,玩一玩真枪实弹。
但年纪和身高终究是限制了发挥,只好做来简易版本的模仿,真不真的也不要紧,一切以帅气和比拼战术为准。
于是他们召集了院里的所有小孩,来了这片得天独厚的树林里搞演练,为此,还花掉了一半的压岁钱买了水枪和小制服。
没有设计天赋的小屁孩们只好照搬大家长的军装,拉着母亲的裁缝嘀嘀咕咕,最后的成品像模像样,穿上后,一个个秒变小将军。
简直就是又乖又帅的一群小可爱啊!
俩掉队的小屁孩互相对视了一眼,果断追了上去,这次他们说好了,一人带一队,谁要是输了,那就自认实力不如对方,要洗半个月的碗,还要给所有小弟发奖金。
小弟们:嘿嘿,没想到一起玩还带赚钱的,真开心!
其实他们的枪战最主要的不是枪,而是战,靠的是两方主帅的计谋和排兵布阵的能力,抢只不过是用来淘汰对方的一个工具罢了。
而今天,黎元和程韶就是两方的主帅。
没一会儿,分派好人马,他们隐没进了这个不大不小的丛林里,开始了一场激动人心的团队战。
黎元蹲在灌木丛里,将手枪样式的小水枪别在腰间,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弓,捡起一颗石子往树上打去,惊起一只飞鸟,树下正警惕的男孩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差点腿软跪了下去。
对方拿着手里的水枪到处瞄,满脸的气愤,但是没发现人的他只能自认倒霉,认为是飞鸟正好起飞,被他碰上了罢了。
这是黎元最近新研究出来的“制造恐慌法”,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在战争中,士气是非常重要的一样东西。
而制造恐慌,是在作战人员的心里种下“此行凶险,易翻车”的心思,在潜意识里削弱对手的战斗意志,而变得没有信心,没有信心的士兵,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后退发怯。
黎元勾了勾唇,开始不断转移地方,在任何地方骚扰别人,玩得不亦乐乎,而不断换线的结果就是,他退到了小树林的边缘。
既然都到了小树林的边边了,看见这绿地,黎元又犯了懒,以“睡饱了才能有精力战斗”的蹩脚借口,毫无负罪感地倒地就睡。
他躺下没多久,就感受到了一股视线萦绕在身上,虽然不算灼热,但那萦绕在身上的视线还是很难让人忽视的。
如果对面的是自己队里的人,不可能看了这么久还不凑过来喊老大,而如果是程韶那边的人,第一时间就该滋他一脸水了。
而且,这里已经是小树林的边缘地带,可以算是出了战区了,所以,综上所述,对面盯着他的人,必定是个陌生人!
黎元眼睛眯开一条缝,等适应了光线后才真正睁开,目光扫向对面。
只见,高大的树下,站着一个小男孩。
那个孩子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浅色的瞳眸望向黎元这边,长得十分白净软乎,但表情却是有些淡漠,是那种万物过眼不过心的那种淡漠,像一尊坐在莲台上的佛子。
黎元盯着那小孩身上穿着的小西装看了几眼,然后看不上眼地撇了撇嘴,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他自己是个喜欢到处野的,身上的衣服根本不可能穿得跟那小孩那样妥帖又干净,在他看来,那些都是被大人规训住的“乖孩子”,是没有自我、没有灵魂的玩偶。
不过,这些不过是小黎元的个人看法,往后他真正说出来的时候,就会被黎父黎母男女混合双打,最后提去面壁,好认识到自己的认知错误。
不是所有的小孩,都必须调皮捣蛋地到处疯,他们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没有谁的人生是需要被所谓的约定俗成给定义的,那不是人,而是一张被家长交上去的考卷。
不过现在的黎元,虽然不喜欢所谓的乖小孩,但依然秉持着尊重、理解的心态,所以不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反而因为对方长得太无害而不敢上前,害怕自己无意中伤害了小盆友。
毕竟这小孩,看起来就像是那个随便碰两下,皮肤就会红一块儿的小娇气包。
小娇气包眨了眨眼睛,小声呢喃了一句:“原来,没死啊。”
第209章 番外二:林花谢了春红
这句“原来,没死啊”的音量还不足以让黎元听见,只是他看见小孩的唇动了动,微微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猜测对方到底说了什么。
黎元站起身作势要走过去,小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向黎元的眼神带着打量和警惕,小包子脸微微鼓了鼓。
好软的小娇气包!黎元顿了顿,没再上前,直接打的手语:“你在干嘛?”
