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灼推下眼镜，虽难掩面色上显示出来的疲惫，但从他神采奕奕的眼神中到底是反映出他难掩的激动，“18以下8岁以上未成年人，还有五十岁以上老年的志愿者征集可以开始了，完成这个阶段通过高层审核就可以正式普及。”
“没问题，测试上你们那边负责，设备有什么问题找承峥。不过注意点，看好小孩子，别让他们乱碰。”荆无快速将最终整合数据浏览一遍，长舒口气，一直板着的严肃脸上终于绽开抹笑容。
两年，从收集足够多的样本，到对近乎海量的样本进行分析收集整整花了两年时间。
脑域未进化到能外放精神力的程度，在采集波频上误差极大。饶是荆无这种身经百战的老油条，解决这种情况也花了不少时间。
实验室内压抑的气氛，在荆无话音一落的下一秒，欢呼声如冲破冰层一般，突然爆发。
“成功万岁——！！！”
“啊啊啊啊啊——姐的毕业设计终于落地了——！”
“整活！今天老子要high通宵！”
“组长、翟助牛批——！”
一句接一句吼叫撕心裂肺，一些浮夸的甚至跳起来站在桌子上手舞足蹈，完全失了往日的分寸。
荆无被这叫声震得脑子嗡嗡的。
他抬手扣扣被震疼的耳朵，没说什么，任由这些在他看来还是幼崽的学生们抒发自从分析数据以来，就从来没顺过的那口气。
翟灼早就伸手把耳朵堵上了，他低头看看稳如泰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荆无，眼中全是看勇士的神色。
实验室隔音效果不错，但到底是禁不住这么多人一同放声嚎叫。
当大门被人愤怒地一脚踹开时，整个房间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安静得可怕。
“吵什么吵，保持安静！都不知道体谅体谅还在赶进度的学长？”霍承峥黑着脸，抱怨的语气简直就像是深闺怨妇。
项目组从正式开始采集样本后，直接划分成了三个部分。
傅老带领的专门与志愿者接轨并采样的生物医学部，荆无带领的数据分析存储与虚拟数据空间安全构建部，以及他和上面来的生物机械院士带领的设备部。
总负责人依旧是荆无，这使得大部分重要工作决策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原本按照霍承峥的猜测，进度最慢的应该是荆无这部分。
但他万万没想到荆无竟然是个挂逼！
安全系统搭建速度跟坐火箭一样就算了，他还把傅老那边的队伍也给带飞了？
这他妈的是人类可以做到的吗？
最过分的是他竟然不过来帮忙！
“霍学长，消消气，消消气。组长请客今晚庆功，要不要来凑个热闹？”王·搅屎棍·明仿佛看热闹不嫌事大，贱兮兮地在霍承峥冒火的头顶又浇了盆油。
感受到突然变得微妙的氛围，荆无眨眨眼，脚一蹬地控制转椅旋转一百八十度，拒绝观看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惨案。
“翟灼，你去问问傅老和闻教授要不要一起。”无视掉后方你追我赶的鸡飞狗跳，荆无沉声对翟灼说道。
翟灼点点头，趁着目前局势还处在可控范围之内，迅速开溜。
****
最后一批次人群采样开始时间定在一个月之后。
这次的志愿者没再强制要求签署保密协议，同时也赶上前几批次的志愿者保密协议到期，平日里看起来风平浪静的网络，渐渐开始像石头扔进平静水面一样，泛起涟漪。
一条名为‘818那些年我当小白鼠的二三事’的帖子，悄无声息出现在各大冲浪论坛上，并且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晋升hot帖，且隐隐有向爆发展的趋势。
【楼主：今儿保密协议到期，看得懂的uu们来对个暗号】
【楼主：露珠先来抛砖引玉。科大】
【3楼：鄙人不才，献丑了。科幻片】
【4楼：我也来。我的脑子可以当遥控器嗳！】
【502楼：楼上说得都是些什么啊？为什么我一句都看不懂？】
【503楼：楼上别打岔，我也补充一个，全团队的美男哥哥靓女姐姐prprpr】
【1024楼：淦！你们遮遮掩掩做什么？保密协议都到期了还怕个der！我直话直说简单形容一下，鹰酱科幻大片成现实，不久以后可实现躺在床上快乐水飞到你面前的魔幻场景！】
【1025楼：好家伙，终于看见个敢说话的。我也不藏了，这他妈的要真的能在市面上流通，我第一个买爆啊！】
