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看见了千家万户的烟火气,悬着的心也好像踏实地坠了地。
快到飘渺门了,以防万一,冬歉这一路都没有摘下自己的面具。
不光如此,他还特意用秘宝改变了自己的身形。
到了山脚下,冬歉觉得应当不会再有变故了,便同江慕风先行告别。
江慕风知道冬歉在飘渺门里受尽委屈,不愿再回来,便也没有办法说些挽留的话。
看出少年的隐忍,江慕风的心里不太好受。
冬歉并没有察觉到江慕风在想什么,他轻笑一声:“谢清枫看见你回来,应当会很高兴。”
这一路上,他释怀了不少,如今说这句话时,已是坦然。
虽然谢清枫对自己是起过一些恶念,但好在最后的最后,他所有的想法都没有实施。
既然曾经他救过自己一命,那么如今,就当作全部扯平了吧。
只是自此以后,他对谢清枫不会有爱,也不会有恨。
就当他们是全然没有瓜葛的陌路人。
他看起来那样释然,江慕风却有些心疼。
到底经历了什么,如今才可以平静地说出这些话。
须臾,他拉过冬歉的手,将一样东西塞在了他的掌心。
冬歉看清了手中的东西。
那是首辅家特有的玉牌,见此牌如见此人,持有此牌的人意味着将拥有滔天权势。
江首辅家中对于江慕风格外疼爱,还特意给了他这样一件腰牌,现在,他却将这个腰牌交给了自己。
江慕风笑道:“拿好,有了这个,从此以后,任何人都不敢欺负你。”
冬歉想将他还给江慕风:“这太贵重,我承受不起。”
江慕风却按住他的手腕,认真道:“你收下,我才安心,更何况你护了我一路,我欠你这份恩情。”
两人正交谈着,忽然听见一道从身后响起的声音。
江守月怔忡地看着江慕风的身影,意外道:“兄长?”
江慕风循声望去。
冬歉则是身体一颤,下意识瞥开视线,伸手将脸上的面具罩得更严实了一点。
按说自己现在不光罩上了面具,还改变了自己的身形,江守月应当是认不出来,但面对他时,自己还是控制不住地紧张。
“你真的回来了。”,江守月看着江慕风,缓缓靠近,神色有几分惊喜。
谢清枫没有骗人。
既然谢清枫能顺利将兄长救回来,那冬歉也一定可以。
他看见江慕风,仿佛看见了希望。
就在这时,他才看向了躲在江慕风身旁的人,眸光颤动,下意识问:“那位是谁?”
江慕风见状,不动声色挡在冬歉身前,轻笑一声:“这位是我的朋友。”
江守月看着那名面带面具的少年。
明明身形同那个人很不一样,也看不清他的脸,无法辨别此人的身份,但是知为何,在看见他的那一刻,自己的心还是控制不住地乱了。
好像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他,促使他靠近。
他一向是得体的,对待任何人都周到无比,不会让人察觉到任何错处。
可是现在,他竟被那不理智的想法占据了全部脑海,无礼地试图去摘那人脸上的面具。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冬歉的半分衣角,就被江慕风半路截住。
他仍旧如沐春风地笑着,语气却沉了下来,刻意强调道:“不是普通朋友。”
无形之中,在江守月和少年间划开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冬歉站在江慕风的身后,竟然莫名有种安定的感觉。
他确实不把自己当成他的普通朋友。
冬歉心想,这一路来,江慕风都把他当成自己的长辈,名义上是自己护送他,其实也是他在保护自己。
或许是因为江慕风毕竟是江守月的兄长,听见兄长这么说,江守月愣了愣,须臾,敛下眼帘,收回手,矜持道:“对不起,是在下冒犯了。”
冬歉始终没有说话。
即使戴着面具,甚至改变了自己的身形都险险有被认出来的危险,此时此刻,他更加不敢贸然展露关于自己更多的信息。
神经尚未松弛,江守月忽而又道:“既然是兄长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他的目光仍旧固执地落在冬歉的身上:“江某的厨艺还不错,若是你不介意,不如随我去飘渺门坐一坐。”
冬歉的眼睫颤了颤,伸手拉住了江慕风的袖子。
