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谢酌还是继续伤着吧。
....
对于刚刚得手的宝贝情人,自然会有好几天的新鲜劲,毕竟新官上任还有三把火呢。
所以这几天,萧何经常让冬歉陪他。
这在外人眼里都觉得无比惊奇。
居然能有一个情人能留在萧何身边超过一个月?!
是萧何的定力变强了还是这个新来的小情人太迷人了?
关于两个人的猜测众说纷纭,还有人朝冬歉露出探究的目光,想看看冬歉到底是怎么样将万花丛中过的萧总给驯服的。
冬歉现在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是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开心。
他默默感叹,背着谢酌偷情的感觉真刺激。
白天陪萧何,晚上陪谢酌,他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时间管理大师了吧。
而在谢酌的眼里,冬歉最近经常外出陪朋友,而且往往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只剩下他一个人独守空房。
到底是什么朋友这么重要?
可惜谢酌这段时间也比较忙,虽然不太甘心,但到底只能由着冬歉出去,自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却不能跟着。
在扫清最后一波恶鬼的时候,谢酌坐在天台上看着凄凉的月色,虽然将麻烦全部清理干净了,那双阴鸷的眸子却渗着寒意,明显一副不爽之色。
他的手底下就有只小阿飘忍不住问他:“老大,您最近怎么了,怎么看起来神思不属的?”
谢酌沉默了一会,冰冷的眸子凌厉地扫向他们,令鬼见之胆寒,可口中问出来的问题却又让小阿飘们浑身一怔。
那位神情莫测的大人物看着他们凉凉道:“你们知道,究竟要怎样才能追一个人吗?”
阿飘们全部呆若木鸡。
老大这么英明神武的人居然有一天也会被爱情所惑。
不得不说,谢酌确实在苦恼这个问题。
虽然已经确认了自己对冬歉心存不可告人的想法,但那毕竟只是自己单方面的心意,如果他强制冬歉和他在一起的话,那反倒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胁了。
他不希望自己跟冬歉的关系变成那样。
思量下来,那两全其美的法子就是让冬歉也喜欢上自己。
谢酌明白这世界上最难把控的东西就是人心,他足够强大,手上可以沾染任何人的血,但是却没有办法掌控住别人的心。
他当然可以把冬歉制作成只听服于他的话的傀儡,用上百根银丝操控着他的一举一动,纵然他百般不愿,却也永远无法离开自己。
但那不是他想要的。
阿飘们拽着脑袋苦思冥想了一会,忍不住问他:“老大,您平常都是怎么跟他相处的?”
谢酌想了想,轻描淡写地讲了一些自己平时跟冬歉的相处模式。
包括但不限于用银丝绑着他睡觉,威胁他敢这样做你就死定了,以及惩罚少年给自己当人体模特等等。
阿飘们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纷纷摇头说:“老大,您的策略不对呀,照您这样吓他他肯定要跑的呀。”
如果讨冬歉喜欢是一张考卷,那谢酌肯定错的离谱,离题万里。
谢酌遭到他们劈头盖脸一通指控,愣了愣,也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原来是这样的吗?
这么说起来,冬歉好像确实很怕他的样子
所以他这些天脚不沾家其实也是为了躲自己吗....
这么一想好像也很合理,在他现形之前,冬歉可是天天待在家里连门都不愿意出的人,怎么可能一朝一夕转性了呢。
听他们这么一说,谢酌终于沉下心开始好好的反思自己这些天做出的一些不得当的行为来
可是,既然错误已经筑下,要怎么样才能挽回来,让冬歉不害怕他呢
小阿飘开始纷纷给他出谋划策。
“您可以给他准备一些小惊喜之类的呀。”
“对呀对呀,让他慢慢的接纳您,感觉到您的好,总有一天他不会因为您的身份而忌惮您了。”
“对呀,人鬼之恋听起来确实有些炸裂,所以老大要付出更加艰辛的努力,你们两个人才可以修成正果。”
“没错,没错....”