手语是黎父闲的时候手把手教的,黎元会的不多,但最基础的交流他还是能掌握的。
小孩顿了顿,似乎有些惊奇地朝黎元笑了,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比划,嘴里还在一字一句地念:“我、在、等、人。”
他念得又慢又坚定,每个字音都十分标准,黎元没看懂小孩比划的手语是什么意思,倒是通过看口型明白了。
黎元嘀咕了一句:“跟一支小牙膏一样,问一句就只答一句。”
小孩没看懂黎元在小声念叨什么,犹豫了一下,抬脚向黎元那边走去。
他这一动,身后的树枝摇晃了一下,垂下一条青色的长绳。
黎元瞳孔猛缩,连忙大喊:“你别动!”
小孩顿住了,微垂着头,手指不自觉地捻着小西装的边边。
黎元快速地跑过去,将小孩揽在身后,伸手一把捏住了探下来的那条青色长绳,正正好死死掐住了七寸。
原来,那条青色长绳并不是绳子,而是一条青蛇。
黎元看了一眼手上的蛇,又看了一眼呆愣愣的小孩,轻轻皱了皱眉,难道刚刚被吓坏了?小孩反应过来后会不会哭鼻子?要是哭鼻子他该怎么哄?
一瞬间,黎小朋友的脑海里闪过各种场景和自己该应对的方法,但现实中,他依然站在那里掐着蛇,不知道该怎么行动。
看着那条青蛇,小孩水润润的眼眸亮了一下,抬脚靠近一步,黎元立马退后一步。
“你不怕吗?”
“你不怕吗?”
俩人异口同声,一道是单纯的好奇开心,一道是有些硬邦邦的警告担忧。
不得不说,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两个人都是一愣,然后沉默了下来,此时无声胜有声。
一句问话,直接让两个小孩都清楚,原来大家都是这么彪悍的小朋友。
黎元这个看脸协会会员一直认为眼前的是一个小娇气包,如今可算是遇见了他看脸以来的一大滑铁卢,足以改变小黎元根深蒂固的以貌取人的习惯。
小孩抿了抿唇,目光幽深地看了一眼那条青蛇,道:“它没有毒。”
他知道,这条蛇是一条被拔了毒牙的蛇,它能伤人,但已经不能轻易地弄死一个人了。
因为,这是人为,而非意外。
小黎元的脸逐渐变得模糊,天上挂着的太阳从圆球状,缓慢地扭曲,与梵高的星空有异曲同工之妙。
远处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嘴角噙着温柔地笑,不容拒绝地将小孩拉走。
“你要继续学习了……”
所有画面裂出蛛网般的裂痕,最后啪的一声碎成一地,谢林猛地睁开眼,看见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他愣愣地看了一会儿,伸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喃喃道:“原来是梦……”
经过谢林这番动作,黎元也醒了过来,他就着拥抱的姿势轻轻顺了顺谢林的背,道:“我在,别怕。”
谢林笑了笑,伸出手指戳了戳黎元的脸,道:“不是噩梦,是一个美梦。”
黎元伸手捉住谢林在自己脸上作乱的食指,亲了亲他的手,道:“既然是美梦,那应该是梦到我了。”
啧,挺自恋的,但也确实是让他给猜对了。
谢林抽回手,一脑袋将黎元的手臂压在头下,道:“怎么做美梦就一定是有你?”