【1026楼：钱包都准备好的来报道！】
【1027楼：我现在就在后悔，我为什么要手贱地去点那个报名链接。体验之后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我以后拿到它我要怎么玩，可惜本鼠人就是个卑微打工人，我连房子都没有，我不配[笑着活下去。jpg]】
【1028楼：摸摸楼上，[300平小别墅。jpg][一茶几摆满的现金。jpg]，房子准备好了，钱也准备好了，所以什么时候正式发售，姐的幻肢已经饥、渴、难、耐了！[恶猫咆哮。gif]】
【1029:楼：！！！惊现富婆】
【1030楼：呜呜呜呜，富婆姐姐贴贴！】
【1030楼：富婆姐姐还缺挂件吗？会暖。床，会嘤嘤嘤】
【1031楼：你们歪楼了啊喂！】
【3308楼：不是，上面怎么回事？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3309楼：笑死，楼上说的那些我一个字都不相信。真能成现实，我直播倒立吃。屎！】
【3310楼：啊这……楼上大可不必发如此毒誓】
【3311楼：呵，夏虫不可语冰】
【3312楼：呵，夏虫不可语冰＋1】
【3313楼：呵，夏虫不可语冰+10086】
【5102楼：你们注意点啊，这到现在也没个具体消息爆出来，你们这么光明正大谈论不怕被请去喝茶吗？】
【5103楼：楼上别慌，大哥对于该处理的处理起来绝不手软。这帖子都存活这么长时间了，肯定是大哥默认，放宽心~~】
【5104楼：一看5102层主就没仔细观察，采集区周围可全都是大哥才能调动的直属部队】
【5105楼：喂喂喂，这事自己知道就好了，别拿出来说啊】
网上情况愈演愈烈，路人、键盘侠、理中客、分析帝、逻辑佬层出不穷，各种说法都有，大乱炖似的混在一起，导致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越来越懵。
不过所有人此时心中都存在一个共识——大哥要搞大事情！
目前社交平台上舆论如何风起云涌，完全没影响到最后一批的采样的顺利进行。
采样区还是在科大那间平时没什么人去的有些年头的实验楼。
虽然楼老是老了点，但该有的配置一样不差。专门用于采集样本的低配完全测试版被从国重去运送过来，目前正被一群小豆丁摸来摸去，稀罕得不行。
荆无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歪头看着显示屏上不断变化的杂乱曲线若有所思。
从孩子身上采集到的样本与他想象得正好相反，年龄越小采集到的数据越清晰。
所以他是否可以猜测……这或许是过去某一个位面强制人类在幼儿时期就必须觉醒精神力，即使这造成的痛苦绝不是小孩子能承受得起的原因？
“算了。”过了两秒，荆无抬起手，手指撑在太阳穴上小声嘀咕一句。
当今时代科技水平还远没有达到能开启全民精神力的时代。文明程度一下子从零点几跨越到2.0以上，这不是进步，是灾难。
“行了，下一个。”见样本采集得差不多，荆无停下放飞的思绪，示意助手将里面玩得正开心的小朋友带出来交给他的老爸，然后去把门外下一位请进来。
小家伙恋恋不舍地被牵出去，一步三回头，明显就是不想离开的模样。
“大姐姐，这个卖吗？我想买。”小家伙扒着门框可怜巴巴地问着。
对于这个问题，被分来做荆无助手的小姐姐见怪不怪了。她好脾气地蹲下来摸摸小家伙的头，微笑着对他说道：“这个是不卖的哦。不过小朋友可以回家等一等，没准等着等着就发现可以在自己家玩呢。”
身旁另一个助手翻着花名册，在小家伙的名字后面打个勾，紧接着念出他后面的名字来。
“下一个，于希。”

门被推开，一位干练的中年女士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走进来。
小姑娘抱着个足足有她半人高的玩具熊，左看看右看看，对房间内所有的事物都充满好奇。
荆无在见到来人后明显一愣。
这变化只是一瞬，没让任何人察觉。
“传感器给她戴上，孩子自己进去，大人坐边上等着。”荆无开口，记录好上一次的数据，将显示器重置。
竟然能在这种地方看见熟人，到底是巧合，还是所谓的世界意识自主修正？
荆无眼中划过抹讳莫如深的幽光，双手十指交叉支在桌面上挡在眼前，透过手指间的缝隙观察不远处活力十足的小姑娘。
