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冬歉面子上不在意,一直是一副被宠上了天,蛮横任性的样子。
但其实,他的心里非常非常的害怕。
害怕到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害怕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纸老虎。
这些事,他一直知道,却从来不关心。
因为他近乎自负地觉得,只要自己在,就不会有任何人敢伤害他。
不管整个飘渺门对冬歉抱有着怎样的看法,都没有任何人能将冬歉从他的身边赶走。
他从来没有真心实意地帮助冬歉想办法,他永远只是让他一个人承受着一切,站在一个高高在上的视角。
他曾经以为冬歉也并不在乎。
他曾经以为冬歉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谓。
可是事实上不是这样的。
他害怕到愿意逼迫自己做自己平生最讨厌的事情,也不愿意在仙门考核中被所有人知道他的本来面目。
而更残酷的真相是,冬歉做这一切的目的,全部都是为了他。
冬歉其实根本不想要仙门考核第一名的奖励。
所以当他知道他幸幸苦苦赢来的本命剑不能叫初辉的时候,那一刻,他曾经付出的心血仿佛全部失去了意义。
在他之后,他甚至从来不去过问,也不好奇属于自己的本命剑究竟长什么样,他甚至不想知道自己握起它的时候,那千万人追求的人剑合一的感觉,到底会有多么奇妙。
因为他知道,他已经赌输了。
输的彻彻底底。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都是自己当初那堪称自私卑劣的恶念。
谢清枫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办法说出来一个字。
他知道,凤煜说的这些话,是真的。
凤煜看着谢清枫这副无力辩驳的模样,嗤笑一声,冷着眸,一字一句地往他心上捅刀子:“你确实没有逼他,可与此同时,你已经将他推到了更险恶的深渊。”
他凉凉地扬起唇角:“不过现在好了,他死了,也厌恶透了你,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回来。”
听着凤煜转身离开的动静,谢清枫的手指动了动,像是缓缓动弹的雕塑。
眼看着凤煜要抱着冬歉离开,谢清枫心脏犹如崩裂一般的痛,双目闪过一道寒光。
他像是压抑到极致的困兽,声音是从齿关里挤出来的:
“别动他!”
转瞬间,谢清枫的剑穿透了凤煜的肩膀。
刺目的血色在凤煜的肩头蔓延。
凤煜垂下眼帘,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瞬间,喉咙里传来一声莫名其妙的低笑。
紧接着,他眼中寒光乍现,霎那间,他全身的魔气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带着悍然的力道顺着谢清枫的剑涌入了他的身体,死命地攻击着他的心脉。
谢清枫吐出一口血,脸色苍白,却仍然没有松手,用力将剑在凤煜的血肉里生生剜了一圈。
凤煜纹丝不动,甚至嗤笑一声:“你现在倒是装出一副痴情的样子来了,可是,不觉得已经晚了吗?”
他话音未落,下一秒,谢清枫被他生猛的一掌打到心脉,重重倒在地上。
凤煜凌厉地剜了他一眼,将穿透肩膀的剑拔了下来,像是垃圾一般丢到地上。
谢清枫看着凤煜离开的背影,眸光剧烈颤动,他站立不稳又摔倒在地上,拖着几乎快要动弹不得的身体,捡起剑,不死心地想要再追上去。
却追不上....
他分明心痛的快要死去,口中却一声声地喃喃着:“阿歉......我的阿歉.....”
你的剑想要取什么名字都可以。
以后你无论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师父什么也不想要了....师父只想要你回来.....
