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谢林的人,只有楚谚,这句话不是开玩笑,而是一句最真实的陈述。
楚谚亲眼看着谢林,从那么小的一点,一步步茕茕独行,成长为现在这能独当一面的模样。
他和谢林一样,是被命运裹挟着向前的人,不同的是,谢林的选择权比他要少得多。
楚谚之前沉迷玄学,想要在谢林的身上唤醒卫扶苏,之后醒悟,在科学方面发力,谢林也是第一个试验品。
谢林的整个成长阶段,楚谚都有参与,只不过并不是以楚谚的身份,而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科学怪人的身份。
在扳机即将扣下的前一秒,谢林看着楚谚语猩红的眼睛,猛地用力偏了一下枪口。
子弹飞速弹出,直直射中楚谚的肩头。
这颗子弹,如果没有谢林的偏移,它本该向着楚谚的心脏而去的。
谢林抬脚狠狠踹在楚谚的膝关节上,然后甩手将枪扔向程韶,俩人跪坐在地。
程韶接住枪,看向谢林的目光变得复杂,明明楚谚已经是瓮中之鳖了,可他发现,谢林并没有完全放松。
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楚谚被谢林死死抱着肩,这个时候,他的眼睛里已没了之前的疯狂血色,而是一片古井无波。
他在谢林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个名字。
谢、司、宇!
谢林瞳孔猛缩,想要站起身来,可楚谚的双手死死地箍着谢林的肩,楚谚被射穿的肩因为用力,鲜血汩汩流出。
那姿势,在外人看来就是在说悄悄话。
程韶收好枪向两人走去,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不知是谁向人群中扔了一个烟雾弹,一时间,白色的烟雾弥漫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程韶眸光一冷,迅速往谢林那边疾冲过去,在快要到达谢林面前的时候,突然被一个人挡住了。
凭空出现一个人?
周围已经出现了此起彼伏的打斗声,程韶面色一肃,伸手就捞住对方的肩,先下手为强地来了一个过肩摔。
对方估计也是一个练家子,虽然被程韶摔出去了,但还是反应很快地反击,勾住程韶的脚,借力站了起来,整个人绕后。
程韶:“……”
有时候,下盘太稳也是一种罪过。
对方一个肘击往程韶的后颈而去,这地方脆弱得很,一个不小心,也是能死人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谢林伸手紧捉住对方的手,一抓一掰,手腕以一种十分不自然的角度翻折,同一时间,程韶一手捉住了谢林的手腕,一手拿出枪往那人腿上开了一枪。
烟雾散尽,所有人露出了真面目,谢林和程韶看着地上单膝跪地的人时,都难免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谢林松开手退后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平静地说:“陆祈,这是第二次了。”
程韶面色复杂地拿出了手铐,咔嚓一声扣上了一只手,陆祈平静地伸出另一只手,他说:“我在救人。”
谢林蹲下身,平视陆祈,道:“你凭什么觉得他的做法是在救人?”
陆祈看着谢林,道:“那些从出生就是缺陷的孩子,没钱治疗被放弃的人,是有了楚谚,他们才能活下来。”
谢林笑了:“可他所谓的药,是从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身上得来的,你们不是在抗争命运,你们是在吃人血馒头!”
他顺手捡起地上的几片树叶,甩在陆祈的面前,枯叶在力的作用下在空中翻滚两下,轻巧地划过陆祈的脸颊,飘落在地上。
那么轻飘飘地落叶,甚至没能真正落在陆祈的脸上,却让他的心里如坠了千斤,连一步都难再走出。
陆祈抿唇不语,每个人都有他必须坚守的理由,陆深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们互相依靠,才一步步走到现在,凭什么要因为一支可笑的钢笔,成为被报复的对象,从此只能彻底抛弃陆祈弟弟的这个身份。
被世界抛弃,这样的感觉真的很苦,他不想再尝,所以他就算处心积虑、拼尽全力,也要撞出一条带陆深回家的路。
谢林、黎元、楼主、楚谚,这每一步,都是为了将陆深完整地带回来。
程韶给陆祈带上手铐后,就转头没再管他,全程公事公办,没说一句话,甚至没有质问。
之前烟雾出现的时候,四周都出现了打斗声,不过都不太激烈,当烟雾散尽的时候,大家才发现,那些冲出来和警察打斗的人,都是面容还稚嫩的少年少女。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情都无比地复杂,为人民服务的警察被他们保护着的人民给打了,警察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人给打伤了。
尽管是对方挑衅在先,但警察屁事没有,这些年轻人一个个跟脆脆鲨似的,不过是回了几下手,他们就躺在地上cos尸体了。
啧,警民关系濒危!
