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我方反派剧本/保护我方奸臣剧本—— by你的荣光
你的荣光  发于:2024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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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萨花是南诏的革新派,去了这个地方,她就有得头疼了。
但现如今,她也没时间在意这个,骑上马,一路往西南逃命的时候,罗萨花心情复杂的回过头来,又看了一眼曾经的宁仁府。
她以为孟昔昭说的向西走,是让她逃出皇宫,可到现在她才明白,孟昔昭说的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要自己放弃南诏的大部分国土,退守西边,同时,也要小心她的西侧——大理国。
罗萨花想笑,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孟昔昭放她一条生路,还为她规划好了未来,而她明知道这一切,却只能按照孟昔昭说的那样做,因为,他知道她有侥幸心理,如今未到绝境,她是不会放弃南诏的,那么,她就只能像孟昔昭规划的那样,像一尊雷打不动的雕塑,死守在齐国和大理之间。
她知道孟昔昭这样做,是要她来当抵御大理的第一道防线,可她还没法生气,因为无论如何,南诏如今,还是有希望的。
夜色下,马匹驰骋在旷野当中,直到再也看不见宁仁府了,罗萨花才把头扭了回来。
望着宽阔的同时、也令人恐惧的荒野,罗萨花紧紧咬住了下唇。
早晚有一天,她会再见到孟昔昭的。
她要让他看看,自己不是他手中的提线木偶,她的结局如何,绝不会由他来定。
…………
孟昔昭睡了一夜,等到第二日,他迷迷糊糊的被人叫醒了。
只睁开一只眼,他睡眼惺忪的看着崔冶:“怎么了?”
崔冶衣冠整齐,坐在他身边:“罗萨花逃走了。”
一听这事,孟昔昭顿时不高兴起来:“逃就逃了啊,这也要告诉我。”
说完,他把脑袋扎回了枕头上。
崔冶:“…………”
默了默,他只好自己来处理后续事务。
无非就是做做样子,惩罚看管罗萨花的侍卫,让他们互相打板子,一个个叫的哭爹喊娘,至于打成什么样,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听说罗萨花跑了,詹不休还从外面赶了回来,想请个旨意,让他去把罗萨花追回来。
不知道怎么的,崔冶听完了他的话,突然颇为自得的笑了一下,“詹将军辛苦了,多休息几日吧,此事我另外派人,就不劳烦詹将军了。”
詹不休:“……”
自从太子亲征,詹不休对太子的偏见也减轻了不少,但有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这个太子的脑子,可能不太正常。
宁仁府周边都清理的差不多了,朝廷也派了过来接手的人,按理说,这边的事情都料理的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跟任命文书一起下来的,还有天寿帝的一道圣旨。
他要太子立刻就带着贞安罗回应天府,一刻钟都不要耽搁,至于立了大功、被解救下来的孟昔昭,那是提都没提啊。
拿到这封圣旨,孟昔昭和崔冶对视一眼,均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太子称病不出门,送圣旨的太监见不到他,也不走,毕竟天寿帝这回是真的特别着急,要不是朝臣拦着,估计他都想自己过来看看,死对头有多狼狈了。
听说那个太监又来了,孟昔昭挥挥手,让人去把他打发了。
而关起门来的宫殿里,一碗药汁放在崔冶和孟昔昭面前,张硕恭和郁浮岚在一旁站着,都想亲自看他把药喝下去。
崔冶本人挺淡定的,是另外三个人不淡定。
张硕恭不说话,郁浮岚肃着脸,孟昔昭则对着这碗药左看右看,“只喝一碗,便够了?”
郁浮岚点点头:“大夫是这样说的。”
孟昔昭:“……多久起效?”
郁浮岚:“一盏茶的工夫。”
孟昔昭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么快啊。”
要是起效的晚一点,还能少受点罪呢。
崔冶不想再等了,端起药汁来,直接一饮而尽。
喝完了,他用帕子擦擦嘴,然后看到,旁边的三个人,全都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崔冶:“……怎么?”