黎元任劳任怨地做枕头,凑到谢林耳边吹气,“因为我对自己在谢顾问心里的地位十分自信。”
谢林伸手抹了把黎元的脸,道:“大早上的还挺精神,滚去洗你的澡。”
黎元一个翻身将谢林压在身下,将毛绒绒的头埋在谢林的肩窝,黏黏糊糊地说:“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让我抱抱。”
谢林顿了顿,二二七解决后,其实也并不算是有多完美,反而最近更加会做一些曾经的梦,像是要一次性把从前的苦痛都再旁观一遍。
他被这些梦境惊醒冒冷汗时,黎元都在身边,甚至一度想给谢林请个心理医生,毕竟医者不自医。
最后还是谢林据理力争,顺带讲了一堆的大道理,才让这家伙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只是每次都会默默地陪伴,在谢林想要倾诉的时候,充当一个称职的垃圾桶。
谢林轻轻拍了拍黎元的背,道:“你小时候有在京都生活过吗?”
黎元从谢林的身上滚到一边,和谢林一起看着天花板,怀念道:“有过,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小时候喜欢排兵布阵吗?”
谢林轻轻地“唔”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那个时候,院里有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们一起奔跑在野地里,是我整个人生最疯狂肆意的时候。”
黎元说着,轻笑一声,“说起来,我还见过你呢。”
谢林卷了卷黎元已经有些长的头发,道:“我们初见的时候,你替我捉了一条蛇,对吗?”
那条蛇,其实是谢司宇故意放在他身边考验他的,因为谢林说,他害怕蛇。
这条蛇就是为了让他脱敏而放的,不过谢林撒谎了,他不害怕,只是讨厌。
当初他会去招惹黎元,也是因为恶劣地想要用这“长绳”来吓唬一下对方,结果自己倒是被对方的出手迅猛给吓到了。
不过也是缘分吧,从第一次见面,黎元就坚定地捏住了那条代表着束缚的蛇,从此为往后没来由的信任、以及玫瑰花流血事件的终结,埋下了故事的伏笔。
谢司宇和卫云楼有着一样的生活理念,他们奉行着“只有没有软肋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一步步将他们自己逼入深渊。
如果没有黎元,故事一样会迎来一个结局,只不过在谢林一个人的战斗下,这是一个死局。
因为,手染鲜血、罪孽深重的自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谢林捏住黎元的手指,道:“我梦见了我们的初相识。”
第210章 番外三:林花谢了春红
谢林的身体经历过实验后,一直都算不上多好,这一点,从黎元一年内拖着谢林跑了多少次医院就可见一斑。
所以,黎元再也没有放任谢林去玩过雪,他坚定地认为,冷空气会让谢林感冒,成为一台咳嗽机。
因为上一次就是这样的,他们甚至都没有玩雪,只不过是跑去淋了一下漫天白絮,好文绉绉地来上一段“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但因为这话听着总有点悲观的意思,最后也没念出来,毕竟“也算共白头”中的“也算”二字,隐喻了二人不会到白头。
黎元可不乐意了,他可是要和谢林一起成为帅老头,然后跑去刑侦队一边呵呵笑,一边摸着胡子说:“年轻人,还是别这么冲动,冲动是魔鬼啊魔鬼~”
第二天一大早,谢林就哑着嗓子咳了起来,这病一起来就难治,足足咳了半月有余,可把黎元给折腾坏了。
所以,今年,谢林只能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簌簌而落的鹅毛大雪眼馋,理智告诉他并不该去挑战自己脆弱的免疫系统,但感性还是让他很想去捧一把雪,然后扔在黎元的脸上。
于是,他用之前和黎元一起堆雪人打雪仗都没什么问题为由,试图说服黎元放行,顺带说服自己的心虚。
谢林在厚大衣里面又穿了件高领毛衣,戴上围巾郑重地告诉黎元:“我最里面穿的打底衣是保暖内衣,全方位保护,绝对不会出现冷空气攻击免疫系统,并且免疫系统惨败的情况。”
黎元绕着谢林全身地装备转了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谢林的两条长腿上,挑眉道:“全方位?”
谢林面色如常,坚定点头。
如果谢林的食指和拇指之间没有无意识地互相摩挲的话,他这个表情还是非常有说服力的。
黎元双臂交缠横在胸前,食指轻点手肘处,露出一个狐狸般的笑,道:“我可以放行……”
听到这话,谢林立马警惕起来,他下意识觉得这家伙不可能那么容易同意,后面一定有一个但是,不是要好处,就是要他签订什么不平等条约。
因小失大不可取!
