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是说——”霍慕东抬步想追,江礼瞪着眼睛指他踩在地板上的脚。
“……”霍大总裁于是乖乖停了动作,脱掉皮鞋,关上门,才说,“我是说,你为了我跟他对抗,这一点是我没想到的。江礼,我真的很高兴。”
江礼:“……谁为了你。”
“你刚才亲口承认的。”霍慕东的眼神太热切,江礼别开视线,看着门口堆放的行李箱和本来打算一并送给保洁阿姨,却临时反悔的另一个装着锅碗瓢盆的纸壳箱子,轻飘飘地问:“那你呢?你真的在跟霍家作对?”是为了我吗?
霍慕东郑重地说:“本来不想用这种事情跟你邀功,因为它是我带来的麻烦,去解决它,本就是我的责任,但既然你这么问,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江礼,我喜欢你,你之前提的那几个要求我一直记得,光明正大在一起、公开身份、一生一世,我可以做到,但口说无凭,所以我先做,再说。”
“你本打算去申城,又改变主意了。你是为了我留下来的?”霍慕东情绪有点激动,人越靠越近,气氛烘托到这里,仿佛拥抱是顺水推舟的事,可江礼还是推开他。
“是打算留下来。但不意味着我答应跟你交往,你能解吗?”
“……”
霍慕东:“应该的,我从前做过很多混账事,是该经过考验才能上岗。”
“所以,你的意思是,愿意给我一个考验我的机会?”
江礼佩服地看着他,霍总可真会好风凭借力,一秒钟不到就从拒绝里找到“商机”,但江礼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说:“对。”
所谓考验,即考察、验证,通过考察一个人的行动、反应来验证他是否坚定、忠贞,能不能做到知行合一,但如今江礼想要的不仅于此。
经历这么多波折,他见识过霍慕东最刻薄无情的一面,也有幸看到他的奋不顾身和勇敢。有打动江礼吗?有的。
但那一点感动不够,他仍旧顾虑重重。谈恋爱无所谓,可只是一个回头的浪子还不配做江朵朵的爸爸,他得拿出更多诚意。
从前种种历历在目,不怪江礼草木皆兵,只要霍慕东再表现出哪怕一点不尽人意的举动,他就会收回试探的触角,立即卷铺盖走人。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江礼说。
声音不高,可分量很足,每个字都仿佛掷地有声,重重拓在霍慕东脑海里,霍慕东郑重道:“我会珍惜这次机会,江礼,我会抓住你给我的机会。”
江礼看着他的眼睛,很轻地“嗯”一声。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此时无声,窗外的春风吹绿了嫩叶,车水马龙的钢铁森林里悄悄生出柔软的、茸茸的绿意,帝都的春天向来匆忙又短暂,度过了,便可见繁花似锦的炎夏。
江礼想:可以安全度过吗?他能信任这个人吗?
就听霍总紧接着顺杆爬,“为了方便你考验我,搬回别墅住吧?”
江礼:“……”
江礼:“不用,谢谢。我在这儿住得挺好。”
霍慕东倒是能屈能伸:“也是,你选房子很有眼光,交通方便,离公司又近,住在这里,都能省去通勤的时间,我陪着你。”
“嗯,好。”
江礼本以为霍总所说的“我陪你住”是指对面那栋房子——霍慕东在几个月前把那家买了下来,顺成章地成了他的邻居。
没想到,他答应之后,霍慕东直接赖在他家不走了。
一个大总裁,挽起袖子帮江礼继续收拾房间,一点都不嫌脏、嫌累。看得出霍三少爷从小到大没怎么干过活儿,做家务很不熟练,但胜在有耐力,有体力——要不是江礼拦着,地板差点没被他擦掉漆。
干完这些活儿,霍慕东出了一身汗,问江礼:“我可以借你的浴室吗?”