阿飘们纷纷点头。
谢酌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好像真的在认真地听取他们的建议。
有一只阿飘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谢酌道:“对了大哥,最近时常有艳鬼出没,你可要小心一点。”
艳鬼是以人性中的□□为食的恶鬼,他喜欢附身到人的身上,被他附身的人身体里的欲望会成百上千倍的增加。
他提醒谢酌:“你们家那位特别漂亮,指不定会被什么人惦记上,万一那个人被艳鬼附身了,你们家那位可就危险了。”
听见他们这么说,谢酌的心中也不免涌出了一些不安。
最近冬歉经常很晚回来。
万一回家的路上真的被什么脏东西给盯上了,那该怎么办?
不行...
他必须去看看。
冬歉被萧河带到了酒局上。
这场酒局上坐着的客人和他第一次见到萧何时的几乎是同一批人。
萧何以前从来不带情人去见自己的朋友,他一旦这么做了,就代表他有些动了真心了。
萧何的朋友们看到冬歉和萧何坐在一起了,不约而同地对萧何开起玩笑道:“当初还说不喜欢他这个类型,现在还不是真香了。”
“是啊是啊,当初那么嫌弃,现在还不是留下来当小情人了。”
萧何并没有理会他们,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意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太阳穴一痛,神经一阵酥麻,他蹙着眉闭上了眼睛,不太舒服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心脏跳动的频率都有些不太正常,好像随时会炸开一样,浑身的血液在身体里倒流,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好像在灼热燃烧。
冬歉意识到萧何的情况不太对劲,有点担心的看向他:“你怎么了?”
萧何终于从那种不受掌控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双目猩红的看向冬歉。
一股说不出来却无比强烈的欲望在他的心里蔓延。
这样的人,合该躺在床上受人爱抚,如果受不住想逃,就拽着脚踝将他拉回来,不顾他的哭喊,将玩到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他眼睫下的眸子漆黑,目光幽暗地看向眼前人,几乎快要压抑不住想将他揉入骨血,吞吃入腹的火热欲望。
冬歉对上他侵略性极强的目光,后背不自觉的发凉。
萧何这是怎么了....
还好很快,萧何就恢复了往常的模样,还可以对同席的朋友道:“当初只是说着玩儿的,再说,喜欢的类型随时可以变。”
朋友们也纷纷笑道:“是啊,这么漂亮的美人对你穷追不舍,这谁能顶得住。”
萧何笑着应是。
酒过三巡,大家都喝的差不多了,一桌的好菜倒是没有动过多少。
将这些人送走之后,冬歉本来也打算自己打车回家了。
等众人散去,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萧何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萧何攥着自己的手格外用力,冬歉回过头来,抬起眼眸,发现萧何注射着自己的目光透着一种野兽看猎物的贪婪。
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冬歉想要收回手去,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他攥的生疼。
“你怎么了?”,萧何垂着眼眸,嗓音沙哑地看着他,“今天晚上到我那里吧。”
冬歉赶忙推拒道:“不行...我家里还有人在等我。”
“小歉,这个借口太烂了。”
萧何危险的笑了一声,凑近他的耳边,嗓音低哑道:“不要把我当傻子,我已经忍耐很久了。”
“还是说,你想在这里跟我做,嗯?”
冬歉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萧何是不是疯了?
在萧河的眼底晦暗,他滚烫的手掌触碰上冬歉颤抖的腰肢。
他禁锢住自己的力道十分可怕,冬歉根本挣脱不开。
冬歉的外套滑落在地上,就在萧何想做的更深入时,冬歉锁骨上的红色图纹像是感知到了危险一般,迸发出一股能量将萧何的身体弹开。
一道阴沉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谢酌冷笑一声,苍白的脸转了过来,黑色的瞳孔冷得可怕。
“这么晚不回来,是为了跟他待在一起?”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蚀骨的寒冷,将冬歉听的毛骨悚然,浑身僵立。
被发现了.....
