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我方反派剧本/保护我方奸臣剧本—— by你的荣光
你的荣光  发于:2024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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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昔昭:“…………”
您还挺聪明,跟男主角想一块去了。
他问:“他们几个跑过去了,那我呢,还有爹,你呢?”
孟旧玉扭过头,空白的表情瞬间又变成了悲愤:“不孝子!你还有脸说?!你我二人自然是留在这里断后,乖乖等死!”
孟昔昭默了默,看着他爹,很真诚的说:“可我不想死,也不想您死。”
孟旧玉:“……那你倒是别干那些要人命的勾当啊!”
孟昔昭叹气:“爹,你别这么悲观,我又不傻,你看我都跟太子认识四个月了,不是也没人知道吗?”
孟旧玉瞪他:“宁王就知道!”
孟昔昭:“那宁王现在处境如何?”
孟旧玉被他问住了。
但他还是觉得不靠谱,“你以为人人都能跟宁王一样蠢,你以为你总能防得住?早晚有一天,这事会被捅出来,更要紧的是,有了今天这一遭,等这事再捅出来的时候,咱们一家就都没命了!”
孟昔昭表示认同,没错,二次曝光的话,孟昔昭就是把佛祖真身请出来都不管用了,天寿帝一定会暴怒的。
“所以不让它被别人捅出来不就行了吗?我也不想总是偷偷摸摸的,仿佛我家有正室,还在外面养了个外室一般,爹,你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正大光明的和太子走动了。”
孟旧玉:“…………”
他倒是没觉得孟昔昭在说大话,他就是十分的想哭。
“太子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你就非得跟他结交?!他的太子之位就是个靶子,早晚要换给六皇子,你、你好好当你的鸿胪寺少卿不行吗?哪怕你爹我,也不敢掺和进皇子之争里面啊!”
更何况,孟昔昭的眼光还如此之差,一上来就看中了那个最没可能继承大统的!
孟昔昭听着孟旧玉的话,感觉他爹今天是真被逼急了,不然的话,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可是爹,六皇子继位,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孟旧玉一噎。
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六皇子从小被皇帝宠着,宠成了一个巨大号的熊孩子,除了甘太师,其他臣子见了他,都得下跪,连皇帝都不让人下跪呢,这位却必须看见别人弯了膝盖才开心。
而且,他和三皇子有个共同点,那就是特别讨厌这些奸臣,当然,他讨厌奸臣跟他们祸乱朝纲没关系,纯粹是因为天寿帝喜欢奸臣,经常跟他们一起待着,六皇子觉得这些人占用了自己父皇的注意力,所以讨厌他们。
他还讨厌后宫的妃嫔、其他皇子公主,有一年选秀,某个刚进宫的宝林还没受宠呢,因为撞见了六皇子,而且行礼慢了一步,他就命身边的人啪啪啪抽这个宝林的巴掌,天寿帝后来听了,是有点生气,但只说了六皇子两句,这事就过去了,而那位宝林,直接被送出宫。
先不说天寿帝还能活多少年,假如六皇子明日登基,那他第一件做的事,估计就是把天寿帝后宫里的所有人都送去当尼姑,皇子踹去封地,公主找人全嫁了,至于奸臣们,除了他外祖父甘太师能活下来,剩下有一个算一个,能杀的杀,不能杀的就流放。
这也不是无的放矢,六皇子确实就是这种性格,他是被天寿帝宠大的,十分的自信,也十分的有抱负,他要是上台,肯定要大刀阔斧改革,把这朝堂,改成他喜欢的模样。
孟旧玉沉默了。
说实话,他都不想去想那么远的事情,在天寿帝手下就已经挺不容易的了,每天是身累心也累,未来的事,孟旧玉没精力去想……
现在儿子不仅想了,还替他们全家都做了决定。
“你就如此肯定,假使太子登基,咱们家就能安枕无忧?”
孟昔昭想想崔冶经常笑的模样,然后点点头:“他会保护咱们的。”
孟旧玉不明白他哪来的自信:“……凭什么?!”
孟昔昭歪头:“凭我是他的友人?”
