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审计成为皇帝后—— by青竹酒
青竹酒  发于:2024年0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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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来人。”
门口候着的宫人立刻赶了进来,只见陛下倒在桌边,手捂着额头,鲜红的血液正从他的手指缝中流下来,所有人都被吓得六神无主,不知道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还是宁海及时冲了过去,扶住了周炔的身子:
“陛下,陛下?传太医,快传太医。”
周炔听着耳边慌乱的喊声还有急切的脚步声,直接“晕”了过去。
因为早上的风寒,太医都还在偏殿熬药,听到里面的声音鱼贯而入,任谁看见那一地的血都腿软。
华清宫中慌乱一片,周炔被抱到了龙床上,太医院最擅长处理外伤的人立刻过去帮他清理伤口。
这可不是风寒的小事儿,承平帝受伤的消息立刻便传了出去。
宋离刚刚回到弘文阁准备批阅今日呈上来的折子,就听到了门外匆忙的脚步声,他喜静,看折子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得闹出什么动静。
那小内监被门口的侍卫拦住:
“何人?不得放肆。”
“督主,是宁公公命奴才来的。”
宋离抬眸,微微抬手,身边的人便将人领了进来,那小太监年纪不大,但是还算持重,规矩地行了礼,只是面上的急切难掩:
“督主,陛下方才摔倒,头磕到了桌角上,现下昏了过去,怎么都叫不醒。”
饶是宋离也是脸色一变,眉头紧拧,撑了一把桌案起身,便快步走了出去,外面的雪又下了起来,身后小太监连忙撑伞跟上,宋离脸色极差,扫了一眼身边报信的人:
“你们是如何伺候的?陛下怎么会摔倒?”
那小太监也摄于他的气势:
“您走后,太后身边的琉钰姑姑便来了一趟,送了些容貌清丽的宫女过来伺候,琉钰姑姑刚走,陛下便遣了所有屋内伺候的人出去,说是要睡一会儿,奴才们岂敢不从?
哪知还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奴才们刚冲进去就见陛下摔倒在床边,头磕在了床边角柜上,满脸的血,真是骇人极了。”
宋离进了华清宫,里面的人哗啦啦跪了一片,早上的时候陛下醉酒风寒宋离便直接打了管事牌子张公公十五大板,现在陛下竟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他们还能有命活吗?
宋离此刻却没心思打罚他们,快步到了龙床前,榻上的少年脸色有些白,闭着眼睛,额角还有没来记得及擦干的血迹,头上包了白色的纱布,龙床边的银盘中还有好多块染血的纱布,那些红色触目惊心,可见这是真的伤得不轻。
他转过头一双锐利的眸子扫过一群御医:
“陛下情况如何?”
“回督主,陛下的伤口不小,因伤口在头上,臣不敢贸然帮陛下缝合,只得用止血药先止住了血,再辅以紫金丹磨成的粉末,如今伤口的血是止住了,但是陛下尚未苏醒,有无其他影响,还是要等陛下醒来才能断定。”
宋离的眉心紧拧,只得转过身,手轻轻握住小皇帝的手臂,声音高了两分唤他:
“陛下,陛下?”
整个屋子的人都盯着龙床上的皇帝,可惜李崇的眼睛还是紧闭着,对宋离的声音没有分毫的反应。
“陛下何时能醒来?”
面对宋离的质问,太医正吞吞吐吐:
“回督主,陛下伤及脑,脑部不比其他地方,脑通全身经络,乃元神之府,乃...”
不等那太医的话说完宋离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他不是来听他的托词的,沉着声音又问了一遍:
“陛下何时能醒来?”
那太医不敢再顾左右言他:
“微臣也不敢保证,兴许几个时辰兴许几天...”
再往后的话他哪有与言文胆子说出来,但是宋离也听得懂他的未尽之意,伤了头的,有人醒来无事,也有一睡不醒的。
华清宫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几乎是宋离刚刚问完话,外面便传来了内监的唱呵声,是孟太后到了,宋离缓缓心神站起了身子,躬身迎了太后凤驾。
“臣请太后娘娘安。”
孟太后接到消息便匆匆过来,此刻眼睛只冷冷地盯了宋离一眼,连起身都未叫,便匆匆奔到床前,一幅慈母的模样,一声声地叫着床上的人,那眼泪更是说来便来。
周炔都能感受到有什么滴在了脸上,他现在闭着眼睛,也看不到孟太后的人,但是听这声音也太年轻了吧?