谢酌沉下脸来,满眼阴鸷:“回去再跟你算账。”
那附身在萧何身上的厉鬼感觉到了来自谢酌身上的恐怖气息,立刻从萧何的身体里钻出来,疯了一般横空直撞想要逃走。
可是下一秒,谢酌的手就穿透了那厉鬼的身体,然后毫不留情地捏了个粉碎。
杀死一只厉鬼对他来说就跟玩一样。
那么杀死一个人类呢。
血液沾满了谢酌的双手。
这个时候的谢酌,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毫无血色脸上带着冰冷的酷虐,浑身充斥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
冬歉退后了一步,靠在墙上,呼吸紧绷。
谢酌转过身来,一步步地走向他,阴沉地垂下眼眸,冰冷的手指像薄刃一般轻抚在冬歉脆弱的脖子上,他缓缓勾起唇角,眼底露出一抹近乎狰狞的残忍笑意。
他手上的血沾在了冬歉的脖子上,留下两道血红的痕迹,冬歉紧张地浑身发抖,不敢看他。
谢酌却挑起了他的下巴,强迫他好好看着自己,一字一句道:“现在,让我们来好好谈一谈,你最近整日瞒着我跟萧何厮混的事情吧。”
他寒声道:“这就是你说的,见朋友,嗯?”
....
谢酌处处紧逼,冬歉情绪紧绷,连呼吸都格外压抑。
可是眼前的人却好像没了耐心一般,语气带了一股森然的寒意:“解释一下?”
冬歉没有办法解释。
总不能说,嗯,对,我就是背着你跟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了,我就是瞒着你当他的情人了,怎么样?
说出来多少是会死亡的程度。
冬歉干脆抿紧了唇,准备抵死顽抗到最后。
谢酌猩红着双目看他,唇角带着诡艳的笑意,但冬歉知道,现在的谢酌已经处在盛怒的边缘。
稍有不慎,自己恐怕就会身首异处了。
萧何在一阵失神中缓缓苏醒过来,他看着满手是血的谢酌将冬歉按在墙上,愠怒道:“你在做什么?”
谢酌回过眼眸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森然的寒意。
萧何被他恶鬼般嗜血的眼眸威慑住了,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两个人就从他的眼前凭空消失了。
....
冬歉被谢酌丢在了床上。
并没有很痛,但是心理上的恐惧要更胜一筹。
这就是他为什么明明知道结局一定是会被他发现,但还是想瞒他更久一点的原因。
原来他还是有点害怕的。
等他回去的时候,估计还是要多上几节心理素质课。
谢酌双目赤红的看向他,手指发抖,指尖上的血迹滴在地板上,看起来就是在压抑着满腔的怒火。
可笑,真可笑。
可笑我那么喜欢你,可笑我一只人人畏惧的恶鬼居然妄想得到你的喜欢。
他寒声道:“你那天跟我说从萧何公司里辞职,就是为了今天?”
冬歉无声地看着他,不敢说话。
谢酌又靠近了一步,满眼厉色地看着他:“所以你不是愿意从他的身边离开,你只是不想再当他的助理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当他的枕边人。”
“这些天,你日日出去,其实都是为了陪他吧。”
更多的事情,谢酌不敢再想下去了。
这都过了多久了。
两个人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
萧何会不会已经得到了冬歉的身体?
冬歉是不是已经躺上了萧何的床,任由他采撷了?
倘若自己今天晚去一会,冬歉又会怎么样?
他当然知道萧何今天会这样失控有一部分是受艳鬼影响的关系。
但是艳鬼之所以会对人产生影响,完全是因为萧何这个人本身就对冬歉抱有不可告人的欲望!
更可怕的是,冬歉还喜欢他。
一见钟情,念念不忘。
两团火靠在一起,只会越烧越旺。
自己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喜欢,就这么被萧何轻轻松松夺了去。
谢酌简直恨得咬牙。
是啊,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公平呢?
谢酌面露痛苦,他看到冬歉脖子上的血迹,恍惚间还以为他受伤了,伸手想去碰碰他,冬歉以为他要对自己做什么,一脸戒备,下意识闭紧了眼睛。
谢酌的手就悬在了半空。
他差点忘了,冬歉身上的是别人的血。
还是他给弄上去的。
少年瓷白的皮肤上沾染了斑驳的血迹,在冷风中颤抖,整个人被笼罩在他的阴影里,看起来支离破碎。
谢酌咬了咬牙,不甘心地问:“你到底喜欢他哪里?”