江慕风便笑着帮他回绝:“不用了,我这位朋友怕生得紧,只认我,怕见生人。”
不知为何,冬歉总觉得他这句话说得有几分暧昧。
但冬歉知道江慕风是自己此刻最大的靠山,不由自主往他身旁躲了躲,没敢给江守月一个眼神。
尽管如此,冬歉依然能感觉到江守月直勾勾落在他身上的眼神。
像是盯住了猎物的野狼,睁着金色的竖瞳,静静地蛰伏,不知何时会再度发难。
此地不宜久留,冬歉凑近江慕风的耳朵,对他轻声道:“你们兄弟慢慢叙旧,我先离开了。”
察觉到少年的远离,江慕风下意识伸手想去碰他,犹豫片刻,还是收回了手,只是轻轻笑着:“保重。”
冬歉颔首回应。
他背过身的那一瞬间,能感觉到两道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恰似冰火两重天。
在走出飘渺门的地界后,冬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抬眸望了望无边无际的天空。
算是成功将江慕风送回飘渺门了,如此一来,这个世界的剧情应该能正常展开了。
从此天大地大,他只有自己了。
他会安心等待两位主角暗生情愫。
安心等待这个世界的结局。
.....
云中城,青楼。
夜幕降临,青楼内彻夜明烛。
只要凑近,时不时能听见几道微弱的娇喘,亦或者呻.吟声。
只是今夜,似乎不太平常。
走廊的角落,有人窃窃私语:
“叶琚好像快不行了。”
“被折腾了好几天,当然快不行了,那客人走了没多久他就染上了脏病.....那老鸨视财如命,哪里舍得花钱请大夫,昨夜在他清醒的时候生生用刀割掉了他下身的脏物,还用滚烫的沸水烫了好多遍,现在烧的快糊涂了,恐怕挺不过今晚。”
“唉...做咱们这一行的,或早或晚都会有今天。”
话说到此处,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一两声叹息。
他们口中的叶琚正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身上时冷时热,更有撕心裂肺的疼痛从难以启齿的地方传来。
等待他的结局,要么是病死,要么是疼死,再无例外。
意识昏沉之际,老鸨来到了他的房间。
他看了一眼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嫌弃道:“摆这副样子给谁看呢?真是没用的东西,前几天那个客人今晚指名道姓的要你,你赶紧起来穿好衣服给我好生伺候着,要是让客人不舒服了,我要你好看。”
叶琚动了动,竟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如今这副样子,居然还被叫被起来接客。
他泪流满面道:“今夜真的不行,我....我会死的。”
听见他这样说,老鸨嗤笑一声,竟生生抓着他的头发将他从床上扯了下来,阴阳怪气道:“你真把自己的一条贱命当回事了,不干活,就趁早给我滚出去,自己跑到乱葬岗里待着喂狼去,我这里可不养闲人。”
被老鸨扯着头皮,叶琚只感觉眼前一阵白一阵黑,仿佛被打碎了一身的骨头,浑身上下分不清哪里更疼,喉咙里禁不住溢出绝望的悲鸣。
他会永远待在这里,度过他暗无天日的一生吗?
不,或许今晚,他就会死掉。
当老鸨松手的时候,他没有力气站稳,竟顺着他的动作跌落了下去。
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老鸨看在眼里,愈发的不悦了。
可是叶琚倒在地上,迟迟没有动静。
老鸨见状,骂骂咧咧地俯下身来,手指放在他的鼻尖。
良久,他沉默了。
感受不到这贱人的呼吸。
那一刻,老鸨的脸色才有了一点点的变化。
很快,他便站起身来,厉声吩咐道:“来人,把这个没用的东西给我丢到乱葬岗去。”
被老鸨的呼喊声叫来,几人的脸色个个惶恐不安,尤其是看到倒在地上的叶琚后,神色更是恐惧。
老鸨还在命令着:“你们几个,趁着夜色把他装到麻袋里,悄悄给丢了,不要被人发现,听见没有?”
有人抖着身子替叶琚求情:“叶琚当年也算是咱们楼的头牌,如今这么对他,会不会不太好....”
