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绿茶顶流在综艺同居—— by斯通先生
斯通先生  发于:2024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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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里说着话,他的手却已经往下伸,牢牢扣住了林琼的两只手。
林琼哆嗦了一下,手心开始迅速地发汗,发烫。
邹彦生的话还唤起了他的一些回忆。
确定心意之后,两个人迅速变成了亲一下都是家常便饭的亲密关系。
在那之后,亲吻之上的事,他们也做过。
比如□□一下□□啊之类的。
可令人奇怪的是,再动情的时候,邹彦生也没有突破最后一步。
邹彦生追求他的时候看起来那么猴急,又是买情.趣用品暗示,又是不惜用肉體来勾引,可实际上他却一直没做出侵.犯性的行动。
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但也没忙到那个地步。
何况邹彦生一直也有需求,并没有认真当个柳下惠。
这种情况,换作一般人都挺难理解的。
不过林琼对于他选的对象是个变态这件事,有相当的了解。
变态的思维总是不能用常理来推论。
邹彦生就像个养尊处优的食客,他欣赏食物,给食物赋予审美,细嚼慢咽,从冷盘吃到正餐。
林琼总觉得邹彦生不是不想吃,而是在等一个时间。
一个充满仪式感的场合。
邹彦生会把他当成一个礼物,等到那一天再正式拆开,然后“送给”他自己。
之前林琼以为这个时间会是邹彦生第一次拿玉兰奖的那天,然而邹彦生对那个时间好像不是很满意。
而现在,他很不凑巧地想起来,再过两天,就是邹彦生的生日。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二十一岁之后,邹彦生的每个生日几乎都在剧组度过。
随着他名气越来越大,生日宴也越来越热闹,制片导演编剧演员们,每个人都给他敬酒,说吉祥话,他接了一些酒,就会开始装醉。
装醉是个技术活,时机很重要。既不能让人看出做作,又不能让人以为你的酒量太差,而觉得有可乘之机。
后来邹彦生也常常反思,他最初为数不多的一点演技,可能都用在了装醉这件事上。
每年的生日,等筵尽人散,邹彦生喜欢站在黑暗里,闭上眼呼吸。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期盼过自己的生日。
按顾枝蔓的安排,他下午一点参加了品牌展,下午五点又去参加粉丝们一起办的生日活动。晚上八点半,邹彦生笑着和粉丝们告别。小刘跟他说着什么,他漫不经心应着,手里点开一条弹窗,跳转进了一个APP。
显示远端已经上线了。
他勾起唇角。
时间推回到几天前,邹彦生有意且有意地在林琼面前提起“生日”的话题。
他很狡猾,先问林琼想要什么礼物。林琼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回答:我什么也不想要。邹彦生做委屈脸:“可是郝哥哥和菜狗前几天问你想要什么,你都给他们发了链接。”
林琼:“……”
这下被拿捏了。
他干脆把手机递给邹彦生:“那你行行好,帮我清空购物车呗。”
“都有什么?”邹彦生笑着问。
“反正没你想的东西。”林琼说。
然而林琼还是低估了邹彦生的无耻程度。
两天后,收快递收到手软的他当着邹彦生的面,拆出来了一盒画着热辣图案的小纸盒。
他面无表情地拆开盒子,抖开说明书,念出上面的文字:“梦幻神器,内有螺旋花纹,由上千条褶皱堆叠而成,给您欲□欲□的至高享受……”
他念不下去了。“怎么说,我觉得,这个不会也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吧?”
邹彦生从他开始念说明书就笑得乐不可支,连耳朵都笑红了:“不,这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林琼面露狐疑,又从快递箱里扯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给亲亲小邹,期待和你一起使用。——你的琼琼=3=
太不要脸了!林琼就跑回去翻购物记录,千真万确就是他的订单,备注上就是那句话!
他的一世英名!
林琼把纸和说明书摔在地上:“这要怎么一起用啊!”
邹彦生忍着笑把东西都捡起来,告诉他:“等我生日那天你就知道了。”
小刘从后视镜看到邹彦生的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怎么了?”