程韶扶额,叫人将这些人给送去医院,这种时候,就算他们的行为再不正常,也不能出什么事,不然直接就是一顶刑讯逼供的帽子下来,他们直接几年白干。
这年头网络发达,信息碎片化快速化,只要网民叫嚣着一定要给个说法,有心人安排一些水军浑水摸个鱼,上层在舆论的压力下,必须在最快的时间里给出一个说法来。
但众所周知,调查、审判、定罪,这是一个漫长的流程,网民等不起,高层等不起,他们只会觉得,既然网民要给个交代,他们就给一个符合对方心理预期的交代。
所以,这种事情一旦出现,第一个声明一定是警察道歉受罚,然后整改辞职,等水落石出以后,根本没人关注这件事,也没人知道,自己无形中成为了一个刽子手。
可那些人,还会为自己维护了所谓的“正义”,而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有审判的权利,殊不知,自己是在被有心人当枪使。
警察们战战兢兢,还要做出一副威严的模样,将人给安全送走,真就是在护送一群祖宗。
谢林看着陆祈,目光淡漠:“陆祈,你自以为聪明,可实际上,你再愚蠢不过了,陆祈为陆深铺平回家的路,你不在了,他又怎么可能活得安心?”
陆祈看了一眼远处的启明星,温柔地笑了一声,道:“他会的。”
谢林冷笑了一声,“是吗?”
陆祈抬头,整个人都僵住了。
第205章 是……最初的模样
谢林手上是一部手机,上面播放着一个视频,上面的人的模样,俨然就是出事之前的陆深。
那个时候的陆深阳光开朗,连眉眼里都刻着明媚,少年天真烂漫。
是……最初的模样。
不是血肉模糊,不是案卷里的几页纸张,也不是照片里的阴郁沉默。
视频上的陆深非常快乐地打了一个招呼,然后把一脸不情愿的林宣拉了过来。
林宣抱臂看着陆深,狐疑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说话动作间十分自然,似乎并不知道有摄像头的存在,陆深笑了笑,拿出一副扑克牌,道:“我们玩个魔术吧!”
林宣撇了撇嘴,道:“魔术师最常用的手段,两副扑克牌、鸽子、玫瑰、消失的她,所谓神奇的魔法,不过是一场无聊的骗术。”
陆深一整个呆住了,他放出自己袖子里藏着的鸽子,呆滞地说:“不是,魔术不就是讲个新鲜的,这么较真干什么。”
林宣伸手捧住那只从陆深袖口飞出来的温顺鸽子,轻轻摸了摸鸽子头,笑道:“人类如果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毅力和勇气,那就永远不可能得到进步。”
下一秒,鸽子往镜头上冲过去,白色羽毛飞舞,视频戛然而止。
谢林蹲下身,用手机抬起陆祈的脸,道:“现在,告诉我,谢司宇在哪里。”
陆祈另一只腿已经立不住,和那只被子弹打中的腿一样,直接曲下跪在了地上。
他说:“你已经毁掉了他毕生的心血,目的已经达成了不是吗?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程韶已经联系了人去追踪离开的楚谚,此时已经空开手去看看谢林这边的情况,见到陆祈这跪地卑微的情况,嘴角轻轻抽了抽。
啧,这姿势动作,这臣服姿态,这要讲悄悄话的模样,真特么地刺激,有种太监逛青楼的无力感。
他连忙上去想着介入一下,但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巧,黎元已经开着他“征用”来的大摩托冲了过来。
黎元直接就看见了几人围在一起的模样,特别是程韶,那手直接搭在他家谢顾问的肩上去了。
摩托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几人同时扭头看向黎元。
沉默,在几人之间蔓延。
………………
市局,所谓“攘内必先安外”,程韶和黎元再次展现了非一般的默契,抛下细节不管,一致对外。
毕竟相比起多年的伙伴,陆祈和楚谚他们的事情,更应该先得到一个妥善的安排。
审问的过程陆祈回答得异常顺利,不用想,就知道这家伙是排练过的,黎元他们也知道陆祈这里不可能会有什么特殊的答案,指望他还不如指望谢林。
毕竟,这世上最了解谢林的是楚谚,同时,这世上最了解楚谚的,也只有谢林。
就连多年前作为楚谚战友的魏局和祁玉,在回想起曾经的时候,只能笼统地说,他是一个很认真理智的人,其余的,他们也说不出更多。
因为他的位置很重要,存在感也挺高,但大家对他的印象就是很片面,因为很少出错,在没人特意去琢磨这个人的时候,他就像是一串符号,存在,但稀松平常。
谢林没有时间和黎元讲故事,直接说:“你去长平村,见到谢司宇了吗?”