他果断转身就跑。
但他显然比不过常年跑一线的黎元,就在谢林转身的那一刻,黎某人直接上前一步将人抱起,扛在了肩上。
谢林嘴角抽了抽,他一米八的身高,被这家伙以抱小孩的姿势抱上肩,简直让人无语。
他伸手扯了扯黎元的头发,控诉道:“你再不放手,信不信我把你薅秃。”
虽然他嘴里说得恶狠狠的,但身体却没有挣扎,跟条死鱼一样挂在黎元的身上。
其一,就是谢林试过了,专注于脑力工作的他,是不可能赢过体力工作者的黎元的。
其二,就是谢林知道,黎元是不可能伤害他的,额……除了在床上。
一分钟后
谢林坐在床沿,简直就想打死不久前没有挣扎的自己。
黎元一边憋笑,一边揽着谢林的肩轻轻拍,道:“好了好了,不就是穿条秋裤嘛,没必要这么生无可恋,你看我,我不是也穿了。”
他说着,拉起自己的裤子在谢林的眼前显摆了一下,别说,里面还真穿了一条浅灰色的秋裤。
黎元不安慰还好,一安慰,谢林就更难受了,特别是看见那条秋裤的浅灰色时,屈辱之感简直到达了顶峰。
谢林看向黎元的目光几乎带上了杀气,因为,他被黎元强制套上的秋裤……是红色的!
事实证明,一个人的潜力是无限大的。
两分钟后……
谢林一脸愉快地将腕表扣回手腕,整理好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后,施施然地出门堆雪人了。
警长本来是趴在沙发上卷着尾巴睡觉的,但黎元和谢林太闹腾了,直接把它给吵醒了,颠颠地跑到卧室门口守着。
谢林开门离开的时候,警长顺着谢林特意给猫猫留好门缝钻了进去,一进门就见着了床上用被子裹成毛毛虫的黎元。
黎*被子毛毛虫*元:“……”
警长猫猫歪头,眼睛睁圆,无辜地喵呜一声,然后就地蹲在床边。
一猫一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不得不说,这画面还是挺有喜感的。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黎元被子里蠕动了一会儿,然后在床上滚了一圈,黎某身上的被子皮儿跟剥蒜一样地剥开,然后露出了……红色的秋裤。
警长跟吓到了一样往后一跳,连尾巴都忘记了摇摆。
黎元坐起身,朝下面盯着他的猫猫招了招手,故作可怜道:“警长,现在就剩我们相依为命了……”
警长抖了抖毛,朝黎元的方向做了一个俯冲的姿势,跟小炮弹一样地就跳上了床,爪子一勾就勾住了红秋裤的裤头。
黎元还没来得及让他别上床,不然他们俩都要挨谢大家长的骂,最后一起睡沙发。
不要误会,是猫猫和黎元一起睡沙发,而谢林睡在被黎元收拾好的主卧里。
第一反应是:啊啊啊!别上床连累我!
第二反应是:卧……靠!难道猫跟牛一样,看见红色的布头在面前晃,就一定要撞上去,来个你死我活?
这不是斗牛……呸!斗猫现场哎,你给我冷静!
看见警长亮爪子的那一刻,黎元的心是凉的,等爪子扒在裤头上时,黎元:“……”
无语是我的母语。
“啊啊啊啊啊!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家谢顾问可以扒我的裤子,你个便宜儿子给我滚啊……艹!”
正在院子里拿着小铲子和隔壁小孩一起合作堆雪人的谢林突然抬头,他看向天边的云朵,疑惑地揉了揉耳朵:“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儿子便宜卖?”
旁边的胖小子挖了一大坨雪,然后用一个夹子一夹,一个可爱的胖鸭子就出来了,胖鸭子的后面还排了一队迷你小鸭。
谢林立马就被吸引了注意,目光一直追随着胖小子手里的夹子,这简直就是堆雪人神器!
