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歉和他的弟弟其实并不相似。
他更顽强,更固执,也更隐忍,在命运的捉弄下,他斩断了所有往日的天真。
一步一步,将自己磨炼的冷血。
他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又是那样的吸引人,一颦一笑都是惑人的毒药,让他不知不觉地深陷其中。
若是死在他的手中,是不是也算死而无憾。
一阵风从他们三人的身边拂过,落叶坠地,暗卫的眸子黯了下来:“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带走大人。”
冬歉亮出了剑,唇角的笑意如同淬了寒霜:“那你就试试看。”
看那暗卫挥刀朝冬歉冲去,魏玄的眸子骤然紧缩。
那暗卫的实力他还是知道的,他能一个人将巴图捉拿归案,实力可以说是相当了得,若是和冬歉对上....
冬歉一定凶多吉少。
那暗卫抬刀朝冬歉的脑袋劈去时,魏玄目眦欲裂,大喊道:“住手!”
暗卫的力道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弱。
魏玄的心跳差点凝滞。
可那凶猛的一击,冬歉不知怎的躲了过去,速度快到让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再回过神的时候,那暗卫已经发出了剧烈的惨叫,手腕竟是生生被冬歉拧到脱臼。
跟着师兰渡的那几年,他日日玩刀耍剑,早就练就了最好的刺杀技术,这些年一直隐藏着自己的真正实力,早就厌倦了。
若是他想,可以轻飘飘地让任何距离他一米内的人死去。
那暗卫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挫折,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这个看起来就弱不禁风的人轻轻松松一招制服。
暗卫倒在地上,剑飞了出去,直直插在地上,他不死心,还想去拿,冬歉笑了笑,从地上捡起那暗卫的剑,轻轻抚了抚,随即目光一凌,用力将剑从那暗卫的掌心贯穿过去,直直插进骨头,血肉横飞。
这下,他被疼痛刺激得蜷缩,嘶声力竭地哀嚎着,痛得浑身发抖,再也无法反抗。
做完这一切,冬歉就犹如刚从炼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一般,一步一步朝魏玄走来,声音仿佛淬了冰:“你当真以为我还和曾经一样,任由你摆布?”
因为之前的严刑拷打,魏玄身上已经受了太重的伤,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冬歉作为掌刑千户,特意交代了那些行刑的人,不要伤到他的要害,要一点一点慢慢地折磨他,打晕了就用冷水把人浇醒,务必保证他在意识清醒的时候用刑。
为了保证魏玄的“睡眠质量”,冬歉还特意将全牢房鼾声最响亮的罪犯安排为他的邻居,呼噜打起来地动山摇,想必这些天,他都被折磨地没有阖过眼。
倘若他侥幸睡着了,没关系,冬歉精心安排了对魏玄的审讯时间,晚上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有人进入他的牢房,每隔一个时辰就是新一轮的严刑拷打。
不只是肉.体,更是精神上的凌迟。
也难怪魏玄现在看起来这么虚弱了。
这些都是剧情里原主对魏玄做的事情,既然他接管了这个角色,就只能代劳,每一个细节都忠实地执行着,魏玄肉眼可见地削瘦许多,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浑身上下除了脸都挂满了彩。
见冬歉一步一步朝自己靠近,看着他手中雪白的刀刃,魏玄的脸上并没有浮现畏惧的神色。
“我跟你回去。”,他笑了笑,“我私自逃跑,罪上加罪,亲自折磨我的话,会不会让你好受一点?”
因为气血不畅,他重重地咳嗽出来,肺腔剧痛难忍,他却故作轻松地擦去了自己唇角的血迹:“我会努力活得久一点,好让你尽兴。”
仇人就这么轻易地死在自己面前,恐怕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
他知道冬歉一直以来都是靠对他们的仇恨活到了现在,倘若自己轻轻松松就扛不住严刑拷打而咽气了,堵塞在冬歉心口的,恐怕是久久不散的郁气。
所以每次在昏死之际,他总是告诉自己,要努力活得久一点。
他同冬歉一样,这辈子有太多太多的仇人,对他们不闻不问的父母,□□弟弟的人,对他们见死不救的人,故意拖欠他的工钱耽误给弟弟治病的人.....
