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歉顿了顿,忽然冷冷地看着他:“我不用你操心。”
他的目光转向窗外,没有再分给他一道眼神:“我想跟我哥哥单独待一会,你走吧。”
江殊怔住了。
为什么明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为什么他觉得冬歉离他那么远了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伤了他的哥哥吗?
冬思危看着两个人的互动,眼神微凝。
在刚刚跟江殊争执的时候,他留意到了江殊手臂上叶子形状的胎记。
冬煊坐车经过医院的时候,下意识往里面望了一眼。
经纪人忍不住问他:“来都来了,不进去看一眼吗?”
冬煊收回目光,淡淡道:“不必了。”
经纪人叹了一口气。
昨天拍完宣传片后,冬煊在休息室里看书,紧接着,他从医院里得知了冬歉在抢救的消息。
他没有耽搁,快速联系了自己在医院的那个朋友。
他在电话里问:“能救回来吗?”
朋友只能对他说:“我尽量。”
电话被挂断了。
像是没得到一个理想的结果,冬煊淡淡地蹙了蹙眉。
在那之后,冬煊依旧面色平静的看书,只是书也再没有被他翻过一页。
直到冬思危给他打了那通电话。
其实在冬煊为冬歉联系医生的时候,经纪人生平第一次从他的眼中看出些许慌乱的神色。
可是面对冬思危的时候,他却表现的不慌不忙,平静而漠然,宛若一个看戏的路人。
经纪人旁观者清,他知道,冬煊对于自己这个弟弟的感情其实很复杂。
恨是有的。
可毫不在乎却也谈不上。
不知为何,在他们家里,好像关心弟弟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一样。
他只能无奈地对冬煊道:“冬煊,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这已经是冬煊第二次听到这句话。
其实在小的时候,甚至在冬煊的妈妈还活着的时候,他就一直想要个弟弟。
所以他经常怂恿妈妈帮他生一个可爱一点弟弟,要求不高,就是不能像冬思危那样无趣。
但是冬煊的妈妈身体不是很好,再给他生个弟弟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揉着他的脑袋道:“你这样说你哥哥,他多伤心。”
没有弟弟这件事一直是他的遗憾。
再后来,妈妈去世了。
对冬煊来说,那是一段极其黑暗的时光,天空好像结了一层密不透风的乌云,外面透不进来一缕阳光。
直到两年后,真的有一个可爱的弟弟来到了他们的家。
毫不夸张地说,乖巧可爱的冬歉治愈了他年少时的丧母之痛。
他甚至觉得冬歉是天上的妈妈送给他的礼物。
那时候,他对这个弟弟爱不释手,拍戏的时候也喜欢将他带到剧组里面玩,对他的每个心愿都有求必应。
剧组里面的人都说,照他这个样子宠下去,迟早会把这个弟弟给宠坏的。
冬煊才不管这些,他对那些人说,就算他的弟弟成了世界上最糟糕的弟弟,他也会依旧宠着他,惯着他,捧在掌心里。
冬歉在小学的时候被一个身强力壮的高年级男生欺负过。
在得知这件事后,冬煊找人将他揍了一顿,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谁再敢欺负我弟弟,我会杀了那个人。”
再后来,他在一个冬天参加了妈妈的葬礼。
冬歉想陪哥哥,冬蹇却神色怪异地没让冬歉跟着去。
在那场葬礼里,他从姥姥的嘴里听见了冬歉的来历。
原来,父亲在跟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喜欢上了另外一个女人。
这对本就身体不好的母亲来说毫无疑问是致命的打击。
原来...冬歉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在她的嘴里,昔日疼爱的弟弟变成了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生下来的寄生虫,是老天给他们家埋的祸根,是扫把星。
他的世界观完全崩塌。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弟弟。
他...再也不敢看到他了。
后来,他每天都辗转于各种工作,不再轻易回那个家,他开始板起脸来面对年幼的冬歉。
冬歉虽然有些害怕,但会凑过来紧张地问:“哥哥,你身体不舒服吗,是生病了吗?”
在弟弟眼里,不开心就是生病了。
他当时是怎么做的?