江礼:“……不行。”
但想到人家刚帮他干完活,江礼把拒绝润色了一下:“这里都没你的衣服。”
“对,你说得对。”霍慕东起身就走,痛快得出乎江礼的意料。
被收拾得焕然一新的房间,又少了个一米八几的大活人,显得有几分空荡。“但挺好的,”江礼想,“我需要一点缓冲的时间。”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而他在一天之内做出了跟从前完全相反的选择。
按来讲,他此时此刻应该在跟房东交接退房事宜,顺利的话,明天退押金,后天傍晚他人就该到申城了。
“罢了,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努力一次。”江礼如是安慰自己。
他分别给房东和华医生打电话说明情况,暂时续租了房子,才想起自己身上也脏脏的,便也去浴室洗澡。
水声很大,江礼完全没听到门开了又关上的动静,也浑然不知道霍慕东把他自己的衣服搬过森*晚*整*来,挂进了他的衣柜里。
江礼一边洗澡一边想着霍老爷子今天说的话,原来青铜科技面临这么多难题,除了融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深空》项目一炮而红,而现在正是游戏第一轮宣传的节点,宣传海报如果能出彩,或许会有帮助。
他决定把之前的海报给改一改,拿出真正的本事来,给游戏锦上添花。何况,白天刚经历过“你们一定会失败、然后互相怨怼”的说教,他也憋着口气,想拿出成绩让霍老爷子对他们刮目相看。
欧阳修说三上之功,在“马上枕上厕上”更容易集中精力,产生灵感,但江礼觉得,还得加一个“洗澡”,冲着微烫的热水,没有手机的干扰,更容易思如泉涌,他还真想出了个新方向。
江礼一边在心里润色,推敲,一边擦干净身体,推开门就看到了霍慕东。
江礼:“!!!”
霍慕东:“!!”
四目相对一秒钟,江礼啪一下子关上门,再出来时,腰间系着浴巾,怒道:“你怎么进来的?!”
霍慕东无辜地说:“我拿了钥匙啊,就放在门口。……对了,你有备用钥匙吗,还是我再去配一副?”说话间,他的视线一直黏在江礼身上,把江礼看得有点炸毛。
“我家的钥匙给你配什么?”他夺过霍慕东手里的钥匙,快步进了卧室。
——他刚才是不是在看我的肚子?他看出什么了,还是单纯在嫌弃我胖?
江礼想。
——三四个月没看到他的身体了,这谁受得了啊?
霍慕东叹气,犹豫要不要再冲个冷水澡。
然后就见江礼换了身宽大的睡衣出来,白皮肤洗得有点发红,整个人水灵灵的,散发着干净的肉香,霍慕东真心觉得,他还不如不穿呢。
就在霍总的思想往不可控制的方向飞驰的时候,江礼不怎么客气地跟他招招手,“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进、进去?
虽然江礼说给他个机会,但不是还要经过考验才行吗?
虽然他是打算厚着脸皮跟他同居,但江礼居然这么主动吗?
“你先坐下,等我一会儿。”江礼从床头柜里翻翻找找,霍慕东矜持而期待地在床边坐下,悄悄拎起自己的睡衣边角闻了闻,还可以,不臭,但肯定没有江礼的香。
就见江礼翻出几张空白的A4纸,“电脑装在箱子里,拿出来有点麻烦,我怕一会儿忘记了,所以先用纸笔。”
他挨着霍总坐下,提笔刷刷刷画了几张草图,“有件事我准备跟你坦白,在此之前,我想问问,你对游戏海报有没有什么想法?”
第56章
霍慕东:“游戏……海报?”不会是青铜科技现在主攻的那个项目吧?《深空》正筹备做第一轮宣传, 同时也是试探市场的反馈。
而江礼很快用行动解答了他的疑问,他用铅笔在纸张上写写画画,线条简单的草图逐渐明晰、立体, 虽然没上色, 也没补细节,但惟妙惟肖, 俨然就是……游戏人物阿瑞斯跃然纸上。
目前为止项目的所有细节都还没公布,江礼是怎么知道的?
江礼:“你觉得构图怎么样?”
霍慕东狐疑地看着他, 然后灵光一现, 想到一种可能,不由得瞬间醋海生波,莫非是那个姓林的,把画稿透露给江礼了?他们俩竟然还在联系!等项目结束,他就让法务以“泄露商业秘密”的由起诉他。
对上霍总目光复杂的视线, 江礼轻笑出声, 揶揄:“说不定我是商业间谍呢, □□你, 然后偷你公司的画稿。”
霍慕东:“……!!”当初那场乌龙,让他对江礼初印象很差, 所以连第一次也非常粗暴。但江礼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的?
