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我方反派剧本/保护我方奸臣剧本—— by你的荣光
你的荣光  发于:2024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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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近因为弹劾甘家的札子太多,两位相公无法做主,所以,通通丢给了天寿帝。
哪怕有天石在,天寿帝的怒气值也是up up。
以前这种札子不是没有,但甘太师这个人形过滤器,直接就把对自己家不利的札子全都过滤出去了,过滤完了,还要报复一下,让那人再也不敢吭声、或者不能吭声,如今他被禁足,管不了这么多,再加上两位相公有意无意的纵容,就成了如今这壮观的场面。
而孟昔昭那个札子,混在这一堆当中,在苛捐杂税、兴文字狱、逼人弃官卖宅、动用私刑等等大罪当中,这强抢民女,真算不上什么,连看了一眼就跳过的闫顺英,都没把它当回事。
然而天寿帝单单就把这个拎了出来,看了好久。
这札子当中的主人公,在甘家排行老五,人称甘五,而甘五棒打鸳鸯的行为,显然就是个十足的恶棍。
这让天寿帝想起来,自己在甘贵妃和平三郎的眼中,就是这样一个恶棍。
他醒来以后,让闻士集替自己打听过,那个平三郎究竟是什么模样,最后打听出的结果,就是个长得比较好看,实际跟其他男人没什么两样的小白脸。
他房中妾室足足有八个,而自己呢,自己可是为了甘静月,连发妻都不要了!
至于他的小妾有好几百个这件事,他战略性的忽视不提了。
孟昔昭真心没想借这件事做文章,他只是秉着有用没用先试试的原则,过去凑个热闹而已,谁知道就这样触动了天寿帝的神经,他在札子里是怎么怒骂那个甘五的,天寿帝全都照单接收,安到了自己头上。
然后,他就炸了。
甘五下狱,判斩首,今天晚了,那就明日行刑,一天都不耽误,到了正午,立刻执行。
这速度,比当年杀詹慎游的时候都快。
甘五的爹是甘太师最爱的儿子,甘家老二,他留在应天府,而且官职不低,就是那个老跟孟昔昂作对的御史中丞。
他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被砍头,爹指望不上,那他就只能指望自己,而心急如焚的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弃卒保帅,他企图把自己儿子捞出来,要是捞不出来,就换个人进去,让别人代死,甘太师要是在,绝对不会让他这么干,但……咳,谁让他在禁足呢。
于是很快,这么现成的一个把柄,就被闫相公的人拿到手了。
天子脚下,替换死囚,都不能用欺君之罪来形容了,这分明是把天寿帝当傻子啊。
于是,原本只有甘五一个人在大牢里,这回,变成他们全家都在大牢里了。
其他甘家人倒是想跟他们划分界限,然而豁口好不容易出现,朝臣们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老调重弹也好、新的罪证也罢,总之,全朝堂都露出了掠食者的一面。
圣旨从皇宫发出来的那一日,应天府又下雪了。
这回比上一次的零星小雪大,很快,眼中的一切都被白雪覆盖,孟昔昭坐在廊下,看青瓦红梅,抱着汤婆子的他,双腿晃晃悠悠,没个消停。
银柳穿着厚实的冬衣,孟昔昭府中有好多赏下的布料,也有孟夫人送来的,男人的他可以自己穿,女人的就都归了三个丫鬟,如今的银柳,看着和一般的贵女,也没什么区别了。
她走到孟昔昭身边,跟他一同看了会儿雪花簌簌,然后才轻声对他说道:“郎君,宫里传出旨意,撤了甘太师的所有职务,爵位也削了,贬为庶民,还令他今日就启程,与夫人返回蔡州老家,只带两个伺候的人,不准带财物,也不准再入京。”
孟昔昭听了,唔了一声。
“还是留了他一条命啊。”
真不知道要是甘贵妃还活着,能不能有这种待遇。
到底是被敬重了多年的老丈人,到了这时候,居然还能得到天寿帝的怜悯。
但,两个老人,狼狈不堪的回到家乡,曾经的家喻户晓,如今都成了扎向他的刀,这究竟是怜悯,还是苦难,就要看甘太师怎么想了。

这道圣旨下来的时候, 甘家已经近乎没人了。
甘瑞的子孙,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投入大牢, 也许不是所有人都要被判死罪,可最终能活下来的人, 定然是凤毛麟角。
曾经甘家的姻亲在整个应天府横着走, 如今,最急着跟甘家撇清关系的, 就是他们。
除了宁远侯府还算淡定,毕竟他们和甘家交恶是人所共知的, 剩下的, 恨不得指天发誓,自己从未与甘家人同流合污, 更为讽刺的是,一日之内,就有五位或姓甘、或是甘家亲戚的女子被休弃, 孤零零的回到娘家来, 痛哭不止。
孟昔昭简直乐的不行,这帮人太会了, 一下子, 又给他送了个助攻过来。
天寿帝是个重视爱情的人,而且在这方面, 非常的保护女子,管他是大男子主义、还是闲着没事干呢,反正他有这个爱好, 那孟昔昭就想利用一下。
这群人为了自保,把曾经恨不得供起来的发妻直接休掉, 天寿帝听了,不发火才怪。
果不其然,在他又一次以讲笑话的借口,把这事捅给天寿帝知道以后,天寿帝又怒了,想撇清关系?门也没有,而且,但凡心里没鬼,你们何至于这么着急?查,都给朕好好的查!