凤煜看见了谢清枫的这副狼狈的模样。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想起来在此之前,冬歉曾经拜托了他什么。
那天在酒楼,冬歉拉住了他的衣服。
他当时一本正经地告诉自己,等到见到谢清枫的时候,要将他们曾经做的事情都是无巨细地告诉他,怎么恶劣怎么说,能让谢清枫恨死自己才好。
最后,最好在他的面前将那个假的尸身给毁了,手段越残忍越好,最好一点骨头渣子都不要剩。
如此一来,谢清枫就不会还惦记着他的生死,可以以此彻底绝了他的心。
凤煜也未曾想到,曾经这样喜欢谢清枫的冬歉现在居然愿意做到这个地步。
但是既然冬歉想这么做,凤煜自然是乐意奉陪的。
至少这意味着,冬歉当真是对谢清枫没有丝毫的爱意了。
于是,他真的听了冬歉的话,当着谢清枫的面,用手覆在“冬歉”胸膛的位置。
下一秒,谢清枫的眸中映着一场汹汹大火。
当他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喉咙里溢出撕心裂肺的呼喊:“不!!!!”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冬歉就在他的面前,被这丧心病狂的魔头肆意燃烧着。
他碰都舍不得碰的人,被汹汹烈火吞噬。
他近乎狼狈地往前爬去,所经之处都是血液,凤煜却死死踩住了他,眼中寒意,不让他有任何靠近。
他要让他看清楚,那个人确确实实不在了。
火光像是幽灵的舞蹈,分明滚烫,沸腾,可为何燃烧在心底时,会留下锥心刺骨的寒冷。
谢清枫每往前爬一点距离,就会被凤煜踩碎一根肋骨。
他却仍旧不要命地伸手触向那火光,疯子一样的眼睛仿佛已经感知不到任何疼痛。
火光熄灭,“冬歉”的身体在凤煜的手下彻底化为了灰烬。
正如冬歉所希望的那样,连根骨头渣子都没有剩。
谢清枫凄凄爬过去,疯狂又无助地望着地上的灰烬,用手刚刚聚拢的灰烬又被风吹散,那一刻,他整个人彻底僵在了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他也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他僵硬地,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切,肺腑炙热滚烫,却又冰冷刺骨。
不.....不.....
凤煜毁掉的不仅仅是冬歉,更是他将冬歉复活的所有希望。
再也不可能了.....
再也没机会了....
冬歉再也不会回来了....
悲痛至极之时,他往日清冷平静的眸子染上了这世间最恨最戾最恶毒的情感。
死...
他要让这个人死...
所有人都去死...
胸口的愤怒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他稳固了数年的道心在这一刻彻底撕裂,粉碎。
堂堂仙界第一尊,走火入魔了。
......
冬歉没有想到,这件事会给谢清枫带来这么大的打击,甚至会直接导致他走火入魔。
那可是走火入魔。
讲道理,他只是一个没什么价值的卑微炮灰,怎么能让谢清枫步入这般田地。
从系统给他汇报的情况来看,谢清枫在走火入魔后跟凤煜大战了几个回合,两个人都受了伤。
凤煜尚且还能直立行走,谢清枫却是受了重伤。
这不是冬歉想要的结果。
他只是想趁此机会让谢清枫从此以后可以忘记他,不再惦记他的存在,也不要到处去找他,但是没有想到事情到现在竟然会演变成这种局面。
冬歉并不想让谢清枫死,毕竟,他对于剧情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角色。
他的眉关紧缩。
事已至此,他必须得尽快想到补救的办法。
冬歉让系统为他调出了谢清枫现在的情况。
根据系统面板显示,谢清枫现在正身处于一处秘境。
此处秘境堪称世外桃源,他重伤后无意到此,竟是楼暗花明,捡了一条命。
秘境吗....
电光火石间,冬歉忽然冒出了主意。
在原剧情中,谢清枫和江守月就是在一处秘境中确定了感情。
虽然前情提要不大一样,但倘若让江守月也进入这场秘境,或许,这次的任务就歪打正着的成立了!
可是怎么才能将江守月引入这场秘境?
冬歉陷入了沉思,眸中闪着亮光。
......