这太后真的会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儿子吗?还有这个太后到底是不是原主的亲妈?他一动都不动,不动声色地听着屋里这些人的对话,试图摘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孟太后一边流泪一边质问太医。
她来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只以为不过小伤,但是此刻真的看到那一银盘染血的纱布,听了太医的回话,她的心中才真的开始乱了起来。
李崇伤了头,万一这一下真的把人给磕死了,她便必须要立刻从宗室中挑一个小的继位。
但是此刻首辅王和保还未回京,这京城中还有谁能节制的了宋离?若是下一任皇帝被他握在手中,恐怕这宫中未必还有她的位置了。
华清宫内已是暗潮涌动,各怀鬼胎,但是宋离的全幅心神都放在了小皇帝的身上,心口处熟悉的钝痛让他的呼吸都有些发窒,周身冰冷阴郁的气息中也终于透出了两分真实的担忧。
李崇是梁成帝唯一的儿子,也算是他从六七岁看着长大的,此刻他找不出另一个比他更合适的皇帝人选。
他的脸色越发白起来,唇色却透着几分不太寻常的青紫,手拢在袍袖中死死攥紧,况且他也已经没有时间再扶持另一个皇帝登基了,所以李崇不能死。
冰碴一般的声线响起:
“太医院,本座不论你们用什么方式,陛下不能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不愧是周副总,对自己就是够狠。。。

第4章 朕只记得宋离
宋离的目光落在了孟太后身上,刚好孟太后也转过头,她冷静了下来,凤眸瞥了一眼立在身边刚刚顶替了张冲来做这华清宫管事的宁海:
“宋督主刚换了这华清宫的管事陛下便出了如此大事,督主到底是为着陛下好,还是成心害陛下?”
若是李崇当真是个短命鬼,这谋害皇帝的罪名她也要扣在宋离的身上。
宋离的目光都在李崇的身上,此刻他也没有什么好心情去应付孟太后,只凉凉地抬起眼皮:
“娘娘这话臣便听不懂了,臣只是按着宫规惩戒对陛下不上心的奴才,张冲当差失职十五个板子已经是法外开恩。
陛下出事之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当是娘娘身边的琉钰姑姑,不知琉钰姑姑和陛下说了什么,让陛下在姑姑走后,便遣退了华清宫中所有的宫人。”
宋离的倒打一耙让孟太后的脸色一沉,她哼笑了一声:
“宋督主这意思是本宫身边的人有谋害皇上的嫌疑?”
宋离的语气都没有什么起伏:
“有没有嫌疑到直廷司走一趟便都清楚了。”
琉钰的脸色都吓白了,进了直廷司的人别说未必出的来,出得来的也根本就没了人样,如今李崇的情况不明,孟太后忌惮宋离手中的督卫军,王和保还未回京,她也怕酿成激变,便沉下脸色:
“本宫的人不劳宋督主审问,陛下醒来便什么都清楚了,张太医,陛下事关国祚,不得有事。”
“是,臣等定尽全力。”
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几乎都围到了龙床的边上,什么熏香,银针都开始往周炔的身上招呼。
周炔强忍着身上这被扎一下那被扎一下,听着宋离和这个太后的话,发现这两方的人似乎真的不太希望他死。
尤其是刚才宋离的声音,倒不像是作假的,不过他肯定不会认为宋离不希望他死是出于什么好心,他们不希望他现在死,无非是手里还没有更合适的傀儡代替他。
不过这也是好事儿,物以稀为贵,稀缺资源总是值钱的,只要他是最合适的皇帝人选,短时间内他就性命无忧。
他继续忍着身上一会儿麻一会儿痒的感觉,这针不会真的把他给扎坏吧?
“张冲当差不用心该罚,宁海当差的第一天陛下便出了如此的大事,宋督主觉得宁海便无罪?”