“没事,”邹彦生抬起手拄在唇边,咬着指尖,好像个正在挨饿的人,试图以此按下心头的痒意,“快点回去吧。”
小刘呵呵笑,以为邹彦生是想林琼了:“都提前半小时走了,还等不及啦。”
“是啊,”邹彦生愈发心痒,嗓子淬了蜜似的,浓稠齁人,“等不及了。”
林琼拿着那个巨大的硅胶产品,用手指撑开口子往里面看,撇撇嘴:“总感觉这东西会吃人。”
又小声嘟囔:“弄脏了也不好洗吧,简直是细菌培养皿。”
话虽如此,他还是对这个东西充满了好奇。
其实他还没用过这种……
看了眼时间,离邹彦生散场好像还有一会儿。
邹彦生打开家门,听见一阵仓皇的逃窜声。哒哒哒的脚步向楼梯深处攀登,他喊了一声:“林琼?”
“等一下!”林琼的嗓音里带着慌乱,“你怎么就回来了?”
邹彦生的鼻子动了动,没有如他所愿闻到一些特殊的气味,心下有些失望。他笑着问:“这么心虚,难道在偷人?”
林琼:“是啊,人还躲在窗帘后面呢。”
他东张西望,随便扯了个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快递箱把飞翔人机杯塞了进去。
塞完他有点后悔。
邹彦生回来得太早了,搞得他莫名心虚。
其实他有什么好心虚的呢?不就是一时兴起拆了邹彦生的玩具吗?不是这小子说了要今天晚上一起用的吗?刚刚完全可以落落大方邀请:小帅哥一起来玩呀!
但他错过了这个时机。
不,应该说他很紧张。
即便亲热过很多次,有些脸红心跳的事儿也都做过了,可到了临门这一脚,由于邹彦生预告似的那句话,林琼紧张得不得了。
谈对象不做调查问卷的坏处这就来了。
万一邹彦生有点什么字母癖好可怎么办啊?
他是配合还是不配合?
他搓了搓发热的脸皮。
最近他的想象力越来越丰富了。
楼下的邹彦生却不紧不慢,换鞋,擦手,把帽子隔在架子上,喝了一口水,甚至真的开始往窗帘那边走。
林琼神情复杂地走下来:“……你还真以为那边有人啊?”
“谁知道,”邹彦生边说边掀开窗帘,“万一你说的是真的,让奸夫跑了,我岂不是很亏?”
林琼:“…………”
林琼的心里还在打鼓,邹彦生却像忘了他之前说过什么,闭口不提正事,而是跟他慢慢分享:今天和粉丝们一起做了什么,又和谁谁谁见了面,最后亲了亲林琼。
“今天很开心,也很累,我先洗澡睡觉了。”
林琼内心一片兵荒马乱:“……哈?”
哈???
邹彦生这就想睡觉?那他今天的那些心理准备岂不是白做了?!不可能!
林琼揪着邹彦生的衣服把人往回拉。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竟然轻轻松松就被林琼抓了回来。
对上林琼的视线,邹彦生那双狡黠的眼里已经盈满了笑意。
林琼就知道自己又上当了。
他气势不减,秀气的眉毛上挑,干脆顺手把邹彦生推倒在了沙发上。
邹彦生今天穿的是一件休闲的真丝衬衣,此时他胸前的三颗扣子敞开,露出大片干净的胸膛,随着笑声而起伏:“林老师不让我睡觉,是想做什么?”
林琼:“……”
他发狠,整个人跳到邹彦生身上去,想压下他的得意劲儿,被邹彦生迅速地翻过身盖住。
林琼发誓他今后一定强身健体,好好锻炼。
他被结结实实地压在沙发上,这时才察觉到和邹彦生平静的表情截然相反的、相较于平常更为滚烫的躯体。
“林老师,”邹彦生的手指从林琼的肩膀处往下滑,直滑到他的手心,紧紧扣住,“我今天在软件上看到了。”
砰砰砰砰。林琼没过脑子,听着自己嗓子眼的心跳问道:“看到什么?”