霍慕东着急地解释:“我没那么想,当初是我错——”
“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江礼打断他,垂着长睫毛小声说,“我也目的不纯。”
霍慕东:“不会, 你别说气话。”
“没有说气话。”现在还解释不清楚,江礼干脆直奔主题, 说:“知道阿瑞斯的形象很正常,因为我就是画手毛毛。”
“什么?画手毛毛不是那个姓林的S……那个林涧同学吗?”
“事情是这样的……”江礼详略得当地把自己如何得到面试机会, 如何纠结,如何借别人的名字签约,一五一十地讲出来,又补充:“这件事跟林涧没关系,是我求他帮忙,你不要为难他,我只是想披个马甲,从来没占过公司一点便宜,你不能因此起诉我。”
还处于震惊中的霍慕东,受伤道:“你怎么会这样想我。”
江礼渐渐发现,霍慕东在他面前、和在其他人面前完全是两幅面孔,比如他在公司就绝对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好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大型犬。
江礼叹息,说:“我知道,只是怕你为难林涧。”
霍慕东更难受了:“你就那么在乎他?”
江礼:“……”
江礼:“你去把我电脑拿过来。”
发布命令竟然比解释和安慰还有用,霍慕东依言去客厅,翻出了箱子里的笔记本电脑,江礼一边讲他披马甲的心路历程和对游戏人物的设计念,一边开电脑给霍慕东看他就是画手毛毛的证据。
霍慕东只觉得自己实在是灯下黑。
这么多明显的证据,他愣是没往江礼身上联想!难怪当初他看人资给他的那张范画那么眼熟,分明就跟江礼从前给他看的封面是一个画风!难怪那个画手的ID是毛毛,江礼的微信昵称不就是向天再借500根毛吗?
这么多巧合,他却没往江礼身上想,霍慕东不由得反省:这是因为他先入为主,觉得江礼是个普通的程序员,怎么可能跟原画大佬扯上关系?
但事实就是,江礼如此耀眼,方方面面都优秀。
谁说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由?霍慕东现在可以列出一长串。
“干嘛这么看着我?”江礼觉得霍总眼神有点太黏,警惕地瞪他,“我只是跟你谈公事,今晚你不能在我家住。”
霍慕东感到晴天霹雳:“不是说好同居的吗?”
江礼更震惊:“什么时候说的?!”
霍慕东:“你要反悔?”
“……”江礼懒得跟他掰扯这件事,强行把话题拉回工作上,他把想出的新方案一边用线稿画出来,一边给霍慕东讲解想要加进的元素,不知不觉就聊到深夜。
画完最后一笔,江礼问:“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在动画方面,霍慕东不是科班出身,给不出专业的建议,但他有商业嗅觉,通过这么久的市场调研,知道什么样的东西会火。
霍慕东说:“你正式入职青铜科技吧,做这个项目的主美。”
“这评价给得也太高了,”江礼也挺高兴,谦虚地说,“还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霍慕东:“我认真的,你用自己的身份正式入职吧,别顶着那个姓林的名字。”想起林涧和江礼关系好到这种程度,霍慕东就感觉危机感爆棚,心里又酸又涩的。
江礼却说:“再说吧,先看看反响怎么样,我也需要市场的反馈。”上一次给游戏做原画设计还是上辈子的事,一朝回到五年前,他其实不太有底,需要实时的反馈,不断调整细节。
关掉电脑,公事谈完,霍慕东意意思思地想聊私情,可江礼坚决地把他赶出去,“不行,你要是睡这张床,我就去睡青年旅社。”
见他一点也不愿意通融,霍慕东退而求其次:“不睡床也行。那你来选,让我睡沙发还是在卧室打地铺?”