三人互相看看,赶紧一起摇头:“没事。”
崔冶:“…………”
既然都决定了要治,又何必想东想西呢。
反正有没有效的,喝下去的那一瞬,结果也就注定了。
不过,这药是真够苦的。
崔冶拧着眉,想要靠时间,把这苦涩压下去,而这时候,一块糖递到了他面前。
郁浮岚见状,便想张口提醒孟昔昭,刚喝完药最好别吃糖,而在他张口之前,张硕恭突然踹了他一脚,把他踹的闭嘴了。
而崔冶也从孟昔昭手里捻起那块糖,含在嘴里,然后对孟昔昭笑了笑。
张硕恭顿了顿,拉着郁浮岚一起对崔冶说道:“殿下,属下等告退。”
崔冶嗯了一声,然后,张硕恭就拉着郁浮岚走了。
当着太子的面,郁浮岚没发作,等出去以后,他顿时不满起来:“你拉我出来做什么,我还想留在里面呢,这是殿下第一次服药,万一——”
张硕恭真是服了这个榆木脑袋了。
他懒得解释,只是对郁浮岚招了招手,然后,把宫门推开了一条小逢。
他不耐烦的对郁浮岚说:“你自己看。”
郁浮岚不明就里,凑过去,然后从那道缝里看见,刚刚还坐的笔直的太子,如今已经恹恹的歪在了孟昔昭的肩膀上,孟昔昭也不推开他,还抿着唇,替他把掉落的头发,又拢回了后面。
郁浮岚一开始还什么都没看出来,只疑惑张硕恭为什么要让他看这个,而盯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的脸刷一下就绿了。
张硕恭看他鲤鱼打挺一样的直起腰,满脸僵硬,这才冷笑一声:“懂了?”
说完,他上下打量他一眼,丝毫不遮掩自己的嫌弃:“榆木脑袋。”
郁浮岚:“…………”
里面,孟昔昭和崔冶都没有说话。
崔冶在等着药效发作,而孟昔昭在紧张的等他药效发作。
他一紧张,手里就想捏点什么,没东西捏的时候,捏自己手指,如今有东西捏,他就捏崔冶的衣袖。
崔冶垂眸看着他的动作,突然说道:“我原与二郎一样,是个短命鬼。”
孟昔昭重复捏衣袖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很快,他又继续起来,声音听起来也十分平静:“这话可不对,不管有没有我,殿下都是会长命百岁的。”
崔冶:“哦?为何这么说?”
孟昔昭:“因为际遇啊,纵使这世上没有我的存在,殿下还是会遇见神医,治好这旧疾,然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往后的每一日,吐息之间,都是轻快的味道。”
崔冶顺着他说的去思考,然后慢慢眨了一下眼睛:“或许吧。”
“或许没有遇到二郎,我便会像二郎说的这样,可我如今遇到了,从此,江河湖海,都不如二郎注视我时,眼中映出的小小倒影。”
崔冶的脑袋就在孟昔昭的肩膀上,他说的每句话,都像是一个钩子,能顺着耳朵,直接钩动孟昔昭的脑髓,让他浑身既自在,又不自在。
孟昔昭望着前方,嘴角轻轻的勾起,然后小声问:“我有没有说过,你说话总是黏黏糊糊的。”
崔冶:“……没有。”
停顿一下,他又补充道:“但如今想来,似乎有几次,你的眼神这么说了。”
孟昔昭这回彻底忍不住了,抿着嘴,他乐起来,肩膀也一颤一颤的。
崔冶抬起了头,孟昔昭以为他是被自己颠的不舒服了,带着笑意的看过去,却看见崔冶脸色煞白,双手用力的支撑在身侧。
孟昔昭一怔,他下意识的伸出自己的手,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
来送圣旨的太监,叫万怀信。
这人还不是一般的太监,他是皇城司的副都知,也是皇城司的二把手。
地位仅仅在秦非芒之下,而且因为秦非芒天天都要跟着天寿帝,所以很多时候,皇城司的事务,都是他来处理的。
能把这样的人派出来送圣旨,可见天寿帝有多在乎贞安罗这个死对头。
在皇城司吆五喝六习惯了,万怀信也有点飘,一开始他还怕太子,不敢紧着催,只是偶尔提一句,可一天一夜都过去了,太子还没有要回去的动静,这哪行,这样,他回去也交不了差啊。
而且太子始终都在西宫待着,门口还全是他的人把守,他想进去看看太子如何了,都不行。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万怀信身为皇城司实际的老大,他能不知道么,太子十天有五天是病的,可那五天里,有三天还是装的呢!
我的祖宗呦,都这时候了,你就别装了吧!