他知道这些人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死去的话,没有办法消解他心中的仇恨。
一定要漫长的折磨,看着他们生不如死地苟活着,那才痛快。
魏玄了解自己,也了解冬歉,所以至少在死之前,希望冬歉能稍稍解气一点。
他不奢求他能原谅自己。
只希望,冬歉能带着这顽强的信念继续活下去。
把仇人了结后,他还能不卑不亢,继续度过那热烈自由的,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人生。
冬歉不知道魏玄在想些什么。
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毫无笑意的美人目更冷了几分:“那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他用力抬起魏玄的下巴,寒声道:“你这副苟延残喘的样子,我确实还想多品鉴几天。”
“别那么容易死了,我要看着你痛不欲生地活着。”
.....
魏玄倒台后,冬歉如愿成为新的东厂厂督。
东厂在他的手下重新洗牌,冬歉将东厂内部的重要位置通通换成了自己的人。
如此一来,朝中的实力也彻底迎来了大换血,有将近一半都是他们的人。
现在的他可以说是集完全宠爱于一身,成为了厉寅身边倍受亲信的宠臣,拥有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
而为了做到这一步,他足足计划了三年。
前来恭贺他的人很多,但是独独没有看见厉北沉的身影。
冬歉一问才知道,厉北沉一大早就被厉寅叫到了紫宸殿问话。
而厉北沉被叫过去的理由.....
想到上次见面厉寅交给自己的东西,冬歉的手指紧了紧。
“大人,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周十六的声音唤醒了他。
冬歉摇了摇头:“你怎么会这么觉得,计划了成功一半,我怎么会不开心呢。”
周十六唇线抿紧,小心翼翼道:“可是大人,你的脸色看起来很难看。”
冬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目光微顿。
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消失了。
这是他第一次,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表情管理。
此时此刻,紫宸殿中。
厉寅正漫不经心的批着奏折。
厉北沉跪了半晌,厉寅才缓缓道:“朕知道你以前任性,但现在冬歉的身份不一样了,他现在是东厂厂督,也代表着皇家的颜面,不再是你曾经可以亵玩的对象,你能明白吗?”
在冬歉原本的计划中,他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划清自己跟厉北沉的男宠关系,那就是在他成为厉寅亲信的宠臣后,借用厉寅的手来斩断厉北沉对他的强迫。
只是冬歉怎么会想到,厉北沉早在那之前就亲口说想要和他解除那不清不白的关系,重新开始。
他原本以为厉北沉对他有一些肉.体上的兴趣,或许隐隐约约还有一点自己都不清不楚的感情,但却没有想到,他会主动跟自己解除这段不算清白的关系。
那基本上意味着,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
倘若有,那恐怕也是在自己弑君的时候,厉北沉将他亲手关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扒去衣裳,千刀万剐。
那恐怕是他们在未来唯一一点点关联了。
他只是个炮灰,碌碌无为一生只为了报仇,帮厉北沉成为皇帝的道路上扫清障碍,自己落得一个不得善终,遗臭万年的下场。
此时此刻,厉北沉眸色深沉,认真开口:“儿臣从来没有看轻过他。”
“你是朕的儿子,你是什么品性朕还能不知道吗?”,厉寅放下奏折,“你也过了玩闹的年纪了,为了让你趁早收心,朕已经决定,让冬厂督替你挑选太子妃。”
闻言,厉北沉愣住了。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道:“他答应了吗?”
厉寅看着他这副神情,笑了笑:“你觉得呢?”
厉北沉顿时如坠冰窟。
以他对冬歉的了解,他那么想要跟自己划清界限,这种事,自然不会拒绝。
这是一个可以让他从此以后跟自己彻底断绝关系的绝佳手段,他怎么可能拒绝呢?
厉北沉藏在袖中的手缓缓攥紧,心里像挣扎一样疼。
他就这么想要推开自己,甚至要亲自帮他挑选太子妃....
他怎么可以....
厉寅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心思,又不慌不忙地拿起奏折,句句刺向厉北沉的命门:“朕已经将太子妃的擢选名单交给了他,你现在去,说不定还能同他探讨一下自己的择偶标准。”
冬歉从外面办事回来,还未走到府邸,夜色中,有一人忽然从身后将他抱住。
是个男人,体温很烫,比冬歉高出一个头。
光线太暗,冬歉一时之间判断不出这究竟是谁,大脑正飞速的思考如何脱身,就听厉北沉在身后哑声道:“你当真要替我选太子妃?”
