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元看着陆祈,问:“你知道有人私下进行克隆人实验?”
陆祈说:“人总会遇到一些生老病死,上层社会的富豪们尤是,他们有着大把的财富,最怕的就是某一天死于病痛,大半辈子拼搏,一点也没有享受到生活的乐趣。”
“于是,就有人提出了一个想法,克隆人,然后将自己身体上病变的器官移除,换上克隆人的完好器官,这样,就不会面对手术后的排斥现象。”
“还有的一些人,他们总是面对生意对手和仇家的暗杀,于是希望有一位完美的替身,可以替自己去死。”
陆祈目光幽深:“众所周知,有买家就会有卖家。”
黎元沉下脸,问:“你们谢总是什么态度?”
陆祈说:“你应该听说过,当初谢司宇过世之后,谢氏进行了一场大洗牌,早在那个时候,我们就发现了几个持续亏本的投资项目。”
“账目从一个皮包公司走向国外,绕了很多圈,根本理不出一条线来。”
“我想,这应该就是了,不过谢总上位后,谢氏的变动太大,很多理不清的暗线都被一刀切了。所以,谢氏现在虽然清清白白,但同时,很多暗地里的势力从我们这边也找不到什么头绪。”
黎元摩挲着下巴,说:“做实验研究需要大量的财富,你们那个圈子里,谢林不做,不代表别人不会动心。”
陆祈笑了笑:“黎队,我要陆深平平安安、干干净净地回来。”
黎元顿了顿,也笑:“你和我可谈不了条件,毕竟,谢林可是我们刑侦队的人。”
陆祈很自信,他说:“谢总当然有能力帮你查,但他不会告诉你的。”
黎元一怔,想起谢林总是说一半留一半的样子、温阑对他的奇怪态度、左连在他面前自杀、林宣的费尽心机。
落日的余晖散尽,属于审判者的时代来临……谢林,到底在这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现在黎元明白了,为什么陆祈会改变想法来找自己,因为谢林能让陆深平平安安回来,但能让他干干净净的,只有自己。
另一边,用一句“我饿了”将黎元打发出去的谢林坐了起来,他的手里握着手机,记者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播放的正是今天闹出的这件大新闻。
他的病床边还坐着一个人,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一双瑞凤眼看人的时候总是似笑非笑的。
他穿着一身板正的中山装,却留着一头长发,用一根发带绑在脑后
男人眉眼深邃,他的五官单拎出来都不是什么很惊艳的样子,但组合在一起却有一种别样的风味,有那种百年沉淀,深不可测的大佬气息,像是一位从民国走出来的贵族。
这位就是谢林那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舅舅——卫云楼。
天天在外面飞的舅舅突然回国就已经很令人惊讶了,没想到这人居然一下飞机就直奔医院来看谢林了。
要知道,卫云楼可是看着谢林快死了都能眼都不眨的人物,现在这一来,怎么想都觉得没有好事。
绝对不是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外甥,来慰问的。
谢林也不指望他这位大佬舅舅能先开口关心他,毕竟他们虽然是亲戚,但也没有真正好好相处过,说话都跟上下属汇报任务进度似的。
他只能率先开口:“舅舅突然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卫云楼黑道大佬当久了,就是后来用儒雅掩盖住,也依旧掩盖不住他身上的杀气,他冷硬地道:“我听说,你进了黎元的队伍?”
