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审计成为皇帝后—— by青竹酒
青竹酒  发于:2024年0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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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离坐在了他身边的位置,帮他布置好了碗筷:
“陛下,王和保可有提着何人接替直廷司?”
一句话让李崇正在往嘴里塞包子的动作都顿了一下,他忽然看向宋离,黑白分明的眼中明晃晃地写着‘不知道’三个字:
“朕,朕没等他说就给驳回去了。”
哎呦,李崇真想拍一下脑门,对啊,他应该让王和保将人选给说出来,这人能第一时间被他举荐,说明早就已经是他的人了。
宋离倒是也没有在意:
“无妨,他上奏岩月礼也必然知晓,陛下可过后询问岩月礼。”
即便问不出,他执掌直廷司这么多年,谁是谁的人心中也是门清的。
李崇这才点了点头,这才将注意力都放在身边这人的身上:
“你昨夜如何?发烧了吗?”
“有一点儿,清晨就退了,陛下不必担忧。”
李崇不懂心脏病是如何,但是在那么冷的牢房被泼了冷水又住了两宿会如何他心里还是清楚的,想起这个事儿他心理就有些火:
“朕都严令不许用刑的,是谁泼的水?赵成?”
他瞧着赵成不像是有这个胆子,他话音刚落已经到门口请安的赵成一个激灵,慌忙跪在了门口:
“臣赵成给陛下请安。”
李崇这才抬眼看到了忽然扑在门口跪下的人,还吓了一跳,到这里这么长时间他也不习惯这人动不动就要跪下的事儿。
“起来吧。”
“陛下恕罪,臣断没有胆子给督主泼水。”
宋离并未参与这样的对话,只是慢条斯理地吃着眼前的鸡丝粥,李崇看向赵成:
“这大理寺是你主审,谁能越过你下命令。”
赵成此刻真是汗顺鬓角淌,只觉得自己真是人倒霉,放屁都砸脚后跟,他就算是开始有两分奚落宋离的意思,也断不敢在事情都不明朗的时候对宋离动手啊:
“陛下,是与臣一道主审的督查御史史进,臣没来得及拦住,这才,这才让他下令用水泼了宋督主。”
天地为鉴啊,他当时是真的想拦着了。
李崇想起了这个名字,撂下了筷子:
“史进,好名字啊,那天敲击陈情鼓数他最使劲,对了,朕记得朝臣上书的折子都会有一幅拓本留在直廷司吧?”
宋离点头:
“是,陛下想看谁的折子?”
“自然是看看这个史进的,朕倒是挺好奇他这不惜去敲陈情鼓,瞧着倒是有一番傲骨,不过怎么做的出这种在狱中泼水泄愤的举动?他人呢?”
这话是问赵成的:
“陛下,史大人因为其连襟兵部侍郎入狱,为避嫌,所以这两日不曾到大理寺协审。”
李崇目光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身边的人,宋离任由他打量,只是瞧着他碗里空了,问了一声:
“陛下可还要添粥?”
李崇看了他一眼便向前推了推粥碗,宋离亲自给他添了粥,半口都不提兵部侍郎的事儿。
李崇暗自腹诽这人,真是个不吃亏的老狐狸,自己的仇自己报,前一天刚被史进泼了一盆水,后一天人家的连襟就进来了。
不过李崇心里知道,宋离应该不会因为这个事儿就冤枉了兵部侍郎,毕竟张朝理身为云贵总督,若是想要在士兵数量上作假,兵部是最先需要打点的地方,李崇脸色不怎么好:
“这位史御史还真是公正啊,敲着陈情鼓去弹劾你,怎么就单单把他身居三品要员的连襟给忘了呢?
这个时候避嫌有何用?为御史者就该审核刑名,纠察典礼,不避亲贵,去叫他过来,他那位连襟就交给他审问,朕倒是想看看,那位兵部侍郎是被冤枉的,还是罪名确凿。”
赵成心里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二位的关系一定不一般,默默为自己那天的冷静暗自自喜,不然真是要为一盆水葬送了前程了。
宋离吃好了便坐在一旁陪着李崇,并未插手他对史进的安排,只是瞧着他夹的菜,他发觉李崇的口味儿变了很多,从前他喜各种做法精致考究的菜色,如今这清粥小菜倒是也吃的津津有味儿:
“陛下喜欢这样的小菜?”