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时间应天府中只有百姓还能安稳的过日子,而凡是家中有官的,连觉都睡不好,就怕自己还在梦中的时候,殿前司就踹开他们家的大门,过来拿人了。
案件太多,事务太繁杂,刑部和皇城司简直是人满为患,连孟昔昭都不能闲着,他和程提刑全部被借调过去,一同帮着审理,每一日,都有象征着死刑的公文印发出去。
而甘瑞,在这些案件处理完之前,就被天寿帝赶出了应天府。
证据确凿且多,天寿帝一看就知道,早晚会查到甘瑞头上,朝臣确实会阻拦皇帝杀位高权重的老臣,但前提是,他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显然,甘瑞不在此列。
天寿帝和他认识了那么多年,毫不夸张的说,他和甘瑞在一起的时间,比他和甘贵妃在一起的时间多多了,他了解甘瑞,知道他根本就没那么好,只是以前他以为,他是对外人坏,对自己这个皇帝,还是无比忠心的。
但摆在眼前的证据对他说,你想的有点多。
这就跟前段日子,等待闻士集调查甘贵妃回来的时候一样,他的心中惧怕又紧张,因为他已经预料到了事情的走向不会像自己期盼的那样。
闭了闭眼,天寿帝不想管事,他精力也跟不上,甘家人的案子,全是朝臣在审,他几乎不过问,可这一日,他突然就写了一张圣旨,都不让两位相公知道,直接就让秦非芒送给闻士集,然后让闻士集盯着,把甘瑞夫妇送出城去。
他想给彼此留个体面,也想无论如何,都让甘瑞得以安享他的晚年,但他又很生气,觉得他背叛了自己,所以不让他带钱财,带子女,连仆人,都只能带俩。
他真心认为,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然而甘瑞在接到这个圣旨以后,还没站起来呢,就双眼发直,然后噗的吐出一口污血来。
甘瑞的夫人在他旁边,这夫人比甘瑞年轻,但也是六十岁的人了,颤巍巍的扶住风烛残年的夫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然而作为护送他们的人,闻士集只是蹲下身来,摸了摸甘瑞的脉搏,觉得还不算马上就要死的地步,于是冷面无情的站起身,命令他们现在就收拾东西。
闻士集是依圣旨办事的,圣旨可没说甘瑞要是病了就收回成命,而且他临出来的时候,分明记得天寿帝表情很生气。
至于生气当中的复杂、心痛,那就不要指望他能看出来了,毕竟不是人人都有孟昔昭那样的表情阅读理解能力。
就这样,大雪纷飞,前路都被飘扬的雪花挡住了,而甘瑞气若游丝的躺在马车里,身旁的夫人哭哭啼啼,外面跟他们一起回蔡州的两个仆人,更是默默垂泪不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这是扶灵回乡。
甘瑞感受着劣质马车带来的晃动,压抑着涌到喉咙处的腥甜,呆愣的看着被风吹开的帘子,以及灌进来的、呼啸着的狂乱风雪。
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回蔡州了。
七年前,他娘过世的时候,他就没有回去,因为他是太师,是皇帝离不开的太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师,整个大齐都要对他俯首,谁又会在乎回一个小小蔡州,去行那衣锦回乡的可笑之事呢。
蔡州啊……
皇帝在这时候把他赶出去,是想告诉他,叶落就归根吧。
下令杀他,对皇帝的名誉有损,于是,他用这种办法,让自己在老家自生自灭。他明知道这样是多么的残忍,还要这样做,果然,崔琂和他的父亲、祖父,乃至曾祖父,都一个样。
口口声声说着有多爱他的女儿,有多信任他,有多重视他们甘家,如今呢?!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把他甘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全都害了!