谢林微笑应对:“没错,自从我走进警方的队伍,小老鼠们消停多了。”
卫云楼瞥了他一眼,嗤笑:“黎元不是个好相处的,当年陈嘉宥那件事我就告诉过你,不要和警察纠缠。”
他顿了顿,又说:“他们是正义的使者,但他们维护不了正义,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毕竟当年因为埋葬的“227”,谢林已经失望过一次了。
谢林垂眸:“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有什么热血难凉的天真,一定要查明真相才能罢休,我只是想找回我自己。”
卫云楼:“我培养你,是想要一个无坚不摧的继承人,而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懦夫,谢林,你不能有弱点。”
谢林抬头直视这个他从小仰望的男人,笑了笑:“舅舅,及时止损吧。”
卫云楼愣了愣,他看向自己这个外甥,似乎看到了当初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姑娘。
卫扶苏对他说:“哥哥,我是个人,人是不能没有感情的”然后她就这样冲进了那罪恶的街道,嫁给谢司宇,最后自杀。
她的妹妹死在热烈如歌的年纪里,只留下了一个孩子,也注定了这个孩子的未来饱经风霜。
谢林长得很像卫扶苏,但性格却不像她,更像他那个虚伪的父亲。
所以卫云楼其实是不喜欢他的,但微薄的血脉联系还是让卫云楼保下了这个孩子。
卫云楼和卫扶苏当年是从小山村里逃出来的,那个落后的村子里他们有一个酒鬼老爸,经常家暴他们的妈妈。
有一天,爸爸喝得烂醉从外面回来,大概是在外面受了气,只会窝里横的酒鬼一进门就跑去房间将熟睡的妈妈抓出来。
他抓着女人的头发,用力地把她扯到客厅,将酒瓶砸在女人的头上,然后粗暴地扯女人的衣服,对着人拳打脚踢。
女人受了一辈子的气,终于奋起反抗,一脚踢中了男人的肚子。
第101章 你伤害了我,却一笑而过
男人暴怒,一口一个贱蹄子,将女人扯着头发提起来,然后用力砸向地面,一下又一下,女人默默地在他手下断了气。
卫云楼和妹妹躲在柜子里,默默地看着这场悲剧的发生。
他们的母亲在听到丈夫进门的声音就知道自己逃不过一顿打,于是将一双儿女妥帖地藏好,免得孩子也遭毒打。
女人用遍布伤痕的手最后摸了摸卫云楼的头:“一定要藏好,不管发生什么,一定不要出来。”
这个母亲,在最后要闭眼的时候,将目光投向那个柜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卫云楼就这样躲在柜子里,用手捂住自己和妹妹的嘴,一边流泪,一边透过柜子的缝隙和母亲对视。
从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人要是自己没有实力,就会被别人欺负,他最痛恨的,就是感情。
因为,他的母亲和父亲也是恩爱过的,生活挫磨了母亲的美貌,擦掉了父亲伪装出来的好,露出了丑恶的嘴脸。
母亲睁着眼在父亲的毒打下咽了气,卫云楼看着,内心里升起来了一股暴虐,他将妹妹安置在其他地方,又倒回了这个房子。
满屋子的东西乱到不行,地上有着酒瓶的碎片,女人衣衫凌乱地躺在那里,头上和身上都是血,而那个酒鬼一身酒气地醉在床上,打起了响亮的鼾声。
卫云楼冷冷地看了一会儿,用绳子将酒鬼用绳子绑住,又用碎布条和臭袜子将他的嘴堵住,用厨房的钝刀,一刀一刀地,将男人身上的肉片下来。
罪人,就应该凌迟。
人只剩半口气的时候,卫云楼停了手,出去洗了手,整理好母亲的仪容仪表,将母亲艰难地拖了出去。
然后,在房子的周围倒了油,扔了一把火。
卫云楼扶着母亲在远处望着那冲天的火光,心中没有第一次杀人的害怕,有的只是大仇得报的畅快。
他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然后一边哭一边挖坑。
卫云楼将母亲埋得离那个老畜生很远很远,他不希望自己的母亲死后也得不到安息。
后来,卫云楼和卫扶苏祭拜完母亲后,就从这个山村逃了出去,来到了大城市,两个小孩找不到工作和住处,睡的是桥洞,吃的是一些别人不要的,或是过期的食物。
两兄妹在寒风中依偎,他们是彼此最后的亲人。
但最后卫扶苏为爱情丢了命,卫云楼想不通,也不想懂。
于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妹妹的孩子身上,希望他能够成为无坚不摧的人,希望他能将卫扶苏的生命延续下去。
然而现在,谢林居然对他说及时止损?!
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卫云楼说:“我能让你靠着谢氏站起来,也能让你从这云端上落下去。”
他说话的语气没有咄咄逼人,甚至好像在平静地跟人聊今天晚上该吃什么,可话中的内容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只是谢林没有被威胁到,他端起水喝了一口,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舅舅,我不想和你为敌。”
卫云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转身出病房,在将将出病房门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黎元不是良人。”
谢林:“……”
我说,您是真认为我俩有一腿啊?!