老鸨见状,嗤笑一声:“还挺会说,怎么,你也想变得跟他一样么?”
那人闻言便噤了声,不置一言。
就在这时,楼下大堂的门被人轻轻叩响。
老鸨还以为是来找叶琚的客人来了,眼珠子轱辘一转,脑子里盘算着怎么把这个人哄走,或者给他找个旁的伺候的人。
但是门开的时候,入目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具。
没等老鸨说话,那人便径直走了进来,没有同他虚与委蛇半分。
“这位客人,你想做什么?”,老鸨虽然贪财,但也最讨厌旁人无视他,他按住了那人的肩膀,指节扣紧。
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重重甩在了地上。
上面的客人听见下面的动静,纷纷走出来,有些人甚至衣带还没有系好,就匆匆来看楼下的情况。
“都滚。”,那戴面具的少年往地上撒下一地的银钱,“拿好你们的嫖.资,晚一步,我就杀一个人。”
他眼中寒光毕露,说出来的话完全不似玩笑,客人们都吓得要命,纷纷捡了衣服和钱,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老鸨看着这个少年,仿佛看见了修罗地狱里来的恶鬼。
他抖着声音问:“你.....你到底是谁?”
话音未落,他就抄起一旁的花瓶,想趁那人不注意,试图砸向少年的后脑勺。
还未使力,他的胸口就被少年的剑柄重重一捣,差点吐出来,五脏六腑都感觉到了剧痛,爬在地上难受地蜷缩。
少年轻笑一声,踩着他的手掌,五指连心的剧痛折磨得他惨叫连连。
他缓缓凑近他,轻笑一声:“你不妨猜猜看,我到底是谁,嗯?”
听见这个人熟悉的声音,老鸨的眼睛缓缓睁大。
他惊恐道:“你没死?”
当年,他进屋看见地上的一摊血迹,以为冬歉已经被妖怪吃掉了。
但是他怎么能想到,这个人不但没死,还被仙长带回飘渺门修炼。
这时,冬歉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地提醒道:“对了,我差点忘了提醒你,刚才撒在地上的银钱,是从你的金库里拿的。”
听见这句话,老鸨的脸上很快浮现了猪肝色,脸上甚至流出了两行浊泪。
冬歉惊诧地看着他:“原来你也会哭啊,我还以为你不会哭呢。”
“不过别紧张,我会让你一辈子都哭不出来。”
他站起身来,笑眯眯地对青楼里的人说:“你们当中有谁对他有不满,都可以上来揍他一顿。”
旁人看着平日里欺凌自己的老鸨,心怀畏惧,杵在原地,根本不敢动他。
冬歉也不多说,只是淡淡道:“机会只有一次,你们自便。”
他们当中,有被半道骗来这里的,有被父母低价卖到这里的,还有像冬歉这样年幼时被拐来的。
他们用自己的身体为他赚钱,得到的却是顿顿吃不饱的残羹冷炙,还有连日来的毒打。
没有价值了,就会被用麻袋扔到乱葬岗,被狼群分食。
怎么能不恨呢?
心中怒火中烧,胆子也大了几分。
老鸨看见他们抄着家伙围上来,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紧接着,冬歉就背过身去,听到身传来了一阵接一阵的惨叫,啧啧轻叹。
吵闹中,他好像听见了骨头生生断裂的声音。
他没有管,径直走到了楼上。
.....
木质的台阶被他踩得咯吱作响。
到了楼上的卧房,一推门,入目便看见了奄奄一息的叶琚。
这个人,在原剧情中似乎寥寥提了几笔,冬歉记得剧情里有一部分提到,在原主第一次接客之前,叶琚给了他一块糖吃。
橘子味的。
就这一块糖,甜得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让他还想看到更多的明天。
他还想遇到更多的好人,吃好多好多糖。
这样的人,就这般蝼蚁一样的死去,实在千不该万不该。
好在冬歉跟江慕风在一起的时候,身上存了不少救命药。
冬歉俯下身来,将叶琚扶在怀里,小心翼翼地给他服下,想要吊住他的命。
叶琚陷入昏迷,已经丧失了基本的吞咽能力,冬歉费了好大一番功夫,额角都浮现了密密的细汗。
当叶琚终于艰难地将药咽下去的时候,冬歉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轻轻地拍着叶琚的背,温声凑近他耳边宽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不知是不是跟江慕风待久了的缘故,他说话的语气,不经意间竟流露出那个人的风格。
叶琚循着那道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
恩人的面庞那样模糊不清。
但是很温暖。
很安心。
......