是了,他面无表情地推开他,冰冷道:“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
他永远无法忘记冬歉那时候受伤的眼神。
小小的冬歉被推的坐倒在了地上,懵懂道:“是我让哥哥生病了吗?”
那个时候的他甚至天真地以为,哥哥只是生病了,不是不爱他了。
而这个真相,他或许需要用余生慢慢消化。
可笑的是,在他的宠爱下,弟弟并没有变成别人口中那个被宠坏的弟弟,反而越来越乖,越来越讨人喜欢。
但是当他拿走了对这个弟弟所有的爱时,昔日乖巧的弟弟反倒变得越来越恶劣,越来越无法无天。
冬煊凝了凝眉,不愿意再想,催促经纪人快点离开。
经纪人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照着他的话做。
冬煊目光恍惚地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昨天晚上,他做了很多关于过去的梦。
年少的自己倘若知道自己如今是这么对待冬歉的,想必会气势汹汹地挥着拳头过来揍他吧。
那时候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冬煊仿佛看见小时候的自己扯住了他的衣领,一脸护弟狂魔的模样,对他信誓旦旦道:“谁敢欺负我弟弟,我会杀了那个人!”
想必现在,对年少的自己的来说,他也算是一个应该被千刀万剐的人吧。
冬煊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从这段回忆中抽身。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向经纪人追问起了eye的事情。
自从eye出现引爆热搜之后,本以为会继续活跃的他再没有更新任何一条消息,有关他的一切也再次归于沉寂。
只是冬煊从未放弃,一直让他手下的人去搜寻他的信息。
他一直很想好好地跟他道个谢。
经纪人边开车边道:“暂时还不能定位他到底是谁,不过从他过去的一些动态来看,他似乎身体不是很好,经常住院,有时候还会烦恼地吐槽吃的药好苦,打的针很痛。”
冬煊眼皮跳了一下,一个诡异的联想突然涌上心头。
很快,他又摇了摇头,笑自己的多想。
这怎么可能呢。
江殊站在医院里,看着空荡荡的病房。
听路过的护士说,冬歉在医院住了几天就跟哥哥回去了。
最近不知为何,冬歉好像一直在躲着他。
虽然他每天都去看望冬歉,却没能再跟他好好说上一句话。
甚至当自己最后一次过去的时候,他的病床已经余温散尽,预示着他的不告而别。
江殊只能像往常一样来到了母亲所在的医院。
其实,他对这个母亲算不上有感情。
从小到大,他一直生活在一个冷漠的家庭环境中。
从他懂事以来就意识到,自己的妈妈好像跟别人不太一样。
她从来不会夸奖自己,也不会像别的母亲一样,愿意耐下心来倾听孩子的话,也不会为孩子取得的任何一个进步而感到高兴。
从始至终,她对自己的态度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她虽然不会虐待自己,但是她也让自己清楚的明白,他是孤独的,不被爱的。
他从来不敢麻烦她什么,遇见什么难以熬过的困难也只会自己默默承受着。
渐渐的,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越来越不喜欢跟人接触。
后来这个从来没有疼爱过的他的女人病重了,毫无生机地躺在医院,用一台台冰冷的机器维持生命。
江殊虽然并没有从这个人身上感受过母爱,但还是愿意打工为她赚手术的费用,延长她的生命。
毕竟,这也算是他唯一一个亲人了。
都说父母是孩子第一个在乎的人,可是对江殊来说,他从记事以来,都并未跟这个世界产生过什么羁绊。
那么,他在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呢?
