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序白已经提前到了,坐在卡座上朝她招手。
她过去,坐下,江序白给她倒酒,“来,庆祝一下我们曲总监新上任。”
曲新衿挽了挽唇,与他碰杯
她的笑意向来不达眼底,因而便显得即便笑起来也都没什么温度。
江序白喝了口酒放下杯子,“以后真不知道何种男生能追到你。”
“那自然是没有咯。”声音由远及近到她们旁边,江序白看过去,“桑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回来了。”桑尹在曲新衿旁边坐下,看了曲新衿一眼,又看了他一眼,笑起来,“怎么,我还以为你要给她介绍对象。”
“她可不一定喜欢别人给她介绍对象。”江序白看向曲新衿。
曲新衿不置可否,侧眸问桑尹,“你怎么在这?”
“无聊来喝酒。”桑尹往杯中斟酒,举起到曲新衿面前,“听说你新上任,恭喜啊,我敬你一杯。”
三个人喝了会酒,江序白接到电话,冲她们歉意,“失陪了。”
“你去忙吧。”桑尹扬了扬手。
等江序白走后,桑尹才终于跟曲新衿说:“怎么样?你爸妈知道你喜欢女生的事情,没打你吧?”
“不至于。”曲新衿指尖扣着酒杯,掠过光影。
桑尹十八岁出柜,被父亲打了一顿,之后跑出去国外。
她以前跟曲新衿说过这样一句话,出柜得趁早,为什么呢?因为年轻时候生命力顽强啊!能抗千万风浪!
可对于曲新衿家庭来说不一定。
她父亲是大学教授,有时候虽然严格了一点,但她自小并没有挨过父母的打,她们家不兴这种“残暴”的教育方式。
反而是,如果这事放在她十九岁,曲闻睿指定要说她几句,杨楚菁肯定也会觉得她年纪还小,以后观念会改变回来。
所以,二十九岁意外出柜了,是天意,她有了自己的一番事业和经济基础,父母没法再干涉她一点点,在她这个年纪下,就连父亲也会选择沉默。
因而她认为,这个时机是刚刚好的。
“新工作顺利吗?习惯吗?”桑尹问她。
曲新衿顿了下,才淡淡回答,“还可以。”
虽然她面上不显露山水,但桑尹毕竟认识她这么久,“不太顺心?”
“倒没有,遇到点小意外,不碍事。”
“那就好。”
近段时间白日里大多阴天,晚上下小雨,第二天起来风中有点凉意。
苒悉一如往常早起上班,进去电梯时,看见曲新衿正好手里正好端着一杯咖啡。
她弯弯眼睛,打招呼,“曲总监,早啊。”
一时间改变对曲新衿的称呼,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曲新衿朝她点点头,“早。”
这次来得早,电梯还很空,一路上去只有她们两人。
自那个“早”字过后,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并且,曲新衿跟她非常的避嫌,两人分别站在两边,中间空着大大的位置。
苒悉喉咙滚了滚,终究没有说话。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昨天怎么会想到曲新衿会因为她辞职这种事情。
虽然她和曲新衿相处时间不算太长,但她明白曲新衿绝对不是那种感性到会因为一个人而放弃工作的人,对方向来理智占据上风,为了个人放弃工作真的她相信她自己也做不出来,更何况是曲新衿。
出了电梯,曲新衿往办公室方向去,她往自己工位方向走。
她不知道曲新衿是如何做到对一个有过肌肤之亲的人即便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仍旧泰然处之的地步,但她没办法做到将前面跟曲新衿干过的事情一下子从脑海中忘却,如果真的不再见面或许会更容易些,可现在是几乎每天能见到。
曲新衿从那个会对她抛出魅惑、会给她甜头,会撩她、允许她靠近,会对她露出风情一面的人,变成了现在这个冷冰冰、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跟她说的严肃的顶头上司,她心中是有点落差感,
但曲新衿从来不是第一次带给她这样的落差感。
所以她暂且能适应。
只是她每当看到曲新衿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遮得严严实实的时候,都会想到对方身上会不会有痕迹没有消下去,对方在每天下班回家洗澡的时候看见没有彻底消下去的痕迹会不会想起她?