万怀信笃定崔冶一定是装的,于是,他就在西宫前面闹起来了。
连天寿帝都搬出来了,话里话外,就是说太子不见他,一定是有问题,若抗旨不遵,哪怕是太子,也难辞其咎。
万怀信仗着自己副都知的身份,还有天使的差事,他知道别人不敢碰他,所以闹腾的那叫一个欢。
张硕恭额头青筋迸出,恨不得当场把他砍个稀巴烂。
但是郁浮岚一直拦着他,毕竟万怀信在天寿帝面前也是十分得脸的,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更何况,这还是小人当中的小人。
郁浮岚也忍着气,想要和颜悦色的劝他,万怀信见他这样,更加有恃无恐,竟然当场跪下,高声叫嚷,说自己想见太子殿下,可恨被牛鬼蛇神拦住了,求太子殿下开恩,放他进去。
牛鬼蛇神之一的郁浮岚:“……”
牛鬼蛇神之二的张硕恭:“……”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俩都有点反应不过来,而这时候,宫门突然被打开了。
万怀信一喜,那俩人则是一惊,转过头,他们看见出来的是孟昔昭。
咦?不对,仔细看看,是满脸冒黑气的孟昔昭。
孟昔昭一出来,眼神就锁定在了万怀信那张褶子脸上,猛地迈开步子,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孟昔昭抄起藏在身后的细长梅瓶,咣的一下砸在了万怀信的脑袋上。
孟昔昭用了十成十的力气,那梅瓶一撞到万怀信的脑门,就磕碎了,不过万怀信皮厚,没砸出血来,只是肉眼可见的,脑门鼓起了一个大包。
万怀信都被砸懵了,他呆滞的看着孟昔昭,连他是谁都忘了。
孟昔昭暴跳如雷:“狗东西!!!”
万怀信:“…………”
你砸我,你还骂我?!
得亏孟昔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然他一定会回答他,没错,骂的就是你!
“殿下病体未愈,你就在这里大放厥词,你想害得殿下病情加重不成?!你不是想看吗,来,过来,你给我看!”
说着,他就拽住万怀信的领子,让他过去。
然而这一拽,他没拽动。
孟昔昭:“……”
死太监,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沉啊。
还是郁浮岚看他脸色有点挂不住,赶紧上前,跟其他人一起,把万怀信拉了起来。
本来还不敢碰他的侍卫们,这时候就像是靠山到了,一个个气势汹汹的,知道的是要进去看望太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要直接把万怀信拉去屠宰场了。
有他们代劳,也就不用自己出手了,孟昔昭乐得清静,只在前面引路,等来到宫门处的时候,突然,他转过身,一个用力,啪的一声,抽了万怀信一巴掌。
万怀信不可置信的把脑袋转回来,然后就看到孟昔昭怒不可遏的指着他:“进去以后,不准发出声音来!你要是敢喧哗,我就当场宰了你!”
万怀信:“…………”
他要吐血了。
我就是再能喧哗,也不会比你抽我这一巴掌声音大!
万怀信十分悲愤,可下一瞬,孟昔昭就带着他进了宫殿,他顿时像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其他人也放轻了脚步。
来到离崔冶有一丈远的地方,孟昔昭就停了下来,然后踹了一脚万怀信,用气声说道:“看,你使劲的看。”
秉着自己不能白挨打的想法,万怀信赶紧直起腰,伸着脖子往那边看。
其实不用伸,这个距离,他连崔冶脸上流了几颗汗珠都能看清。
人的状态如何,真的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万怀信在皇宫工作三十年了,打崔冶刚出生的时候,他就见过他,但他发誓,这还是第一次,他看见太子殿下的状态如此差。
说句不太好听的,仿佛都有了死相。
万怀信顿时慌了,孟昔昭一直看着他的表情,见他这样,不禁无声的冷笑了一下,然后,他就指挥着那群侍卫,再把万怀信拉出去。
等出了宫门,孟昔昭把门关上,转过身,然后对着正六神无主的万怀信,又是啪的一下。
万怀信:“…………”
你有完没完啊!!!
向来都是他抽人,何时轮到人抽他,万怀信实在受不了了:“你怎么还打我!”
孟昔昭:“你还敢横?!要不是因为你,闹出这通乱子,惊扰了殿下,我会出来打你?现在是什么时候,谁有工夫浪费在打你上面!”