于孽，于希……
呵，真是个好名字。
齐翎在看清荆无的脸时同样一怔，她条件反射拉住想要往荆无身边凑的于希，伸出手后才发现自己行为的不妥。
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
齐翎表现得明显有些失态，她死死地盯着荆无，想从他脸上发现一些细微的表情，从而确定她自己那个近乎天方夜谭的猜想。
可惜她什么都没能发现，面前这个年轻人对她完全就是一副陌生人的态度。
“女士？”
“女士！”
“啊……？”齐翎猛地一下回过神来，在意识到这是哪里后，她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抱歉，在思考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请问应该怎么做？”
“将这个佩戴在孩子额头上就好，您可以在那边的座位上等候。”助手把传感器交给齐翎，将简单的操作方法交给她之后静静在一旁等待。
小姑娘很快被助手牵进设备区，荆无无视来自齐翎那道时不时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将注意力全放在显示屏上。
灵魂干净到近乎透明，还能从她身上看出若有若无功德的微光。
十世善人，天道眷顾。
这样的小家伙即使间接害了壳子的原主人，也很难不让他对她心生好感啊。
荆无右手食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击着，双目放空，头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放任主意识回归系统空间。
[统儿，把这具壳子主人和你交易后留下的那一缕灵魂本源给我。]
早已放弃监视任务位面情况，目前正抱着冰激凌数据包一边舔一边刷剧的系统14588，被突然出现在空间中的荆无吓得差点代码紊乱。
而荆无说的这句话，更是触碰到了它的敏感神经。
[宿主你不能这么残忍！]系统14588大叫，[灵魂本源是系统接收积分的重要定位信息，你你你……你不准打我的积分的主意！]
[乖统儿，就用一下下。]荆无开始诱哄。
[半下都不行！]
[返厂预警。]
系统14588：……
你赢了。
被说（wei）服（xie）的系统14588含泪打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皮，从里面拽出一缕乌漆嘛黑的灵魂本源，依依不舍地将它放进荆无摊开在它面前的手心。
灵魂本源触及到纯粹的精神体，蕴含于其中一切的因果轮回尽数被荆无感知。
许久之后，荆无缓缓睁开双眼，眼底浮现出了然的神色。
前世因，今世果。
壳子原本的灵魂乃小姑娘上一世救下的一只黑猫，为报恩自愿成为十世善人成圣前最后一世的劫数，使其历经足够的折磨后才能享受极致的幸福，尝遍世间百态从而成就大道。
成圣的功德足以使这个小位面从单薄的文字世界打破禁锢，向上晋升。
荆无缓缓吐了口气，将这一缕灵魂本源还给两眼泪汪汪的系统14588，“行了，别哭了，还给你。”
他揉揉突然变成人类幼崽模样的系统14588，在离开前撂下句话，将好不容易憋出点感动来的系统14588，将那一丢丢感动立马收了回去。
“皮肤真丑，没想到你干啥啥不行，就连审美也不是第一名。”
系统14588怒摔桌板，立刻接上系统专用聊天论坛，跟它通讯列表中置顶的第一位，发送吐槽自家宿主的言论。
[哥！——大魔王他嫌我丑！]
过了两秒，对面回复，[别听他的，你宿主眼光有那个大病，哥喜欢]
看到这句话，系统14588的气顺了。它那张圆滚滚的脸蛋上扬起抹大大的笑容，小爪子噼里啪啦同对面聊了起来。
[哥你最好了mua~~我还看上了不少皮肤，我穿给你看鸭~~]
对于自家统儿在背地里吐槽自己这件事，荆无表示这无伤大雅。毕竟他从前的老伙计可都是光明正大吐槽他，早就习惯并产生相应的抗性。
小位面的壳子眼珠转了转，从最初的一片空无重新聚集起深邃与锐利。
采样区于希的测试正好结束，荆无挥挥手，示意身边的助理将小姑娘从带出来。
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异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那个，冒昧问一下，你的名字是……？”