崔琂——
崔琂!!!
你这个!!!——
甘瑞喉头的腥甜再也压制不住,他躺在马车最里面,他的夫人用自己的身子给他挡风,而突然之间,他夫人听到甘瑞爆发出一声满是血泪的怒吼。
“禽兽,崔琂小儿,你就是个禽兽!!!”
他这一声不亚于惊雷,骤然响起之后,把他夫人吓得眼睛猛地撑大,外面的仆人,还有骑马跟随的闻士集,全听到了这个声音,仆人是惊恐,而闻士集皱起了眉。
他迅速下马,拦住车夫,然后猛地掀开车帘,直呼皇帝姓名、还大骂皇帝禽兽,就算圣旨有命,闻士集也不可能就这样让他离开。
谁知道,等他掀开帘子的时候,就看见甘夫人疯了一般摇晃甘瑞的身体,哭声更加悲痛,而甘瑞还死死的瞪着眼睛,气息已经断了。
竟然还死不瞑目。
…………
孟昔昭赏雪完毕,准备回去继续烤火,银柳正问他晚上想吃什么,然后就见庆福急急忙忙的冒着雪跑回来。
“郎君!甘太师——哦不,甘瑞在出城的路上气急攻心,已经殁了!”
孟昔昭:“……”
银柳:“……”
这也太快了吧。
庆福喘了一口气,没注意他俩微妙的脸色,而是继续说道:“闻指挥使让甘瑞的夫人在城外守着马车和尸首,他一回来就进宫了,看来是想问问,如今这情况,该怎么处理。”
孟昔昭:6。
人死了,也不找个地方安排一下,就放马车里,还让他老婆孤零零的在那里守着他。如此一丝不苟的执行任务,真是……认真到令人发指。
话又说回来,他也有点好奇,天寿帝会怎么处理呢?
这场雪到了晚间的时候就停了,瑞雪兆丰年,近年来蝗灾一直严峻,如今连应天府都下了这样大的雪,看来,明年不会再有蝗灾了。
老百姓们无比高兴,而宫中的天寿帝,听了这一消息,却是愣了半天。
闻士集怕刺激到他,没说甘瑞临死前对他破口大骂的事,然而仅仅这样,已经够让天寿帝抑郁的了。
他好像突然心灰意懒了起来,摆摆手,让闻士集去找别人定夺,他累了,不想再说这些烦心的事。
闻士集没辙,只好去找两位相公,最后两位相公和孟参政凑一起,给拿了个章程出来,还是让甘瑞他夫人回老家,然后给他们拨几千两银子,让他夫人回去以后,把甘瑞的丧事办的漂亮些。
如此,就算是厚葬了。
至于有几个人敢去甘瑞的葬礼上吊唁……那就跟他们这些留在应天府的人没关系了。
…………
邱家当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甘家人多,而且已经分家,不能也这么办,总之,该杀的杀,该罚的罚,除了那个因为强抢民女,而被天寿帝格外记仇以外,其他人,天寿帝都不管,按规矩办就好。
这期间,大家都很忙,孟昔昭是忙着帮断案,而太子,他是忙着和各方人马交际。
没错,就是这样,那些观望的人,他们终于不观望了,终于下定决心,向太子投诚了。
主要也是因为除了太子,他们没别人可以选了。
无论是谁,都没把宫里的六皇子当回事,他母家都完蛋了,几乎就是夷三族的状态,而天寿帝又是如此小心眼的一个人,再笨的人,此时也不可能认为,六皇子还有继承大统的可能性了。
孟昔昭甚至都懒得去对付他,想要让他留在宫里,自生自灭,等太子登基了,就看看情况,要是他识趣,就让他出去当个闲散王爷,要是他不识趣,给他发配守皇陵就行。
史上对付皇子的手段那么多,随便选一个就足以安排六皇子了。
但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在他们忙得四脚朝天的时候,后宫里居然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六皇子为甘家求情,遭到天寿帝的怒骂,之后他安分了一段时间,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天寿帝就下令,驱逐六皇子出皇宫,由于他没有王位,出去了没地方待着,于是,天寿帝连夜给他封了个王,幽王。