冬歉恐惧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谢酌感觉自己的心脏痉挛着的疼,好奇怪,明明成为鬼之后,他的心脏就不会跳,也不会痛了。
“好...也罢。”
谢酌伸手捏住了冬歉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我不管从前的时候你有多么喜欢他,现在,把你对他的心思收回来,能做到吗?”
冬歉看着他的眼神像在看索命的鬼,谢酌从他的眸子里看不到任何爱慕,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恐惧。
谢酌听见少年近乎颤抖着在说:“....不。”
他怔然一瞬,手背绷出一条条青筋:“你就这么固执?
“冬歉,你别逼我....”
谢酌寒声道:“假如我说,你再去见他的话,我会杀了你呢?”
冬歉心脏颤抖,却只能按照剧本说出了那句或许会致命的话:“他对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我不可能不去见他。”
谢酌瞳孔紧缩,一种说不出来的痛苦填满他的心脏。
“好....很好,这是你自己说的。”
他凉飕飕道:“我有一万种可以让你痛苦至极的死法,你想听听吗?”
“我可以弄断你的腿,从此以后,你只能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等待我的垂怜。”
“我还可以将你豢养在花瓶里,从此以后,你动弹不得,我是你日日夜夜唯一可以看见的人。”
“我的银丝不光可以绑住你的手脚,只要我稍微用力一点,你就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我的面前碎掉。”
谢酌双目见见赤红,阴鸷目色渗着寒意:“怎么样,你想试试哪一个?”
冬歉没有说话,好看的眸子里是化不开的忧伤。
盛怒之下的谢酌确实极为恐怖,跟他相处太久了,有时候真的会忘记,他就是那个在书中会活生生杀掉自己的人。
只是他刚刚给出的选项实在是惨无人道,冬歉不敢选也不能选,只能紧闭双眼,等待惩罚的降临。
这种无视对谢酌来说,确实更加强烈的刺激。
“你不选,是让我来帮你选?”,谢酌的神情倏然变得阴狠乖戾起来,带着一股近乎病态的疯狂,冰冷的指骨捏着冬歉的脖子,缓缓收紧。
一种窒息感传来,冬歉揪紧床单,眼角湿润。
下一秒,谢酌冰凉的唇贴了过来,不容拒绝地吻住了他,冬歉无力反抗,唇舌被谢酌吻得好疼好疼。
谢酌近乎自暴自弃的想着,既然横竖都是痛苦,既然冬歉永远不可能喜欢他,那不如就两个人互相折磨。
就算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得到他的人。
一道很久远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脑海。
一个笑容干净的少年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里充满敬仰,好像在看他的光:“我真开心,我的医生是你。”
“我不害怕白化病,因为我知道,你会保护我。”
谢酌像是惊醒了一般,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做什么。
冬歉的眼泪滴落在了他的掌心。
谢酌瞬间就慌了,不知所措地帮他抹眼泪。
他做了多么荒唐的事啊。
冬歉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耳畔。
他那么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一定会保护他,相信无论发生什么自己都能解决,他曾经把自己当成他的全世界。
可他现在在做什么。
他在伤害他,他正在成为一个令他恐惧的恶鬼。
谢酌恨不得给自己一拳,他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冬歉,笨拙的像个孩子一样:“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了...”
“别怕我....”
“我只是,太生气了...”
冬歉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的谢酌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自己的本相。
那是谢医生的脸。
他缓缓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尾迅速红了。
就在谢酌颤抖着双手安抚他,以为冬歉从今往后都会恐惧自己的存在,再也不敢靠近他的时候,那个刚刚还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的少年却哭着抱紧了他。
“谢医生....”
“你怎么才回来.....”
少年抱着他的手轻轻发抖,喉咙里溢出小兽一样的呜咽,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为什么我找不到你了.....”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真的很想你啊。”
冬歉对他...说什么?