一串刻意压低的气泡似的笑声掠过耳畔,林琼仿佛听见了邹彦生用舌尖抵过牙尖的动静,说不出的勾人。
“看到你送我的礼物,被用过了。”
林琼真的像个礼盒一样,被收礼物的人慢慢拆开了,仔细观赏,反复占有。
一段木制的楼梯,他被串在邹彦生的怀里,跟着他攀爬,每一阶都泣不成声。
他哆嗦着,一边骂人,一边被迫去找被他藏起来的东西。
然后像条搁浅的鱼,望着远方摇晃的墙壁,不断喘气时,林琼终于明白了邹彦生说的“一起用”是什么意思。
也明白了人这辈子无时无刻不在做选择,前和后不能同时得到满足,否则欲.望太盛,反而会产生一点点被吞吃入腹的恐慌。
可不管他怎么反悔,恼羞成怒,言语刺激,甚至学会了嘴软,态度反复横跳,都没能逃出被快乐支配的荒唐夜晚。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嗓音沙哑,被邹彦生抱进了他那个巨大的按摩浴缸里。温热的水流和缱绻的情思一起包裹住他。
可水面的平静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他们又接吻了。一开始只是嘴唇贴贴嘴唇,后来就互换位置,他把邹彦生垫在身.下,感觉自己浮了起来,却不知那是肉.体还是灵魂。
在水中接受一层层拍过来的浪花时,他好像做了个梦。梦见他真的变成了一尾鱼,水纹是他的鳞片,空气和水流从他迟钝的腮片中滤过。他游到瀑布之下,因水花的击打而跳跃,在剧烈的抖动里迎来新生。
沉闷而混沌的思维中,他竟然空出脑子,回忆起以前从某本书里看来的,用于描写□后的某句话。
“打开窗户,夏夜在我们晒黑的肌肤上流淌。”
当时觉得很美,但如今想来,那一定不是女方爽.到后发出的感想。林琼用最后一丝力气来吐槽,如果是承受方来形容,一定会这么来比喻才显得贴切:
我像瓶拔了塞的红酒,流淌在了这片夜里。
作者有话要说:
并没有在大年三十更新……!
谁能想到□这个符号已经快变成我的常用符号了。
PS:最后引用的那句话摘自加缪的《局外人》。

林琼的下.半.身好像被撕开了,两条腿更是又酸又痛,厚重的乳酸堆积感。
邹彦生也还在睡,两片浓密的睫毛温顺地垂闭着,挡住他那双招人爱也招人嫌的眼瞳。挺括的鼻梁下方,那张嘴边还衔着满足的笑。
林琼看着就想踹他一脚,可惜无能为力,只能恨恨地瞪着。
他持久的注目礼终于唤醒了邹彦生。只见这只人面禽兽的五官动了动,僵睡的身体复苏,最后像童话里的睡美人那样,张开了一双清澈的眼,缓缓捧出温暖的笑意。
“早。”邹彦生可比他有余裕,不仅四肢仍然健全,也没被人在身上开洞,凑过来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子。
痒痒的,像猫一样打招呼的方式,莫名令人安心。
身体的不适让林琼仍然充满怨念,他用念经一样的语气说:“我像被一只阿哈尔捷金种.马□了三次。”
邹彦生刚想去亲吻他脖颈的动作骤然停住,脸埋在他的锁骨里,肩膀强烈地抖动着。
“别笑啊。”林琼额头上青筋直冒。
邹彦生:“抱歉。”
这回他直接笑出了声。
林琼发誓,他这辈子要封心锁欲。
而且他对邹彦生的胴.体已经半点兴趣都没有了!一点点,一咪咪都没有!
他在家瘫了整整两天,尹思明来京市叫他出去玩他也不肯动。尹思明又想来看他,也被他拒绝了。
菜狗嘴上不把门:“你也做了那个什么小刀剌屁.眼手术?”
这个“也”字指的是符千帆,据说老符今近年来不太爱动弹,深受混合痔所扰,上个月在多方规劝之下,才放下包袱和脸面,去把手术做了。
林琼呵了一声:“剌我的可不是小刀。”
是转基因大青椒!