孟旧玉:“…………”
孟昔昭换了个姿势,离孟旧玉近了点,拍拍他爹的胳膊,他安慰道:“到了咱们家这个地位,哪一次做决定不是走在悬崖边上,就算像您说的,不掺和,明哲保身,那就真能保得住?还不如搏一搏这从龙之功,当然,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除了太子的支持,我也会继续努力,让自己升官,只要我有本事,我就有东西傍身,别人也就不舍得杀我了。”
孟旧玉嘴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来。
他还是觉得很生气、很绝望,因为孟昔昭没打个招呼,就把全家都扯进了这种境地里,要不是今天三皇子提了,恐怕直到未来东窗事发的时候,他们才会发现自己头顶一直悬着一把剑。
然而事情已然发生了,就像孟昔昭说的那样,他不接受,也得接受……
孟旧玉忍不住的开始回忆,太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而这一回忆,他才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太子什么性格,他永远都是那么得体,像个精致的人偶,上朝不说话,摆宴不交际,这十来年里,看着太子从小孩变成大人,他跟他说过的话,还不超过十句。
孟旧玉脑子有点乱,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想想,于是摆摆手,让孟昔昭出去。
只是在孟昔昭马上开门之前,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说了一句:“这些事,别告诉你娘!”
“您老放心,我知道这事不可告人,所以,我只告诉了您。”
孟旧玉刚欣慰的点了点头,反应过来之后,他眼睛一瞪,抄着旁边的茶杯就扔了过去。
孟昔昭嘻嘻哈哈的躲开,然后出去了。
孟旧玉又气又想笑。
怎么到了这种时候,这孩子还这么没心没肺呢!
不过也是,这事就是他惹出来的,他要是胆子不大,能做出这种事来吗。
走出书房,孟昔昭也没他表现的那么轻松,而是沉沉的吐了口气,然后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庆福已经得知他出宫回府了,此刻就在府里等着,他眼圈通红,一看见孟昔昭就气得直哭:“郎君,那临江王根本就不想帮您!”
孟昔昭给庆福暗号,在衣袖上划一道,是让他去找临江王求助的意思。
而庆福去了王府,道明来意,之前去找人的门子就回来,告诉他王爷出去了,现在不在家。
哪是不在家,分明是听说孟昔昭竟然惹怒了天寿帝,他不想兑现之前的承诺,干脆躲起来了,毕竟这孟昔昭目前为止没给过他任何好处,反而特别能闯祸,他才不想为了这个人挨上一顿骂。
孟昔昭听了,却是笑起来:“行了,有什么可哭的,我早就知道他不会帮我。”
非亲非故,临江王这么做再正常不过,孟昔昭也没指望过让他来解救自己,他就是想借这么个机会,让孟娇娇看清这人的本质。
而且孟昔昭估摸着,得知自己安然无恙以后,他就该派人来解释了。
果不其然,不到下午,临江王府的小厮就上门来,说王爷想请孟昔昭出去吃饭,孟昔昭借口身体不适,推了。
等到晚间,孟家人全回来了,今日的事情,也被孟旧玉挑挑拣拣的,告诉了他们。
孟昔昂反应最大,差点没把桌子掀了。
孟夫人则脸色惨白,再是厉害的性子,也比不过真刀真枪的凶险。
孟娇娇则是在听到孟昔昭说,他让身边人去找临江王求救,而临江王避而不见的时候,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一般人的反应都是立刻去问孟昔昭,先跟他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不认识太子。
孟昔昭在家人面前回答的斩钉截铁:“当然不认识!众皇子中,我只认识宁王和临江王,唉,这两人却是一个想要我的命,一个对我见死不救……也是奇了怪,前段时间临江王总来找我,对我称兄道弟,怎么现在又是这个态度。”
孟夫人一拍桌子:“自然是因为外人都靠不住!这些王爷公子的,哪个不是只考虑自己,宁王……哼,他现在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幽禁一生也好,省得我一想到他还锦衣玉食的,就怄气!”
孟旧玉看一眼义愤填膺的孟夫人,然后又看一眼脸上写着“阿娘好棒”的孟昔昭。
孟旧玉:“…………”
他不说话,就低着头,狂喝茶。
孟昔昂则狐疑的看着自己弟弟。
鸡鸣寺……太子……礼佛……
太子礼佛的事情他也听说过,好像是每个月都过去住几天,住……
孟昔昂突然瞠目结舌起来,他猛地扭头,看向自己弟弟。
孟昔昭正哄着孟夫人呢,发现大哥看自己,他还甜甜的对大哥笑:“怎么啦?”