宁海立刻跪了下来,拱手开口:
“奴才愿领责罚,只是陛下身边不能没人伺候,只求娘娘,督主暂且记下责罚,待奴才伺候陛下转安再责罚于奴才。”
宋离垂眸看他,不等孟太后发难便直接开口:
“此罪不可不罚,念你要伺候陛下,便先打五廷杖,余下的等陛下痊愈再领。”
“是。”
立刻有侍卫将人拖了下去,孟太后看过来:
“既然都打了,怎么伺候好陛下,着...”
孟太后刚要如宋离上午换掉张冲一般换掉宁海的时候,宋离忽然开口截住了她的话头:
“陛下情况危重,这华清宫谁守着臣都不放心,臣会亲自守着陛下,直到陛下痊愈为止。”
听了他这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周炔手没忍住一个哆嗦,什么?这个大太监要亲自守着自己?
“陛下动了,陛下方才好像动了。”
周炔......他没有。
宋离立刻凑到床边:
“如何?陛下醒了吗?”
周炔一本正经地装死。
眼看着宋离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终于有一个太医跪了下来回话:
“臣等已经用了法子,陛下还未醒来,臣这里倒是还有一个民间的土法子,只是臣不敢擅自做主,还望娘娘,督主示下。”
“什么办法?”
“是,是用金汁泼洒在病人的脸上,有些人便能醒来。”
那太医说完这法子就立刻磕了头,周炔还没有反应过来,金汁?什么是金汁?这古代不会是要用什么炼丹的水给他泼在脸上吧?那可不行。
孟太后都是一愣,宋离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无论如何李崇不能死,他只是迟疑了片刻便立刻出声:
“此时救治陛下乃第一要务,去准备吧。”
那太医连忙磕头退下,周炔有些发毛,到底什么是金汁?
孟太后在那小太监端着一个瓷坛进来的时候便用手帕捂住了嘴,快步出了内室,宋离倒是不躲不避,就站在床边。
小太监到了床边才掀开了那瓷坛的盖子,一股无比熟悉又无法忍受的味道直冲屋内各人的鼻腔。
周炔几乎是立刻便反应过来这金汁是什么了,我艹...
就在那小太监颤着手要将这金汁倒在陛下脸上的时候,床上的人呛咳着睁开了眼睛:
“陛,陛下?”
周炔只怕他这眼睛睁的慢了一瞬这金汁便倒在了他的脸上,那他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他这一醒来,把一边本就战战兢兢的小太监吓坏了,手一抖好悬没有将里面的金汁撒出来,周炔只觉得血压都高了:
“出去。”
他这一醒,屋内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孟太后都从外厅进来了,周炔现在的脸色是真的不好,而且不是装的,他这一起身头上的伤口钻心一样的疼,早知道这么疼,他肯定不会撞那一下子了。
“崇儿你醒了?可叫皇伯母担心坏了。”
皇伯母?看来这太后和原主确实不是亲母子,心下了然之后,周炔的面上是一片茫然,身体还往后退了一下开口:
“你是谁?”
这一句话,让屋子都寂静了片刻,宋离微微皱眉。
“崇儿,你不认得皇伯母了吗?”
周炔摇头,孟太后也意识到了不对:
“太医,快,给陛下看看。”
周炔的身边再一次被围了一圈的太医,经过了各种询问,发现他记得自己是皇帝,知道这里是自己的寝宫,就在太医问他还记得谁的时候,周炔忽然将目光落在宋离的身上,准确地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
“宋离。”
宋离微微低头,深不见底的目光正对上榻上小皇帝的眼睛,那目光中没有了从前对他的厌恶和深深的惧怕,反而纯净的仿佛第一次初见还是6岁的小团子的眼睛一样。
周炔拿出了120分的演技,撞破了头失忆固然是个好办法,但是他不能表现的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若是他此刻大脑一片空白,那恐怕就真会被当成了傻子糊弄。
所以他必须要表现的记得一些又不记得一些,表现的随时可能想起来,这样,他们反而不敢随意糊弄他。
而选择记得宋离也是没有办法,毕竟他来这里才两天,除了张冲真就谁也不认识,再说记得一个张冲并没有什么威慑力,所以他选择记得宋离。