万怀信:“……”
而说完这句话,孟昔昭一秒收敛暴怒的模样,满脸都只剩担忧:“这场病来势汹汹,殿下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若殿下真的有个三长两短……”
他瞥向万怀信:“万副都知,我看,你便不要回去了。”
众所周知,皇帝和太子一旦出事,尤其是意外而亡的时候,周围人,都不用审,上到大臣,下到洗衣服的婢女,通通宰了了事。
君死有疑就是这样的,先宰,宰完了再看继任者愿不愿意追究这是怎么回事。
幸亏啊,只有皇权集中的中原是有这么一个规矩,要是匈奴也有,孟昔昭当初就得换个办法了。
万怀信:“…………”
他熬了这么多年,才终于熬成了副都知,他可不想给太子陪葬!
其实他强烈怀疑孟昔昭是吓唬他的,可问题是,刚才他也亲眼看到了太子的模样,万怀信不敢下结论,也不敢拖着。
万一是真的,万一太子真有不好的倾向,他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回去禀报啊。
当天晚上,万怀信就着急忙慌的回应天府了,连贞安罗都忘了再提。
孟昔昭看着他离开,冷哼一声,转身又回了殿内。
白日的时候,崔冶的确睡着了,他病了的消息很快一传十、十传百,但孟昔昭不让别人进来,只自己一人守在这里。
多数人都没什么意见,毕竟大家都忙着呢,照顾病号这种事,他们这些大老粗,也帮不上忙。
只有詹不休,详细打听了一下,得知他吃住都和太子在一处,他不禁古怪的看了一眼宫门。
孟昔昭自然是不知道他来过的。
他坐在崔冶的床边,守着他的同时也没闲着,手中总是鼓捣一些粉末和汁液,幸亏郁浮岚和张硕恭信任他,不然,他们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想给太子再下一种新毒了。
第一天药效是最猛的,崔冶连睡觉都很困难,太疼了,根本睡不着,第二天就好了一些,有时候清醒,有时候昏睡,但不管什么时候,他的脸上,都皱着眉。
今日已经是第三日,崔冶昏睡了一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孟昔昭也不再鼓捣他那些东西,而是半躺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张湿润的帕子,身子朝他这边倾斜,眼睛却看着远处的灯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注意到崔冶动了,他这才把目光收了回来。
坐起身,他问:“要不要吃些东西?”
崔冶摇头:“如今什么时辰了。”
孟昔昭回答:“二更。”
闻言,崔冶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孟昔昭帮了他一把,摸到他背上冰冷又濡湿的布料,孟昔昭拧了拧眉。
崔冶还毫无所觉,坐起来以后,就对他笑了一下:“我感觉好些了,你睡吧,我坐着看会儿书。”
孟昔昭看看他:“我不睡,睡不着。”
崔冶一顿:“怎么会睡不着,你都好几日没有休息了。”
孟昔昭靠着床头,唔了一声:“因为我心里想着事情,得不到答案,便睡不着。”
崔冶望着他,面露疑惑:“什么事?”
孟昔昭听见了他的问话,却没有吭声,只是瞥了他一眼。
感觉再等下去也毫无意义,还不如像郁浮岚说的那样,直接问他好了。
至于能不能得到一个真实的答案……
孟昔昭不确定,他只知道,一日得不到答案,他就一日敞不开心扉,因为他总觉得,崔冶对他有所保留,他的真心,也不是那么的真。
平心而论,孟昔昭知道自己有点过分,毕竟他也不可能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崔冶,但……他控制不住。
因为在他看来,他的来历已经成为了过去,是无论如何都影响不了现在的,可崔冶的中毒,一直都是现在,它时时刻刻都存在,而明知道自己那样的担心,他却还是不告诉自己,那所谓的旧疾,其实是中毒。
一段关系,最怕裂痕,而裂痕的产生,一开始都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孟昔昭想要和崔冶经营一段关系,便不想留下可能会成为裂痕的隐患。
抿了抿唇,孟昔昭终于开口:“崔冶。”
崔冶怔了怔。
上次孟昔昭叫他名字的时候,便十分严肃,这次,大约也是要问他一件很重要的事。
有了心理准备,再听到孟昔昭的问题后,崔冶就没那么惊讶了。
孟昔昭问他:“你的旧疾,当真是旧疾吗?”