销售二选一法则,问客户“要哪个”,而不是“要不要”,会大大提高成功率。
果然,江礼说:“……睡沙发吧。”
假如在卧室打地铺,他害怕霍慕东半夜兽性大发爬上来,他可还怀着宝宝呢,擦枪走火万一出了事,他一定会把霍慕东杀人灭口。
霍总于是抱着被子滚去沙发窝着,但他并不感到失望,在这里,还能多和江礼相处一会儿。——自爆画手马甲之后,江礼就不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在他前面开电脑画画。
出租屋面积不大,之所以显得宽敞是因为它房间少,客厅集合了吃饭、休息、工作三种属性,无论办公还是用餐,都用一张矮桌,江礼坐在一组沙发的单人款里边照着线稿打底,霍总就窝在临近的长沙发里,一抬眼就能看到江礼。
纵使霍总一搭讪,江礼就勒令他闭嘴,不准打断他的思路,霍慕东仍旧觉得现在幸福得不真实。
他很想给老父亲打一通电话,感谢他无心的帮助,又怕把老爷子给气出个好歹,于是只能独自消化这份幸福。
一夜无话。
由于昨晚思路如泉涌,以至于熬夜赶画稿,第二天江礼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没有强迫人去打卡的工作,就很容易生物钟紊乱,江礼逐渐变成了夜猫子,但睡眠时间反而比上班时更充足,所以气色比较红润,精神也好。
他推开门,果然看到客厅空空如也。
霍慕东估计早就去上班了。
江礼把窗帘拉开,推开窗户,把春天暖融融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统统放进来,然后慢悠悠地点了份早餐,准备吃了再开始今日份工作。
等待的工夫,他又去客厅的穿衣镜前,掀开睡衣下摆,看自己的肚子。这是江礼最近养成的习惯,只要闲下来,就忍不住看看宝贝女儿有没有长大。
小腹隆起的弧度不算大,侧面稍微明显一些,正面看还真有点像长胖了,医生说最早16周左右会有胎动,可江礼是男生,没有生期,没办法像女孩子那样算出准确的孕周,但华老按着b超推算,告诉他很快会出现胎动现象,不要紧张。
江礼非常期待。
吃过早午饭之后,江礼把昨晚的画稿又润色了一遍,用邮件发给美术部。因为这一版跟之前的海报设计改动非常大,那边似乎也在犹豫,问毛毛老师方不方便开一次视频电话会,江礼欣然同意,但关掉摄像头,只打开画面共享和变声器,跟青铜科技的同事们开了一场讨论会。
大家集思广益,将这版海报的整体风格确定下来,江礼虽然没有去任职主美,但由于技术过硬,不但精通原画,还涉猎动作、特效,对角色、场景、界面都有成熟的想法,很自然地逐渐主导了这次会议。
像这种专业性非常强的工作,专业能力比管能力更重要,技术人员也对大佬有着迷之崇拜,江礼不但画稿风格成熟洗练,还有做程序员的经验,就连现在《深空》项目部用的引擎平台都是他参与开发的,导致江礼对很多问题都能提出一针见血的建设性意见,把美术部那群技术宅迷得五体投地。
傍晚时分,霍慕东发了消息提前报备不回来吃饭了,让江礼不用等他。
已经点好外卖,且喝了一半鱼片粥的江礼:“……?”他没打算等他啊。
但出于礼貌,江礼还是回了个“好”。
过一会儿,霍慕东发了一张图片,一桌子没怎么动的山珍海味,以及空了的酒瓶和分酒器,并配文:“还没吃完,我尽量十一点到家。”
江礼:“要是喝多了就不准回来。”
霍慕东秒回:“我没怎么喝,非常清醒。”
江礼有一搭没一搭地回消息,一顿饭快吃完,才恍然发现不对劲:霍慕东怎么一副要跟他过日子的态度?应酬太晚不能回家、提前报备,这不是男朋友或者老公才会做的事吗?
明明他还没答应复合呢。
江礼警惕起来,为了不让自己稀里糊涂被忽悠住,后来直接无视了霍慕东。
他趁着傍晚温度适宜,下楼散步,保证了今天的运动量,再回去开电脑画画,这时候,一天的工作才真正开始。
霍慕东回来的时候,正看到江礼抱着电脑干活,很自然很亲热地说:“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江礼:“……你怎么进来的?哪儿来的钥匙??”
霍慕东换了鞋,走过来,邀功似的跟江礼晃晃手里的钥匙,“我自己配的。”
江礼:“……”我还得夸你呗?
“等等,”江礼皱起鼻子,“一身酒气,还有,你的拖鞋是怎么回事?”