从方才他就发现宋离并不是非要他死,只要不是想弄死他,那么一切都好商量。
这样想着,周炔舔着快30岁的脸皮,还对宋离笑了一下,笑的别提多信任,多依赖了,简直就像是在看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一样。
这诡异的一幕就这样明晃晃地发生在了华清宫里,人人都觉得陛下的脑子可能坏了,但是下一刻就看到了皇帝头顶上顶着的纱布,陛下的脑子不是可能坏了,陛下的脑子是真的坏了。
人越多越容易露馅,周炔伸出手想要抓宋离的衣袖,看着身边这些人的目光立刻变得防备又害怕,就像是忽然落入狼群的羊羔一样:
“朕不想看见他们,你让他们走。”
宋离低头便看到了那拉住他衣袖的手指,唯有从小养尊处优,半点儿粗活都没干过才能养出这样细白修长的手指。
他低着头,周炔就真的迎上了他的目光,不就是装天真吗?这么多年在职场上,他脸上早练出千般面具了,当老子当孙子他都可。
“娘娘,此刻陛下需要休息,您也累了,还是早些回慈宁宫吧。”
孟太后也被这一幕震惊了,若是李崇真的只记得宋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是此刻继续待下去也没有好处,她看了一眼太医院的院正:
“太医随哀家出来。”
一屋子的人没一会儿的时间就走了大半,只剩了些房内伺候的太监宫女,周炔也松开了拉着宋离的手,头上太疼了,他想往后靠在床上,但是身上刚刚一动,便忽然涌上来了一股恶心感。
宋离看出他的脸色不对,还是微微俯下身子问了一句:
“陛下?怎么了?”
回应他的是床上那人趴在床边干呕的模样,他微微皱眉,还是蹲下身帮他拍了拍背,立刻开口唤人:
“太医。”
周炔此刻眼前都是黑雾,头晕的像是喝了一瓶茅台一样,头越是晕,恶心感就越强。
根本不用所谓的太医进来他也知道,头晕,恶心,呕吐,这是脑震荡的症状。
这里自然是没有做CT的条件,不过好在原来他们部门里一个小姑娘出车祸,也是脑震荡,也没用什么药,过了两个星期多休息就好了。
能好是能好,难受也是真难受,干呕也没有吐出来什么,但是身上折腾的都没了力气,若不是身边有个人扶着他,他此刻头已经扎到了床底下。
他侧头鼻息间缭绕了一股有些清冽的檀木香味儿,再一转头才发现,宋离竟然环住了他的腰,这才免于他的脸扎到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周炔:只要不是要我的命,一切都好商量。

第5章 朕是谁?
皇帝就是皇帝,哪怕是个傀儡皇帝该有的待遇还是一样也不少的,周炔被扶着躺了回去,由太医重新把脉,待太医退下,宋离看着李崇已经被冷汗打湿的寝衣开口:
“陛下此刻不宜挪动,伺候陛下擦身更衣吧。”
说完他便起身走向外间,把脉的御医也跟了出去。
宋离话音落下,立刻有一排的侍女,手中托着铜盆,花瓣,棉巾和干净的明黄色寝衣立在一旁。
为首的侍女身穿了杏花色宫装,鹅蛋脸,一双杏眼让人只一眼就能让人心生怜爱,她福身请安后才上前,附身便要为他解开寝衣腰间的绸带,女子身上的熏香几乎是立刻便窜如了周炔的鼻间。
他的身子微微有些发僵,但还是没说什么,任由侍女为自己脱掉了寝衣,但是下一秒他实在是坐不住了,因为这女孩儿的手落在了他的裤子上,很显然是要为他脱裤子...
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一个现代人他自认比古人是要开放多了,他又不是大姑娘也不怕被看。
但是眼前这小侍女眼瞅着就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放在现代还是个中学生呢,让这小丫头给自己脱裤子,擦身子,他还没有变态到那种程度。
“朕自己来,都退下。”
陛下要自己来?周炔的话却让这一屋子的侍女都惊慌地跪了下去,周炔实在是无奈了,怎么沟通就这么费劲?原主之前脾气很不好吗?
外间厅中,宋离坐在厅的侧边圈椅中,手扶了一下额角,脸色有些发白:
“陛下情况到底如何?”
“回督主,陛下伤了头,此刻正是思绪混乱的时候,对过往发生的事儿,认识的人都可能记不清楚了。”
“可能恢复?”