齐翎到底是抵抗不住那让她略带恐慌的心悸，在牵着小姑娘离开的前一面，她停在房间门口，扭过头来看向荆无，同时出声询问。
“荆无。”荆无笑了下，大大方方告知自己的名字，没有隐瞒的打算。
他看着齐翎的身影被墙壁遮住，歪头拄着下巴，眼中闪过几缕饶有兴致的光芒。
她会去查吗？
肯定会的。
一个疑似被早年遗弃的，早已被定义为死亡孩子突然出现，无论是出于愧疚还是只想图个心安，她都会去差的。
不久前刚刚触碰到壳子的灵魂本源，所谓交出身体后许下的愿望，在荆无面前一览无余。
他没有前世的记忆，灰暗的人生经历与至亲的厌恶和漠视，让他疯了一样想得到来自母亲的认可，精神扭曲得彻底。
执念之深，到死都没能摆脱。
至于害死他的霍承嵘，连根头发丝都没出现。还不如他被丢到山沟沟后，艰难寻亲路上好心人给的一个窝窝头重要。
荆无不由得咋舌，心里开始打起小九九。
便宜妹妹好歹也是十世善人，主角光环那么强大，是个人都能把她宠上天。他怎么也不能让霍承嵘那个熊孩子给嚯嚯了不是？
正好赶上小位面晋升的大好机会，对位面贡献越大，法则降给他的世界本源之力越强。
这下原本一些不打算搞的玩意现在也可以排上日程了，薅羊毛的同时再‘教育’一下熊孩子，何乐而不为呢？
****
两天后，B市阳光福利院。
十几年过去，曾经不肯服老的林老教授林菀已经于三年前彻底放下一切担子，安心享受自己的老年退休生活。
但她到底还是放心不下福利院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们。
趁着天气好时，还会隔三差五过来逛一逛，陪福利院里的孩子们玩一玩。
这天，林菀正坐在福利院孩子们玩耍的小广场上晒太阳，时不时摸摸凑到她身边来，跟她分享一些有趣小玩意的孩子们红彤彤的小脸蛋。
“林院长，有人找您，说是想向您咨询一个孩子的情况。”一道温婉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那人是阳光福利院现任院长，而她身后跟着的，正是将手头工作尽可能压缩，勉强挤出一天空闲时间赶回B市这个让她充满幸福、痛苦与绝望城市的齐翎。
她嘴唇紧抿，眉宇间被愁容覆盖，让人一看就能看出她的心事重重。
“嗯？档案室的钥匙不是在你哪里吗？”林菀扶着自己的老花镜，透过清透的镜面眯着眼想要看清来人的模样。
“她找的荆无。”新上任的院长来到林菀身边，将她搀扶起来的同时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
林菀脸上的表情从最开始乐呵呵的慈祥，瞬间变得严厉了不少，看向齐翎的眼神中全是审视。
“小无的情况是吗？跟我来吧。”林菀语气冷淡，用眼神示意院长将她掺进禁止孩子们进入的会客室。
商场混迹久了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一流，齐翎能感受到林菀突然变化的情绪，这让她对自己的猜测的正确性又肯定不少。
齐翎深吸口气，没多说什么，步伐沉重快走几步跟在林菀身侧，尽量让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
林菀示意齐翎坐下，紧接着也跟着坐在她的对面。
“你想了解些什么？”林菀说道：“如果你是他的亲生母亲，看着他出息了想认回来，那我还是劝你歇了这心思吧。”
齐翎找来的举动勾起了林菀脑海中久远的记忆。
那是十几年前刚刚来到福利院的荆无，大病初愈，瘦弱得像个小猴子一样，甚至还没有当时院里一些五六岁的孩子高。
还有他的名字，于孽。
明明曾用名寓意很好——于君博。
谦谦君子，博学多闻。
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给孩子改了一个那样的名字。
“我只是来确认一件事。”齐翎深吸口气，甩掉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找回自己女强人的理智来，“于……我是说荆无，是不是他。”
她说着，从包里翻出一张泛黄的老旧照片。
上面留存的影像，正是当年齐翎和丈夫寻遍各方大师时，用来让那些人看面相的正面大头照。