进入工作状态后她撇去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上午的时光过得很快,临近中午下班吃饭的时候,她从电脑屏幕中抬起视线,望向旁边落地窗放松一下眼睛。
又有一位外卖员来送花,苒悉正心想今天公司怎如此热闹,春天来了,大家都开始脱单了吗?
经储菲的提醒,她才知道今天原来是情人节。
哦——情人节啊!
和她没什么关系!
到了吃饭的点,她跟储菲去员工食堂吃饭,回来时见到有人在曲新衿办公室。
苒悉觉得熟悉又陌生,愣是没想起来,待她回到工位,却见那年轻男子出来,手里抱着一捧花,“曲总监,你对花粉过敏怎么还会有人给你送花啊,追你前怎么都不先了解一下?真是大意了。我替你把花解决掉?”
看清男人面孔后,苒悉一拍脑袋。
她想起是谁了,江序白!客户部的老板!她就说之前在桐舟,见到这位男士和曲新衿一起吃饭怪眼熟的,原来是跟她同个公司的。
客户部的人经常出去外面跑市场,待在公司的时间少之又少,所以苒悉在这个公司工作那么久,至今认不全客户部的人。
江序白身为客户部的老板,自然也是经常出差,偶尔在公司碰上几面,她没有刻意去记住对方,自然觉得熟悉又陌生。
她看着江序白出去把花扔了,回忆起刚才听见的话,曲新衿对花粉过敏?
等会!对花粉过敏?!
那她之前还带曲新衿去看桃花来着,没见曲新衿有什么不好的反应啊。
思及至此,苒悉总觉得哪里奇怪,花粉过敏是个什么症状?她去网上查。
几分钟后,她按灭手机屏幕,朝办公室方向看去一眼。
下午,苒悉正埋头苦干之际,听见有人喊,“苒悉,你的外卖。”
她第一反应是我没点外卖,但还是起身去看,在看到是鲜花时,她更觉得一定是送错了。
“没送错,地址就是写的这里,可能哪个暗恋你的人给你送的。”外卖小哥冲她意味深长一笑,“今天送过好几个,都是一脸惊讶。”
苒悉接过花,看到订单上写的确实是她这里的地址,也是她的名字。
她捧着花,脑海中回忆着有谁知道她公司地址的,前台小姐姐冲她扬起笑意,“今天公司好多人收到花,你看来也是要有情况了啊。”
“没有,我单着呢。”苒悉回答。
前台小姐姐托着腮,“噢——那看来也是离脱单不远了。”
苒悉抱着花回去工位。
储菲看见她怀里的花,“哇”的一声,“怎么今天人人收到花呀!敢情全公司就我一个人不仅单身且还没有人暗恋是吧。”
苒悉把花放旁边,捞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看,之前她过于专注于工作,没看到易媔发来的消息。
这花是易媔给她送的,想到她还单身,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公司里肯定很多人收到花,那么她没收到花显得太凄清一点,所以来给她送温暖来了!
苒悉简直感动死了,回复了易媔好几条消息,还连续发了几个卖萌、开心的表情包。
抬眼,见储菲还在用八卦的眼神看着她,“问出是哪个小哥哥送的了吗?”
“什么小哥哥。”苒悉坐下,“我好朋友送的。”
“好朋友啊——”坐在她对面的一位男同事凑热闹,“我以男人的角度告诉你,不要相信男人口中跟你说的只是当朋友这种鬼话。”
储菲撑着脸颊,“有些男的就是喜欢以朋友的身份跟别人做着暧昧的事情,睡完后还要说一句这只是个意外,我们只是朋友,拿朋友的身份来为自己不想负责的行为开脱,你这么懂,你不会就是这样的人吧?”