……也就是跟匈奴接壤的幽州的王。
孟昔昭万分好奇,只求个情,就能把天寿帝气成这样?跟扔脏东西似的,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就去找自己的眼线打听了一下。
秦大官如今也算是认命了,想想没什么不好的,毕竟孟昔昭代表的是太子,而如今,太子已经板上钉钉的是下一任皇帝了。
他告诉孟昔昭,确实没那么简单,真正惹毛天寿帝的,是他居然调戏宫妃。
额,说调戏也不恰当,反正没人真的看见,只是苏贤妃自己说,六皇子看她的眼神让她感到害怕,仿佛要对她做些什么一样,而苏贤妃从不说谎,且从不意图挑拨离间,再加上过去,苏贤妃总是对各位皇子都很好,由于六皇子出现的频率高,所以苏贤妃跟他接触也比较多。
苏贤妃何许人也,死的能说成活的,一个小小的暗示,就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曾经天寿帝对六皇子的爱,都来源于甘贵妃,如今甘贵妃塌房了,六皇子自然也就跟着歇菜了。
听到来龙去脉是这个模样,孟昔昭有些诧异。
因为他不明白苏若存为什么要针对六皇子,难不成,她也跟甘贵妃有仇?
好像没有吧,苏家倒霉是因为邱肃明和甘瑞,甘贵妃死了的时候,苏家还好好的呢。
摇摇头,孟昔昭不再关注这件事了。
年底了,年关将至,应天府中风声鹤唳的状态好转了一些,但只是外面太平了,不代表朝堂上也太平。
倒下一个甘瑞,就意味着会有别人起来,而那个摩拳擦掌准备接收一切的人,就是闫顺英。
但司徒桓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成为下一个甘瑞的,所以一直都在跟他唱对台戏,而孟旧玉在安静了一段时间之后,果断撕毁和闫顺英的同盟,转而与司徒相公联手。
如今的朝堂就是一片乌烟瘴气,由于皇帝长时间不上朝,底下的人着实有一股要乱的苗头,有忠于天寿帝的老臣去请他上朝,可天寿帝在甘瑞死了之后,越发的不务正业,开始沉迷生死之论,喜欢叫宫妃给他读经,宫妃读的时候,他就盘自己的天石,看着竟然有种当初的韩道真的感觉。
孟昔昭不参与政治当中的扯皮,这段时间却频频出现在皇宫当中,而且总给天寿帝送新的佛经,和新的讲义。
很好,他的奸臣之名又被凿实了一些,很多人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皇帝不理政务了,你不劝就罢了,竟然还鼓励?可恶的奸佞!
孟昔昭摸摸鼻子,这回他可不是故意要搞臭自己的名声,但,反正都臭了,再臭一点也无所谓。
腊月二十五,这一日天阴沉沉的,孟昔昭抽个空,又跟詹不休喝了一次酒。
这回不在外城了,而是在不寻天当中。
不寻天的菜肴跟外城的酒馆显然不是一个层次,孟昔昭点了几个自己爱吃的,问詹不休想吃什么,得到一个随意的答案,只好见怪不怪的低下头,又点了几个别的菜。
等菜上来了,詹不休看着那几个菜色,执着筷箸的手微微一顿。
全是他爱吃的,即使他每一次,并没有表露出来过。
有时候詹不休也奇怪,究竟是自己真的这么好懂,还是孟昔昭心细如发,连这种小事,也要做到尽善尽美。
短暂的停顿之后,他就伸向了其中一道菜,心中的情绪,没有暴露出来半分。
而孟昔昭还在跟他说着之前的话题:“我娘的意思是,让他家过了正月再上门提亲,似乎是有什么老例我不知道,总之,我妹妹这就要嫁出去了,唉,女大不中留啊。”
詹不休:“……”
他默默吃菜,并不评价。
孟昔昭却不会放过他:“喂,你们家呢,你妹妹和我妹妹一样大,你不帮她张罗张罗?”