消极三天之后,林琼深感这样当废物是不行的,他得开始运动了。
邹彦生有健身房,而且设备齐全,还能免费压榨邹彦生做私人教练。
但林琼是死也不会这么做的,用阑尾想都应该知道邹彦生安不了什么好心。加上邹彦生最近比从前清闲,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多,怎么想怎么危险。
多番考虑之下,他决定下单健身游戏卡。
然而等东西到了,他也没立刻燃起锻炼的动力,直到几天后阿哈尔捷金种.马再次发力,他才痛定思痛,决定这次真的要运动了。
在家运动他没有毅力,又不想让罪魁祸首来辅助他,最后他还是决定报个健身班。
符千帆听说之后,竟然兴冲冲地找过来,说是要组成一个健身小队,为此他专门请了一位知名的私教。林琼想着不蹭白不蹭,结个伴互相监督也是好事,就答应了下来。
转眼就是林琼的生日到了。
顾枝蔓跟他们商量,那天是带着工作室的核心员工一块儿去吃个饭,还是单独给林琼庆祝一下。
林琼本来想说私下吧,别费劲。但后来又改了主意,说一块儿热闹点也行。
最好热闹一个通宵,让邹彦生没有把自己“送”给他的机会。
结果是那天晚上大家的热情太旺盛,林琼几乎招架不住,多喝了几杯。他的烂酒量根本不用装,很快就喝得醉醺醺的,最后被邹彦生捡了回去。
林琼半梦半醒,睁眼看见邹彦生放大的俊脸就停在他的面孔上方,含情脉脉。
林琼:“你干嘛呢?”
邹彦生:“我在想你如果再不醒,我就要嘴对嘴喂你喝醒酒汤了。”
林琼往上推他的脸,用行动表示拒绝。
“其实我对睡梦play也有点兴趣,”邹彦生表情遗憾,“漫画里看起来都很……”
“少看点那种漫画!”林琼瞬间共情了那些投诉游戏和动画片的家长。垃圾食品,误人子弟啊!
酒醒了一大半,林琼反而精神萎靡起来。邹彦生不辞辛苦,鞍前马后地伺候他,又是给他敷面膜,又是给他捏肩膀捏手指,充分展现着作为伴侣的贤惠。
等他的动作闲了下来,林琼忽然一言不发地抱住他的腰,额头靠住他的手臂。
邹彦生顿了顿,内心荡漾着淡淡的喜悦。
林琼有时候的表现像猫,双标这一点尤其像。他可以任性亲近别人,别人却不能随意亲近他。
“怎么了?”邹彦生抚摸着他的头,好像把一辈子的温柔都用在了这个动作上,“今天晚上感觉你没有很开心。”
林琼闷闷地“嗯”了一声。
“是不是人太多了,你不喜欢?”
林琼闷闷地摇头。
邹彦生只好继续揉他的头发,直到听见林琼说:“我就是有一点……想我妈了。”
从去年发生争吵开始,他们母子就再也没见过面。虽然林珏有几次露出了些许和解的意思,可两个人总是聊着聊着就不欢而散。
但吵得再厉害,冷战期再长,到了这个日子,林琼能想起来的,还是林珏的好。
想起他们相依为命的那些日子,是林珏用单薄的身体为他撑起了一片无雨地。
邹彦生试探着问:“要不要再和阿姨聊聊?”
林琼却又摇头。“聊得够多了,想不通,结果还是一样的。”
“是我的问题,”林琼最终承认了,“是我不甘心,所以束缚着她。”
可他其实乐见林珏现在的幸福,也并不想打破它。
“其实我觉得她也还在生气。”
“为什么这么说?”邹彦生问。
“感觉上吧,她其实没法理解我。而且……”林琼突然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其实以前我们也冷战过,但是时间都不长。她每次想和好,都会做点吃的,然后跟我说,吃饭了。”
邹彦生会心笑了。“我妈也是这样。”
“想和好吗?”他问林琼。
林琼抿着嘴,没有回答。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解决那个心结,怎么去和好了。
这天之后,林琼迎来了一段时间的赋闲期。邹彦生接了一个剧的客串角色,戏份不算多,也没有改的必要,根本用不上林琼。
林琼的心思就放在了编剧课和健身上。空闲的时候,他就去满世界看话剧和音乐剧。碰上邹彦生有空,就一块儿配个种。
所幸林琼那上千一节的健身课略有成效,再也没出现过三天下不了床的惨烈景象。
不知不觉,竟然又是好几个月过去了。
春暖花开的季节,邹彦生主演的第三部 电影定档,并着手准备首映。
首映礼就在京市,邀请了各方媒体,当天整个主创团队都会出席做宣传。由于首映礼基本上需要邀请资格,因此许多不可能抵达现场的人都在网络上扬长脖子,等待知情人士透露一点比预告片更详细的内容。
更令人吃惊的是,在售票平台上,一部这样的文艺片,预约想看的人数竟然已经突破了百万。
舆论会这么热闹,既因为主演是邹彦生,又因为总编剧是林琼。
这说明互联网的确是有记忆的,大家都还记得那句:邹彦生能拿影帝,双木小玉京直播跳脱衣舞。
就连林琼心里都在期盼,到了首映礼上不要有无良媒体提这一茬。
首映礼的受众一般是剧组邀请的影评人,以及一些电影爱好者。坐在前排的一般是媒体和其他重要嘉宾。比较主旋律的电影还会邀请当地的文体高层。
而主创团队的成员有优先邀请资格,林琼听说邹彦生的邀请名额用掉了,好奇地问他邀请了谁。
邹彦生说:“算是我的粉丝吧。”
他这么含糊其辞,林琼表示他其实也不是很关心:“那我也要邀请。”
他邀请了尹思明和郝一嘉。
他作为主编剧的第一部 电影,最想和一直支持他的人分享。
难得的是邹彦生没有吃醋。他反而表现得很高兴:“这是一个让他认识到你有多爱我的好机会。”
林琼:“你是三十岁,不是三岁了,OK?”