离开福利院坐进驾驶位时，齐翎一直紧绷的精神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
她扶着方向盘，也不启动引擎，就坐在那里透过挡风玻璃直直地看向前方发呆。
过了两分钟，她神色复杂地将手里被她攥得皱皱巴巴的照片举到眼前。
她爱那个孩子吗？
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疼了宠了四五年的孩子。
但她更怕他。
怕他给自己带来无边无际的厄运，怕他让自己还不容易平静的生活再次变得一塌糊涂，更怕他害了她的女儿。
照片是她从相册里翻到的。
当年不告而别，将关于那孩子所有东西都销毁后，到底还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
这么多年夜深人静时她不是没受到过良心的谴责。
或许应该去见见他。齐翎垂下眼眸，手指收紧，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远在A市科大校园中的荆无，接到了一通来自家乡的电话。
“喂。”荆无侧头用肩膀夹住手机，将手头工作转交给助手，这才快走两步离开实验室来到走廊，继续这通突然来到的问候，“院长奶奶，有什么事吗？”
“没事还不能找你吗？”林菀佯怒道。
“没有没有，”荆无轻笑着安抚，“院长奶奶什么时候打来都可以。”
“行了行了，知道小无是个帮国家做事的大忙人。找你的确是有事，奶奶长话短说啊。”林菀说着说着也笑了，她主动结束两人这种听起来毫无营养的对话，将齐翎去阳光福利院的事告知他。
荆无安静地听着，左手握着栏杆，双眼盯着窗户外面远方光秃秃的群山。
“好，我知道了。”荆无平静地说着，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与变动，“麻烦院长奶奶了。”
对面像是怕触及荆无悲伤的回忆，话语间满是心疼与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我没事，院长奶奶您放心吧~~”荆无无奈一笑，拖长声调当场表演了一番‘猛男撒娇’，“真的没事~~我要是真想回去，根本就不用等她找过来~~您就放心吧，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能自己处理好的~~”
虽是这么说，但来自林菀的关怀，还是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向荆无涌来。
直到再三保证齐翎真的不会影响到他，且自己这边实验进程紧张后，荆无才得以从足以将他淹没的关心中脱离。
“呼——”荆无如释重负长叹口气。
他看看熄掉的手机屏幕，拇指在屏幕上摸索两下，下一秒将它揣进裤兜往回走。
果然，他还是不擅长应对这种毫无利益驱使、全部发于内心的情感。
无论是林菀，还是阮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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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采样持续半个月，收集到足够来自天南地北志愿者的精神波频后，项目再次进入紧锣密鼓的数据处理与分析阶段。
这次又多了最终的三模块整合，调试上同样需要耗费大量时间。
荆无无数次压制自己的精神力，模拟人类极端激动情绪下的思维混乱与极强的攻击性，保证项目正式进入大众生活后的绝对安全。
再次走出测试场，荆无随手抓起放在一旁的水杯，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大口才停下来。
他抹掉因喝得太急从嘴角流到下颌的水迹，摘下挂在右耳上的传感器，将它扔给负责调试这方面的人员，“导出数据，在这个基础上将指标灵敏度调低0.03个百分点。”
“行了小宝贝儿，喘口气，该去吃饭了。”
“爹，阮爹，我求求你，您能不能别叫我小宝贝儿？”听到这个称呼，荆无原本没什么事的脑袋，此时只想爆炸。
阮玉宁没说能，也没说不能，只是站在三米远处隔空扔过来一个门禁卡扣，同时用他十多年都不曾改变的不着调语气开口，“别贫，这是包间的通行证，带好了，不然进不去。”