“这,这,民间这类情况有些人慢慢会都想起来,也有些人对过去的事还是模模糊糊,不过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必有天地护佑,定会慢慢想起来的。”
这后半句与放屁无异,宋离听完眉眼微敛,摆了摆手,太医这才鱼贯退下。
他独自坐在厅中,抬头看向内室的方向冷沉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不记得旁人,只记得他吗?
若真如此,倒是比先前的情况要好些,正当他出神的时候,便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起身回了内室。
屋内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床上李崇的衣服被脱了下去,手撑在头上,脸还白着,想来是头还疼的厉害。
他快步上前:
“怎么伺候的?”
为首的女官哪敢多说什么?
宋离看向床上的人,此刻李崇裸着上半身,他这才上前:
“陛下小心着凉,擦了身更了衣躺下也舒服些。”
周炔可不想那一堆的小姑娘把他脱光了擦,此刻看到宋离也来了主意:
“朕不认得她们,让她们出去。”
宋离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的审视,但是周炔此刻根本不用装,这屋里人他确实是一个都不认识,陌生的根本毫不掺假。
“将水留下,都下去吧。”
一屋子的人鱼贯退下,宋离抬手,将衣袖挽起,转身又到了那铜盆前,将那绵软布巾浸在了水中,身后的周炔微微挑眉。
宋离将铜盆端到了龙床边,手将那布巾拧的半湿抬眼:
“臣伺候陛下擦身。”
周炔愣了一下,不禁盯住了眼前的人,宋离此刻低垂眉眼,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眸光没有落在他身上,这人身上的压迫感也少了几分。
离得近了他发现这人还挺瘦的,挽起来的手腕比起他从前常年健身的手腕细多了。
他又不禁想起来这人是个宦官,那就是太监,哎,也是被封建社会毒害的人,他眼睛十分礼貌地没有看向敏感的地方。
不过虽然这人是个太监,不是十四五岁的女孩子,但是他也不习惯被人这么注视着他光腚,他直接从他的手中将毛巾拿了过来:
“你转过去。”
宋离抬眸,就见床上的小皇帝面上有两分不自在,倒不像从前面对他时候那种紧张与厌恶交织的惧怕,反而更像是不好意思?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转过身。
后背只能留给最信任的人,他不信任李崇,但是他信任自己,只希望李崇能聪明些,不要在这个时候玩什么花样。
随后他边只听到了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周炔方才折腾了一身的汗自己也难受,更何况还有个小太监端了一大盆的“金汁”进来,他光是想想都压不住的恶心。
不用想也知道一个时代没有淋浴,他解了半天腰带才将这宽大的裤子脱下去,拧了毛巾前前后后擦了一通,这才拿过一旁明黄色的寝衣。
照猫画虎地照着刚才的样子套上,头还是有些晕,他这才摊靠在了床头上:
“好了。”
宋离转过身就看到自己换好了衣服的小皇帝,他眼睛一扫便看到了他寝衣的带子系错了一条。
这确实不是周炔故意的,他真的没穿过,不过这倒也正好符合了从未自己动过手的小皇帝人设。
两人一时之间四目相对,一个眼睛里都是茫然空白,一个冷寂沉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陛下可还记得臣第一次见您是在哪里吗?”
李崇只有十六岁,几乎没有怎么出过皇宫,身形也很单薄,带着独有的清瘦少年感,此刻头也破了,衣服也系窜了,一个人靠在床头上,便多了两分可怜的意味。
果然周炔摇头:
“不记得了,朕只记得你叫宋离。”
脑袋破了还不是想忘记什么就忘记什么?
宋离的目光直视榻上的人,李崇是他从小看大的,几斤几两他心里清楚。
这是真的只记得了他的名字?所以也不厌恶他,也不怕他了?
见他不说话,周炔主动开口:
“刚才的太后娘娘为何称自己是朕的皇伯母,她不是朕的亲生母亲吗?”
他醒来屋子里就这几个人,所以他问一句太后的身份也不突兀。
“不是。”
周炔果然微微睁大眼睛:
“为何朕的皇伯母称太后?”
“陛下是连自己如何登基的都忘了?”