黎元皱了皱眉,道:“没有,长平村里只有卫云楼,国安部也说没见过谢司宇。”
“国安部都没见过……”谢林垂眸,“难道,那个密码不是开启机关,而是开启出口?”
卫扶苏,她到底在所谓的“天下第一楼”做了什么?为什么扑朔迷离,为什么吸引了这么多人向往。
那座活在传说中的大楼,就像是一朵罂粟,美丽吸引人,却在人们迷恋它的时候,猛地出手一击,腐蚀人类的精神和肉体。
黎元说:“以你看来,谢司宇还可能去哪里?”
谢林垂眸思索了一番,道:“只有一个地方。”他抬头看着黎元,没再说什么。
黎元:“……”
“谢家老宅?你自己也觉得不可能吧。”
谢林低低地笑了一声,伸手拍了一下黎元的肩,道:“那就要靠黎队长高超的推理能力了,你可以的。”
黎元默默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啧,这高帽一戴,不行也得行啊。”
于是,很行的黎元捞起谢林就往车上塞,一句死马当活马医,直接往谢家老宅驶去。
…………
上阳市的南山南深处,有一座被瘴气笼罩的死城,连最有经验的猎人都不敢进去,没有一个进去的人,能够全须全尾地出来,因此,它被称为“生命的禁区”。
然而今天,却有一个男人走了进去,仿佛是在逛自己家的别院,那人脱了外套,将里面被擦破的血包拿出来,随手扔在地上。
突然一个小男孩从树上跳了下来,他到地上的时候有些站不稳,身子微微倾斜了一下,男人立马伸出手去扶住他,然后在对方的头顶顺了顺炸起的毛。
“小峰自己爬上的树?”
楚峰有些局促地将手放到背后,盯着楚谚的嘴,一字一顿地道:“是……是我自己爬上去的,楚谚叔叔怎么才回来啊,大家都等你好久了。”
他说话的音调有些奇怪,但每一个字的发音都很清晰,也能通过看别人的嘴型判断对方说的是什么,只是楚峰还小,还不能分辨太复杂的语句。
楚谚眸光闪了闪,牵着楚峰的手,一边走一边道:“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们该怎么办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对着楚峰,小朋友看不见他的口型,根本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因此,回答楚谚的是一片寂静。
不过,楚谚需要的不是回答,他只是感慨一下罢了。
从一切开始的时候,楚谚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他不怕死,只是时常想起卫扶苏少女时代的张扬意气,觉得她的结局实在可惜。
但卫扶苏所做的事情,在普世意义上,并不算是一件多好的事情,她自己看不惯某些事情,就采用了以暴制暴的方法,在这一点上,卫扶苏和卫云楼十分相像。
也许再给卫扶苏多一点时间,她会成为让政府十分头疼的人物,因为她所做的事情,足够得民心。
不管是天下第一楼,还是多年前的天水街,她都是在为底层人民呐喊,只不过她的方式太过激烈,所以她的早亡,是命中注定。
第206章 最后一把钥匙
南山南,不是楚谚的秘密实验基地,而是一群被世界遗忘的小孩的世外桃源。
在好几年前,卫扶苏刚死,那个时候的楚谚其实是只想在警局里查明真相,只不过当尸体送到法医室的时候,楚谚的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于是他在尸体被送去火化的时候,将卫扶苏偷梁换柱送到了南山南,然后把尸体冰封在这里。
后来,楚谚日日求神拜佛,想把卫扶苏救活,几乎所有的方法都用过了,连用血脉至亲的谢林做祭祀换魂之术都尝试过。