他有些无语,只能说一句:“这世界上又不全是恋爱脑,你别看着一个人跟我走得近一点,就觉得我看上人家了。”
卫云楼笑了一下,说:“希望你不会走她的老路。”
谢林当然知道自己这便宜舅舅口中的“她”是谁,不就是他那个嫁给保镖,最后自杀的妈呗。
他舅舅老是觉得他妈是为爱飞蛾扑火,但谢林觉得不应该,卫扶苏是看着自己母亲被父亲家暴死的,而且还勇猛地放火烧了一条罪恶的街道。
这样的一个人,不可能会被爱情蒙蔽的双眼,而现在这样的场面,只能是这其中有一些隐情。
谢林长叹一口气,他这个舅舅是个很自负的人,一旦确定卫扶苏是个恋爱脑,就认定了这件事,一点也不肯听谢林说。
谢林觉得这家伙是不肯面对,不想承认他的亲妹妹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算计了,他宁愿自己去当空中飞人,自欺欺人地去实现卫扶苏当年想看遍千山万水的愿望。
另一边,黎元和陆深合作愉快之后,就拎着鱼片粥投喂,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恰好和出门的卫云楼擦肩而过,不过黎元因为正想着谢林上次喝白粥的表情偷笑,所以没有注意。
卫云楼却是注意到了他,甚至还回头看了他一眼,几秒后嗤笑一声,骂了一句:“蠢货。”
一旁候着的手下眼都没眨,跟个聋子一样,规规矩矩地给人打开车门,将老板迎进去。
是个懂事的好属下,一切以老板为主,少说话,多做事。
黎元在路上突然打了个喷嚏,摸了摸鼻子,自恋道:“该不会是谢顾问想我了吧,这多不好意思啊~”
谢林:“……”
别逼我用脚踹你!
医院走廊上的灯从早开到晚,安静又空荡,连鞋子踩在地板上都有回声,显得有些吵闹,黎元下意识地就放轻了脚步。
这应该就是恐怖片的氛围感了,黎元如是想道。
谢林在病房里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将电话打给了黎元,没想到下一秒,来电铃声和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同时响起。×
来电铃声是从门口传来的。
谢林坐在床上和进门的黎元面面相觑,然后若无其事地低头将电话取消。
黎元又开始发贱了,他嘿嘿地笑道:“原来谢顾问这么想我啊,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小时不见,如隔俩月!你这样热情,我多不好意思啊。”
谢林死鱼眼,一边拆自己的饭,一边听他怎么逼逼。
听到黎元来一句“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以身相许了~”
谢林手一抖,抬头看向他,开口:“你就是恨我,也不应该恩将仇报吧!?我上辈子是炸了银河系吗?”
黎元:“……”
他一脸面无表情又累觉不爱的样子,毫无感情地说:“你伤害了我,却一笑而过。”
谢林这时候已经拆开了饭,看见是粥,肉眼可见的失望。
第102章 真人消消乐
谢林幽怨地说:“难道病人就不配吃香的喝辣的吗?为什么菜单里的永远都是粥?!”
黎元拿出瓷勺子搅了搅粥,很认真地说:“这不是粥,这是加了鱼片的粥,超贵超新鲜的银鳕鱼片出来的薄片儿。”
呵,我要告你抄袭!学人家“这是王维诗里的红豆”,信不信我当场就给你做个调色盘?!
谢林:“这依然不能改变它是粥的本质。”
黎元挑眉:“你真不吃?不吃我就吃了,谢顾问今天就饿着吧。”
谢林:“……”
我要去告你虐待员工!