李崇筷子一顿,他的口味儿和原来的李崇肯定是不一样的,不过口味儿这东西吗?谁说一直要一样:
“嗯,这小菜倒是清爽,配粥尤其好吃,昨日那卤肉怎么没上?”
赵成立刻回道:
“回陛下,是顾太医说督主刚退烧适宜清淡滋补些的菜色臣才没有呈上来,陛下想用臣立刻命人上菜。”
李崇摆了摆手:
“不用上了,吃饱了。”
宋离瞧着他开口:
“陛下这么早过来还是为了大理寺的案子?”
李崇想起昨天他想到的办法,搬了一下椅子凑过去,小声开口:
“狱里那几个最快多久能抄家?”
宋离知道他是惦记那几家的银子,眼底有些笑意。
赵成身为一个大理寺卿,此案的主审,而且是一个并不耳聋的主审,自然是将陛下小声问宋离的话都听到了耳朵里,难道这个事儿不应该是问他吗?
他几不可见地向后轻轻退了一步,虽然房间中君臣三人,本应该是比较和谐的画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深深的多余的感觉,只觉得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
宋离抬手给李崇倒了杯茶:
“此案有张朝理的手书在,也有银票的票号,虽然有几位大人并未去兑换过这银票,不过只需要取得口供,也可定案,既然定案自然便可发落。”
李崇昨天下午的时候便已经查看过银票的票号了,赵成的动作倒是快,其中已经有四个朝臣的银票被查到已经被兑换,兑换的人也是府中的亲信,这便算是铁证了,这四个官员也已经都撂了。
不过也有嘴硬的,他沉吟片刻,这个事儿等不得,他直接开口:
“赵成,这虽然是一个案子,但是情况各有不同,昨天那四个银票已经兑换的,证据确凿,你即刻上折子给内阁,抄家,流放,具体请内阁拟旨。”
这个朝代的规矩和明朝类似,折子从各衙门呈送到内阁,再由内阁拟旨呈送直廷司,直廷司先阅览一遍,呈送复述给皇帝。
皇帝若是同意便批上意见,若是不同意便发回内阁重拟,不过这是敬业的皇帝,自然也有不敬业的,遇到个不敬业的皇帝,这批红的权利自然就落在了直廷司上。
赵成忙去办差了,李崇看向宋离,这人的脸色眼见的不好看:
“等这四个发落了,后面的审理也快,案子一结你也好回府休养。”
这人的样子太吓人了,在这大理寺虽说赵成现在肯定是不敢苛待他,不过想起那天施针的事儿,这人在外面心思敏感,对医治上的事儿肯定也是多有忌讳,总是不及在自己的府中方便。
宋离眉眼微敛,眼底的神色让人瞧不真切,李崇的话语中的关切不似伪装,但就是这样直白的关切和让他形容不出缘由的善意让他心中不安:
“陛下好像从未问过我是不是收过张朝理的银子。”
从他进了大理寺,李崇问过是不是他杀了张朝理,也问过那被送进来的十人收了多少银子,但是却独独没有问过他他有没有收过张朝理的银子。
李崇转过了身子,轻笑了一下,眼中有着和他此刻身体年龄不相符的通透明达:
“水至清则无鱼,官场有官场的法则,朕不会天真到要求所有的朝臣都清正廉洁。”
他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少年郎,不会真的以为朝中会有不收受任何孝敬的朝臣,或者说一个官员到了一个位置,有些事是身不由己。
有些银子收了反而要比不收更好做事,这事儿说起来有违清廉的为官之道,但这却是几千年来官场的游戏规则决定的,非人力所能左右。
只要人性不改,这样的法则便不会结束。
一个审计总监或许可以查清账目上所有的虚假,但是一个皇帝永远不可能拥有一个全部是廉臣的朝堂,这个道理李崇心里清楚。
所以只要他明了宋离的立场,明了宋离的初心,他是不是真的收了张朝理的银子反而不是最重要的,毕竟能得一个干臣循吏已经分外不易了,朝堂从来都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地方。
哪怕是宋离也未曾想到李崇能有如此想法,王和保用了那么多擅空谈的帝师来试图教废李崇,却未曾想到帝王心术或许从来就不是教出来的,他闭了一下眼睛,面上少有地浮现出了赞赏的笑意:
“陛下大智慧,肖似先帝。”
虽然他的心底有一丝期待李崇的信任,但是理智告诉,他不需要李崇无条件的信任,只要李崇需要他制衡朝堂,需要他平衡王和保就好。
利用之心有时候比所谓信任更加安全和长久,足够他用这一份利用的信任做完他所有要做的事了。
李崇抬手撑在桌子上,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宋离提起先帝:
“父皇的事儿朕已经记的不太真切了,父皇是个什么样的皇帝?”