那一刻,冬歉的脸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
冬歉是他出生以来第一个在乎的人。
他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一般,灰头土脸地在挨着墙角走,终于在某一个转角,有一个姝色眉眼里写满多情的少年向他勾了勾手,唤他过来。
他知道那是陷阱。
但他想要他跳,他便跳了。
不论多难,他都想待在他的身边。
如果有一天那个人觉得没意思了,不要他了,他也会闻着气味追到天涯海角咬住他的衣角,将他扑倒在地,再也无法离开。
他会让他知道,没有一样东西是想要就要,想丢就丢的。
江殊眼底浮现一丝晦色。
当他从医院里走出来的时候,有几个黑色的身影拦在他的面前,对他恭敬道:
“您好,江先生。”
“唐总想请您跟他见一面。”
这样的人物,只在报纸电视这样的媒体里见过。
传闻他很有手段,能够一手将唐家从岌岌可危的困境中一举拉扯壮大,成为不可忽视的存在。
江殊看向他,问:“您为什么见我。”
唐韩缓缓回过头来,眉宇间两条深深的沟壑让他显得有几分严肃。
他一字一句道:“可能这件事对你来说有些突然,但是接下来的一些话,我我希望你认真听我说。”
他深吸一口气道:“江殊,我是你的父亲。”
江殊愣住了。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在生活里素未谋面的男人声称是自己的父亲。
曾经的江殊很希望拥有这份亲情,但当它真的来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胸膛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唐韩将手里拿着的一张检查报告单递给他,上面写着他和唐韩的基因近乎百分之百的吻合。
但讽刺的是,这是江殊第一次面对面跟唐韩这个人接触。
“我知道你过的日子很苦,甚至还被迫被一个不懂事的少爷给包养了,我已经告诉过他的哥哥,会让他跟你彻底划清界限。”
“从今天起,忘记这段耻辱的过去。”
“我保证,你会过上和过去截然不同的生活。”
他原本以为江殊会露出惊喜的表情,可事实上,江殊却目光冰冷的看着他,眼眸中带着森然的寒意:“就凭这一张纸?你有什么资格指点我的人生。”
唐韩愣住了,眼神微凝,声音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江殊,你是我儿子。”
江殊嗤笑一声:“然后呢,我就要听你的安排,跟我身边的人断绝关系吗?”
他嗓音冰冷道:“您未免也太狂妄了吧。”
唐韩愠怒道:“江殊!”
江殊撂下那张检查报告单,转身欲走。
唐韩没有拦他,只是一字一句地戳着他心窝子:“你不想放下他,他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放下你。”
江殊的心痛了一下。
唐韩摇了摇头,走上前道:“我承认,见过冬歉少爷的很少有不被他迷住的。”
“但我知道冬家那位小少爷是什么脾性,薄情寡义,从不会真正动感情。你不跟我当权势滔天的唐家唯一的继承人,却要选择自甘堕落地做他的小玩具。”
他像是笃定了一般:“你等着看,他今天会不会放弃你。”
江殊用力攥紧了拳头。
....
冬歉坐在床上喝王姨亲手炖的虾仁粥。
粥被炖的粘稠软糯,里面的虾仁颗颗饱满,清淡鲜美。
王姨把他当小孩子照顾,知道他住院几天心疼坏了,连勺子也不让他拿,一口一口地喂他,嘴里还念叨着:“少爷都瘦了,这些天阿姨给你做点好的补补,咱们赶紧把肉都补回来。”
冬歉也乖,被她念叨就乖乖听着,见她眼圈心疼红了就温声安慰。
冬歉咽下一口粥,餍足道:“我现在这不是好好的嘛,而且,就算我死了也要变成鬼来吃您做的粥。”
王姨生气了,用筷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就知道乱说,快跟我一起呸呸呸。”
冬歉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自己被敲疼的地方,眨了眨眼睛。
看王姨这么紧张的样子,冬歉虽然知道自己按照小说剧情的发展一定会死,但还是听话地照做了。
冬思危进门时,听到冬歉从嘴里若无其事地说出“死”这个字,眉头不自觉地蹙了一下。
不知为何,有种说不出的心慌和烦躁。
他走了进来,对冬歉道:“唐总跟我说,你包养了江殊。”
冬歉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冬思危垂眸问他:“之前为什么跟我撒谎说他是你的男朋友。”
冬歉有些胆怯地看着他:“哥,我是...担心你知道之后生气。”
冬思危严肃地看着他:“你撒谎骗我,我才会生气。”
不过不知为何,当他知道江殊只是冬歉随便包养后的一个人,不是什么男朋友的时候,冬思危心中稍霁。
他对冬歉说:“你现在还在跟他联系吗?”