最后的最后,谢林还是屈服了,十分憋屈地喝了那碗据说很贵的鱼片粥,他不免苦涩地想:好歹知道加鱼片儿,不是单纯的白粥了。
他们俩在这边岁月静好,而市局那边就热闹极了,一串串人被押进去,都可以玩一场真人消消乐了。
陈意白也终于从外面搬了回来,他之前一直要分心搞舆论战,那个时候也不知道要查的人叫什么名字,从温阑那边来查简直就是效率低下。
所以他索性就扔下,想等信息更多的时候汇总调查。
只是,看着眼前几乎跟温阑长得一模一样的秦争时,他心有余悸地咽了咽口水,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家伙下一秒就会拉开窗户跳楼。”
沈乔安也是一脸惊叹:“实话实说,我也有这种感觉,你不是一个人。”
程韶给这俩人的头上一人赏了一下,说:“你们可别用这种眼神看着人家了,信不信人家等会儿就去写举报信,说市局的警察不尊重别人的人权。”
沈乔安揉了揉脑袋,嘟囔:“我这不是惊讶嘛,总不能让人连七情六欲都没有吧……”
陈意白直接当反骨仔,十分坚定地说:“副队明明自己也惊讶,只不过是因为我们的表现太明显了,才显得你没那么突出而已。”
程韶笑了,反手用小白的剑来扎这俩二货的心,道:“你们原来也知道自己表现的太明显啊,我还以为你们不知道呢~”
嘲讽意味十足,特别是那话语后面的尾音,那“~”的调调,简直就是,毛骨悚然。
陈意白:“……”
沈乔安:“……”
俩人对视一眼,然后默契扭头,一声“哼!”,完美地表达了他们互相埋怨的心理。
程韶实在是不想跟这俩人废话了,和李由一起,站在单向玻璃看着里面的审讯。
秦争坐在审讯椅,双手被手铐铐在椅子上,面色有几分微微发白,腿肚子在小幅度地打颤,看得出来,他在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害怕。
显然,他知道自己跟毒品挂上钩,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
对面坐着的人是徐均赋,旁边坐着记员的是方明华这样的坐位意味着,徐均赋是主要审讯人员,而方明华是笔录记录员。
他需要准备纸面和电子两个版本的笔录,一般的审讯是不会迁就书记员的,所以他们往往需要极高的注意力、记忆力、以及行动力。
此处的行动力特指码字机和触手怪。
徐均赋的态度很平静,公事公办地问话,严格遵守 规章制度的流程。
李由是个经常不遵守纪律的匹夫,再找你听着这规矩的流程,不禁有些牙酸。
徐均赋一边翻资料一边问基本问题,这些玩意大多都牢记于心,连背都能背出来了,所以一心二用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至于要观察微表情,这些基础信息而已,没什么好看的,如果在这里都能出问题,外面的人也能及时提醒。
程韶抽了抽嘴角,对李由说:“这家伙,好像就是要给我们分配事做,看不得谁闲下来似的。”
李由一脸沉痛:“老弟啊,你知道有一种东西叫余光吗?他就是喜欢摆出这副万事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这家伙可在意了呢。”
“这是存心想要钓鱼呢。”
程韶一脸艰辛,道:“这又是一个演技派啊,一点也不想和这些玩战术的黑心玩意儿玩。”
李由翻了个白眼,说:“你说的莫不就是你自己?黑心玩意儿~”
他说话的时候,还特意学了人家的语气,一整个贱兮兮的嘲讽模样。
程韶笑了笑:“你少在这儿为老不尊昂。”
李由正想反驳,就看到秦争在回答家里有几口人的时候,诡异地停顿了。
就这微小的一秒停顿,一时间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默默地转移到秦争身上。
和那些人比起来,徐均赋可就淡定多了,一点别的反应都没有,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按部就班打工的社畜,身上一点热情和想要真相大白的执著都没有。
秦争说:“我家都死光了,只有我一个人。”
徐均赋问了一句:“确定吗?”
之前都没有被问过这句话,现在这么一问,秦争下意识的紧张了一下。
这时徐均赋才终于抬头,他的五官不惊艳,但也端正,识别度不高,没有记忆点,平庸得温和。
他说:“别紧张,这只是例行问话,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
秦争小小地松了口气,对着他扯了扯唇,说:“确定。”
这一次的语气倒是比之前坚定多了,似乎是已经缓了过来,智商回笼。
李由在外面摇了摇头,笑道:“这个大尾巴狼,还挺会摆架子,说的挺像那么回事。”
程韶:“这家伙,纸面资料上他确实是一个人,可我确定他说的是假话。”
李由挑眉:“这就是说话的艺术了,如果问的是——家里有几口人,那他说的就是假话,如果问的是——户口本上有几口人,那他说的就是真话。”
“半真半假的事情,连他自己都会被自己骗过去。”
程韶:“黎队那边传过来的录音,好像有提过秦争有一个哥哥,他也是为了这个哥哥,才会带着大笔的金额去跟人做交易的。”
李由想到这家伙居然会为了哥哥只身冒险,猜测道:“嘿嘿,既然不是亲哥哥,那,该不会是情哥哥吧?”