谢酌闻言顿住了,他近乎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尾泛红,抚摸着冬歉的指尖忍不住轻轻颤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分明已经离开这么久了。
常听冬歉的父母说,冬歉在某些方面就像是孩子一般,太久不见到的人,就会慢慢忘记,所以如果想让他一直记住你,一定要定期在他的面前刷存在感才行。
谢酌潜意识里一直记得这句话,所以哪怕是变成鬼之后,也本能地赶到冬歉身边,好像生怕慢一步,他把自己给忘了一般。
只是在看到冬歉后,他却又不敢以自己的本来面目示人,只能用另一种身份和形态陪伴在他的身边。
他原本以为冬歉可能已经快要忘记他的存在...没想到他居然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竟像久旱逢甘霖一般,紧紧抱住了自己。
哪怕上一秒,这只恶鬼还掐着他的脖子,用最冰冷的语气对他说着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话。
冬歉还在乎着他,还想念着他。
原来,这个世界上是有人在等他回来的。
谢酌就这么被他抱着,一时之间竟有些受宠若惊,不知所措。
冬歉对着他喋喋不休的讲了很多,他含着泪,哽咽到话都快说不出,却还是要固执地说这许多,好像要将一辈子没有来得及说的话全部说完。
谢酌认真听着,就像以前,他耐心地坐在冬歉的病床旁边听他说话那样。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谢酌不知道,他只知道少年抱着自己的手臂温暖,眼泪沾湿了自己的领口。
他尽可能地安抚着少年,冬歉好像生怕他再次离开一样,明明自己就在他的面前,他的神色仍旧那样不安,像是雨中的小小浮萍,风一吹就翻了。
刚刚还觉得会恨自己一辈子的人,此刻却抱着自己撒手,仿佛抱着的是他的命根子。
原来被珍惜被在乎是这种感觉。
谢酌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好不真实。
这不会是他做的梦吧。
因为他对少年爱而不得,所以上帝奖励了他一个梦,一个他正被少年全身心地爱着的梦。
可是梦终究是会醒的。
一个美好的梦,不知道要为此付出多少代价。
但他甘之如饴。
谢酌不敢动弹,生怕哪一个姿势不对,上帝就收回了这个梦,让他重新跌回冰冷的现实。
他头一次知道,原来当灭顶的幸福来临之前,自己先感受到的不是惊喜,而是陷入这种幸福会不会随时被剥夺的惶恐不安。
直到,冬歉对他说:
“谢医生,不要走了好不好。”
他抬起被泪水沾湿的眼眸,一字一句道:“你走之后我才发现,我对你...是喜欢的。”
那一瞬间,谢酌像触电一般,猛得睁大眼睛。
难以置信的喜悦冲击着谢酌的每一根神经。
他眸光颤动,想紧紧抓住冬歉的手,又怕自己太莽撞,搞砸了这一切。
万一这真的是一个一触就碎的梦呢?
可是刚才...冬歉对他说喜欢。
谢酌浑身紧绷,几乎要把持不住自己的情绪,他近乎颤抖着问冬歉:“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冬歉眨了眨眼,像一个谨遵医嘱的患者,乖巧地重复了一遍刚刚那句话:“谢医生,我喜欢你。”
他垂下眼帘。
“我一直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是自从你离开之后,我才从一次次崩溃绝望慢慢中理解这种情绪,明白我对你的感情,可是那个时候你已经不在了。”
“而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却被身边所有人告知,从此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冬歉吸了吸鼻子:“你离开后,医院里又有了一个新的医生,他很凶,还总爱对病人动手动脚,我不喜欢他,就再不想去了。”
“可是母亲不让,非让我去。”
冬歉按照剧本,一个字一个字地跟他陈述。
他的眼睛上沾着晶莹的泪水,谢酌看着心疼。
这还是他第一次站在冬歉的视角上听他讲述他离开后的故事。
谢酌没想到在自己走后,取代他位置的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他寒声一笑,眼眸中已经渐渐浮现了一抹杀意。
可是怀里冬歉又将他的注意力全部拉了回来。
谢酌看着冬歉脖口的血迹,面露自责,他轻轻地触碰了上去,又缩回了手,像是怕伤到他一般,后悔道:“疼吗?”