男同事耸耸肩,“天地可鉴,我真没干过这种不道德的事。”
“所以啊,苒悉,哪个朋友给你送花还要跟你说当朋友,你可得小心了。”男同事朝她说。
苒悉感到很无奈,“女的啦,我好朋友不是男的,散了吧都。”
“女生啊,那会不会是有女孩子暗恋你呢?”储菲挑了挑眉,她其实就是跟苒悉开玩笑,毕竟她本身是个直女,直女开这种玩笑最自然了。
恰好此时,曲新衿从办公室出来,听见这句话,朝苒悉方向淡淡撇了眼,视线缓缓扫过苒悉身边放着的花,又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苒悉见她往茶水间方向去,于是不跟储菲继续扯皮了,捎上水杯过去。
刚进去,正好见曲新衿端着泡好的咖啡要回去办公室,两人正好在门口遇上,苒悉浅浅弯了下眼睛,侧身让对方过。
她喉咙滚了滚本来想说些什么,却见曲新衿礼貌性朝她颔首,紧接着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便端着咖啡往办公室去了。
苒悉余光注视着她进去办公室的背影,咽了咽口水,把到嘴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对方看来真的只想和她保持上下级关系,连个单独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但这般生疏客气的态度还是让苒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受,犹如各种调料打翻混在一起的难以言喻的滋味。
她接完水回去工位,只见储菲在那里摸鱼玩手机,自言自语着:“我真得鞭策一下我的姐妹们,怎么我的好姐妹就不知道给我送花,知道我一个单身狗在情人节受到的伤害有多大么!”
对面的男同事说:“得了吧,我给你送花又不要。”
“我要你的花干什么,真的是。”
苒悉不加入她们的聊天中,独自投入工作状态。
下班回到家吃完饭洗完澡,苒悉看着自己的手腕纠结了下,还是决定登录游戏玩一会儿。
她才刚上线,就看到葵给她发消息:【今天是情人节诶。】【一般情人节晚上还独自打游戏的多半单身狗。】
苒悉:“……”
她迅速打字回复:【你不也是单身狗哈哈。】
葵:【是啊,我是哈哈哈。】
又突然神秘兮兮跟她说:【我今天得到了一样好东西,你想不想看?】
苒悉回复她:【什么好东西?】
紧接着,葵在微信上给她发了一个文档:接吻实操指南。
苒悉看着文件名眨了眨眼,快速打字:【这么炸裂的吗?】
葵回复了个“害羞”的表情包。
吞吞吐吐跟苒悉说起,是有个女生给她发的这个,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是在这天晚上,苒悉知道了她原来是个拉拉。
葵:【我之前不敢跟你讲,担心你觉得我是同性恋,会把我删掉】
苒悉吃瓜吃得顿时精神起来,【怎么会!我可是新时代拥有着新思想的好青年。】
但或许苒悉不该问对方事情经过的,导致她在这天晚上好端端的又吃了顿狗粮。
她问:【亲了吗?】
葵:【亲了。】【亲了之后给我发的,是不是在说我吻技不好的意思?】
苒悉想了想,这还真超出她的知识范围了。
【你们没再一起?】
葵:【没有的,我们只是朋友,玩真心话大冒险亲上的,后来她把这个文档发给我时也是开玩笑的语气,所以我真的有点懵,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认真的,我总不能去问她吧?】
【而且大冒险结束后她还特地跟我强调只是游戏千万别当真,难道她真的只是跟我在恶作剧?我想一天了也没想明白。】后面跟着一个哭丧着脸的小熊表情包。
苒悉不知道她们之间所发生的细节,听完后也是一脸懵。
她回复了个“大脑正在缓冲中”的小猫表情包给对方。
不过葵今晚说起的这件事情,让她想起之前曲新衿给她发的文档,如果照这么说的话,难道曲新衿之前给她发那个文档是在嫌她玩得太单调没有花样?
她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暧昧交加的夜晚,然后她发现一个细节,那天晚上曲新衿嫌她头发碍事,用自己手腕上的皮筋给她把头发绑起来。
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苒悉连忙下床去看她今天洗完澡随手放在桌上的皮筋,还真是曲新衿给她绑的那个。
那天晚上之后这个皮筋一直留在苒悉的头发上,皮筋没有丢没有断她就一直用着,没怎么注意这么个小玩意。
一个皮筋不值几个钱,但她就是想要还给她那亲爱的曲总监。
想到这里,苒悉突然笑了笑,心情很好的去点开葵分享给她的《接吻实操指南》文档,想瞅瞅里面写了些什么内容。
接吻实操指南第一条:首先,你要有个对象。
苒悉:“……”
没意思,她退出文档,不往下看了。
这天苒悉来到公司, 见到部门一位男同事给曲新衿送咖啡。
“无事献殷勤。”储菲吃着汤面早餐,抬头,“贾若恩,你最近在新老板面前挺活跃啊。”
贾若恩是坐在苒悉对面的那位男同事, 此时送完咖啡回来, 哼着调子打开电脑, 朝储菲说:“做人要有大格局。”
“噗——”储菲险些被喝进嘴里的面汤呛到, 拍着胸膛连续咳了几下。
贾若恩睨了她一眼,“咱就是说,在新老板面前留下个好印象总没错的吧。苒悉你说呢?”