程韶:“……”
他一把推开李由,道:“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正气凛然的脸说这么下贱的事情,很败坏路人缘的好吗!难怪这么大岁数了还是根光棍儿。”
程韶这一刀直接戳到他的痛点了,真的无力反驳,毕竟这可是现实。
李由今年已经四十六了,也没娶到个媳妇,相亲倒是也去过,人家女方一听是个干缉毒的,那真的是有多远跑多远。
不是说人多凉薄,主要是现实。
这年头,干警察的要是不贪,那就是两袖空空,经常性倒贴,申请个津贴都层层审批开大会。
没钱是一回事,那我们就谈谈感情。
这警察三天两头的没着落,严格遵守纪律,还时常被征调,需要你的时候,不管是什么大事,都得给顶上。
没有时间陪伴,哪里来的爱情?!
再说,这警察的各个警种中,缉毒警的死亡率是最高的,这要是娶了老婆有了孩子,家里头的顶梁柱本来就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再来一个牺牲,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没钱、没感情、没陪伴,还要天天担心会不会某一天醒来,家里突然来个人,捧着骨灰盒,再拿个死亡证明,或者严重的只剩一件衣服,连骨灰都没有。
这样的日子,想想都窒息,毕竟,人不是喝着西北风就能活的,谁都要过日子。
所以,大多数选了缉毒口的人,几乎都不会想着要去成家了,聊天的时候最美妙的梦就是战友们退休后可以一起住在养老院里,跟老头老太太们吹一吹自己年轻时的光荣事迹。
李由看着程韶,幽幽地道:“作为咱缉毒队的编外人员,程大美人有想过要娶媳妇吗?”
啧,好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程韶身子僵了僵,他自己也想不通,明明自己的条件也不错,而且当初也是坚决拒绝了进入缉毒口,怎么就是找不到对象呢。
他也不是没有桃花,但都是烂桃花,而且,最操蛋的是,这桃花还特么的都是男的!
此处特别提名某恋爱脑毒贩子,明知被骗,居然还依然深情不悔,简直是终极舔狗了。
因为他奇特的运气,以及狗屁的桃花,程韶在整个刑侦圈子都是有名的,这些事情能被同事拿出来笑话一百年。
还是那种就算他死了,埋底下了,都能让人拿出来被子子孙孙(特指刑侦人员的继承人)念叨。
果然,只要事情够奇葩,名垂千古那都不是事儿。
比如张怀民因为苏轼一句“怀民亦未寝”,让人生生从宋朝念叨到了现代。
就是如今,依然有人为了怀民到底是真的“亦未寝”,还是看在苏轼的弟弟苏辙的面子上,为了人情事故“被未寝”的,而争论不休。
好了,回到正题。
不管单向玻璃那边的程韶和李由是怎么想的,反正徐均赋问得还是很游刃有余的。
他走完流程后,终于开始问自己感兴趣的内容了,这个时候他倒是没有再翻那本资料了,而是将双手放在桌面上,饶有兴趣地问:“那房间里的包是你的?”
秦争微微低头,踌躇着要怎么说,最后深吸一口气,说:“哪个房间?”
徐均赋笑了笑,说:“那就要问你自己,是从哪个房间的厕所窗户跳出来的了。”
听到这话,外面的李由撇撇嘴,道:“这家伙开始施压了,小朋友心理压力挺大哦~”
程韶盯着里面的瞬息变化,说:“压力大才好,不然怎么会说真话,毕竟这可是毒品,不是什么超市里一块钱两根的棒棒糖。”
李由:“说错了,你个被时代淘汰的古人类,现在的棒棒糖都是起拍价一块钱一根,要是一不小心拿了个品牌货,一听那价格就得给扔回货架上。”
程韶无语:“这年头,什么都通货膨胀,怎么工资还不膨胀?”