冬歉摇了摇头。
按照书中的剧情,原主在撞见自己的哥哥跟江殊亲吻后,动了很大的怒,几天都没有理他。
冬思危满意道:“这样最好。”
他对冬歉道:“有件事忘了跟你说了,江殊现在不是你可以随便碰的人,他是唐家唯一的继承人。唐总知道你包养了他的孩子后大发雷霆,告诉我要好好管束你,从此以后,不可以再接近他。”
冬思危面色冷峻道:“你这次真是给我惹了好大的麻烦。”
冬歉眼中闪过一丝阴暗,他头一次对冬思危反驳道:“哥,你让我不接近他,真的只是因为他是唐家的人吗?”
冬思危愣了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冬歉抿了抿唇,没有再多说什么。
知道剧情就是好,对于冬思危的心思都猜的明明白白的。
王姨感觉气氛不对,挡在了冬歉的面前道:“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冬少爷他身体才刚刚好一点,别惊吓到他了。”
冬思危的神情绷紧,须臾,也缓缓道:“知道了。”
他道:“还有最后一件事情。”
他对冬歉伸出手来:“把手机给我。”
冬歉眨了眨眼:“哥?”
冬思危不容置疑道:“我要帮你把江殊的联系方式删掉。”
冬歉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冬歉:【这应该就是主角攻的占有欲吧,连联系方式都不打算给我留。】
系统点头:【我也觉着。】
冬思危见冬歉迟迟没有动作,还以为他是不情愿,眉头紧蹙,用很重的语气道:“冬歉,这是命令。”
冬歉看向了自己手腕上的红绳。
所有人都觉得冬家的小少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可实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腕上戴着很沉重的镣铐,脖子上套着勒人的项圈,被哥哥轻轻一扯,就会窒息。
冬歉的手无意识地捏紧了些,须臾,仿佛下定什么决心道:“我自己来。”
冬思危眼睁睁地看着冬歉输入了开锁密码。
那个密码输入顺序,是冬思危的生日。
那一瞬间,冬思危就哑了火。
冬歉点开了跟江殊的聊天记录,没有立刻点开删除键,而是阳奉阴违地给他打了一个视频电话。
冬思危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厉声道:“冬歉!”
电话很快被接听,冬歉的脸出现在江殊的眼前。
因为刚出院不久,他的脸色还带着苍白的病气。
冬歉敛下眼睫看他,漆黑的眼眸毫无光亮,唇角却浮起一丝笑意。
明明似桃花招摇的美人面,不知为何,此刻仿佛带着某种刻薄的审视。
就好像在思考,冬思危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人有好感。
这些天来,江殊都没有好好看过冬歉。
他静静等冬歉开口。
又或者说,在等待他下达审判。
冬歉笑了笑,慵懒地打了声招呼:“江殊。”
“不,现在或许应该叫你唐少爷。”
江殊的心猛地一颤,一种未知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
他的手下意识地抬了抬,仿佛想要阻止眼前这个人抽身远去。
冬歉的眉宇绽开一抹笑意,手指轻轻触碰着屏幕,好像在通过屏幕抚摸着他的脸庞,那么缱绻,眼神却泛着凉意。
他像是戏谑,又像是惋惜:“没能跟你上一次床,我真的很遗憾。”
“不过,我想以后也没有机会了吧。”
“再见,江殊。”
说完这些话,冬歉眼尾微挑看向他的哥哥,露出了某种叛逆:“我会找新的玩具的。”
第20章 不受宠的心脏病少爷
程亦听说冬歉上次突然发病进抢救室的事情,立刻撂下手中的事情,拿着车钥匙准备赶去冬家主宅。
从房间经过时,他看见不久前家里刚请来工作的阿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挂在墙上的照片,眼中泛着泪光。
那张照片里,是小时候的冬歉跟自己的合照。
阿姨一直看着冬歉的脸,仿佛在怀念着什么。
发现程亦在看着自己,她赶紧抹掉了一点眼泪,恭敬道:“程少爷。”
程亦不明白这张普普通通的照片怎么会将她看得热泪盈眶。
他急着去看冬歉,没有多问,只是提醒她:“这张照片很珍贵,不可以乱动。”
阿姨赶紧顺从地点了点头。
他走之后,阿姨看着冬歉的脸,眼中浮现一丝哀伤,自顾自道:“你跟他们家幺儿长得真像,都这么漂亮。”
“可惜,要是没有那个男人,他现在应该还是有爸爸妈妈的孩子...”