他不禁对这位先帝有些好奇,也有些敬佩,那位先帝只在位了三年,却能将他一手制衡的朝堂延续到今天,不得不说是个有手段的。
宋离的目光有些悠远,似乎也在回忆:
“先帝是个很有韬略的帝王,若是先帝在位十年,朝中必不是如此光景。”
他一身牵机是拜先帝所赐,但是平心而论,易地而处,他也会和先帝做同样的选择。
所以他对先帝心中并无怨恨,甚至他庆幸他给了他一个希望,给了周家全族一个洗刷污名的希望,让他还能有信念去活接下来的十年。
李崇手中把玩着茶盏,听着宋离的话,想来那位先帝确实有些人格魅力吧。
“好了,不提这些了,今日过来朕是有个事儿想和你说,五大仓坚持不了多少天,京中粮价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宋离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
“知道了,米价涨了三倍有余,即便陛下此刻抄了那十位官员的家,抄出来的银子也不够难民坚持到春天。”
这是实话,他也没有避讳,李崇点头,他凑近了一些:
“没错,朕记得兵部来报过,年后有一批要运送北境的军粮就存放在沧州?”
宋离的眉心立刻蹙起,声音都严厉了下来:
“陛下想要挪用那笔军粮来赈灾?不可。”
他多年来身居高位,骨子里自有一种霸道,哪怕是面对李崇有时也不加收敛,如今李崇对朝政越发熟稔他有意慢慢移交手中的权利,但是有些触及底线的事儿他不会让步,北境的军粮绝不能动,眉宇间不自觉带上了两分厉色。
宋离的变脸倒是在李崇的预料之内,他笑着亲自给他斟了茶水:
“你听朕把话说完啊,喝口水,心脉不好脾气还这么大?”
眼前的笑脸让宋离不得不缓下了些神色,耐下了性子,抬手接了这杯茶,听着他的想法。
李崇却将问题再一次抛给了他:
“如今粮价飞涨,随着难民的数量变多,这三倍的粮价就能变成十倍,到那时要如何?”
这个问题宋离也不是没有想过:
“哄抬粮价的奸商挑出几个处以极刑,米商必然不敢再次以身试法,再从周边的州县调集一些粮食,坚持到春天应该也是可以的。”
李崇却再一次问出声:
“五大仓在天子脚下都尚且敢空成这样,附近州县又能拨出多少米粮来?
更不说只要有救济粮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难民,朝廷就是有再多的银子也不够,难民越多,粮食越少,即便是杀光京城所有的米商,也再榨不出米来。
况且坚持到春天,地里也不会立刻就长出粮食来,到时候雪灾是过去了,饥荒却远远不止。”
宋离按了按眉心,他何尝不知道这个情形,只是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陛下有何良策。”
李崇的面上带了两分胸有成竹的意味:
“朕问你,若是此刻京城粮价是平时的十倍,而官府放出话说欲高价收粮,而你正是手中有大量粮食的外地富商,你会如何做?”
宋离开口:
“我自会带着粮食前往京城,以图暴利。”
李崇笑了:
“没错,奇货之所以可居,就是因为这奇货稀少,粮价抬高的本质是吃的人多,而粮食减少才被抬高的,如果就在这些富商纷纷抵达京城的时候朕从国库放出大量的存粮,会如何?”
宋离眉眼总算舒展了两分,也明白了李崇的打算:
“市面上的粮多了,粮食自然便买不上价钱,米商们跋山涉水运粮而来,若是因为粮价下跌而折返只会损失的更多,所以他们必然会低价卖出粮食,陛下当真是好计谋。”
李崇笑而不语,其中这还真不是他的计谋,这是范仲淹在杭州闹饥荒的时候用过的办法,他此刻不过是捡了个现成的。
放在现代解释,此法是人为的控制了供需关系。
“所以啊,朕虽然提前用了北境的军粮,但是朕定会如数补上,定不会叫北境兵将饿肚子,督主这下可以放心了吧?刚才还瞪朕。”
宋离被他弄的有些没办法:
“臣哪敢瞪陛下?”