孟昔昂:“……没、没什么。”
说是这么说,但他心里已然惊涛骇浪起来。
而且他发现事情能串上了,为什么在鸡鸣寺遇上的那个小厮那么凶,见了达官贵人都没有好脸色,为什么孟昔昭莫名其妙就跟谢家有往来了,就算谢韵喜欢流连瓦子勾栏,以前也没见过他爱跟其他纨绔结交啊,还有为什么孟昔昭遮遮掩掩,嘴里永远没个实话,原来,不是他不愿说,是他实在不能说。
想通以后,孟昔昂倒抽一口气,差点就这么把自己抽过去。
其他人看见他这个样子,十分震惊,还以为过了那么久,终于还是有中毒后遗症了,府里顿时人仰马翻,孟夫人把大夫请来,孟昔昭要跟着一起去,孟昔昂本想抓住他的手,然而一番犹豫,他就没动。
这事太大了!而且看这样子,就是他去问了,二郎也不会说实话,他还是先自己想想、自己想想……
就这一天,孟家两位主人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三皇子和林贤妃被驱逐出应天府的事,很快就传开了,但是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被驱逐出去,原本的林大学士,现在也低调起来,干什么都十分谨慎,生怕天寿帝迁怒他。但不迁怒是不可能的,右相递了个札子上去,说是要给官员发放福利,里面就有林大学士的名字,于是,第二天,林大学士被贬成了林学士。
“……”
行吧,至少命保住了,而且也没被彻底踢出官场,只要以后他当自己没有那么一个女儿和外孙,还是能求一个寿终正寝的。
孟昔昭提出的动工申请,本来还需要一点时间,但因为这事在天寿帝面前过了明面,秦非芒又想卖他一个好,就帮了一把,工部很快批准,施工队也轰轰烈烈的干了起来。
孟昔昭去看了一下,别苑不在驿馆一条街,但是离驿馆一条街也不远,就隔着几条巷子,但地段更好,离皇宫也更近。
用扇子给自己扇风,孟昔昭眯着眼,看了一会儿,象征性的对泥瓦匠们说了几句鼓励的话,然后就打道回府,准备回去享受府中的冰盆和凉风。
然而刚一转身,他就看见一个人从自己面前走了过去,有点眼熟,好像是太子身边的人。
庆福把马车拉过来,正要请孟昔昭上车,孟昔昭却突然把扇子合上,一脸的兴致勃勃:“我改主意了,回府有什么意思,我要去转转,找点乐子,你去百花街等我吧。”
附近的泥瓦匠:“……”
说什么找乐子,直接说你打算去女票不就完了吗,这些官,一个个的都忒虚伪。
庆福现在也学聪明了,不管郎君想干什么,听着就是了。
应了一声,庆福自己驾车离开了。
孟昔昭不远不近的跟着前面那个人,直到那人拐进一间民居,孟昔昭在外面站着看了看。
不是小倌巷附近的那个地方,看来是换了个新的。
左右看看没有人,孟昔昭推门进去,郁浮岚站在门口,张侍卫却不在。
孟昔昭歪了歪头,也没多想,只是试探的走过去,见郁浮岚没有拦他,他才推开门。
穿过堂屋,走到里面,孟昔昭才看到太子的身影。
崔冶今日穿着一袭黑衣,人也看着比以前冷了一些。
孟昔昭眨眨眼,朝他作揖:“拜见殿下。”
崔冶抬眸。
“你真是命大。”
孟昔昭笑得十分厚脸皮:“不瞒殿下说,我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没人的命,能比我的更硬了。”
前世淹死,再一睁眼都能得到第二条命,这不算命硬算什么。
虽说第二条命有点糟心……但只要活着,就是胜利啊。
崔冶看着他脸上的笑,却说:“既如此,便该好好珍惜,哪怕大罗金仙,也经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劫数。”
孟昔昭看着他,半晌,他走过来,在崔冶对面坐下:“劫数这个词,是道教的用语,代表它是天定的,而我所做的事,是我定的,自然,我还没狂妄到认为自己可以人定胜天,只是,我确实相信自己,可以人定胜人。”
崔冶突然露出一丝茫然,他叫了他的名字:“孟昔昭,你究竟想做什么?”
孟昔昭却没回答他,而是反问:“不如殿下先告诉我,殿下想要做什么?”