苒悉耸耸肩, 拿杯子去茶水间接水。
回来时听见储菲正说着:“嘁,去年不见得你会在哪个领导面前这么勤快, 莫不是看这次新老板长得年轻还好看?”
贾若恩指尖点了点桌面, “储菲同志,你特地来公司这么早, 就是为了在这里撮个大半个小时的粉条?”
“哪有这么久!”储菲将外卖盒子收拾好去外面扔掉, 倒回来时,走到贾若恩身边,“弟弟,但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人家曲总监说不定有对象了呢。”
听闻这话,苒悉从电脑屏幕中抬起视线, “你说啥?”
储菲从办公桌绕过来,坐回到椅子上,转到苒悉旁边, “客户部的头儿,你知道吧, 我发现曲总监可能和他先前就认识的。”
“怎么说?”苒悉轻轻的眨了下眼皮。
虽然她早就知道曲新衿和江序白是认识的。
“昨个儿不是情人节么,曲总监收到一堆的花,但没有一束花真正到了曲总监手上,都让那位给处理掉了,我看他把别的男生送给曲总监的花都给扔了。”储菲拍了下掌:“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这事苒悉昨天也看到了,但是她当时没有往那方面想。
贾若恩将摆放在显示屏和显示屏之间的盆栽移开了一点点,手肘支在桌面听储菲讲话,“你的意思是,曲新衿喜欢他?”
“曲总监喜不喜欢他我暂时还看不出,但那位大神绝对对咱们老大有意思!”储菲很自信的说:“女人的直觉很准的!”
“是不是太绝对了?”苒悉张了张嘴,“会不会只是朋友?”
储菲:“朋友为什么要管人家收到谁的花?”
“说得有道理。”贾若恩应和她。
苒悉左手指腹蹭着右手手腕上的皮筋,深深的陷入沉思。
她大脑在这方面上的反应总是慢半拍,昨天听到江序白说曲新衿对花粉过敏,所以她很自然而然的认为江序白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怕曲新衿过敏。
因为之前曲新衿说过和江序白只是朋友。
但哪怕曲新衿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江序白对她的态度是真的有点暧昧了,尤其是这种替曲新衿处理别的追求者送的花的做法,对于不了解内部情况的人看来,俨然很像是一种宣告主权的态度。
中午和储菲去食堂吃饭,贾若恩也跟着一起。
她在食堂见到曲新衿的身影。
这是她第一次在食堂见到曲新衿,对方却是跟江序白坐在一起。
储菲碰碰她的胳膊,眼神示意,“看吧,一起吃饭,我就说我猜得准没错。”
打好饭菜端到位置坐下,贾若恩朝那个方向撇去一眼,“老大居然喜欢那样的?”
“哪样的?”储菲道:“你跟他很熟?”
贾若恩:“不熟。”
听着她们讲,苒悉埋头吃饭半天不吭声。
储菲觉得奇怪,回去的路上,等贾若恩走开了,她才问道:“你怎么了?今天状态不佳?”
“可能有点吧。”苒悉有心事。
记得之前曲新衿说过就算江序白对她有意思,她也不会和男人结婚。
“你觉得一个自称单身主义的人,最后真的会选择结婚吗?”苒悉故作漫不经心的跟她聊起。
“单身主义?”储菲说:“我以前也自称单身主义来着,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但这两年想法其实有点变了。”
苒悉挺诧异,“原来你之前是单身主义者?那现在为什么又改变了?”
“大概一个人久了,也会觉得无聊,而且每次一到什么特殊节日,比如情人节七夕节之类的,就真的让我很烦诶。”储菲顿了会,“你家里催婚吗?”
苒悉摇摇头,“不会。”
“这么好!”储菲说道:“很多事情都说不准的,我现在还不想结婚,但指不定以后就顺着父母意思去相亲了,人的想法都是会变的,而且迟迟不结婚压力很大。”
苒悉:“家庭压力么?”