他的呼吸滚烫,身上带着浓郁的酒精味,似乎是喝醉了,略有些不清醒。
知晓是厉北沉,冬歉的身心暂时放松下来一点,缓缓道:“别抱我。”
厉北沉并不听他的话,他咬住冬歉白皙纤细的脖颈,沉闷道:“你怎么对我这么残忍?”
那一口咬得太重,冬歉吃痛,捂着脖子训斥道:“你是属狗的吗?”
厉北沉抬起脸,眉宇间都是散不去的委屈。
今天从紫宸殿出来的时候,他找厉振山喝了半天的酒,他无论如何都消化不了冬歉要替他选太子妃这件事。
他就这么想从自己的身边逃开吗?
他非得将自己推得远远的吗?
明明他已经注重着分寸,不敢再逼着他,为什么最终还是这样的结局?
厉振山明里暗里劝了他好久,都不管用。
他也想不明白,厉北沉爱上一个人之后,怎么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偏偏非他不可。
和陛下作对的下场,他不会不知道的。
虽然冬歉长得确实漂亮,心性也非常人能比,确实出挑,但是厉北沉也不差啊,他可是在沙场上一路跟北蛮人征战过来的,他率领众将护住边境一方安宁,现在北蛮人听到厉北沉的名字,恐怕还要瑟瑟发抖呢。
厉北沉喝着喝着就醉了,他伏倒在桌面上,梦中还在轻轻唤着冬歉的名字。
厉振山不由得叹了口气。
冬歉现在能平步青云地坐到这个位置,其中少不了厉寅的手笔,可是厉寅愿意扶持冬歉到这个地步,平常还经常深夜里时不时地召他入宫,他不信父皇对冬歉没有点什么别的心思。
收男宠这件事在朝堂中其实并不稀罕,父皇看起来对冬歉也很有兴趣,又暗示了厉北沉这么多,说不定,也是对冬歉有想法的。
搞不好,他们两个人早就....做过那种事了。
可是,他怎么敢跟厉北沉说这些。
厉北沉本就对自己的父皇很是不满,若是为了冬歉,搞不好真的会做出逼宫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他。
厉振山并不想让自己的兄弟冒这种险。
厉北沉同厉振山喝完酒,早就醉醺醺的了,本该回到太子殿中,但还是循着本能来到了冬歉的府邸外面等着,守株待兔。
这些时日,冬歉一直回避他,就算去他的府中,侍从也会告诉他,冬大人现在有公务在身,不在府中。
说白了就是逐客令。
既然他不想见到自己,那他就一直在这里等着,总会等到的。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此时此刻,厉北沉形容狼狈,失去了往日的桀骜不驯,活像一只被主人丢弃的家犬,很是可怜。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可是你为什么,偏偏要推开我.....”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他嘀嘀咕咕了这么多,冬歉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道:“我没有要帮你选妃。”
此话一出,厉北沉愣了愣,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忽然亮了,他按住冬歉的肩膀,仿佛生怕他反悔一般的,一双眸子满是惊喜,说话都要不利索:“此....此话当真?!”
可是厉寅明明说过,冬歉答应了啊。
他生怕这又是冬歉哄骗他的伎俩,冬歉已经骗了他太多次,他不敢像往常一样轻易被哄走了。
冬歉无奈地笑了笑:“当然是真的。”
厉北沉的喜悦仿佛化作有形,身后仿佛有一根大尾巴冲着他摇来摇去,冬歉轻咳一声:“不过,我可不是为了你,我只是不想让你祸害别家姑娘。”
怎么能让别家的好姑娘跟喜欢男人的厉北沉在一起?
明明自己在给他泼冷水,但厉北沉却笑开了花,一个劲的傻乐,连连道:“对,你说的对,不能祸害别家姑娘。”
冬歉有点发懵,他到底能不能听出来自己是在间接讽刺他。
不过....这样也算是暂时将他哄好了吧?