“还没有呢,一秒变脸。”
宋离只好撑着起身拱手,哄了哄闹脾气的皇帝陛下:
“是臣不是,给陛下赔罪。”
李崇拉着他坐下:
“行了,别站了,这里的案子朕会让赵成三天内审结,你回去好好养着身子,此法虽然理论上行得通,不过要想真的实施起来也不是个容易的事儿,你还要帮朕盯着些。”
“臣自会尽力。”
有李崇亲自下旨,赵成的奏折是以光速递到内阁的,他身居大理寺卿多年,平时有的案子故意拖拉就算了,这真的要审起来,从证据到口供自然是一样不差,案卷做的滴水不漏。
内阁这几日气氛尤为凝重,从前内阁以王和保为首的一言堂,但是这一次自从王和保回京,李崇的变化尤为明显。
而以岩月礼为首的一些先帝旧臣开始慢慢脱离了王和保的掌控,以至于明明是只有三个人的内阁,却每天都气压凝重。
而这大理寺卿递送上来的折子中四位被处置的朝臣,有两位都是王和保的学生,这已经不单单是一本折子了,这简直就是赵成在向小皇帝递送的投名状。
桩桩件件的口供和证据,如此快速的审理速度,让王和保即便有心回护也有心无力,毕竟在大理寺,若是大理寺卿不配合,是决计捞不出人来的。
任由内阁如何暗潮涌动最后也没能阻止的了这十个官员还有直廷司七位大监的命运,流放,抄家,最后从这一场风波中全身而退的,竟然正是出动整个御史台敲击陈情鼓弹劾的宋离。
只是任那些御史言官再不满,也是无法,因为大理寺没有找到任何宋离收受贿银的证据,反倒是找出了徐顺背着宋离私吞每年三万两的证据,宋离最多落下一个御下不严的罪过。
而这个罪过经天子之口也由这数日牢狱相抵,不再另罚。
传旨的太监回来的时候李崇这才问道:
“宋离回府了?”
“是,陛下,宋督主接旨后便回了宋府。”
李崇这才算是了了一件事儿一样心情都松了两分,抬手挑起了今日内阁呈上来,准许礼部拨银五万两用于太后的千秋节的折子。
这折子昨天便送来了,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宫里的老嬷嬷进来瞧他,带了昭德大长公主的口信,这个口信也十分的爽朗痛快,意思是叫他不要着急,姑姑自会帮他料理。
以至于今天李崇的心情很好,坐等他姑开大。
正等着的时候就听门外的小太监进来传话:
“陛下,昭德大长公主递了牌子进宫,长公主传话说请陛下约礼部,户部及内阁几位朝臣前来议事,她先去慈宁宫,随后便到。”
李崇的精神都跟着振奋了起来:
“张冲,照长公主的意思传朝臣进宫。”
张冲赶忙躬身去安排。
而此刻青华门一过,昭德大长公主的銮驾被三代帝王加赐仪仗,端的是巍巍皇家威仪,此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慈宁宫。
就是执掌宫事的姑姑琉钰脸色有些惊慌:
“娘娘,昭德大长公主进宫了,正往慈宁宫而来。”
玉榻上此刻正瞧着新送来的首饰的孟太后脸色一变:
“她进宫来做何?”
她是从心里有些怵李昭德的,她册封皇后的时候朝臣就诸多反对,而给她脸色看最多的便是和先皇后自幼相识的李昭德。
她也曾因为在她那吃的委屈多次和光帝哭诉,但是光帝次次都叫她忍让,甚至为了照顾皇姐的情绪,在光帝时期便免了李昭德需要向皇后行的礼仪。
反而在家礼上,李昭德是长姐,自幼照顾过两个皇弟,光帝对她都敬重有加,孟皇后反而要向李昭德行家礼,称皇姐,所以她对李昭德都是能避则避,近几年来,她非大宴也并不常进宫。
“还不快准备,给本宫更衣。”
銮驾直停在慈宁宫的门口,銮驾上下来的女子墨发如云,一身正嫡才能穿的明黄色宫装,神色镇定,自有一股从骨子里散出的雍容端方,通传的声音层层递进,她这才时隔多年再次踏进慈宁宫。
“皇姐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怎不叫人提前通传一声?”