冬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谢酌见状便愈发自责,他知道自己这次肯定将冬歉吓得够呛,懊悔无比。
冬歉却似乎完全没有怪他的意思,他赖在他的身边,藏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跟他说。
后来,冬歉说累了,眼皮子开始上下打架,却又迟迟不敢睡,好像生怕再次醒来之后,谢医生就不见了。
谢酌抚摸着冬歉的头发,用令人安心的口吻道:“你睡吧,我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他话音刚落,冬歉的头果然就垂了下来,闭着眼睛,靠在他的怀抱里睡着了。
谢酌看着他的目光是化不开的温柔。
原本以为冬歉看见自己的本相会失落会失望,会难受,会想着曾经对自己那么温柔的谢医生,为何现在竟成了想要残害他的恶鬼
但是在他看到自己面目的那一刻,眼中只有欣喜,只有难以言喻的快乐,再无别的,就好像除了他之外其他的一切全部都无所谓了。
怎么会这样,一点也不记仇。
真是...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谢酌爱抚地摸了摸冬天的后背,像是在安抚过去他们彼此错过的时光。
将冬歉放好在床上,谢酌就躺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熟睡的模样。
冬歉的脸上还沾着湿润的泪痕。
谢酌看在眼里,一时之间无比懊悔。
今天晚上,他居然掐了冬歉的脖子,对他做出那样过分的事来
他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巴掌。
他抬起手来,轻抚着少年脖子上的红痕,眸光心疼地颤动起来。
“对不起,我把你弄疼了。”
他将少年揽在怀里,声音近乎叹息道:“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了。”
“如果有人再敢欺负你,我就会杀了那个人。”
谢酌拿着冬歉的手,触碰着自己心脏的位置,缓缓闭上了眼睛。
“当然,包括我自己。”
....
第二天一早,谢酌仍旧爱不释手地将冬歉抱在怀里,像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稀罕的不得了。
鬼其实是不需要睡觉的。
所以他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冬歉看了一宿,眯了眯眼,怎么看也看不够。
自从在冬歉的面前化出本来的面目后,他似乎也将自己的医者仁心给释放了出来。
这么久没见,少年好像哪里都变了,又好像哪里都没变。
睡起觉来,仍然像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婴儿。
一个昨晚尚未消化完全的信息再次出现在了他的大脑。
冬歉昨晚说...他喜欢他。
一大早上,这只昨天还阴沉沉的鬼就通过反复咀嚼这句话把自己给甜爆了。
他撑起身子,缓缓靠近冬歉,在他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就在这时,谢酌的脑海里听见一阵聒噪的声音,那是有同类通过传音在叫他。
他的神情瞬间变得不耐起来,轻手轻脚地从冬歉的房间离开,一脸凶相地走到外面。
一只哆哆嗦嗦的阿飘出现在他的面前:“老大,昨天晚上有几只阿飘看见您满脸煞气地把那位丢到床上,您是不是把那位...给杀了啊。”
阿飘的声音越说越低落下去,有点瑟瑟发抖,生怕稍微有一点说错,下一个被杀的就是自己了。
谢酌:“......”
大早上的说什么呢。
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冬歉真的爱惨了萧何,同时也真的恨透了自己,那他也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他怎么舍得呢?
世界上只有一个冬歉。
倘若连他也不在了,自己还剩下什么呢?
见谢酌迟迟不说话,小阿飘以为被自己猜中了,说着说着它就哭了:“老大!你不会真给人杀了吧!”
谢酌被它吵得头疼,轻轻扶了扶额,那张苍白冰冷的脸上,眉头微微蹙起:“他在房间里休息。”
小阿飘这就不哭了,它安抚自己一般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那就好,那就好,我就知道老大绝对不是那滥杀无辜之鬼。”
它顿了顿,又小心翼翼道:“大哥,其实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
“我也是听刚刚化形的鬼说的,他之前曾经在那位画室窗户外面的树枝上歇脚,顺便看了看里面那位画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