李由假模假样地抹眼角:“这说出了多少打工人的心声啊~不过你个副处级小领导,是怎么好意思说这话的?”
程韶翻了个白眼:“那你这个正处级的大领导就有资格说这话了吗?资本家~”
在旁边一直默默观战,不想掺和俩领导的战斗的沈乔安:“……”
我说你俩,歪楼也不带这样歪的啊,你们就不干点正事的吗?!
李由or程韶:那里面不是有徐均赋嘛,有他就行了。
当然,这只是开玩笑,这俩人还是有属于警察的专业素养的,即使是在斗嘴,心上肯定是挂心案子的。
秦争不是个蠢的,他知道如果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以前的警察,他还有可能糊弄过去。但他现在面对的却是拥有者高科技助阵,且处于舆论风波下绝对公正的市局。
所以,他没有说谎。
“是我的,里面有二十万现金,但我们并没有达成交易,我在交易形成之前就跑了,这一点,我相信你们都应该知道。”
徐均赋点头,用一种老师鼓励学生的语气说:“说实话,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居然能当机立断舍弃这么高数额的钱。”
秦争苦笑道:“有钱那也要有命花啊,命都没了,这钱对于我来说也就是废纸一堆。”
徐均赋挑眉:“但大部分人都会有赌鬼心理,很少有人会像你那样果断的。”
秦争愣了愣,低头道:“其实一点也不果断,我只是曾见过一个人,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最不要脸、最爷们、但也最倒霉的人。”
“他长的就像一个没吃过苦的小白脸,本来也是个小富之家,但一遭遇难,公司出了问题,欠了不少外债,双亲就手拉手跳楼了。”
说到这里,秦争嗤了一声:“其实这也怪不了谁,毕竟那债务,活着倒真不如死了自在,只是那人作为他们的儿子,着实是倒霉了。”
“一句父债子偿,他就这样背上了巨额负债,他想活,于是艰难地去打工挣钱,但正常工作的微薄工资根本无济于事。”
“于是,他去了一家会所做迎宾,出色的外貌和高挑的身材让他很受顾客的欢迎,再加上,他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很快,就混得风生水起。”
可是,这个世界总是见不得人好,就在他省吃俭用地,将最后一笔负债还清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那一天,他很高兴,构思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却不知道,有些人,是不能讲未来的。
因为,有些东西是经不起念叨的。
那一天他没注意,喝了客人递过来的酒,没想到那酒里居然是加了料的。
他越喝越兴奋,整个人都飘飘欲仙的,仿佛这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从那一天开始,他染上了毒瘾。
秦争说:“他是被迫的,我只是……想救他。”
徐均赋点头:“我知道你是出于好心,但事实就是,你们确实进行过毒品的买卖。”
秦争梗着脖子好像是要反驳什么,但最后还是泄气,道:“你们要是非觉得我们错了,我也辩解不了什么。”
方明华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还以为对方会说出什么狡辩的话,结果他居然就这么承认了。
要知道,如果不是什么很较真的警察,就凭他这句话,定罪那是妥妥的了,都没必要再审。
站在单向玻璃外面看着的程韶挑了挑眉:“你说,他这是聪明还是蠢?”
李由笑了笑:“他当然聪明了。”
沈乔安看这俩人总是打哑谜,实在忍不住出声:“怎么就聪明了?”
程韶:“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沈乔安:“……”
废话!就听他刚刚说的那些话,谁不知道他有故事?!
李由摇了摇头,问:“乔安妹子,你好奇他口中的那个人吗?想继续听后面发生了什么吗?”
沈乔安心头一震,道:“你们的意思是,这个秦争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帮他口中那个人?!”
程韶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说:“原本富裕的家庭、巨大的外债、出色的外貌、会所、被加料的酒、突然染上的毒瘾,结合这些,你觉不觉得,这像是一场针对?”
沈乔安立马对接上他的脑回路,道:“所以,那个人可能得罪了一个很强大的人,然后他的家庭就被搞垮,让人一次次跌入深渊,在人以为可以爬上去的时候,再次踩上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