冬歉终究是买下了这座青楼。
老鸨毕竟被打成了那不省人事的样子,若是从此以后就放任这帮美人不管,那实在是对他们不负责任的表现。
正如老鸨以前对冬歉所说,他这样的容颜,就算重获自由,也会在大街上不知道哪里来的混蛋给糟蹋了。
到时候,也不知道死是怎么死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给他们一个栖身之所,不至于让他们无家可归。
只要有的选,谁愿意做这种勾当。
谁都不愿的。
进入快穿局这么久,他也是头一次有自己的店面,开门做老板。
昔日的同行变成员工,面对这一楼这么多人,冬歉让系统给他出谋划策。
冬歉:【你觉得这些人应该怎么办?】
系统:【根据我对于当代年轻人梦想的工作时间的研究,你可以让他们周一到周五正常卖身,周六周日双休,给他们五险一金。或者让他们朝九晚五,准时准点下班,加班额外要给加班费。】
冬歉瞥它:【我什么时候说过还要让他们卖身了?】
系统意外地看着他。
冬歉对站在堂下,瑟瑟发抖的美人道:“从今天起,这座楼改为歌舞坊,诸位凭借才艺赚钱,各凭本事赚钱。”
顿了顿,他又温和地笑了:“诸位的身子骨很珍贵,以后请多多爱惜自己,咱们再也不接客了。”
闻言,堂下的美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冬歉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在他们的心里简直就是救世主一般闪闪发光的存在。
几年前,冬歉将一个仙风道骨的男人当成了自己的救世主,从此以后,愿用性命去追随。
虽然曾经的信奉的变成了一纸笑话,但他不知道,自己在某一天,在别人的心目中也活成了和那时的他一样的存在。
那般惊艳。
那样耀眼。
......
浴池里,冬歉解开衣带,缓缓褪下衣服。
外衣从少年桂花般的肩膀滑落。
一切尘埃落定,带着连日来的奔波疲惫,如今,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他泡在水里,乌色的发丝静静地漂浮在水中,如枝头盛开的花瓣。
池中水波微漾,包裹着少年漂亮的线条,霜雪般白皙的脊背在水池中若隐若现。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阵诡异的风擦过他的鬓角。
转过眼眸,只见凤煜慵懒地靠在池水的石头旁,随手用长长的水竹勺舀起一杯水来,浇在冬歉玉白的肩头。
冬歉颤抖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凤煜的眼中是什么模样。
漂亮的,脆弱的,只要他愿意,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掠夺到的。
在水里面拥有他是什么滋味,倒是从来没有尝过。
凤煜看向不安的少年,缓缓扬起了唇角,玩味道:“光顾你。”
第137章 仙门里的废柴美人师兄
热池的水汽漂浮在两个人当中,将凤煜的身影勾勒的有几分模糊。
隔着重重的雾气,面前的男人漫不经心地笑着。
在他的眼里,自己于他而言,恐怕只是一个有趣的玩物。
毕竟这就是他们两个人的初遇。
也是他们改变不了的相识。
为了争得一时之快,自己当时主动献身确实不假。
水池下,冬歉的指节攥紧,看他的视线有些不安。
似是担心吓到他了,凤煜将水勺放在一旁,唇角微扬:“别紧张,开玩笑的。”
下一秒,冬歉有仇必报一般,抬起纤细的手臂,顺势揽住了他的脖子,倾身上去,用牙重重咬住了他的脖口。
冬歉这次下口特别重,锋利的犬牙咬破凤煜的皮肤,凤煜轻叹一声,敛下眼帘看着他,手按在他的后脑勺,纵容似的,没有躲,亦没有反抗。
这个冬歉跟他以往认识的冬歉有些不一样,比起以前,现在的他倒像是一头睚眦必报的小狼,恶狠狠地报复回每一个会欺负他的人。
当确认凤煜从他的手中吃到苦头后,冬歉才松了口,抬眸看向他,目光沉沉,一字一句道:“凤煜,我说过,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从此之后,你和我没有任何的瓜葛。”
凤煜看着冬歉这样千方百计地想要跟他撇清关系的模样,眸光短暂地凝滞了一瞬,眼底缓缓浮起一抹郁色。
“你是这么说过。”,凤煜扬起唇角,语气藏着危险,“但我没同意,不是么?”