崔冶垂眸,过往在他脑海里一瞬间掠过,然后他说道:“我没有想做的事。”
孟昔昭听了,没有多惊讶,只是歪了歪头,对他说:“那我想做的事,可以分给殿下,变成殿下想做的事。”
崔冶笑了:“你当真是什么都不知情,你总是高估我,却不知,我不是你料想的那般厉害,我无法帮你。”
这应该是崔冶第一次跟他交心,说了一句真真正正的实话,可这实话听在耳朵里,总有几分心酸。
孟昔昭怔了怔,他好像也没料到崔冶居然这么妄自菲薄,作为太子,他总该有几分志气,可想想也是,书里的崔冶就从头到尾都没反抗过他的父皇,凭什么到了这,他就变了呢。
至今,孟昔昭仍然不知道崔冶过去是怎么样的,为什么他在宫里那么尴尬。有些怔愣的看着崔冶,突然,他脱口而出:“可是,我需要殿下。”
崔冶一怔。
“除了殿下,不会再有人能够容忍我的汲汲营营,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怕是我,在做了这么多之后,也不可能再让新君摒弃前嫌,不计过往的重用我了。”
如果下一个登基的不是崔冶,孟昔昭的日子一定会十分艰难,毕竟他走的是宠臣路线,宠臣这东西,就跟妃子一样,哪个新皇帝会真心喜爱自己爹的妃子的?又不是变态。
所以,打发的远远的,这是常态,要是再添上点新仇旧恨,找个理由宰了也不是不可能。
孟昔昭此时看起来有些无措,他大概是真的没想到崔冶居然不打算接他的橄榄枝,甚至在出了那等事以后,还想跟他说清了,撇清关系,他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黑白分明的眼珠直直的看着崔冶,像是一只小狗,不明白它的人类好朋友为什么要拒绝它。
然而孟昔昭终究不是小狗,抿了抿唇,他不想再继续待在这了,他怕继续待下去的话,会更加难堪,说到底,还是他想当然了。
孟昔昭起身告辞,眼睛垂着,遮住了里面的情绪,崔冶愣愣的看着他,慢了一拍才站起来,然而孟昔昭跑的飞快,他已经出去了。
郁浮岚见孟昔昭神色有异,愣了一下,他赶紧进去。
然后发现太子也是一样,他这才紧张起来:“殿下,出什么事了,孟少卿为何神色匆忙?”
太子笔直的站着,手握成拳,紧紧的垂在身侧。
孟昔昭平时外放,刚刚的情绪却很内敛,而太子正相反,他是平时情绪内敛,此时此刻,却把所有情绪都显露了出来,愧疚、担心、无措、痛苦。
郁浮岚这辈子就没见过太子这么慌乱的时候,他都快紧张死了,而这时候,他突然看见太子抬起头:“把张硕恭叫来。”
郁浮岚不懂:“叫他做什么?”
刚挨了四十棍,皮开肉绽的,正养伤呢,就是叫了,他好像也过不来啊。
太子拧眉:“我记得他曾说过,扬州有个擅解毒的大夫,叫他过来,我仔细问一问。”
郁浮岚:“…………”
亲娘啊。
太子终于决定要试着解毒了?!
皇后娘娘在上,郁家列祖列宗在上,太子他终于想通了啊!
郁浮岚带着狂喜的表情夺门而出,这时候他就不在乎张硕恭能不能来了,张硕恭爬不起来没关系,他可以把他背来!