那一天,楚谚看着奄奄一息躺在实验台上的谢林,心中第一次出现了荒唐的情绪,他恍惚中有了一丝清明,将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部推翻。
他烧掉了所有的玄学书籍,砸掉了神龛,几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谢林就是在那个时候逃走的,那是谢林第一次知道,自己可能会活得很痛苦,但不会死,因为他是谢林,是打开所有秘密的,最后一把钥匙。
而既然玄学被推翻,楚谚就转战科学,玫瑰花园后山林的实验室在地底悄然筑成,那里就成了罪恶最后的发酵地。
那些在别的地方被淘汰的次品,最终都会被送到这里,作为实验体出现。
一个研究室能在十几年内研究出“长生”,可想而知有多少人葬送在这里,又有多少的金钱流进这里。
最让人痛心的是,为这个研究室提供人体,以及金钱的人,正是那些冠冕堂皇的大富豪,他们打着爱心人士的旗号,将钱花在了剥夺底层人民生命权上面。
这个世界上的人太多了,即使不正常失踪的数目很多,每年警局里都会有永远也破不了的悬案死案,但只要不是集中某个地方大范围地发生,就不会有人发现,那些城市的“垃圾”,悄然被“清理”掉了。
楚谚在实验之余,偶尔会有一些恻隐之心,将一些参加过实验后的小孩送到南山南,让他们在这里生活,只有楚峰作为楚谚的儿子走出过这里,其他人从未离开过这座大山。
这似乎是监禁,但也算是楚谚大发善心后的一种保护。
楚谚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坏人,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在这之外,他也不吝啬发一些看起来没那么必要的善心。
天光逐渐破晓,山里的小孩都睡了,只有楚峰一直陪着楚谚,他们抬头看天上一点点暗淡下来的星星,互相沉默着待了很久很久。
楚谚突然抓住楚峰的手,在小朋友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道:“你为什么不去睡觉?”
楚峰蜷了蜷手指,抬头看着楚谚道:“你要走了,是吗?”
楚谚笑了笑,道:“会再见的。”
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迎着朝霞离开,楚峰坐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无悲无喜,一如当年楚谚被卫扶苏拉出火场时的模样。
一代人,仿佛是一个轮回,无休无止地在这个世界诘问、奔跑。
…………
黎元和谢林没有去成谢家老宅,而是改道去了那条谢司宇“确认溺亡”的那条河,因为谢司宇除了谢家和公司,以及长平村,和他联系最深的应该就是那条河了。
谢司宇“死亡”了这么多年,再次出现的时候是在长平村的“天下第一楼”,不过这也算不上出现,只是谢林单方面上坚定地认为,那个绑炸弹逼问密码的只能是谢司宇。
那条河叫飞星河,因为地理位置偏僻,那里是很多小情侣最爱去的地方,但也同样是早期抢劫杀人事故频发地。
黎元和谢林到的时候,天光破晓,有白线穿透云层,划出一道长河,倾泄出满地清白。
谢林将手上的纸拿给黎元看,那上面是几个小点,连成了线。
黎元皱了皱眉,指了指天上,道:“北斗七星?”
谢林点头,道:“思阳小区、东龙大街、凌光大厦、八一四大道、双子塔、情人镜公园,还有……飞星河。”
前面的那六个地址,想必在研究二二七事件的警察都会觉得耳熟,因为这些就是最初的玫瑰花流血事件案发地。
北斗七星,是天上的一把大勺子,在地上却是一次血色审判。
诚然那些受害者不完美,大多有点小问题,但他们罪不至死,玫瑰花流血事件不该是他们的结局。
黎元说:“你觉得他会在这里吗?”