凤煜跟谢清枫大战的那次,几乎整个飘渺门都知道了。
他们当时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走火入魔后发狂的谢清枫跟凤煜斗法了几天几夜,那个弱水洞都已经被毁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走火入魔后的谢清枫整个人的战力都被调动到了最大值,但这种状态也会极速地损耗他的修为。
更何况,凤煜不光是魔界之尊,眼下更是掌控着弱水,想要从他的手中讨到便宜绝非易事。
果然到了最后,谢清枫败在了凤煜的剑下。
现在谢清枫行踪不明,整个飘渺门都在找。
除了江守月。
比起谢清枫,他现在最大的对手是凤煜。
当他知晓凤煜竟然嚣张地冬歉的尸身给毁掉后,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席卷了他的全身。
和谢清枫一样,就在不久前,江守月还在做着能依靠雪山睡莲将冬歉的尸首复活的春秋大梦,但是现在,冬歉的肉身被毁。
这就意味着....从此以后,冬歉再也没有复活的可能性。
对江守月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噩耗。
他在全力追查着凤煜的行踪。
凤煜在那场大战中也受了伤,短短的时间不能逃回魔界,他一定还在这里。
他要为冬歉报仇。
可是好巧不巧,他也歪打正着地来到了这处秘林。
这密林是从人界来到魔界的毕竟之地,他发誓要为冬歉报仇,哪怕最终,他会命丧于此。
凤煜掌握着弱水,就算受伤了,实力也不容小觑。
江守月一个人行走在此,满眼的恨意。
他走得每一步都格外的沉重。
冬歉尸身消散的消息对他而言,也是一场灭顶之灾。
在行至某个转角,他的眸子缓缓收缩。
在一团迷雾里,江守月隐约看见一道若有似无的身影。
火红,艳丽,犹如一株盛放的玫瑰。
那是一位风华正茂的少年。
当少年转过脸来的时候,江守月当场经历了一场死而复生,头脑先是一片空白,随即,心里、血液里、灵魂里都方寸大乱地叫嚣着欢喜。
那鎏金色的眸子,那不近人情的眼神。
不是冬歉...又是谁。
那一刻,他像是疯了一般朝冬歉的方向赶来。
他嘶声喊到:“师兄!不要走!”
喊到最后,声音里甚至染上了低声下气的哀求。
可是冬歉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般,他像是一具孤独的游魂,在这茂密的林子里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知道江守月正在往自己这边赶来,冬歉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算得上坏的,阴谋得逞的笑。
可就在这时,一阵强光在眼前乍现,他被刺得抬手挡住了眼睛,与此同时,秘境的布局再次改变。
这处密林最为玄妙的地方就在于此,其中有九九八十一道幻境,每过一个时辰,这里的幻境就会移位,神出鬼没。倘若行动不慎,就会被卷入其中一道幻境,不可逃脱。
当冬歉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便已经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景象。
眼前山水如画,像是被诗人用最精妙的笔触,浓墨重彩描述的世外桃源。
冬歉愣住了,面对这处世外桃源,竟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眼前的地方正是在原剧情里谢清枫跟江守月彼此确定心意的秘境。
他的本意是想让江守月来到这个秘境跟谢清枫发展感情,为什么现在,被秘境拐过来的人反倒变成了他自己?
如此一来,他还怎么让江守月跟谢清枫发展感情线,怎么让这个世界的任务完美完成。
明明已经努力到了现在,却还是不行吗?
冬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沮丧。
他几乎想要放弃任务了。
可就在冬歉心灰意冷之际,系统忽然想到了什么,迫不及待地给了他提供了一个办法。
【宿主,干脆咱们伪装成江守月吧。】
【我刚刚看了一下,谢清枫在跟凤煜缠斗的过程中,眼睛受了伤,暂时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
听到这个信息,冬歉仿佛看见了希望。
但是很快,他又犹豫了:“可是我的声音....”
系统:【这个我可以帮你调整。】
冬歉:“不需要向上级汇报吗?”