气氛十分安静,崔冶望着孟昔昭,后者也看着他,不退让,不躲闪。
须臾之后,崔冶淡淡的笑了一下:“不是。”
孟昔昭得到答案了,反而愣了愣,他转过头去,觉得到这里就可以了。
“不是便不是吧,反正都知道可以治好了。”
孟昔昭不想再追问,然而崔冶不放过。
他轻笑着看向孟昔昭的侧脸:“你想问我这个,想多久了?”
孟昔昭:“……我说从你第一次旧疾发作开始到现在,你信吗?”
崔冶古怪的看着他:“为何不信,我的二郎天资第一聪颖,看出这点小事来,有什么不可。”
孟昔昭:“…………”
崔冶见他又不说话了,便转过头,坐正了身子,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不过,还是有些诧异的,既诧异二郎这么早就发现了,也诧异二郎竟然想知道这等事。”
孟昔昭本来都不想再搭理他了,听到这话,又倏地把头扭过来:“为什么我会不想知道。”
崔冶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以二郎的聪慧,不会猜不到此事干系重大,沾上了,便可能要命。”
孟昔昭听懂了:“所以你觉得,我应当心照不宣,哪怕知道了,也不跟你提起才对?”
崔冶眨巴眨巴眼睛,对他讨好的笑笑:“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二郎比我想象当中的,更在意我。”
孟昔昭:“……”
他有些气闷,干脆不理他。
其实崔冶猜得对,孟昔昭就是这样的性格,要是他对崔冶没什么感情,肯定是永远都不会问他这些,看来崔冶很了解他。
但又不是太了解他。
崔冶看着他气鼓鼓的模样,感觉有点难哄,干脆,他说起别的,调转了孟昔昭的注意力。
“二郎可知,甘贵妃当年突然离世,她究竟是如何死的?”
孟昔昭再一次不受控的转过头来,他震惊的看着崔冶。
很多时候,某些问题一问出来,这答案,其实就已经摆在问题当中了。
孟昔昭满脸惊愕,张了张口,他好不容易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你干的?”
崔冶歪着头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微笑着点了点头:“是,我干的。”

孟昔昭呆呆傻傻的看着崔冶。
崔冶耐心的等了片刻, 见他始终都回不过神来,只好叫了他一声:“二郎?”
孟昔昭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而他第一反应,是低下头去, 掰着手指头算:“甘贵妃是天寿三年年底殡天的, 距今已经十三年,而你在十三年前……才七岁?”
崔冶垂着眸, 笑了一下:“有些事,恰巧适合孩童去做。”
孟昔昭:“…………”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崔冶, 崔冶任他打量, 看上去平静,实际这心里, 还是有一些忐忑的。
毕竟一个成年人杀人,和小孩子杀人,有本质上的区别。
崔冶抿着唇, 感觉本就隐隐作痛的五脏六腑, 如今又开始扭曲一般的疼。
而这时候,孟昔昭突然一声招呼不打, 直接一个漂移, 把自己咻的一下挪到了崔冶面前,他眼睛亮亮的抓住崔冶的胳膊, 摇晃了两下:“你是怎么杀掉她的,快,仔细说说!”