谢林隔着车窗看了一眼河里缓慢流动的水,道:“其实不用我们去找,他从楼里出来,没有像卫云楼一样被国安部扣着,就一定会来找我。”
话落,身后突然冲出一辆车,黎元条件反射冲过去护住谢林,车子被撞出去,直直冲进了河里。
车子刚坠下去,水还没有漫过车窗,黎元迅速打开车门,带着谢林一起滑进水里。
谢林被河水呛了一下,被黎元带着浮上水面的时候,十分难受地用力呛咳。
后面的那辆车子停在岸边,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赫然是他们要找的谢司宇。
谢林靠在黎元的怀里,朝站在岸边,嘴边叼着一根烟的谢司宇露出一个嘲讽又带着点痞气的笑,那小模样,简直就是黎元的复制版。
黎元:“……”
完了完了完了,真出现人传人现象了,这要是被温阑看见了,不得直接跟他拼命?
谢司宇蹲在岸边朝水里的两人阴沉沉地说:“谢林,你在耍我?”
谢林游上岸,坐在岸边的石头上,道:“是你不知道天下第一楼是为什么而生。”
天下第一楼,根本不是什么狗屁的人类秘密之地,那只不过是从古至今,所有想要反抗男权社会的女人创建出来的一个审判楼。
古时,这是一个处决贪婪过度的男权人物的地方,所谓擒贼先擒王,她们天真地以为,只要将贪婪的掌权者给处决,女性就能迎来曙光。
但她们只迎来了短暂的春天,她们的政权只存在了五十天,很快就被新政权给取代,甚至她们的身影被历史被刻意抹除,天下第一楼从此,就成为了口口相传的传说,连古人都只当做笑话来谈,现在的人反而觉得这里有着世上最纯粹的财富。
简直是可笑。
第207章 我们仍需抱有希望
2026年七月初七,谢林和黎元在飞星河擒获谢司宇,自此,二十年前的玫瑰花流血事件真正谢幕。
没人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只是两名警察回来之后满身都是湿淋淋的,而谢司宇在被打掉一颗牙之余,还一脸死灰,目光空洞,仿佛受到了重大的冲击。
不得不说,当温阑带着卫云楼和谢司宇碰面时,在场的所有人的面色都有些复杂,毕竟卫、谢俩人坐在一起的时候,怎么看怎么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这俩人得按精神病人来处理,还惋惜了好久,甚至指着老天骂了十来分钟,结果几天后,他们突然恢复了神智,将所有事情毫无保留地供了出来。
因为他们这突然的恢复,许多原来松了一口气的人被打了个回马枪,除了几个警惕小心的早收拾东西飞国外去的,其他胆大的直接一下子被一锅端了。
最让人寒心的是,警局里的蛀虫不是什么小人物,居然是厅长!
那一段时间,上面的人都不敢大声说话,毕竟不管他们有没有问题,一旦监察处来人,都得刮走他们一层皮。
谢林和黎元从飞星河回来之后,直接把谢司宇扔给程韶,俩人连车都没下,直接喷程副队一脸尾气扬长而去,回家洗澡换衣服,在床上直接睡了个昏天暗地。
他俩是休息了,其他人就忙起来了,李由拉着姜穆回一步步地去把炸出来的毒品线给清了,扒拉了好多人和毒品回来。
程韶带着沈乔安和叶泉去各个地方堵楚谚,结果这家伙一边高呼着:“上帝啊,这个时代疯了,触碰利益比触碰灵魂还难!”
说完就直接一枪把他自己给崩了。
沈乔安和叶泉面面相觑,这家伙居然还是一个宗教徒?
陈意白把这场景绘声绘色地说给黎元听的时候,黎元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句:“马里亚纳海沟里的鱼长得奇形怪状的,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为了适应黑不见底的环境而已。”
旁边的谢林睨了他一眼,黎元立马讨巧地笑:“我的意思是,楚谚的眼睛只能看见世界黑暗的那一面。”
程韶见他这怂模样,直摇头,“啧啧啧。”
黎元直接踢了他一脚,程韶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踢了陈意白一脚,陈意白又踢了沈乔安一脚,一直接力到叶泉那里。
叶*食物链底层的男人*泉:“………”
我就是实实在在的大冤种是吧?