詹不休这才微微正色起来:“阿茴若想嫁人,她会告诉我的,如今她没有说,那就还是不想嫁。”
孟昔昭:“……也许就是害羞呢。”
詹不休:“在我面前,阿茴从不害羞。”
孟昔昭:“……”
行吧,人家哥哥都这么说了,他一个外人,又能说什么。
戳了戳碗中的米饭,孟昔昭瞧了瞧詹不休,冷不丁的又问:“那你呢?”
詹不休抬头看他。
孟昔昭:“那你也老大不小的,就没有什么想法?”
抿了抿唇,他又说:“你现如今可是应天府里的香饽饽了啊,归德将军,年轻有为,炙手可热,没有小娘子想嫁你吗?你祖父那边,就没收到过什么拜帖?”
孟昔昭一边说,一边观察詹不休的神色,之前他满脑子都是别的,如今闲下来了,才顾得上詹不休的终身大事。
在原书剧情里,这位娶了一个皇后,六十多个皇妃,其中地位高、家世强的,就有十二个,个个拿出来,都是女主一般的配置。
虽然作者有开后宫的嫌疑……但不可否认,詹不休原来的桃花运,特别猛。
再看看他现在这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模样,孟昔昭忍不住的替他操心起来。
按理说,这日子越过越好,也越来越有盼头了,詹不休就应该考虑成家了啊,怎么到现在,都没动静呢。
孟昔昭见他一直不回答,还以为他觉得这个问题很冒犯,于是连忙补了一句:“我不是有意给你牵线、或是催你,只是……”
詹不休:“暂时没有想法。”
孟昔昭被突然打断,他愣了一下:“啊?”
詹不休:“对于娶妻成家,我暂时没有想法,祖父也向我提过,但大致上他还是听我的。”
孟昔昭呆了呆:“哦,这样。”
詹不休嗯了一声,然后问他:“你呢,你打算就一直这样下去了吗?”
詹不休的语气有点不同,孟昔昭敏锐的察觉到了,但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于是很小心的问他:“这样是哪样?”
詹不休望着他,不说话。
孟昔昭:“…………”
他木着脸:“你知道了?”
詹不休垂眸,给自己倒了杯酒。
孟昔昭忍不住的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总算是惜字如金的回答了一句:“南诏。”
“他太关心你了。”
孟昔昭:“…………”
但他依然觉得很微妙,“可是在南诏的时候,很多人都在那,他们就没看出来过。”
詹不休端着酒杯的手停了一下,然后他举起杯,一饮而尽。
酒杯放下去,他才抬起眼睛,对着孟昔昭敷衍一笑:“我比他们都聪明。”
孟昔昭嘴角一抽,心里想着,确实够聪明,连郁浮岚都是在张硕恭的指导下才终于看清了事实,詹不休没人引导,还能猜到真相,简直就是天才。
孟昔昭早就不是之前那个严防死守的自己了,更何况得知这件事的人是詹不休,他思索了片刻,然后突然乐了一声,就这样接受了这件事。
“如果不出意外,我确实想要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和他在一起,我感到很开心,而开心就是最重要的。”
詹不休:“即使他姓崔?”
孟昔昭:“即使他姓崔。”
撑着脸,他忍不住的为崔冶辩驳了两句:“崔家人……的确都不怎么正常,可歹竹也能出好笋,更何况,他没有受过崔家一点的恩惠,得到的只有痛苦和折磨,若你去问他,你就会发现,在他眼里,他没有父亲,只有母亲,谢皇后,便是他唯一的亲人。”
詹不休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然后移开目光,似乎在思考什么,孟昔昭见状,又说了几句:“其实不止是他,像长公主,她也对崔家没什么感情,不是所有父母都胜任了父母这个称谓,有的父母,生来就是孩子的灾难,在这一点上,你我都未曾经历过,自然是不会懂的。”
詹不休突然看向他:“不懂?”