周炔低头,装作不安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一副又不知道又不想他看出来的样子,戏份做的十足十。
他这一低头,头上的纱布正对着宋离,显得更狼狈了两分。
两人沉默良久,周炔才低着脑袋出声:
“你要是不想告诉朕就出去吧,朕要睡觉了。”
说着他还扯了一下被子,但是扯完了被子还是抬眼看了宋离一眼,一副还是挺想知道的样子。
宋离索性坐在了龙床前的绣墩上,还真的为他解释出声:
“孟太后乃是光帝陛下的皇后,光帝并无皇子,光帝陛下大行后,兄终弟及,便由陛下的父皇当时的临江王继位,称梁洪帝。
陛下是洪帝唯一的嫡出皇子,洪帝陛下驾崩后,陛下继承皇位,国号承平,如今是承平六年。”
周炔没有想到这么复杂,也就是说最开始是他大伯当皇帝,但是大伯没儿子,大伯死了,他爹上位,他爹没了就轮到了他。
他看着坐在一边的人,指了指自己:
“朕今年多大?”
“陛下年十六。”
如今已经是承平六年,说明这小皇帝是十岁登基。
他脑海里不由得闪过了历史上有名的年少登基的皇帝,顺治帝六岁登基,十四岁亲政,康熙帝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
而这原主现在已经十六了,看他如今这处境…肯定是没有亲政了。
“那朕的生母呢?”
“陛下的母亲孝德皇后在元兴二年仙逝了。”
所以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若是孝德皇后做了太后,想必原主也不至于混成这样。
他半晌开口:
“朕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可如何是好?”
他这个董事长现在手下一个兵都没有,他要想安稳地活下去,肯定得选择依附一方势力。
而太后和宋离他选宋离。
原因无他,就凭太后是太后,他死了,其他宗室子弟继位,太后就是太皇太后,而一旦牵扯到其他势力,宋离的权势会不会受影响就未必了。
想来这也是宋离不那么希望他死的原因,既然如此,他倒是可以靠上去,先活下来,才能找机会回去。
宋离看着小皇帝用一种求救的目光在盯着自己的样子,只觉得果然世事难料。
孟氏这些年费尽心机手段得了小皇帝的信任,让李崇视自己为眼中钉,谁知峰回路转。
“陛下先养好身体,臣自会为陛下解惑。”
周炔确实已经很困了,昨天喝了大酒,醉了一晚,今天头上又搞了这么一下,他恨不得这是一场噩梦,闭上眼睛就又回到了熟悉的世界。
他真的躺了下来,宋离也起身:
“臣就在外间,陛下有事随时可着人叫臣。”
宋离话落才拱手退下。
到了外面,心神一松,周身的疲惫感骤然侵袭而上,连着心口处的抽痛都明显了两分,有些干瘦的手掌压在心口上,宁海立刻上前一步:
“督主,要不要请李太医?”
宋离撑着坐在一旁的圈椅中,声音沙哑疲惫:
“不必,可见过张冲了?”
“是,奴才已经着人给张公公带了上好的伤药,张公公明白督主苦心,绝无怨言。”
宋离微微闭眼:
“嗯,带话给他,他儿子的补缺不必担忧,让他好好养伤,十天后本座自会调他回华清宫。”
作者有话要说:
套中套,张冲是宋督主的人。

周炔头实在是晕的厉害,那一下他真是撞的不轻,这一觉是半昏半睡。
宋离则是在外间着人放了一张软榻,将就睡了一夜,目光不由得看向内室的方向,若是真的不记得了,自是好事儿,若是装得,那倒真的长本事了。
周炔有了伤做筏子,自然是整日都在寝宫里养伤,连从前需要听政的早朝都可以免了。
脑震荡说起来不是什么大病,但是折腾起人来还是十分要命的,他只要一动头就晕,接着就是恶心。
这养尊处优的小皇帝小身板也不经折腾,几天的时间便脸色刷白,根本不用装。
他现在的小命是暂时保住了,但是以后呢?若真的回不去了,他总不能还和原主一样在太后和宋离面前装孙子吧?
从前他当孙子还能活,但是现在过年他就十七岁了,放在古代已经很大了,就算他能继续装,太后和宋离容得下他吗?
搞不好人家直接用迷药让他和哪个女人生下孩子,去父留子...周炔越想越心惊。
想要活下去他就必须要知道的更多一些。
宋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怕他死,竟然将批红的地方从弘文阁公然挪到了他的寝宫侧殿,甚至白日有些时候便直接在这寝殿外面摆上一方桌案批阅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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