系统:【来不及了。】
也对,既然如此就试试吧。
这是他这个任务唯一的胜算了。
冬歉深呼吸一口气,看向系统道:“好。”
下一刻,冬歉再开口,就是江守月的声音。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顺着河流,冬歉一路寻找着谢清枫的身影。
终于,他找到了靠在山石旁,浑身是血的谢清枫。
伤得确实很重。
冬歉犹豫了一瞬,像是决定了什么,大步来到他的身边。
他拍了拍谢清枫的肩膀,用江守月的声音道:“师尊,醒醒。”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那一刻,谢清枫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攥住了他的手。
这个情况令冬歉始料未及。
像是怕被认错一般,他抿了抿唇,放缓语气对谢清枫强调着:“师尊,我是江守月。”
谢清枫凝滞了一瞬,顿了顿,好像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随即,像是终于辨别清楚他的身份,谢清枫缓缓放开了手,眸色黯了黯。
多日不见,冬歉从来没有见过谢清枫这副伤痕累累的样子。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人一直都是强大的,他是飘渺门中备受尊敬的存在,修仙界的各大门派的主人都要忌惮他三分。
现在的他,却犹如极寒之地的雪染上了血,那样违和,那样矛盾,却也让人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冬歉试图伸手小心翼翼去扶他,温声道:“师尊,您伤得太重,先让我扶您疗伤。”
谢清枫动了动,不知为何,在听到他说这句话之后,眉宇之间似乎闪过了一瞬的困惑。
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到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冬歉虽有不解,但也没放在心上。
没有反驳,想必是答应了吧。
谢清枫此刻看起来着实狼狈,雪白的鹤发染上了血污,一尘不染的衣服也破破烂烂,像是从荆棘林里走出来一般,看起来真真像是坠入泥潭的神仙。
冬歉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他明明让凤煜尽量不要跟他起冲突,最好能用最少的损失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并且毁掉他尸身,却没想到局势的变化却是那样让他无法预料。
如果自己不来,他不会真的会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这里吧。
堂堂仙尊,竟差点沦落到这种结局。
冬歉倒是没有什么负罪感。
当初想要利用自己的是他。
现在千方百计想要留住自己的也是他。
可这一切全部都是谢清枫的想法,是他的执念,同自己并没有任何关系。
冬歉把这一点想的很明白。
可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为了他的任务能顺利完成,冬歉现在能做的只有先帮谢清枫调养好身子,稳定住他的状态,再让他平平安安地回到飘渺门。
飘渺门好歹有了千年的历史,自古以来培养了无数出名的医修,或许对走火如魔也有良策。
他将谢清枫轻轻扶起,自己坐在他的背后,阖上眼帘,掌心落在谢清枫的脊背,拼尽自身所能为他渡送灵力。
他能感觉到谢清枫体内的各种灵力在相互纠缠,其中几处灵脉错乱交杂,十分混乱,这正是走火入魔的表现。
再这样下去,他可能真的会有性命之忧。
冬歉费了好大的力也只能暂时稳住他的状态。
他轻叹一声,无奈道:“师尊,您这次可真是太乱来了。”
这次算你运气好。
若再有下次,我不会再救你。
......
此处秘境看起来格外静谧,不知道的人当真会以为这只是一处寻常的山清水秀的地方,不会想到它出自险象环生的秘境。
冬歉原本还忧心他跟谢清枫只能露宿在外,好在,这个焦虑是多余的。
这里是有住处的。
不知道是不是曾经迷失这里的人留下的东西。
但是万幸,给了他们一个歇脚的地方。
冬歉将房间简单地清理了一下,小心将师尊扶在了床上。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两个人才能走出秘境,虽然这秘境的入口一个时辰一换,但是出口却是一个月一开。
倘若不能把握住那个时机,想要出去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在原剧情里,这样的剧情原本是给谢清枫和江守月增加感情用的,现在自己却误打误撞地闯入了这里。
幸好自己离开歌舞坊的时候给他的人留下了字条,好让他们不至于忧心自己的安危。
冬歉搜罗了一遍这草房里面有的东西。
可以做饭的简易灶台,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一张床,还有一个危房建筑,勉勉强强可以遮风挡雨。
看来在原剧情里两个主角在这里发展感情的时候也是度过了一段艰苦岁月的。
冬歉本人对此倒是无所谓,毕竟他是快穿局的员工,别的不说,在适应能力上完全可以说是天赋异禀。
只是,这草房里只有一张床。
这倒是没什么,冬歉不认床,各种环境都能轻易适应,完全可以睡到地上。
但他没有忘记自己来到这个秘境的使命。
他可是为了让谢清枫和江守月发展感情线来的!