冬歉拍了拍厉北沉拥住自己的手:“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等等....”,厉北沉并没有松手,将他拥在怀里,哑声道,“先别走,让我再抱一会。”
他已经好些时日没见到他了,想念的不行。
被他搂在胸膛里抱得死死的,连脑袋都探不出来的冬歉:“.......”
他纳闷的想,该死,这个家伙怎么这么高,力气这么大?
刚想出声让他滚,厉北沉缓缓俯下身来,喊着醉意的目光慵懒地落在冬歉的眉目间,下一秒,再也忍不住似的,含吻住了他的唇。
桃花酒的酒香在他们的唇齿间蔓延。
冬歉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感觉自己也要跟着醉了。
“拒绝陛下好不好?”,厉北沉哄诱着,“只要你拒绝他替我选妃,要什么我都给你。”
冬歉的指尖抓着厉北沉的后背,喘着气道:“圣命不可违...明天我得...装模作样选一选.....”
冬歉少有这么乖的一面,厉北沉低笑一声,温声道:“好,那我陪着你。”
........
翌日一早,不少名门之女纷纷来到了太子宫中。
太子年少丧母,又没有寄养在皇帝的任何妃子身边,这婚事就格外随意,由皇帝随随便便指派一个人来做。
一般情况下,为厉北沉选太子妃这件事本该由他的嫡母来做,现在却偏偏落在了冬歉头上。
这倒也真是一桩奇闻。
选妃仪式很简单,所有待选之人站在正厅中等候,叫到名字就上来介绍自己,宛若大型面试现场的,没有感情,全是技巧。
冬歉和厉北沉坐主位,其中冬歉具有一票否决权。
明明是厉北沉的婚事,厉寅却给了冬歉这么大的权力。
这简直细思极恐。
系统:【宿主,不用细思极恐,在原剧情里,厉寅确实能察觉到厉北沉对原主的心思,为了彻底断绝他的念想,他甚至有意将原主纳入后宫,让厉北沉跟原主成为.....咳,可以叫娘的关系。】
冬歉沉默了。
系统紧张:【宿主,你怎么了?】
冬歉有点宕机:【别吵,我在思考。】
看着宿主这副当场反应不过来的样子,系统顿时就后悔了。
呜呜呜,早知道就不跟宿主说这些了。
好在冬歉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面对此种事情丝毫不慌。
反正,他跟厉寅也不过是利用关系。
台下的名门贵女见主位上坐道是冬歉,腿肚子都在发抖。
冬歉做掌刑千户的时候就声名远扬,不少人家哄自己孩子睡觉也是用冬歉的名字,“倘若不睡觉就让冬大人把你抓走,严刑拷打。”
所以让冬歉来选这个太子妃,贵女们就犹如在狱中听审,吓得不行。
冬歉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贵女看见自己就浑身发抖,他认真反思了一下,明明自己长得也不凶啊,甚至笑起来还挺有亲和力。
于是他尝试着对她们笑了笑,试图让氛围不那么紧绷。
不过,当他试着牵起唇角时,她们看起来好像更害怕了,好像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怖的画面。
因为传言中,冬大人笑得越开心,就意味着被他审问的人要倒大霉了。
见状,冬歉便不笑了,轻咳一声,宣布选妃开始。
第一位贵女走上前来,她一袭红衣,长相艳丽,容貌是一众人的佼佼者。
众人面露欣赏,只有冬歉却道:“太过明艳,艳压太子,不可。”
第二位贵女上前,她与旁人不同,一身便服,风一般的女子,看起来比起当宅院中的女子,似乎更想当将军。
冬歉抬起茶盏道:“太过强势,容易让太子产生自卑心理,亦是不可。”
厉北沉看向他,这才明白冬歉所谓的装模作样随便选选是何意思。
不多时,又走上来一位女子,此人知书达礼,父亲为前任皇帝做过幕僚,从小就饱读诗书,很有学问,气质温婉,此次选太子妃前,几乎所有人都看好她。
就连她的父亲也势必要将起培养成太子妃。
今日她若成为太子殿正妻,来日在太子登基后,她便可成为后宫之主。
可是她从小就读够了诗书,向往更加广阔的世界,不愿被困在方寸宅院之中,向往诗和远方。
所有人的人都告诉她,太子今日一定会看中她。
所以在今日来临之前,她一直忐忑不已。
她蔫蔫地妙句横生的发言稿,却生怕自己当真被太子看中。
孰料冬大人看了她一眼便道:“太过聪慧,容易让太子对自己的智商产生怀疑,万万不可。”
此时此刻,厉北沉笑眯眯地看了冬歉一眼,脸却比墨还要黑。
这都是一些什么奇葩的拒绝理由?!