储菲:“对啊,不然还能是什么,现在大多家庭都是比较认同到了年纪就该结婚生子,好像只有结婚生子才算完成了人生的意义。”
回到公司,苒悉坐下休息,突然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
曲新衿的事情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横竖与她不沾边。
只是到了下午,苒悉心里浑浑沌沌有种说不清的不舒服。
她对于曲新衿持着一种很复杂的感受,耳内有两道声音,一边是“你这么无情我真的再也不想理你”,另外一边是“我又不是很想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你。”
在这两者之间来回拉扯与纠结。
也说不出为什么。
如果当时在公司第一次遇见时,曲新衿能当面好好跟她说: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不要再有私下的联系。
而不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冷漠不理
或许她心里就不会有这么一道疙瘩了。
今天是周五,晚上下班后曲新衿去了夜店放松。
她一袭黑色吊带,犹如从白日里不食人间烟火的禁欲仙子,一下变成了暗夜里专门蛊惑人心的恶魔。
跳累了,从舞池出来,她倚靠在吧台边上,短短十多分钟内,已有好几个不同类型的男生过来同她搭讪,皆被她一一婉拒。
手里端着一杯酒,与桑尹碰了下杯子。
桑尹笑道:“你父母知道你是没有和男生在一起的意愿了,江家那边呢?那边一直以为你跟江序白能成。”
“多少年了,早该看出我对他没有任何意思。”曲新衿轻轻抿一口酒。
“可人家对你有意思。我都看出来了。”桑尹指腹转着杯沿,盯着上面的光影瞧,“难啊,这种世交有时候也挺令人苦恼的,又不好得罪,还得做足表面功夫。”
她侧眸,同曲新衿说话,“说是和你只当朋友,实际上只是感受出你对他没意思,所以只能这么说罢了。不过他这个朋友当得挺越界的,还把别的男生送给你的花都给扔了。”
曲新衿指尖轻点着桌面,“左右都是烂桃花,没什么多大区别。”
“你可真行。”桑尹端起酒杯又与她碰了下,一口酒喝出了百转千回的愁绪。
曲新衿抬了抬眼,“你怎么?”
“想女朋友了。”桑尹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中液体轻轻曳动,“可能还得过几天才能回去,等这边事情处理完。”
音乐声音喧嚣,淹没掉了桑尹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曲新衿视线一转,无意撇到熟悉的身影,再定睛一看,不得了,竟是她手下的员工。
苒悉今天是被朋友杜湘雯喊出来,杜湘雯和她是大学同学,出来实习的时候一起合租过,趁着明天周末放假,今天晚上出来嗨。苒悉原本不怎么想来,只想宅在家里打游戏,但一想到最近手腕总是时不时刺痛的事情,于是决定还是不要太作死,别真整出什么腱鞘炎来,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手腕会这样完全是因为打游戏引起的。
况且她与杜湘雯许久没见了,该联络一下感情了。
在曲新衿看到她的时候,她也看到了曲新衿。
两人的目光越过五光十色的光线,遥遥对视上了短暂的半秒,因为曲新衿在看到她后很迅速的将眸光移开,并且放下酒杯前往洗手间的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躲在她。
想来曲新衿是心虚的,不然为什么都不敢坦然的面对她?
苒悉今晚心情不太好,喝了几杯酒,但酒量实在不太行,杜湘雯本来打算送她回家,却听她突然说要去上一下洗手间。
说罢,苒悉便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她眸中有点微醺之意,走到洗手间门口,音乐的声音稍微小了点,没那么震耳了。
里面很干净,但没什么人,只有一扇隔间的门紧闭着,没几秒后,听见里面传来冲水的声音。
曲新衿从隔间出来,一下子对上苒悉的视线,不免怔了怔。
“老大,好巧,这都能碰上。”苒悉弯着眼睛朝她说话,曲新衿打量了她几秒,看出她有点喝醉了。
去到洗手台面前洗手,水龙头水流往下的时候,曲新衿一边洗手一边余光注意着镜子里倒映的苒悉的身影。
却见苒悉似乎并没有要进去隔间上厕所的意思,而是理了理身上的背包挎带,在她转过身时,苒悉突然朝她靠近,不知是喝多了没站稳还是怎么,身体朝她方向很飘的倾斜了下,曲新衿后退了一步,后腰抵靠在了洗手台的边缘。
“我有东西要还给你……”苒悉慢吞吞的说完这句话,伸出手臂,越过她肩膀将掌心按在了后边的墙壁。
“……”曲新衿看着眼前的人,喉咙滚了滚,“你干什么?”