那么,倘若他来到这里之后,用着江守月的身份,却依然跟谢清枫相敬如宾,如此一来,他们两个人的感情线岂不是没有任何发展的余地?
这意味着,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将前功尽弃。
果然,还是要尽量想办法跟谢清枫制造亲密的肢体接触,与此同时,还不能崩了江守月的人设。
这可真是一件难事。
冬歉是第一次在自己的任务世界中除了自己之外还要扮演另外一个人。
他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道声响唤回了他的思绪。
谢清枫咳嗽一声,抬手一看,掌心里竟都是血。
冬歉的心立刻悬了起来。
发展感情线的事情先放在一边,现在要紧的事情还是先将谢清枫的伤给治好。
这人要是没了,那他们两个人的感情线就更加没戏了。
冬歉发现谢清枫的衣服已经差不多被血液浸透了。
这意味着,在这身衣服下,不知掩盖了多少大大小小的伤口,其中甚至可能有致命伤。
得尽快处理,不然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神仙也熬不住。
冬歉的手放在谢清枫的腰带上,抿了抿唇,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得罪了。”
谢清枫注意到他的动作,苍白地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止住了他的动作。
冬歉愣住了。
他不明白,谢清枫究竟是在为谁守身如玉啊,都这个时候了,解个衣服怎么了?
冬歉可不惯着他,他学着江守月的声音,温柔又腹□□:“解个衣服而已,师尊,这伤口要是不处理,您会死的。”
谢清枫的动作凝滞了一瞬,随即,竟听了话,缓缓松开了手。
见他有所软化,冬歉松了一口气,乘胜追击,麻溜解开他的腰带,紧接着小心翼翼地,一件一件除去他的衣服。
他身上的伤口却是有许多处,骨头断了不少,有几处地方被剑生生捅穿,看着就觉得肉疼,谢清枫竟然一声不吭。
当真是狠人。
冬歉由衷地感到佩服。
好在没有致命伤,只是失血过多也很危险。
不光如此,谢清枫的血口上沾上了不少泥土和脏污,如果不尽快清理的话,可能还会有伤口感染的风险。
“有点痛,您忍一忍。”,冬歉这么说。
他将干净的布放在清水里洗了洗,对着谢清枫那甚至算得上狰狞的伤口上轻轻拭去。
害怕弄伤他,冬歉神经紧绷,指尖不自觉地轻轻发着抖。
处理伤口的过程,冬歉格外的小心,但是当冷水触在谢清枫身上时,那霜雪般冰冷的男人下意识发出了一声闷哼。
紧接着,便一声不吭,仿佛他天生没有痛觉一般。
冬歉轻轻叹了口气。
这种情况下,是不是应该哄一哄?
系统给他建议道:【宿主,要发展感情线,就要粗中有细,该凶得时候凶,该哄得时候哄,你这个时候软声软气对他说几句好话,感情进度肯定就上去了。】
冬歉知道如何调动别人的欲望,可是对于如何让别人爱上自己却是一窍不通。
他毕竟是负责扮演炮灰的,不是搞爱情攻略的。
只会模仿。
模仿别人的温柔。
模仿别人的细心。
于是,他学着谢清枫曾经对他做过的那样,将手放在谢清枫的脑袋上,温柔地抚摸着:“痛的时候其实可以说出来,师尊,我不是外人。”
谢清枫抬眸看向了他。
那眼神,不知为何,竟给冬歉一种他其实可以看见的错觉。
他浑身僵硬了片刻,须臾,伸手朝谢清枫的眼前晃了晃。
他的眼珠像是没有感知一般,感觉不到他的动作,僵硬地,看不出任何视觉。
冬歉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包扎的时候,谢清枫依然像方才那般,没有喊疼。
但是他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
草房的不远处有片林子,里面有不少树长了能吃的果子,冬歉去摘了不少,当做两个人今晚的口粮。
他这个人实在是没什么厨艺,不敢生火,要是真做了什么惨不忍睹的菜色,谢清枫肯定会将他识破。
谢清枫似乎没什么食欲,尝了几个果子,便不再碰。
冬歉软硬兼施地逼他,他才蹙着眉多用了几个。
虽然此处是一道秘境,可是时间的流速似乎和外界大差不差。
外面的天空先是青蓝,再到橙黄,又被满天夕阳染成血色,最后被抽走了所有的色彩,变得漆黑黯然。
若是一个人待在这里,确实会怕。
深夜已至,冬歉望着整个房间只有一张床,一时之间有点拿捏不定主意。
他的床榻上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躺过别人了,就算之前也有抱着枕头主动找谢清枫睡觉的经历,但那也是出于任务。
现在这样,竟有些不太习惯。
他告诉自己,他此行的目的是让谢清枫对江守月产生好感,同睡一榻是推动感情发展的关键,不可不做。
他抿了抿唇,花费了好大的勇气才对谢清枫紧张道:“这里只有一张床,不如我们.....”