孟太后穿的更是隆重,九钗凤冠无不在昭示她如今的地位,但是这些李昭德从不看在眼里,凤眸微瞟,对她的轻视一如从前,似笑非笑地开口:
“不曾通传是怕太后又借口躲了去。”
孟太后不愿今日还受她凌.辱:
“皇姐这是哪的话,这是皇宫,我身为太后缘何会躲?”
李昭德进了正殿,不予与她口舌争辩,开门见山:
“我此次来是为了太后千秋节一事。”
孟太后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千秋节何事?”
“京中雪灾已经绵延月余,灾民流遍,粮库空虚,朝中用银子的地方甚多,此等天灾之下,皇室更应为天下表率,克勤克俭。
如今陛下还未大婚,太后身为后宫之主应体陛下之难,将千秋节五万拨银转而交由赈灾之用。”
孟太后脸色都铁青了下来:
“皇姐,按着你的意思,只要天下有灾民,本宫的千秋节,陛下的万寿街就都不过了,那皇家的体面何在?大梁自古以孝治天下,天下人又该如何想陛下?”
李昭德扫了她一眼,言辞冷切:
“何为孝?天子垂拱而治,天下黎民之父母为父母,天下黎民之子女为子女,陛下体千万人之孝道赈济灾情为孝,还是舍黎民而孝伯母为孝?
为全太后仁德,为全陛下孝道,本宫才会来你这慈宁宫走一趟,若太后无彰皇室之德,本宫自会奉告太庙,昭告黎民。”
孟太后的脸色都白了下去,这么多年来,李昭德虽已经出嫁,但是其在宗亲朝臣中皆是威望甚高,此事若真的任由她闹大,只会让百官翻出当年册立皇后时各种言语。
而此刻华清宫中,内阁,户部,礼部的主官都到齐了,但是李崇却并未说什么事儿,只是让人上茶:
“诸位爱卿稍坐,今日乃是姑母来信,想借朕的地方和诸位朝臣说些事儿,请诸位等等。”
这句话一出,底下的人都有些意外,陛下的姑母,不正是焰亲王妃,那位曾经随焰亲王驻守北境的昭德大长公主吗?昭德大长公主曾带大两代君主,威望甚高,此刻她找他们是什么事儿?
没过半刻钟,外面便传来了通报:
“太后娘娘驾到,昭德大长公主驾到。”
屋内的人都站了起来,包括李崇在内,他都还没见过这位姑母呢。
就见两位身着宫装的女子并肩而来,孟太后身边的女子瞧着十分年轻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是瞧着只有三十多岁的模样。
眉间自有一股子英气,通身华贵雍容,她只单单站在那里,便能让任何女子黯然失色,无关相貌,乃是通身的气场,有她在,便无旁人。
孟太后在她身边,虽然九凤加身,却总是多了几分小家子气,光是这对比李崇便知道今日之事有他姑母在,便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了。
“见过姑母,给太后请安。”
李昭德给李崇见礼,李崇也笑着回礼,姑侄二人只一个眼神便心领神会。
李昭德年少便曾随父皇上过朝,如今的老臣很多和她也算是老相识:
“本宫倒是多年未见诸位大人了。”
她自称本宫便是在告诉朝臣,这里的不是焰亲王妃,而是皇室大长公主。
“公主多礼,老臣也多年未见公主了。”
“按照惯例,后宫不得干政,但是此事涉及后宫,本宫身为皇室长公主也不得不和诸位大人见个面了。”
她说完便看向了孟太后,孟太后已经到了此处,惟愿将面子做足:
“适逢哀家的千秋节,只是京中雪灾严重,国库压力甚重,哀家和皇姐商量,此次千秋节便免了俗礼,哀家会前往广济寺为大梁祈福,惟愿我大梁国运昌隆。”
李崇看着她心都在滴血的样子,心里已经将这大长公主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能让孟太后变了一张脸?