“赶紧收拾收拾走了，你不吃饭那些来保护你们这些宝贝蛋的同志还得吃饭呢。”阮玉宁摆摆手，比了个自己先行一步去看场子的手势，“别忘了把大宝贝儿也带上，谈判桌上少他绝对吃亏。”
刚刚换下实验服，从休息室走出来的霍承峥：“……再叫这个外号我不去了。”
呵，大宝贝儿……？
鲨了他吧！
“知道了，这就来。”荆无无奈扶额，再次挣扎修改阮玉宁称呼失败后选择认命。
他转身瞥到同样一脸生无可恋的霍承峥，顿时感觉心头敞亮了不少。
小宝贝儿就小宝贝儿吧，还一个大宝贝儿在这陪他呢，不慌不慌。
荆无随后把门禁扣丢给霍承峥。
“点外卖的别在工作区吃，去休息室。出去吃最后一个记得锁门，把总闸断掉开内部电源。”荆无脱下穿在最外面的实验服，塞进自己的储物柜，临行时也没忘记再多嘱咐几句。
“你这简直是老妈子附体，都多大人了，还记不住这些。”霍承峥翻个白眼，吐槽他。
荆无斜眸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是不是，霍汪汪？”
霍·再次被翻策划书旧账·承峥：“……”
这事还过不去了是吗？！
临近三月，春寒料峭。清风穿堂而过，吹起衣角，带来阵阵凉意。
酒店位置离实验室不远，在科大校园内那栋专门给对口专业修建的豪华五星级酒店里。
平时客流量很多，为了掩饰荆无他们这伙从未公布过身份信息的科研人员的重要性，这次谈判的负责人没大张旗鼓做出什么清场的行为来，只是不着痕迹加强访客审核，以及在暗中安置了不少岗哨。
荆无在谈判桌上看见齐翎时还挺意外的。
他本以为齐翎在确认自己的身份后会选择离他远远的，没想到她还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现在不怕被他这个‘灾星’祸害了吗？
齐翎身边坐着的正是他的现任丈夫，在财经频道的报纸上见过几次，算是国内为数不多的良心企业家之一。
当然，现在能坐在这里的都是良心企业家。想来分一杯羹，经过的政审能将他们扒掉一层皮。
不良心的早就相顾铁窗惟有泪千行，哪还有机会人模人样坐在饭桌前谈判。
荆无扫了眼齐翎现任丈夫后很快收回视线，他无聊地翻着摆在他面前的菜单，将自己隔绝在一群商圈老狐狸的辐射范围之外。
霍承峥代表的是霍氏集团。
身为继承人，即便沉迷科研，从小培养起来的与人唇枪舌战也依旧不容小觑。
看着霍承峥游刃有余周旋在一众老狐狸中央，荆无摸摸下巴，蓦地开始思考起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学一下这种和平的谈话方式。
毕竟有时候武力说服，显得他不是那么文雅。
饭桌谈判自然少不了劝酒这一环节，觥筹交错间将荆无这个一心干饭的‘背景板’，衬得极其明显。
不过没人说什么。
掌握着几乎全部核心技术的科研人员，只要他想，动动手指，就能让他们这个圈子受到剧烈冲击，绝对不能得罪。
“项目分给私企部分的控股权在霍氏，以霍氏的财力和资源完全可以把你们都踢出局，一家独大。如果不是荆先生发话，你们觉得自己可能坐在这里？”霍承峥压低声线，嘴角带着笑，轻描淡写陈述事实。
他太手轻轻整理两下西装衣袖，举手投足间全是局势尽在掌控中的从容。
“霍氏要求绝对控股这点不能变，最多分割40%。至于具体划分，那是你们的事，我只要最终答案。”霍承峥声音陡然拔高一度，嘴角那抹弧度消失，尽显冷厉，“想来掺一脚，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对吧？”
荆无托着饭后甜点杯，一边挖一口塞进嘴里，一边默默观看霍承峥难得一见的霸总光环。
果然，熊孩子霍承嵘之所以能混成主角，除了他顶头上的天才大哥英年早逝外，还因他是与便宜大善人妹妹纠缠最深的那一个。
而现在，他上头有霍承峥这个大哥压着，平时也没有机会再接触便宜妹妹，此时此刻没准正坐在寄宿学校的小床上哭鼻子呢。
一想到霍承嵘那个熊孩子‘悲惨’的下场，荆无就觉得一阵神清气爽。
真不枉他故意在给霍父卖好处时戳那小蠢货的敏感神经，关键时刻尥蹶子，霍父不收拾他才怪！
霍承峥此话一出，其余想再为自己多争取点的企业老总们不说话了。几人互相对视两眼，默契地选择接受。
场面安静了一会儿，很快便恢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