“你应该知道只要我愿意,会有一万种方式让你生不如死。”,凤煜看着他,似乎想要从少年的脸上看见一些动摇的神色。
“既然如此,你就尽情用手段把我弄死吧。”,冬歉的目光泠然无畏地望向他,无所谓道,“我倒是很想看看,你会怎么让我生不如死。”
凤煜愣了愣,久久地定在原地。
冬歉就这么□□地站在他的面前,闭上眼睛,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凤煜会给他选择怎样的死法。
凤煜看着少年这副安然赴死的模样,冰冷的指节缓缓攥紧。
他连少年的一根头发丝都舍不得伤害,又怎么可能会让他死。
见凤煜始终没有动作,冬歉睁开眼睛,嘲讽地瞥了他一眼,从水池中出来,捡起自己的衣服,快速地披在身上,系好腰带,头也不回道:“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杀的。”
凤煜盯着少年的背影,手心还攥着少年离开前的温度。
温暖的,又裹着一层潮湿,像是一场滂沱的雨,雨停了,便只剩下初晴时的茫然。
眼前的冬歉和以往大不相同,仿佛经历了涅槃重生一般。
现在的他,勇敢、仁善、自重,在曾经腐烂疮痍的地方长出新枝,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生命。
如同褪了一层皮的蛇,经历一番痛苦而危险的折磨后,终究蜕变,重生。
他不再是那个过去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出卖身体的少年。
也不再是因为一个男人不喜欢自己而郁郁寡欢的少年。
这才是最原本,最惊艳,也最美丽的他。
凤煜看向自己的掌心。
现在的冬歉,已经成为了人世间最炙热的一团火,会自保,会爱惜自己,也会为别人筑一处遮风挡雨的屋檐。
他已经不能再用曾经那种轻佻玩弄的态度来对待他了。
而且.....自己好像被他讨厌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很清楚...
他不喜欢被少年疏远的滋味。
.....
飘渺门。
今日是一年之内最寒冷的一天,同时,也是最为重要的一天。
因为在这一天,被谢清枫养在弱水之中精心培养的雪山睡莲,开花了。
为了培育这朵雪山睡莲,谢清枫足足两个月没有阖眼。
无数的心血都是等待花开的那一刻。
在由充沛灵力包裹着的水池中,一朵莲花悄然开放,在它的绿色根茎之上,拥有世间最纯净的花瓣。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待太久太久。
他朝池中伸出手,霎时间,雪山睡莲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召唤,悠悠地朝他的手心飞去。
谢清枫轻抚着花瓣,目光落在床榻上的少年。
少年已经很久没有睁开眼。
看着曾经生机勃勃的少年如今却沉睡着,无法睁开他那一双眸子,喊他一声师尊,谢清枫的心中煎熬备至。
他想他想到快要疯了。
当初将冬歉从青楼里带回来时,他怎么会想到,如今的他已经在自己的心里占据了全部位置。
这些天,他时常想起和少年曾经的往事。
他坐在冬歉身旁,温柔的抚摸着少年的脑袋,就像曾经那样。
冬歉以前将这个动作当成对他的褒奖,每当被摸头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往谢清枫的怀里靠,要撒着娇说上好几遍的师尊。
他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爱,所以对他只要稍微好上一点点,他都会像吃了饴糖一般放进心里。
因为吃了太多太多的苦,所以每一分关怀都是甜的。
他明明知道,冬歉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孩子。
他明明知道,如果刻意疏远他,他会有多难过。
他明明知道,冬歉因为曾经的遭遇,敏感不安,时时刻刻害怕被人丢掉。
他明明都知道的,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为什么在看见冬歉的第一眼,会生出让他替别人而死的心思呢。
谢清枫垂下眼帘,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被指甲抠出了血痕。
他轻笑一声。
没关系。
雪山睡莲开花了。