....
程亦靠近冬歉房间的时候,心脏跳得很快。
他害怕看见比起以往更加孱弱的少年。
推开门后,房里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程亦的眼睛微微睁大。
少年光着脚坐在地毯上,垂下眼帘,认真拨弄着吉他,温柔的旋律从他的指间缓缓流淌。
白色的衬衫包裹着少年单薄的身体,胸前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半截突出的锁骨。
他正盘腿坐着,裤腰扎的松松垮垮,露出来的脚踝白的晃眼,青色的血管在脚背上清晰可见。
看到完好无恙的少年,程亦缓缓松了一口气。
冬歉抬眸看见了他,眼尾勾起些许笑意,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来了?”
他垂下眼帘,拨弄着手中的吉他:“是想过来看看我死没死?你应该很失望吧,那天你要是不给我药,我说不定就真的死了。”
程亦:“别总把死挂嘴边。”
他栖身来到冬歉的面前看他:“还有,我不讨厌你,也不希望你死,所以不要再说这种话。”
冬歉的手微微顿住。
程亦轻笑一声:“说了这么多,你其实是想跟我说一声谢谢吧。”
冬歉的耳根因为他的话微微泛红,随即又羞又恼地将脑袋垂了下去。
真可爱。
口是心非,总是竖起尖刺想防备靠近他的人,但其实,只要愿意触碰他,就能看见外强中干的他内心柔软的样子。
冬歉垂下眼睫,若无其事地继续拨弄吉他。
这几天他一直待在家里,皮肤白得几乎没什么血色,像一株极其缺少阳光的,快要失去生机的花。
程亦握住冬歉的手腕,目光温和地包裹着他,声音都因为怕伤到他而比往日更加温柔:“小歉,想出去散散心吗?”
冬歉的皮肤薄,手背上有青紫的针眼淤青,落在他霜雪般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这都是病痛在少年身上留下的痕迹。
程亦看在眼里,喉咙哽住了一般,心底泛起一丝心疼。
冬歉察觉到他的异样,桃花眼微扬:“你怎么了?”
没有等程亦回答,冬歉放下吉他站了起来,对着阳光重获新生般伸了伸懒腰,松散道:“好啊,陪我出去走走?”
....
冬歉确实很久没有出来了。
太阳有些刺眼,冬歉抬起右手挡住眼睛,阳光从他的指缝中细碎撒下,漂亮的脸庞上跳跃着斑驳的光点。
路上,在靠近酒吧的地方,冬歉远远看见了杜延跟一帮人嬉笑着走来。
他们看见冬歉就笑着跟他打招呼:“冬歉,怎么这几天都不见你过来玩啊。”
冬歉并不喜欢将自己生病的事情跟这些朋友说,不动声色地将青紫的手背藏在身后,笑着轻叹道:“最近哥哥管的严。”
他的狐朋狗友们立即响起了一阵笑声。
他们都知道,冬歉是出了名的哥管严。
一个朋友按住他的肩膀,问他:“对了,之前你包养的那个人,还有兴趣吗?”
他们了解冬歉的脾性,对任何一个人的耐心都不会维持太久。
冬歉挑了挑眉,像是才想起他这个人似的,漫不经心道:“他啊?”
他的语气随意到像随手丢弃一个廉价的玩具一样:“腻了,就扔了。”
程亦闻言,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是眼底藏了几分压抑不住的愉悦。
在场的其他人都愣住了。
他们想过江殊可能会失去冬歉的宠爱,但是却没想到这一切会来的这么突然。
一个男人看向冬歉,猥琐道:“既然冬少爷你已经不感兴趣了,那我可以拿来玩玩吗?”