为什么要采用这样踩一捧一的拉踩方式?!
总而言之,本次选太子妃中,所有的太子妃候选人都被夸的心花怒放,只有太子被贬的狗屁不如,配不上这个,也配不上那个。
厉北沉严重怀疑,冬歉这是在报复自己昨晚咬他的那一口。
冬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完美地搅和了厉北沉的婚事。
厉北沉真是对他又爱又恨。
殿后,冬歉正要离开,厉北沉却皮笑肉不笑地挡住了这个罪魁祸首。
明艳,强势,聪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冬歉才是总合这些特质的集大成者。
他完美地契合在了厉北沉的择偶标准上。
想到他否决那帮人的可笑理由,厉北沉半开玩笑道:“所以你不同我在一起,是怕艳压我,令我自卑?”
冬歉笑了笑:“说着玩的,太子切莫把我说的这些胡话当真了。”
就在这时,周十六急匆匆地敢来。
他找到冬歉,走上前来,凑近他的耳朵,慌忙对他道:“主子,您今天在太子妃擢选之事上耍手段被陛下知道了,他现下正在找您。”
冬歉点点头。
看来,鱼上钩了。
众人皆知,凡是已经到手的东西便不会再珍惜,尤其是厉寅这样的暴君,自然拥有着比常人更高的征服欲。
倘若自己完全听服于他,反而会让他对自己失去兴趣。
可倘若,让他觉得自己对他的儿子还念念不忘,甚至不惜搅和他的婚事的话呢?
当日,冬歉来到厉寅的寝宫中。
他知晓今日的太子选妃大典上,厉寅一定会派人来查探结果,只是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他的意料,这会,他恐怕心里憋屈的不行,难怪他会在选妃大典之后来找自己的麻烦。
在厉寅原本的计划中,恐怕也是想要借这件事来敲打厉北沉,借用太子妃让他从此以后彻底收心,不再动别的心思。
只是,他怎么会想到冬歉会帮助厉北沉搅和这桩婚事。
殿中烛火幽暗,老远就能感觉到一股说不出来的压抑。
厉寅这个人就是这样,阴晴不定,温柔起来让人招架不住,但是动起怒来,也非常人可以忍受,符合人们对暴君的认知。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冬歉总感觉靠近厉寅的寝宫时就感觉到一股凉飕飕的冷气,仿佛钻到人的骨头缝里,冻得人遍体生寒。
值守在外的侍从对冬歉投来同情的目光。
厉寅发疯的时候,倘若叫任何人来,他的下场恐怕都不会太好。
哪怕前几次冬歉都是那个意外,可是他们方才在殿外,分明听到了厉寅在咬牙切齿地喊冬歉的名字。
今日,天子一怒,怒气全是冲着冬歉本人来的,和以往都不一样。
冬歉才刚走进殿中,殿门便从外面紧紧关闭,留下冬歉和厉寅两个人目光对峙。
厉寅抬眸看向他,供台上的烛光和佛像的金光混合在一起落在他的身上,格外压抑,形成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你来了。”,厉寅这会仍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过来这边坐。”
他的语气似乎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两样。
冬歉看了看他身边的椅子,与其说是椅子,反倒更像是一件刑具。
冬歉好歹也在东厂混了这么多年,又在监牢中执掌刑罚,对于此物自然是了如指掌。
这张铁椅上满是粗重的钉子,扶手上带着能将囚犯固定在上的手铐,犯人坐在上面,血液可以顺着椅子涌在地上,被他们戏称为“椅上喷泉”。
只是没有想到,此物居然有朝一日要给自己使用。
冬歉唇线抿紧,紧紧地望着厉寅,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而厉寅的笑容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两样,这副做派反而衬托的他这个人更加阴森恐怖。
看着那可怖的刑具,冬歉敛下眼底的漠然,嗓音微微有些发颤:“陛下.....”