胖娃娃是个热情的小孩,察觉到谢林炙热的目光后,十分大方地一拍胸脯,道:“借你耍耍,要不要?”
谢林眼睛一亮,立马回道:“要!”
成功拿到夹子后,他还免费得了胖小孩一次夹鸭子指导,以及一众小朋友羡慕嫉妒的眼神。
黎元:你是不是遗忘了什么……
警长猫猫:喵呜~
第211章 番外四:温小鬼的影帝之路
温阑见到姜穆回的第一面,就知道她并不简单,这个肆意张扬的女人不该作为他的礼仪老师出现。
但是她应该是怎样的呢?
边境的繁华热闹里,总是充满着未知,以及活在当下的颓废感,因为这个地方充斥着危机。
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有流弹回落在自己的头顶,而能在这里开店的人,一定拥有上可邀明月、下可活捉鳖的胆气。
姜穆回就是其中之一,而她的店是一个茶馆,在一众酒吧、工艺品之类的店里,她的店显得格格不入,却占据了最好的地理位置。
她的茶馆布置的朴素又干净,门外的牌匾却是五彩斑斓,上面没有字,只有大红大绿的色彩泼在上面,周边还围了五颜六色的彩灯,和里面的反差十分大。
那天的晚霞无比绚烂,K带着一把枪,将温阑留在了这个茶馆。
温阑坐在茶馆的椅子上,沉默不语地看着K远去的背影,开口说了来到这个茶馆里的第一句话。
“你们是在交易吗?”
姜穆回伸手撑了一下桌子,挑眉道:“为什么这么说?”
温阑眨了眨眼,天真无邪地说:“因为如果是威胁……”他看了一眼姜穆回手里把玩的枪,那是K留下来的。
“那这把枪就该指着你的脑袋。”
姜穆回顿了顿,道:“小子,你现在可是在我手里,就不怕我一个不高兴,把你给一枪崩了?”
温阑转头看向姜穆回,乌黑的眼睛里好似藏了一汪深潭,他笑了笑,道:“门口的牌匾是你自己画的?”
姜穆回将手枪收到腰间,无聊地剥指甲,随意地应:“嗯。”
温阑说:“很丑。”
…………
从温阑说了那句好丑之后,连着三天,姜穆回都没有理他。
这天,温阑再次看到了漫天红霞,想起了这三天自己看到的东西,这个茶馆的人似乎都是来聊天的,喝了两口茶,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交易就达成了。
他终于主动破冰,朝姜穆回露出了乖巧的笑容,道:“姐姐,你知道,人为什么称之为人吗?”
姜穆回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道:“人,只不过是一个称谓,就跟猫狗猪羊一样,有什么好纠结的?”
温阑说:“可是有一个人跟我说,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们有思想,有道德,能辨善恶。”
姜穆回愣了愣,这句话,一点也不像是大毒枭K手下的人能说出来的,看来这个小孩跟传闻中的一样,是毒枭中的一个奇葩。
她说:“那你能明白这句话中的意思吗?”
温阑说:“如果我明白,今天就不会问你这个问题了。”
姜穆回没有纠结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顺势问了一个本该在第一天见面时就问的问题:“你知道自己被送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吗?”
温阑眨了眨眼,乖乖地回答:“为了学习礼仪,老师。”
眼前的人,长着一张可爱无害的脸,坐在边境线外随时可能遇到危险的茶馆里,与一个常年跟一堆鱼龙混杂的人打交道的商人说,他要向对方学习什么劳什子的礼仪,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姜穆回笑了,道:“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温阑点头:“K是这样跟我说的。”
姜穆回定定地看了温阑很久,温阑也就安静地让她看,没有这个世界上的暴躁、急切、暴戾、以及悲哀,他待在纯黑里,像极了纯白。
她看着对方,有一种纯白和纯黑的矛盾感,他看起来很干净,但他不应该这么干净。
姜穆回说:“那把枪里没有子弹,你知道吗?”