冬歉转过眼眸看他,神色喜怒难辨。
就在大家以为冬歉会爱惜一下自己过去的小情人时,他却无所谓道:“随便你。”
还没等男人高兴,冬歉意味不明的眼神扫了过来,若有所指道:“如果你有能耐的话。”
要知道,江殊现在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任人拿捏的江殊了。
他可是唐家苦苦寻找的继承人。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
“冬少爷。”
冬歉怔了怔,转过眼眸看他。
江殊站在背光的阴影处,漆黑如墨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刚才的话,不知道叫他听去了多少。
冬歉看着他,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江殊咬咬牙,淡色瞳孔里压抑着不知名的情绪:“为什么把我删除了。”
“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我了?”
冬歉看着他,张了张嘴,有些茫然。
他不是已经跟冬思危好上了吗?
现在他这是怎么了?
难道他,其实还有点在乎自己?
冬歉的眼神黯了下来。
既然如此,他就要将他对自己仅剩的这点在乎全部摧毁。
他得体的对身边的朋友道:“对不起,我的旧情人好像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我去跟他聊一下。”
冬歉正要走,程亦将手拦在了冬歉的肩膀上,用警惕的目光看向江殊。
江殊是唐家唯一继承人的事情他已经听说过了。
现在的他已经今非昔比,要是被甩了之后恼羞成怒想报复冬歉,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冬歉却安抚般地拿下他的手:“我去去就来。”
程亦眼睁睁地看着冬歉向江殊的方向走去,手指下意识捏紧,眼神十分不安。
而另一边,冬歉带着江殊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巷子口。
走到黑暗处,江殊按住他的肩膀,将冬歉抵在墙上,发狠一般地看着他:“是因为你哥哥对不对,你哥哥让你这么做的对不对?”
明明是那么愤怒,可为了得到想要的结果,他的眼底甚至染上了一丝哀求:“如果我不是唐家的继承人,如果不是你哥哥让你这么做,你....”
冬歉打断他:“江殊,是你想多了。”
他抬起眼眸,高高在上地看着他,勾心摄魄的多情眼里透着与生俱来的薄情。
冬歉凑近他的耳朵,温柔的,一字一句地说出那个残忍的真相:“你,我已经玩腻了。”
他的唇角露出一抹恶劣的笑意。
所以,恨我吧。
等到你变强的那一天,随便你怎么报复我。
按照剧本的话,我或许会流着眼泪,哭着求你放过我。
江殊出国了。
唐韩是上位者,天生自带掌控欲望,在江殊认祖归宗后,无论他愿不愿意,都要出国去,在看不见冬歉的地方学习深造。
他还让他试着管理自己在国外的产业。
因为这个公司每年的利润几乎为负,唐韩没报多大希望,只当给江殊练手,没想到在他的手上,这家公司居然慢慢扭亏为盈。
眼瞅着冬思危和冬煊的工作也变忙了,冬歉又不需要跑剧情,闲得乐呵,经常一个人宅在家里,享受快乐的人生。
冬歉也会时不时听到江殊在国外的事情。
他很有天分,甚至在某些方面比唐韩更精明一些,现在的他已经陆陆续续的拿到了学位证,并且一手创办了属于自己的上市公司。
根据小说的描述,冬思危在江殊还没有认祖归宗的时候,就已经被他坚毅的品质折服。
现在,当他在商界展现了自己的城府和手段,锋芒毕露的时候,爱意和强者之间的惺惺相惜证是他们感情最大的一个看点。
妙哉妙哉。
冬歉也过上了一段平静的时光。
与此同时,当初冬煊主演的电视剧也登上了荧幕。
冬歉在超话里面以主持人的身份帮冬煊转发宣传了一播之后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在这个电视剧里面也演了一个小小的配角。
于是冬歉在电视开播的时候满怀期待地点了进去。
片头曲播出的时候,他点开弹幕,就看见满屏都在刷冬煊的高超演技和英俊的颜值。
而冬歉的戏份仅仅存在于冬煊的一段回忆中。
不得不说他果真是专业的炮灰,甚至在扮演炮灰的世界里又演了一次炮灰,这简直就是套娃行为!
冬歉嘴里含着一颗橘子味的糖,抱着抱枕认真看剧。
作为要帮冬煊刷人气的粉丝,冬歉也跟着弹幕的大部队里夸赞冬煊的演技,手忙脚乱地给一条条赞美冬煊的评论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