霍慕东连忙倒退几步,站到熏不到江礼的位置,才跟他展示自己的44码大脚:“我的拖鞋跟你的风格不统一,配钥匙的时候新买了一双,上午你还没醒……”说着,他又从低调的纯黑色S-LOCK公文包里,掏出一套崭新的牙具,跟江礼原本放在卫生间的那一套款式相同,只是颜色不一样。
江礼:“……”
霍慕东展示完情侣款物品,就往卫生间钻,“我先去刷牙,免得酒味儿熏到你。”
这么大一活物在家里晃悠,江礼暂时也没办法画画,干脆起身跟过去,靠在卫生间门口,赞许道:“还以为你喝了很多酒,没想到真挺清醒的。”
霍慕东:“我酒量好,早练出来了。而且应酬完就抠嗓子吐过,酒醒了才回家。”
“……”江礼忽然想起自己对他的警告:喝多了不准回来。
这人不会是因为这个才专门自行醒酒吧?
江礼有点愧疚,语气也放软:“你不要经常抠嗓子,时间久了,会把胃弄坏。”
霍慕东捕捉到语气里的温柔,十分熨帖,借着漱口的动作,埋下头悄悄地扬起唇角,才安慰道:“不是专门为了醒酒回家,吐出去才舒服,早晚都要吐的。”
做过多年社畜,江礼也知道,有些场合不得不喝酒,连他们这些搞技术的都不能免俗,更何况大老板们呢?
他无奈地说:“酒桌文化真是糟粕。”
霍慕东无脑夫唱夫随:“对,都是糟粕,是阻碍社会进步的毒瘤。”
江礼:“…………”
江礼懒得他,回去接着画画。
洗漱完毕,霍总又冲了个战斗澡,额外含了一口薄荷味漱口水,确定自己味道清新,才回到客厅,但没老老实实窝进自己的地盘,而是试探底线般的,坐到了江礼那张单人布艺沙发的宽厚扶手上。
江礼停下压感笔,面无表情地看霍慕东:“你怎么想的?那么大一坨坐扶手上,再给我沙发压塌了。”
霍总非常会推销自己,当即撩开衣摆,露出结实的六块腹肌,“我一点都不胖,你看。”
“……”江礼只看一眼就赶紧别开视线。
他不敢仔细看,做了快四个月和尚,突然有个气味清新、身材完美、浑身散发着荷尔蒙气息,又不掩饰挑逗心思的男性近在咫尺,江礼真有点招架不住。
堂堂大总裁竟然打算以色侍人,真是下作。
江礼手动帮他把腹肌盖上,冷淡地说:“别在我面前晃,我在工作呢。”
色.诱失败,霍总有点失落,但并不打算走,说起工作,他还有别的话题跟江礼聊,“今天美术部都炸锅了,那群家伙整天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平时谁也不服谁,却全被毛毛老师俘获,江礼,你是怎么办到的?”
“怎么俘获的?”江礼明知故问,脸上有点掩不住的小骄傲。
霍慕东觉得他可爱极了,配合地说:“一层楼都能听到他们鬼哭狼嚎,说跟你开一次会,学到很多东西;头一回知道全能大神是什么样子;就是毛毛老师过于神秘,轻易不答应视频会议,终于通话一次还用变声器。他们都想让你开讲座,又不敢打扰你。”
江礼被夸得不好意思:“哪有那么厉害。”
霍慕东觉得江礼哪儿哪儿都好,不但长得好看,还才华横溢,显示器和CPU都是顶配,自己真是捡到宝了,他侧坐在沙发边沿,目光黏着江礼精致俊秀的侧脸,学电视剧里的台词感叹:“江礼,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江礼:“……”
江礼心说:我肚子里有个大惊喜,就是过于惊世骇俗,真说出来还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
思及此,江礼问:“霍慕东,你喜欢小孩子吗?”
霍总警觉起来:“怎么这么问?”
“随便问问,就是好奇,”江礼抬起脸,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有没有想过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霍总心说:考验,考验这么快就来了!
他正色道:“我不喜欢小孩!也从来没想过生个自己的孩子,你不要有压力!”
江礼:“…………”
但江礼不太相信:“可是,霍家这么大的产业,不需要继承人吗?你父母不会催吗?”
霍慕东心道果然,“是不是老爷子上次来跟你说了什么?别听他的,我既然答应你,就可以做到,不管他接不接受,我们都能光明正大在一起,我霍慕东这辈子就只认你一个丈夫。”
“……”说不感动是假的,甜言蜜语谁都爱听,关键是霍慕东真去这样做,豪门家族的未来继承人,为了跟一个平凡的男人在一起,愿意堵上事业和未来,江礼既感动,又佩服,换做是他,都未必有这样的魄力和勇气。
可是——
江礼问:“如果不考虑我,你也真那么讨厌小孩子吗?”