温阑笑了,笑出了脸颊边的两个小酒窝,“但是,我手里有子弹。”
谈话到此戛然而止,两人之间终于没了之前的互相无视,在无言中似乎达成了某种交易,开始了平淡又充实的生活。
这两人的对话,看起来是毫无逻辑的,但却在一言一语之间,将双方的筹码都亮了出来。
第一阶段:“人为什么为人”
这个看起来很无聊的问题,引出了一个人,那个人在还深陷泥沼的温阑面前,埋下了“善恶观”的种子。
那个人可以接近温阑,甚至在脱离监控地时候和这样一个特殊的小孩,谈论这些看起来很哲学的话题。
然而,真正在恶里生存的人,是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的,因为在这里,恶是常态,善才是让人匪夷所思的存在。
所以,那个人,并不属于这个把恶看做常态的世界,准确地来说,那应该是远道而来的屠龙勇士。
而这其中还有透露了另一个讯息——姜穆回真正的身份。(毕竟一个能被屠龙勇士的安危威胁的人,立场一定是和勇士相同,或者,她本身也是一位勇士。)
第二阶段:“学习礼仪”
这是K把温阑送过来的理由,侧面引出自己身后的背景,以及证明这个世界到底有多么地荒诞。(让一个亡命徒,教一个罪犯预备役贵族礼仪,可不就是荒诞至极嘛。)
第三阶段:“手枪和子弹”
手枪是K带过来的“束脩”(古代学生拜师送给老师的礼物),而子弹,是温阑可以给出的谢礼。
几句话之间,棒子和甜枣一步到位,利弊都一条一条地给列出来了,可谓是十分贴心。
不过好在姜穆回有着极高的心理素质,而温阑也不是真的要搞警方,他们现在勉强可以成为有着共同目标的合作伙伴。
这几天, 温阑看着姜穆回是怎样斡旋在各色各样的人之间,从不吃亏的。
在又送走一个得到消息满意离开的男人后,温阑突然将所有事情都挑明了道:“你在我面前从不遮掩,就不怕我做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
姜穆回牛饮着连喝了两杯茶,摆摆手道:“你知道我是警察,却不知道我具体是谁,你也不清楚我是如何将消息传回去的,而且……你讨厌这个恶为常态的世界。”
温阑勾起一个嘲讽的笑,道:“我同样讨厌那个所谓正义的世界,那些人满口仁义道德,结果自己却是所有悲剧的缔造者,以善为名设下道德囚笼,实际比直白的恶意更加恶心。”
姜穆回第一次不带任何戾气,平静淡然地和温阑说话。
她说:“你该好好看看这世界。”
第212章 番外五:姜穆回的五彩茶馆
桌上摆着整套的青花瓷茶具,姜穆回将泡好的茶水倒入杯中,拾起一杯放在温阑面前,手轻抬,做了个请的手势。
温阑微愣,他第一次见这个脾气暴躁的老板娘静下心来完成一套泡茶动作,只是……
他看着杯子里浅绿色的茶汤,道:“您这……是洗茶水吧?”
姜穆回面色微僵,妈的,这样繁复的动作她能记得并显摆出来就已经不错了,还要她严谨地记住所有步骤吗?
在这特殊的地儿,她敢泡,别人敢喝?信不信她前一秒摆出请的姿势,下一秒人家就能掏出枪一脸警惕,当场用银针试毒!
她咳了咳,道:“这泡茶,就是名门贵族必须学的一项待客礼仪,你既然是来学习的,这个不能落下。”
温阑表情怪异,道:“我一直以为,学习礼仪是什么隐喻,其实是让我来观摩你是怎样就着一个情报,翻来覆去地倒卖出花儿来的。”
姜穆回懒洋洋地瞧了他一眼,抬手捏起杯子往桌子上一放,瞬间,杯子碎裂,盛着的茶汤尽数倒在了桌上,留下一片湿痕。
温阑默默地看着自己被茶水弄湿的裤子,喂!装逼就装逼,能不能不要故意往别人面前砸杯子?毕竟这裤子湿的地儿未免也太不对劲了。
他一言难尽,最后咽了咽口水,道:“姐,我就两套衣服,其中一套在外面随风飘扬,还有就是身上这套了,咱真造作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