正巧此时,桑尹进来上洗手间,走到门口撇见这一幕,不由睁大了眼睛,震惊的捂住嘴。
曲新衿见状不妙,想把苒悉推开,但见苒悉喝醉不怎么站得稳就没使劲,所以反而被苒悉紧紧握住了手腕,这一握重心倾斜,两人本就挨得近,苒悉一动,唇瓣轻碰上,曲新衿瞳孔顿时缩了缩,连忙别开脸。
一直愣在原地的桑尹立马转身别开视线,并且往外走了几步,“我替你们在门口把风。”
曲新衿:“……”
苒悉盯着她的长睫看了几秒,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将皮筋从自己手腕上扯出来,然后很是执着的戴回到曲新衿手腕上,“还给你了。”
曲新衿被她气笑了,看着手腕上的皮筋,“这是什么?”
“你的皮筋啊,皮筋我现在还给你,我们以后就再也没有牵扯了。”苒悉嘴巴一张一合,吐露出滚热的气息中,夹杂着浓厚的酒精味。
曲新衿视线偏了偏,“现在可以把你的手拿开了吗?”
苒悉怔愣了几秒,立马缩回按在墙壁上的手,“哦,可以的。”
出去后,苒悉被杜湘雯送回家,曲新衿回到卡座上,却见桑尹目光多了几分意味深长,掩饰性的轻咳几声,“我真的没有看到别人壁咚了你。”
曲新衿:“……”
她太阳穴直跳,捎上外套。
临走前,“警告”桑尹:“你谁都不准说。”
桑尹举着手指发誓:“我保证除了会告诉我女朋友,我谁都不说,你知道的,我没有任何事情能瞒得过米莉尔。”
曲新衿扶了扶额角,老脸都要在朋友面前丢光了,一刻都不想在这多留,更不想待在桑尹的面前,立马离开了夜店。
苒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来后翻身时从小沙发摔到地上,她爬坐起来发蒙了一会儿,回忆昨晚的事情。
她没喝到人事不省的地步,记忆都还是有的。
杜湘雯昨晚送她到家后便回去了,她进来家门后挨到沙发就躺下休息了,后面本来想起来洗澡,谁曾想就这么在沙发上度过了一晚上。
沙发小,她手脚搭放得很拘束,站起来脚都有些发麻。
捡起扔在地上的包,她翻找出手机,看见杜湘雯今早发来的消息:【醒了没?】【昨晚我喊你出来玩,没成想你一下子喝这么多,你是不是工作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
她挠了挠头发,打字回复对方:【没,只是没想到我酒量比以前还差了些。】后面跟着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包。
又发了一条:【谢谢你送我回来。】
杜湘雯:【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她去洗澡,将自己收拾了一番。
水流顺着细腻的肌肤往下,小小的浴室里雾气弥漫,她思绪走远了,心想昨天太不小心了,喝多了就算了,后面把曲新衿壁咚在洗手间是怎么个事?还有她那句“皮筋我现在还给你,我们以后就再也没有牵扯了”。
啧,怎么那么中二啊!!!
她很想捂脸。
将家里收拾了一番,苒悉才想起自己有什么东西丢了——一枚素圈戒指。
戒指是昨天杜湘雯见面送给她的,没别的含义。
杜湘雯干婚庆,有个癖好,爱囤各种好看的戒指,她没结婚没谈恋爱,在她看来戒指只是手部的一种装饰品,和手链项链一样,出门在外都戴,很喜欢素圈叠戴法,每次戴上戒指她都会有种气场全开的感觉。
苒悉平时手部很素净,几乎很少戴什么装饰品,那天杜湘雯问她要不要送她一枚素圈戴戴,还开玩笑说能招财,后面见面真送给了她一枚素圈。
她当时就戴上了,谁成想给弄丢了。
发消息给杜湘雯,杜湘雯回复她说没事,那枚素圈也不贵,如果她喜欢还可以再送她一枚,反正这玩意杜湘雯多的是,送身边朋友也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