此事最高兴的就数户部侍郎韩维了,李崇都怕这只铁公鸡此刻笑出声来。
太后都这样说,朝臣自然不会在此时坚持,但是谁的心中都是明镜的,这不愿过千秋节的不是太后,而是昭德大长公主,抑或是陛下。
李崇今日的心情实在是不能更好了,他十分想要找人聊一聊,开心一下,但是扫了一圈的人,也没一个能说的上话的,此刻他便有些想宋离,要是宋离在就好了,这会儿他应该还在府上。
他憋得在屋内走了两圈,实在是没有抑制住表达欲:
“去找便服,朕要出宫。”
作者有话要说:
赵成总是走在吃瓜第一线,我不应该在屋里,我应该在车底
李崇:不行朕憋不住了,朕必须要说,朕的饭搭子,聊天搭子呢?

第26章 夜访督主府(约督主寻花问柳?)
宋离从大理寺回到府中的样子吓坏了宋才,回到府中精神一松懈下来,宋离高烧又反复了两天,顾亭也跟着他回了府中,施针,开药,整整折腾了两天那人才算是缓过来一些。
宋离的房间比平时多的就是那个他从大理寺带回来的猫仔,这么多年他提领直廷司,在朝中也好,在府中也好,宋离多是阴冷的面色,让人不敢靠近。
而他也并不喜欢人靠的太近,就是宋才除了施针的时候会按住他,平时也会有意识地保持些距离。
这么多年宋府的人包括宋才在内,都是第一次看着宋离的怀里会抱着一个活物,还是一只看起来很可爱,瞧着没两个月大的猫仔?
那只猫仔也很粘宋离,前两日宋离高烧睡着的时候它就揣着两只前爪依偎在宋离身边,时不时蹲在床尾,时不时蹲在床头,旁人靠的太近它就会跳到床的里面,躲在宋离身边,以至于宋才几次想要喂它些东西都没能抓到小东西。
直到宋离醒了宋才才开口:
“督主,这小猫儿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要不要喂一些?”
宋离撑着靠在床头,底头瞧过去,正好对上仰着脑袋看他的一双琉璃眼,似乎感觉到宋离的关注,小猫儿向他怀里趴了趴,软乎乎的身子,暖融融的温度都让宋离刚醒的心情好了两分:
“它叫福宝。”
宋才其实希望宋离能偶尔放松下来,如今看着他愿意亲近小猫儿,这小猫儿也黏他,倒也是个好事儿,眼角的褶子都笑的多了两条:
“福宝这名字很有福气,督主起的吗?”
“陛下起的。”
宋才“...?”
陛下给督主怀里的猫起名字?还叫福宝?
“怎么不吃饭啊,嗯?”
宋离低头对着福宝,却不知是在问谁,宋才开口:
“福宝不肯下来,下午我弄了些吃食,它也不吃,一直守着您。”
宋离抬手揉了揉猫仔的头:
“不饿吗?去吃些东西吧,去吧。”
他抬手抱着猫仔递到了宋叔的怀里,这一次猫仔倒是没有反抗,宋离这才开口:
“宋叔,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宋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周家当年全家被处斩的忌日就在今日,每年宋离都会在府中私下祭奠:
“都备好了。”
宋离点了点头,唤了小厮过来服侍他沐浴更衣,换了一身素服,这才起身去了祠堂。
说是祠堂,但是宋府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那里明里只是供了尊佛像,宋府除了宋才只当那是个佛堂。
宋才陪着宋离穿过了回廊,每年的今天宋离的心情可想而知,宋才也不知如何劝,只能说些能引他心神的:
“督主,循哥儿后日就要抵京了,他要入住的苏扬会馆,去年扬州和苏州的富商才刚刚翻新过,条件照其他会馆是要好上不少,循哥儿不会吃苦的,您放心吧。”
为了方便各省州府的举子入京参加春闱,当地的乡绅,官员或是富商都会捐资在京城修建本地的会馆,以供本地的考生使用,让这些举子到京城时不必为了食宿而浪费精力。
而且照顾到有些举子的家境贫寒,这会馆中的食宿也只是象征性地收一些银钱,不过这会馆修建的如何便和当地富庶与否,考出的进士是否多而有所区分。
像是江南富庶之地,文人聚集多出进士的地方这会馆便被建造的规模大又装修精美,连着会馆的伙食都好上不少。
宋离的眼底总算是露出了几分安慰的颜色:
“嗯,我们循儿要在京中过年了。”
今年年晚些,过了年节复印开朝不过一月便要开始春闱了,这些举子都要在京中过年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祠堂,宋离照例是一个人进去的,他走上前将供奉佛像的佛龛转了过来,转过来的那一面没有牌位,没有供果,只有一个空白的香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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