终于到了首映礼当天。
主创团队在另一个房间,和观众们同步观影。
灭灯之后,巨大的屏幕上显现出一帧帧画面。
长达五分钟的时间里,仿佛是一部默片,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由贺菱饰演的女主角岑尔看向外界的视角。
争吵的姨母和姨父,能从口型看出来的脏话,朝她扮鬼脸的两个表弟,日复一日,没有变化的一切。
直到那个叫万风的年轻男人从她身边掠过,从小偷的手里抢回她不知何时被取走的小提琴,又像个踩着彩云而来的英雄似的,把小提琴递到她面前。
“你的琴!”
声音出现了。
随之而来的,是慷慨激昂的c小调第五交响曲,巨幕转暗,扭曲如乐符一样的标题浮现:
风的耳朵
Her ears
岑尔在十七岁那年几乎完全失去了听觉。那是地震的余害,她虽然救回了性命,父母和她的听力却永远被带走了。为此她和已经录取她的音乐学院失之交臂,变成了姨母家里的寄生虫,已经三年了。
她每天坐在广场上看鸽子,看天,看来来往往的行人。因为听不见,所以眼睛能看到的景象格外有魅力。她总是一坐就一下午,看得忘我,才会忘记烦恼,甚至忘记了她的小提琴。
她看着万风,却不敢和他说话。失去听力之后,她连话也慢慢不敢说了,因为有人写字给她看,说她的发音很奇怪。
她生涩地比了一个“谢谢”的手语。万风这才意识到她是个“聋哑人”,目瞪口呆,最后随意地往她身边一坐。
岑尔觉得尴尬,以为他是想让自己给谢礼。可她身上没有钱,只好在手机上打了字给万风看:我没有钱,如果可以的话,你愿意听我拉个曲子给你听吗?
万风喜欢听她拉曲子,他的想象力丰富,总是能准确地把音乐描绘成具体的画面,再用文字展现给她看。这是万风的拿手好戏,因为他常年在女人间经营。可岑尔不知道,她天真地想象着:你一定是附近大学里的学生吧?
万风在一瞬间的惊愕过后,结结巴巴,犹犹豫豫地承认了。
在那之后,万风就好像变成了她的耳朵,人间的欢声笑语,都随着他回到了她的脑海中。他们甚至用五线谱和乐符商量好了交流的暗号,比如do代表小心,re代表可以继续,mi代表停止,fa代表满意,so代表抱歉,la代表高兴,xi代表生气等等。在五线谱的不同位置,代表了不同的程度和意义。
岑尔觉得,不会再有比现在更快乐的日子了。
她并不知道万风的处境,更不知道万风的谎言,她把自己的小提琴作为礼物送给万风。万风不肯要,她却说,她已经用不上了。
她的大脑皮层永久性损伤,即便一直吃药,效果也很微弱,也许她这辈子都会在没有声音的世界里生活。可万风很有天赋,如果他想,他是可以在音乐这条路上走下去的,即便不是作为职业。她希望万风能替她去听那些她还来不及学的曲子,让这把琴有它应有的价值。
她的话让万风燃起了希望。
他好像真的变成了她口中的“大学生”,好像真的有她说的那些天赋,好像真的能去学音乐,好像真的能拥有与现在截然不同的人生。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他疯狂而暴躁的母亲侮辱他,贬低他,在被他掼在墙上警告一番后,竟然抓住岑尔送给他的小提琴,狠狠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面对他痛苦的表情,母亲一边落泪一边大笑,恨恨地说:你别想抛下我……我绝不让你抛下我!