“讨厌!”两个字掷地有声。
江礼感到肚子有点异样,好像里头有条小鱼飞速地往肚皮上轻轻撞了下。……这是,胎动吗?
霍慕东还在表忠心:“我真的讨厌小孩子,看到都会觉得烦,就算我是个异性恋,也绝对丁克!”
“……咕噜。”
霍慕东:“我好像听到你肚子叫,你饿了?”
“没。”江礼双手护住肚子,试图捂住小家伙的耳朵,对霍慕东说,“你先别说了。……去给我倒杯水吧。”
“哦,好。”
支走霍慕东,江礼悄悄对着隆起的小腹说:“乖宝贝,别生气,他不是真讨厌你,他可能是……在安慰我。”
江礼不傻,知道霍慕东故意这样说,多半是以为他们在一起,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他是在安慰他。
可话说回来,江礼也有点担忧,万一霍慕东真的不喜欢小孩子怎么办?
不论试探也好,培养也好,江礼希望先给霍慕东一点暗示,于是接下来一阵子,他每天都要抽出时间,当着霍总的面刷刷短视频、聊聊天,内容全是各种萌娃。
霍慕东一开始挺开心,在外奔波一天回到家,就能和喜欢的人亲亲热热地说会儿话,刷刷短视频,仿佛分隔许久的苦闷都被一扫而空,然而,时间久了,他渐渐察觉出不对劲,江礼好像很喜欢小孩子,他在跟自己暗示什么?
霍总逐渐郁闷,却又不敢在江礼面前表现出来,生怕把还没重新追到手的老婆又给吓跑。
郁闷无法排遣,便化作工作的动力,项目即将开始第一轮宣传,也是首次试水,全公司上下都弥漫着紧张的情绪,除此之外,霍总更要操心回购股票的事情,白天黑夜都忙得脚不沾地。
压抑太久的情绪终归要找到渠道爆发,某次应酬上,霍总终于忍不住,说漏了嘴:“我有一个朋友,伴侣非常喜欢孩子,但他生不了,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通常情况下, 霍总不可能吐这种私密的真言,今天是真的喝高了。
好消息是酒过三巡,大家都有点晕乎, 有人劝:“年纪轻轻的, 你,不是, 你朋友再去医院看看呢?”
霍慕东只是摇头。他去看多少医生都看不出生孩子的能力,他是男的啊。
“领养一个呢?”
霍慕东还是摇头, 听江礼的意思, 蛮想要一个亲生孩子的,他真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败在性别上。
因为问题无解,最后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有人提议, 再开第二轮去“透一透”, 霍慕东当即表示自己是有家室的人, 不去声色场所, 但投资方喝上了头,非要拉他, 再三保证:“绝不是不良场所,纯喝酒。”
这些日子,霍慕东每天都雷打不动回出租屋,回家太晚的时候还会打电话或者发微信提前报备, 今天他也说有应酬,要晚点回, 让江礼不要等他,可直到凌晨12点多, 也还是没人影。
“谁等你啊,真会自作多情。”江礼放下数位板,忍不住又查一次手机,看到霍总发的消息,如是说。
特意等其实真不至于,因为辞职之后,江礼就变成了夜猫子,现在才12点,正是他灵感最爆棚的时候,下笔如有神。
但说不担心也是假的。每天都必定回来报道的人,突然失去音讯,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某些想法一旦冒头,就容易一发不可收拾,江礼不受控制地想:一辆劳斯莱斯行驶在环路上,忽然一辆只有夜间才能进五环的大货车,由于司机疲劳驾驶,再加上视觉盲区,横冲直撞把劳斯莱斯掀翻,油箱起火,车毁人亡……
太具体了,江礼赶紧摇摇头,停止胡思乱想,“呸呸呸”三声,以示刚才的幻想都不作数,但终于决定给霍慕东打个电话,万一他喝多了没人管呢?
没想到电话拨通,对面很快就接起来。
是董助。
董闻:“江先生,您还没睡,太好了,您家具体位置在哪里呀?我们刚从医院出来——”
江礼急道:“怎么去医院了?霍慕东怎么了?”
“您放心!霍总只是睡着了。”董闻解释道,“老板最近总是胃疼,今天又喝太多,犯病了,医生检查过,没什么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