而另一边,孟昔昭慢慢的走在小路上,一边揉脸,一边叹气。
太子没天寿帝好骗,在他面前,孟昔昭只能沉浸式演戏,但这沉浸式……有点费精力,搞得他后来都真情实感了,心好累哦。

自从那天被天寿帝轰出去, 丁醇就再也没进过宫了。
天寿帝仿佛已经遗忘了他,但丁醇知道不可能,等到新的主将传回来大败的消息, 他还是要被天寿帝打包送去南边边境。
说实话,丁醇很不想去。
因为他到现在也不明白, 他们攻打南诏是为了什么。
要说南诏骚扰边境百姓, 但匈奴、月氏、女真,都骚扰啊, 而且匈奴是骚扰的最狠的,绑架大齐百姓, 带回草原上做奴隶和苦工, 进了草原的大齐人活不过三十岁,都在一日日的鞭笞和劳动中丧失了生气。
要说起国仇家恨, 那也是匈奴最严重,中原和匈奴的战争史已经横亘了千年,从秦皇时代就不灭不休, 秦皇为了抵御匈奴, 建立长城,而现在长城在哪?一半都在匈奴手里呢。
南诏就不一样了, 现在它叫南诏, 在中原大乱之前,它叫岭南, 也是中原国土的一部分。南诏皇室趁机占领了那边的土地,但因为民众里汉人占了很大一部分,他们一开始是用怀柔政策的, 就是慢慢同化,甚至还对大齐皇室示好, 并没有想要攻打大齐的意思,也许让他们再发展个五六十年,他们就会反攻大齐了,可现在不是还没反攻吗?在丁醇看来,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完全就是天寿帝一个人挑起来的,他们这群人,只是他的马前卒而已。
然而皇命不可违,丁醇也只能沉沉的叹口气,然后等待着新的军令下发。
丁醇是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他是有资格上朝的,只是前些日子刚挨了骂,朝中众人也摸不清天寿帝想不想看见他,就没通知他这件事,倒是意外给了丁醇许多时间照顾家里,同时走访亲友。
安慰过老母,又抚慰了发妻,再问了问孩子的功课,丁醇出来,买了一些瓜果点心,拎着去看望他的恩师。
恩师住址一直都没变过,就算丁醇一年没回来了,也记得在什么地方,站在门边,他拍了拍门,同时狐疑的看着一旁跟他大眼瞪小眼的车夫。
丁醇:“……”
这马车是停在詹家和隔壁王家之间的,用料看着颇为昂贵,丁醇下意识的就认为这是王家的客人带来的,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对,那王家好像就是个开包子铺的,能有这么贵重的客人?
正疑惑着,大门打开了一条缝,丁醇连忙转过身,看见来开门的人居然就是他的恩师詹老太公,丁醇惊呆了。
“师父,您怎么亲自来开门了?不休呢,他不在家?”
就是他不在,詹茴不是在家吗,怎么着也不能劳动老太公来做这等事啊!
詹老太公看见拍门的人是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不打一声招呼就上门,他用得着迈开这双老腿,亲自来开门吗?
不高兴的看他一眼,老太公转身就走,同时对他说:“进来吧,跟我去屋里说话,别乱看,家里有客人。”
丁醇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马车真是詹家客人带来的,而且看老太公这个态度,那客人还八成是个女性,所以才不好让詹茴出来开门,那不就冷落了客人了么。
丁醇当即跟在老太公后面,一眼都不往别的地方瞅,他倒是挺规矩的,殊不知詹茴的屋子里,孟娇娇正扒着门缝看这位丁将军。
看完了,她还撇撇嘴,站起身来:“也是两个眼睛一个嘴,没什么独到之处。”
詹茴:“……”
要是能长一个眼睛两张嘴,丁醇也不可能当将军了,而是去马戏团就业了。
孟娇娇转过身,还问她:“他为什么叫你祖父师父?”
詹茴好言好语的回答:“因为丁将军年少时跟我祖父学过武,后来他去考武举,也是我祖父点拨了他一段时日。”
本朝有武举,考出来的人被称为武进士,一开始的含金量还不错,现在就越来越走下坡路了,因为武举的主考官里文官越来越多,文官又看不懂打打杀杀,他们就喜欢看文章,现在培养出来的武进士枪棒不一定好,但文章一定做的很优秀,能不走下坡路么。
孟娇娇对武举了解不多,兴趣使然,她见过的、认识的,基本都是文人,哦了一声,她坐下来,随口问了一句:“那是什么时候?我看他年纪也不是很大的样子。”
詹茴:“天寿六年。”
孟娇娇:“……”
也就是詹慎游死了一年以后,孟娇娇陷入沉默,先在心里感慨了句,这个人还挺讲义气的,没有因为那件事就远离詹家,然后,她才快速的开口,改变话题。
自从来了詹家,她的情商真是与日俱增,也没办法,踩雷多了,都形成条件反射了。
“我二哥见过他,就是初八那天,他被叫进宫里,这个丁将军也在。”
说起那一天,孟娇娇免不了的又想起临江王来,神色顿时低落了许多。
孟娇娇虽然有点恋爱脑,但大是大非还是可以的,她都跟临江王私下往来那么多回了,愣是一个人都没告诉,对詹茴,她也守口如瓶,詹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好叫她:“娇娇?”
孟娇娇抬起头,看见詹茴有些担心的面孔,她突然凑近了,不太规矩的把胳膊放在高几上,撑着自己的脸,好奇的问她:“阿茴,若要嫁人,你以后想嫁什么样的人?”