崔冶:“…………”
其实, 这事没有孟昔昭想的那么复杂。
如果按照一般的套路,天寿帝此人, 应当过去还算不错,等遇见了他的真爱之后,才会性情大变,突然为了甘贵妃要死要活,不顾自己的发妻和长子。
但事实是,没有甘贵妃,天寿帝也一直都是那个德行。
好色,自私,任性,贪图享乐。
从崔冶记事起,他这个爹,有就跟没有差不多,是他娘一直照顾他,是他娘教他认字,教他明理,教他如何对待旁人的阿谀奉承与冷嘲热讽,他娘忙碌的时候,他那个爹,不是在青楼里和别人把酒言欢,就是在诗会上听人捧臭脚。
成婚四年,也诞下了嫡子,没有外界的压力了。如此一来,天寿帝和谢皇后很快摸出了一套相敬如宾的相处之道,天寿帝在外胡混,但混就混了,不会随随便便往宫里放小妾,而谢皇后管着彼时的东宫,在外给足了天寿帝面子,在内,则完全不管他,只一心一意的教养自己的孩子。
要是没有甘贵妃出现,他俩能这样过一辈子。
很可惜,“要是没有”这四个字,本身就是一句悖论。
天寿帝刚登基第三个月,就急不可耐的要纳新妃,要不是有祖宗规矩在那压着,可能他爹刚死,他就想选秀了。
过去这些年,谢皇后除了不招他喜欢,其余的处处都做得特别好,于是,天寿帝为了显示自己的仁慈,把这事交给谢皇后来办。
谢皇后也没意见,按部就班的昭告天下,选官女、选民女,而根据开国皇帝留下的遗言,高位嫔妃必须是平民出身,当然了,真要这么实行,根本不现实,没看谢皇后自己都是知府之女么。
所以,她折中了一下,选的都是家里没什么根基的,只有一个人在朝,按家世筛选完以后,再按相貌选,谁让皇帝就好这一口呢,不选好看的,他也不干啊。
谢皇后此举,不过是按章程办事,可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招来了祸事。
在这次选秀当中,甘太师瞒着待嫁的二女儿,把她的名字报上去了,但因为在第一轮筛选里,就被谢皇后挑了出去,所以根本没起什么水花。
然而在选秀宣布告终的两个月以后,天寿帝出去玩,恰逢乞巧节,他看见甘静月挑着花灯站在树下,安静的看着河面,当时便惊为天人,他追过去,想要去问这个女郎是谁,但等他过去的时候,甘静月早就走了。
从此,天寿帝茶饭不思,殿前司被他折腾的什么事都不干,净找人了,等得知这个女郎就是甘太师家的二女儿,而且没有婚嫁,他立刻就发了一道圣旨,让甘静月进宫,而且一上来,就封了她嫔妃当中最高级的封号,贵妃。
因为这个,还把一位谢皇后早就挑好的女子给挤下去了。
所以说啊……天寿帝和甘贵妃的相遇,真的没有猫腻,就是那么的巧,而甘贵妃也就是这么厉害,能让天寿帝对她一见钟情。对于这件事,最开心的人莫过甘太师,本以为没戏了,谁知道峰回路转,自己这个女儿这么争气,直接一步登天了。
而甘静月这人……也有点难以描述。
她进宫是被迫的,之前她定亲了,而且按照原本的计划,再过半年,她就过门了,突然变成皇家小妾,甘贵妃其实很生气,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她对天寿帝根本没有好脸色,惹得天寿帝把所有空闲时间都放在哄她上面。
大臣们一看,觉得不行,这是要成为祸国妖妃的节奏啊,便去找谢皇后,让她帮忙劝劝。
谢皇后才不想管这种事,但架不住大臣们死说活说,到底她还是占着皇后的位子,也不能对皇帝不闻不问。
于是,她就去了,然后刚说两句,就被天寿帝斥责着轰出去了。
甘贵妃听说以后,也不知道她脑袋怎么长的,竟然觉得很感动,皇帝为了自己,连皇后都斥责了,这说明什么?说明皇帝是真的爱她啊!
嗯……就这样,甘贵妃想通了,开始和天寿帝你侬我侬。
你以为这就是结束吗?
不,这是她作妖的开始。
天寿帝说只喜欢她一个人,她信了,不仅信,还觉得满后宫都是他们爱情里的绊脚石,今天欺负这个婕妤,明天教训那个宝林,而第一个被她开刀,直接折腾到没命的,是那个差点当了贵妃的女人。
对于一个这样姿色和家世的女子,竟然差一点就抢了自己的贵妃之位,甘贵妃表示强烈的不满,于是,她派人取走了这女子宫中所有的东西,大冬天的,没有棉被,没有炭火,那人想要跑出来求救,还被她派去的太监,又推了回去。三日后,应天府几十年难遇的下了一场大雪,就这样,那人冻死在了自己的宫殿里。
而天寿帝得知这件事以后,也是想问罪甘贵妃的,但甘贵妃委屈的哭了一场,说清了自己针对那个人的原因,天寿帝顿时觉得感天动地,他的月娘是真的在乎他了,于是,将此事按下,再也不提。
多可怕,这还只是她逼死的第一个人。
当初跟着天寿帝的老人,在甘贵妃进宫后,才两年,就陆陆续续死了十来个,要不然,当初为什么所有人都阻止天寿帝废后?他们对谢皇后能有什么感情,他们只是觉得,要是把谢皇后废了,让甘静月当皇后,那这大齐,也就活不了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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