“听话,坐过来。”,厉寅的眼前笼罩着一层黑雾,隐隐给人一种神智不清醒的错觉。
冬歉指尖蜷缩,脸色煞白,牙关都在打颤:“陛下....定要如此吗?”
厉寅笑容透着股冰冷:“乖,这是给不听话的人是教训。”
他的瞳孔犹如深潭一般,幽静森然,冷得可怕,压抑着深深的阴鸷和疯狂。
冬歉见厉寅无动于衷,咬了咬牙,只好狠下了心一般,一步步走过去,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那张铁椅上,走到它面前,转身,手放在上面,就要坐下。
锋利的针尖还布满了铁锈,倘若坐上去,必定血肉模糊,甚至感染至死。
冬歉咬了咬牙,闭上眼睛,皮肤离那骇人的钉子不过寸距。
就在这时,厉寅冬眼神忽然清明,眼皮狠狠一跳,咬牙攥住冬歉的脖子,猛地将他压在一旁的桌案上,眼尾泛着可怖的暗红,笑容惊悚:“今天的事,给朕一个解释,朕就放过你,嗯?”
冬歉呼吸不畅,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良久,冬歉才毫无血色地看着他,牙关都在打颤:“陛下是想....杀了我吗?”
厉寅愣了愣,像是忽然被唤醒一般,缓缓收敛了点力道。
冬歉仿佛劫后余生一般,眼角沾着后怕的泪水。
他极少流泪,这也是厉寅第一次看他流泪。
他低着头辨认了好久才发现冬歉哭了,伸手拭去了他眼角的泪水,僵硬道:“别哭了,朕....放过你了。”
厉寅缓缓靠近他:“你就告诉朕,你是不是真的被那小子强迫出了感情?”
冬歉颤盈盈地掀起眼帘:“臣一直衷心陛下,对太子没有任何私人感情。”
“最好是这样。”,厉寅抽回了手,爱怜地看着他,“整个天下都是朕的,你也是朕的,所以乖一点,别想有二心,明白吗?”
冬歉下意识摸着自己被抓痛的脖颈,瑟缩道:“臣....明白。”
此刻,他发丝凌乱,脸色苍白,几乎脱力,整个人就像画卷中画师钟情描绘的病弱美人一般。
厉寅轻叹一声,扶起他,苍白的指尖触在冬歉的脖颈,轻轻摩挲着冬歉被他抓疼的地方,温柔道:“弄疼你了吧。”
明明方才可怖地犹如刚从炼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如今却又完全换了另一副面容,慈眉善目的,极为割裂。
冬歉被他弄得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张了张嘴,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妨事.....”
他这副乖顺听话的样子显然取悦了厉寅。
厉寅笑了笑,语气愈发温柔:“早这样听话就不用受罪了,不是吗?”
冬歉敛下眼帘,轻轻点头,眸中却藏着一抹幽暗的情绪。
厉寅便帮冬歉理好衣领:“今晚就不要走了,留下来陪朕,嗯?”
冬歉顺从应下。
与此同时,他的心里也在暗暗琢磨。
厉寅对厉北沉的心性知根知底,明白厉北沉知道冬歉又被厉寅召见,一定会不放心地守在外面。
所以,他才偏偏要留下冬歉,用这种方式来彰显自己的所有权。
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厉北沉,他所有的东西都是自己给的,他随时给,也可以随时收回去。
冬歉知晓厉寅的意图,便只好配合着他演。
不过.....以后确实要小心一点。
冬歉看着那张没有动用的刑具,略有些余悸。
这要是真坐上去,恐怕半条命都没有了。
就算今天厉寅心软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再次发难。
厉寅这个人果然很疯,倘若招惹到了他,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而这让人毛骨悚然的刑具,厉寅从始至终都没有唤人拿出去,估计算是一种无声的恐吓。
不过,他不会当真以为自己会怕这些东西吧。
冬歉的眸中闪过一道微不可查的暗芒。
他下给厉寅的药,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头疼只是第一步。
紧接着,他就会精神萎靡,渐渐失去自理能力。
他会让他眼睁睁地,清醒地看着自己失去一切。
......
夜色渐深,冬歉已经睡下。
他睡得并不安稳,小脸苍白,似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蜷缩着手指,眉心紧蹙,瞧着格外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