饶是詹茴,听了这个问题,也有点脸红。
“你问这个做什么?”
孟娇娇:“问问嘛,这里又没有别人。”
詹茴抿唇:“婚姻大事哪是小娘子能置喙的,纵使我父母都不在了,还有祖父和哥哥为我张罗。”
孟娇娇:“那你自己,总有自己的一些想法吧?”
肯定有啊。
只是,以詹茴的性子,她是不会往外说的。
然而孟娇娇已经趴在高几之上了,仰着脸,那双和孟昔昭有点像的圆溜溜的眼睛朝她看来,一眨一眨的,让人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詹茴:“……你真想听?”
孟娇娇连连点头。
默了默,詹茴开口:“嫁什么人,我没有想过,我只愿以后所嫁之人,能护我詹家,助我詹家,顺境时,他是我家的助力,逆境时,他是我家的退路。”
孟娇娇听得一脸懵逼。
张着嘴,她愣了愣,然后问:“那你自己呢?他是你的夫君,你不希望他对你好吗?”
詹茴却是一笑:“对我詹家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好。”
孟娇娇:“……”
这俩人在小房间里嘀嘀咕咕,那一边,丁醇的表情不比孟娇娇好到哪去。
“不休从军了?!”
丁醇十分震惊。
詹老太公点点头,他跟詹不休一样,都不是爱说话的人。
丁醇忍不住站起来,在堂前来回走了两圈,“怎么……他怎么就突然改主意了,之前我说让他来我麾下做个虞侯,他不愿意,现在却去禁军中做劳什子的指挥使。”
丁醇提这事的时候是两年前,那时候他不是怀化大将军,而是宣威将军,虽然一个正三品一个正四品,但待遇大差不差,手下都能有自己的亲兵,他的虞侯可是有品级的,能跟着他外出打仗挣军功,而且不需要日日操练军汉,这不比当个指挥使强太多了?
詹老太公倒是觉得,做虞侯和做底层指挥使没什么区别,都是在别人手下做事。
他只回答了丁醇的那个问题:“被孟家那个小子勾的。”
丁醇现在对姓孟的人有点敏感,怔了一下,他问:“是哪家姓孟的?”
詹老太公:“还能是哪家姓孟的,就是孟参政他家的小儿子。”
孟昔昭不知道他前期撒的种子已经渐渐可以收获了,随着时日加深,他在应天府的人脉也渐渐增多,以后他已经不用事事都亲力亲为,总有些人会替他宣扬名声。
不过,这个名声到底是坏是好……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这时他也没时间去管别人怎么看他了,他忙得四脚朝天的,每天睁眼就是一堆事情。
左贤王的队伍已经进入了大齐境内,正在缓步前来,但再缓,有个七八日也到应天府了,他们的人不善水路,走的是陆路,据说人人都骑马,也不比水路慢。
鸿胪寺为了接待这位左贤王,连韩道真都没工夫打坐了,各种准备,生怕有一点地方怠慢了人家。
作为周边国家当中最强盛的匈奴,固然有必须礼遇他们、以免他们怀恨在心的原因在,但让鸿胪寺这么严阵以待的直接原因,还是匈奴人太不给面子。
入主过一次中原,他们就觉得中原人都是垃圾,被赶出去以后,他们还觉得是中原人抢了他们的地盘,深恨中原。
此时此刻,中原人和被迫反攻的南诏人是同病相怜的。
大家共用一个感想,那就是——你们还讲不讲理了?!
总之,因着这些事,匈奴人养成了眼高于顶的习惯,平等的看不起每一个大齐人民,底下百姓,他们遇见了就掠走,当奴隶使唤,要是去问罪单于庭,他们还会说,匈奴是草原上的国度,草原儿郎在军事上听单于的指挥,但在生活上,他们自给自足,就是单于也没法命令他们做些什么。
而大齐,大齐还能说什么,只能捏鼻子认了,他们跟南诏都打了十二年,难道还能打得过兵力更强的匈奴么,而且一旦两边都打起来,大齐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包了饺子。
匈奴的贵族则稍微好一点,他们不会把大齐人带回去当奴隶,但本质是因为,人家不缺奴隶,而且,就是不带回去,他们也能当着面,三百六十度的展示自己的高贵,管你是大齐官员还是大齐贵族,全都不给面子,只要不满意,当场就掀桌子,惹急了,还会掏出刀来给你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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