“一起睡”这三个字堵在他的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可是,谢清枫却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用清冷的声线缓缓道,“一起吧。”
闻言,冬歉愣了愣,随即眼前一亮。
谢清枫从来不会主动让人睡在他的身侧的,因为他是一个戒备心很重的人,倘若不是绝对放心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允许那个人睡在自己身边的。
当初冬歉可以睡在他的旁边也完全是因为他的修为实在太弱,就算在那个位置用全力攻击谢清枫,他也可以毫发无伤。
可是现在,他却愿意在自己重伤之际让江守月睡在他的身旁。
这意味着什么?
这说明,谢清枫对江守月或许是有着模模糊糊的感情的。
当自己的尸身在他的面前被毁掉后,他也开始慢慢学会放下对这个徒弟的愧疚,同时,注意到自己对江守月的模糊的爱意。
这样就好。
有希望就好。
至少这个世界的任务还有救。
冬歉的喉咙滚了滚,轻声道了句“好”,紧接着,窸窸窣窣地褪下了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的躺在谢清枫的身边,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
睡到一张床上之后,冬歉犹豫着,一边想小心翼翼地靠近谢清枫,一边又害怕弄到他的伤口。
像是一个攻略新手,知道两个人靠得越近就越容易产生感情的原则,实际操作起来的时候却显得那么的笨拙。
他斟酌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敢太远,也不敢太远,生怕自己睡在他身边时,谢清枫会发现哪里不对劲。
好在,谢清枫并没有发现什么,从始至终,他只是安静地闭着眼睛,除了刚才那句“一起吧”,便再也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
如此,冬歉也悄悄松了口气。
空气安静下来,睡意也慢慢侵袭。
冬歉的意识渐渐沉沦。
当冬歉的呼吸声渐渐平稳,进入了梦乡的时候,夜色中,谢清枫缓缓睁开眼睛。
他抬手挡在自己的眼前,又蓦地移开。
依旧是什么也看不见。
算了....无妨。
他转动着失明的眸子,朝冬歉的方向望去,清冷的眸子被一抹阴沉的情绪覆盖。
他撑起身子,冰冷的手指缓缓掐住冬歉的脖子,用很轻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道:“你到底是谁?”
冬歉没有醒,更不知道自己现在陷入了怎样危险的境地。
从今天见的第一面时,谢清枫就清楚地知道,他不是江守月。
早在冬歉死去的时候,江守月就彻底同他决裂了。
他不可能喊他“师尊”,也绝不可能那样恭敬地称呼他为“您”。
可不知为何,明明知道了这个人的所有谎言,他竟舍不得戳穿。
此人的修为不高,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在睡梦中将这个人掐死。
这样想着,他的手指缓缓收紧了点力道。
他能感觉到身下的人呼吸有些急促,但到底没有醒,或许在做一些舍不得醒来的梦,只在半梦半醒中不满地道了一声:“难受....”
谢清枫顿了顿,竟是慢慢地松开了手。
他倒想看看,眼前这个人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
第144章 仙门里的废柴美人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