因为楚谚自杀,他的实验室也被谢林毁了,那场来不及试验的“重生”,直接宣告破灭,南山南的那群孩子在等待了许久后,在楚峰的带领下离开大山重新生活。
陆祈在各方的努力也确实有结果,楚谚自杀后,陆深就出现了,他带着最后一块拼图,将所有的故事讲完。
天下第一楼发展到现代,已经没有古代那么地残暴和不讲理了,但也是分为激进派和保守派,她们有着悲惨的命运,试图撬动历史。
待在安逸的时代,人类就会怠惰,所以这个时代需要一场风暴,于是她们就抓紧机会制造这个风暴。
二十年前的卫扶苏,是近代的第一个殉道者,她的自杀,是反抗的起点。
而二十年后,天下第一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因楚谚这个实验而死亡的人,全部冠上“玫瑰花的审判”之名,重新提起二十年前被埋葬的灵魂。
封藏的案卷重启之日,便是战争开始之时。
林宣是楚谚随手捡的小孩,看见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个女孩是十分适合做实验的人,于是他给林宣灌输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观念,然后在生活中一点一点地观察林宣的行为,她是1号,是最接近谢林的人,也是第一个挣脱精神控制的人。
陆深是付梨动了私心想杀的人,但楚谚利用克隆人将陆深换了出来,于是陆深就成为了他手下的小助理,住在南山南,帮他照顾那里的小孩,采购之类的事情都是交给他的。
所以,二十年前的玫瑰花流血事件,是在谢司宇带领下的彼得潘的恶行,那个时候彼得潘就已经和各大资本有了固定合作,所以当年东窗事发,消息才会压得那么快,连封口令都下了。
再往后,就是彼得潘分裂,资本转向楚谚,他成为了彼得潘新的代理人,专心地“替”大 佬们研究长生,顺便帮他们处理一些不听话,或者看不惯的人。
天下第一楼的人看着事情发酵,花费时间渗透,宣扬斗争主义,直言这个世界烂透了,然后悄摸摸地曝光彼得潘,进而把二十年前就已经埋下的雷重新给炸了出来。
资本纷纷落马,网络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天下第一楼成功地让世界看见了女性触底反弹后爆发的力量。
她们在捅破了天之后,只被抓了一个任思情,其他人连蛛丝马迹都追不到,也许路边水果摊上卖水果的大妈就是她们的人,但终究,谁也不知道。
陆深说:“付梨杀死林宣,其实只是一个惩罚,她本可以活。”
谢林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当你成为魔术师的助手时,不管你们之前是不是一个阵营,你都成了魔术师瞒天过海的帮手。”
林宣的确是死了,但谁又说得清,到底是天下第一楼利用林宣,还是林宣在反过来利用天下第一楼呢?
而许微微,一个被自我放弃的残次品,无法接受自己手染鲜血的审判者,最后只能被自己杀死,她也算是楚谚无意中造下的另一个孽。
魏启洲看着不断往上堆的资料,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案子虽然是破了,但祁玉死了。
在楚谚死了之后,祁玉在他家里的书房静坐了三天三夜,最后选择了和楚谚同样的死法,用的是他做警察时候的配枪。
说实在话,挺唏嘘的。
祁玉的葬礼上,很多人都来了,只是二十年前的七大核心又少一个人,魏局看着伙伴一个个离去,突然就觉得有点累了。
谢林撑着黑伞,看着细密的小雨如雾般落下,温柔地仿若鲸落万物生。
他轻轻抚过墓碑上的照片,道:“我从始至终没怪过他,没有人能替我选择,这是我自己想走的路。”
黎元握住谢林的手,道:“我们回家?”
谢林反握黎元的手,这一握,就抓住了一辈子。
“好。”
尽管在一片哀嚎中,我们仍需抱有希望。
———全文完
阳光明媚,空气中有微尘漫舞,在阳光的照射下拉成一条一条的光带,绿树发了嫩芽,嫩芽上盈着几颗晶莹的露珠。
小孩子们呼朋引伴地相约来到郊外,奔跑在绿草地里,不一会儿又从绿草地蹿到了树林间。
那是一片松树林,叶片是针叶形状,地上已铺了一层干掉的松树针叶,人踩上去滑滑的,很有几分摔倒的危机。
其中一个男孩跑着跑着,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双手在空中上下摆动,踩在针叶上的脚也在滑动着,一副马上就要摔个狗啃泥的架势,幸好旁边的人伸手拦了一下,不然就是一个脸着地的人间惨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