孟昔昭一愣。
詹不休看着他这略显吃惊的表情,一下子就想起来,他们初见那一回,他是怎么像个土匪一样,一听到他爹的名字,就激动的像是疯魔了。
转眼一年半,詹不休的心态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想着那样青涩的自己,他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入官场前,我确实不懂。我将家中变故都怪罪在昏君的头上,认为我爹,詹大将军,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是这世上不该有的、如同仙人下凡一样的战神,我崇拜他,到了盲目的地步。阿茴对他颇为冷淡,因为这个,我还训斥过她,可离开了我家那一亩三分地,我才知道真正的詹慎游是什么模样,他刚愎自用、他不知变通、他出言不逊,且毫无悔改之心,他天真且愚蠢,最终才走到了那样的结局。”
孟昔昭微微张口,惊愕的看着他。
詹不休当了将军以后,就很少再说这么一大串的话了,孟昔昭完全没料到,他居然是这么想的,他如今也是有点敏感,詹不休这边一出什么问题,他就会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造成的蝴蝶效应。
想到这,他忍不住的问:“那你觉得,他活该?”
詹不休看他一眼,淡淡道:“称不上活该,只是他也有错罢了。”
孟昔昭:“……”
人总是对自己的父母格外苛刻,大抵是每个父母都是小孩子心目当中的英雄,而当小孩子变成了大人,发现父母并非是英雄,只是千千万万普通人当中的一员,确实是会备受打击。
孟昔昭斟酌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世上从来都不存在完美的受害者,女子走路上,被劫匪掳走了,原因是她美丽,她没有戴帷帽,可这难道是她的错吗?詹大将军或许是有你说的这些问题,人无完人,真正做错的,是利用他的那些人,换个皇帝、换一群朝臣,就不会再是这样的结局,反之,就算詹大将军没有这些问题,他依然会被算计,被坑害,只要他还是那个大将军,这就是避免不了的。”
况且,如果他没有这些特质,不再关心朝廷,选择明哲保身,那百姓也就不会这么爱戴他了,他的死,也引不起这么多的连锁反应了。
然而人和人不一样,孟昔昭作为外人,他能给詹慎游如此高的评价,而作为詹慎游的儿子,詹不休却很难客观起来。
垂眸看着自己的酒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我以后,也会是一个大将军。”
孟昔昭点点头,一点都没犹豫:“我知道。”
而这时,詹不休举起了自己的酒杯,敬了他一下。
唇边扬起一抹淡淡的笑,他说道:“但我会比他做得更好。”
孟昔昭顿了顿,也举起自己的酒杯,同样笑了笑:“那就再一次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而此刻的窗外,骄阳破云,碧空渐显,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天就晴了,人人都念叨的好天气,便当是如此吧。

天寿十六年就快过去了。
这一年应天府出了不少事, 按说参政府的人情往来,会大幅度缩减,毕竟有两个家族, 他们再也不用走动了。
可事实是,不仅没缩水, 还暴涨了。
孟参政在对付甘家的前线上大放异彩, 而且先联合了闫相公,如今又跟司徒相公走到了一起, 这左右逢源、说叛变就叛变的气度,真是既让人鄙视, 又让人羡慕。
孟昔昭作为应天府尹, 也少不了要被套近乎,一来他真的很炙手可热, 二来,他是太子面前的大大大红人。
大家真的很费解。
你靠着奇技淫巧,让陛下宠信也就算了, 怎么太子那个油盐不进、不管说什么他都只笑着看你的人, 居然也能被你哄得团团转?!
这孟昔昭,该不会是去了一趟南诏之后, 就学会了什么巫蛊之术了吧!
费解归费解, 这关系,还是要搞好的。
孟昔昭算是理解了什么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咳……好像比喻的不太恰当。
总之,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识时务的,都在向太子示好, 太子领着侍郎的职务,也能跟着一起处理国事, 眼看着再铺垫几日,就能顺理成章的把太子送到代行监国的位置上,天寿帝这个老不死的,竟然又开始作妖。
前段时间,他忙着伤春悲秋、自怜自叹,顾不上自己的身体问题,后来顾上了,他又不愿意听坏话,只想听好话,但再怎么自欺欺人,也要有个限度,始终都麻木,动不动就不听使唤的手臂,还有总是欲言又止的看着他的御医,以及每回看见他,都要老泪纵横的几个老臣。
每个人都在提醒他,他现在脆弱的像个琉璃杯子,他的身体,早就大不如前了。
或许还更严重一点,不然御医们的表情不会那么沉重。
天寿帝表面上看着,除了喜怒无常了点,似乎跟以前都差不多,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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