一切都还有重来的机会。
这一次,他一定会将过去做错的一切全部补偿给他。
他缓缓抬起手。
雪山睡莲从谢清枫的手中浮起,缓缓落在了冬歉的身上。
睡莲的根茎如同血管一般依附在冬歉的身上,肆无忌惮地绽开着它的花瓣,星星点点的光芒笼罩在冬歉全身,像是万千萤火虫踏着星火扑朔而来。
可就在下一秒,星光如油尽灯枯般消散,冬歉身上的雪山睡莲跟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睡莲的花瓣就像是被烈火燃烧后剩下的灰烬,由雪色变成黄褐色,再慢慢变成灰烬。
当最后一瓣花瓣褪色凋谢时,如同压垮谢清枫心弦上的最后一缕希望。
床榻之上的少年没有醒来。
雪山睡莲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谢清枫愣住了。
他伸手接住了散落下来的灰烬。
少年的眼睛没有睁开。
从未有过的慌乱袭上他的心头,仿佛有一座高高立起的城池轰然倒塌。
那是希望的崩塌。
冬歉苍白的脸颊上沾上了灰尘。
谢清枫试图用轻柔的动作拭去那抹弄脏他的污渍,但他却发现自己的指尖在止不住的颤抖。
他安静了很久,喃喃道:“阿歉,别吓我.....”
无人回应。
谢清枫的脸色格外难看,在碰到冬歉的那一瞬间,指节又缓慢收紧,整个人僵在那里,仿佛一尊静默的雕塑。
像是怕错过冬歉每一秒心脏的跳动,每一丝呼吸的起伏。
可是,太安静了。
什么都没有....
冬歉没有醒来。
没有醒来。
江守月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副画面。
洞门被打开,外界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涌入这个阴暗逼仄的地方,江守月半张脸陷入阴影,半张脸被惨白的光笼罩。
他同谢清枫一样,一直在等待雪山睡莲开花的这一刻。
他一直在等。
甚至在此之前,他已经做好了一桌的好菜,菜凉了,就全部倒掉重做,都是师兄爱吃的饭菜。
他担心师兄醒来的时候,不能第一时间吃到。
他睡了那么久,醒来肯定会饥肠辘辘的。
可是当等待的时间越来越久后,他就变得前所未有的焦躁。
没有任何关于师兄的消息传来。
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他决定亲自前来。
可他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
他等来的就是这个结果。
空荡荡的弱水池中,无一株莲花盛开。
而师兄的身边,却多了一捧灰烬,仔细看来,隐约能看出花瓣的轮廓。
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冷了。
他走过去,近乎情绪失控,用力扯过谢清枫的衣领,质问着:“不是说你能救好师兄的吗?”
“你骗了他,现在,还要骗他。”,江守月寒声道,“谢清枫,你可真是他的好师尊。”
昔日的毕恭毕敬被撕破,现在的他,反倒像是谢清枫的仇人。
可他发现,谢清枫的视线根本就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他空落落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冬歉身上,喃喃的,像是再安慰他一般。
“阿歉,别怕。”
“师父继续给你种花。”
“我....一定会让你醒过来。”
.....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冬歉在整顿自己的青楼。
不,或许现在已经不能再叫青楼了。
它现在已经正式更名为歌舞坊。
从此以后,这里的人再也不用接客了。
但是冬歉渐渐发现一件格外奇怪的事。
那就是,歌舞坊的人明明不用再接客了,但是不知为何,他们总是想办法来跟自己睡。
有的人怕打雷,有的人怕黑,还有的人怕孤单.....
合理是合理,但....
这些不都是当初自己想找谢清枫一块睡觉时找的借口吗?!!
总而言之,自从他接手了这家青楼之后,不用接客的美人们晚上闲的没事,一个个琢磨着往他的房间里跑。
冬歉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有人在的时候,脸上依旧戴着那张狐狸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