与此同时,岑尔的姨母发现了他们的交往。在知道岑尔把小提琴送出去后,她愤怒地指出万风是个小混混,游手好闲,专门骗岑尔这样的乖乖女。岑尔把价值十几万的琴送出去根本就是打水漂,既然不想要这把琴,还不如早点说出来,卖了好解决家里的困难!
岑尔这才知道姨母的担子有多重。
小姨说,你爸妈什么都没留下来。
小姨说,为了钱我每天和你姨爹吵架,要养家糊口,要给你治病。
小姨说,那个混混肯定把琴卖了,不信你再见到他,看他还能不能把琴拿出来。
万风当然拿不出来,在岑尔委婉暗示想再看一眼小提琴的时候,万风选择了撒谎。
岑尔终于相信了姨母的话,对姨母的愧疚和对万风的失望让她崩溃了,用难听的发音发泄着她的怒火。
万风百口莫辩,因为他们的相识相知,完全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他们就此决裂,各自回到了黑暗的夜晚之中。
岑尔开始和她的痛苦和解,她主动留在家帮她的忙,做一些她能做的改善生活的兼职。即便过程很艰难,她多次碰壁,却还是努力地生活着。
可姨父却不觉得她的改变有什么效果,只会是个持续的累赘。他偷偷和老家乡下的人达成协议,用八千块钱,把岑尔许配给一个三十多岁的光棍。
这个计划被意外被万风撞见,他着急地在岑尔家附近蹲守,想给岑尔传递信息。
可岑尔的窗户始终没有打开,万风鼓起勇气去敲门,却被姨母认为是胡说八道,并且赶走了他。
岑尔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姨父带出了门。她的“买家”就在不远处等着,雇好了带走她的车辆。
然而走出门后,岑尔就发现了不对劲。
地上画了不少五线谱,上面写满了在乐理上并不通顺,却能够让她看懂的符号。
抱歉。抱歉。停止。停止。
越往后越多的“停止”,叫她心生疑窦。到达小区门口时,那个巨大的高音符号贯穿了整个路口:小心!
仿佛是万风的声音钻入她的脑海,她忽然明白了万风的意思,伴随着交响诗的升调,她扭过头,拼命奔跑起来,穿过猎猎风声,痛哭着跑向广场。
万风站在广场的正中央,用细心弥补过的小提琴拉着沙哑的琴音。
电影在男女主漫长的对视中结束。
导演匡四维带着演员们上台的时候,台下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林琼站在媒体黑压压的摄像头前,辨别着前排有哪些人可能是邹彦生邀请过来的。
结果是除了郝哥哥和菜狗,都是陌生面孔。
媒体在采访完匡四维之后,把话题扯到了作为编剧的林琼身上。这位女记者问了一个让林琼意料之外的话题。
“请问林老师,刚刚匡导演所说,比起爱情,电影讲得更多的是亲密关系的羁绊,通过观影,我确实能够切身体会到这一点。通过对比原著和电影的侧重点,我想请问,您对亲情两个字是怎么理解的?亲情带给您感受更多的是痛苦和磋磨吗?”
林琼握紧了话筒。
“我只能向你陈述我的观点:苦涩是亲密关系中必须经历的一部分。就像社会学中说到的刺猬法则,它其实更适用于亲缘关系当中。我们最熟悉对方的弱点,所以更清楚怎样能让对方更痛苦。在我们拥有理智时,会刻意避开这一点。但当我们被感性冲昏头脑时,它就会变成我们的武器。我想要表达的是,正是因为我们拥有这样的权力,所以在经营亲密关系时要更谨慎……”
说到这句话时,他不经意转移了目光,忽然定住了。
——林珏居然正站在人群的中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他不由得红了眼眶,嗓音也如同一把破损的小提琴,沙哑了起来。
“因为当感情中的苦涩压过了快乐,就会对这段关系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亲人之间,也不会例外。”
女记者继续问:“那么,您原创的这段音符交流情节,是为了调节情感关系中苦涩的部分而创造出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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