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我方反派剧本/保护我方奸臣剧本—— by你的荣光
你的荣光  发于:2024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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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孟昔昭也想了想,好一会儿才斟酌的说道:“嗯……应当是一首词,这样的长度。”
崔冶:“那,七日足矣。”
他说的胸有成竹,孟昔昭顿时高兴起来,“好,我明天就想办法,把那人的字偷出来!”
崔冶:“…………”
行,我等着。
说是明天想办法,但真到了第二日,孟昔昭就没时间去想办法了。
一大早他就进宫去,又把昨夜说的话,在天寿帝脑子里又夯实了一遍,让他坚决不能说汗血宝马的事,然后,他又跟天寿帝毛遂自荐,说即使他不在鸿胪寺上值了,可他依然要为大齐抛头颅、洒热血,这买粮的事,他也会帮忙的,决不让金屠哲占齐国的一分便宜。
天寿帝知道他这张嘴有多厉害,毕竟那手书,就是他从匈奴骗回来的,当场,天寿帝就答应了下来,而因着孟昔昭要跟匈奴使臣打口水仗了,天寿帝也没再提起李淮的事。
总不能让孟昔昭在这边替他建功立业,而那边,他就把孟昔昭的表哥宰了吧。
再说了,这种节骨眼上,不能节外生枝,万一被金屠哲发现他们杀了一个太仆寺的官员,进而发现汗血宝马已经香消玉殒,那可就不好了。
所以,要宰也等金屠哲走了再说。
这回金屠哲来,和他们去匈奴的时候又不一样了,金屠哲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还有国内形势而来,他比齐国人急迫多了,因此,不那么容易上当。这回的谈判,就是正儿八经的谈判,看谁手里的筹码更多。
齐国如今势强,又财大气粗,而且交易可做可不做,本身就占满了优势,孟昔昭都不用怎么发力,只陆逢秋,就能完成这个任务。但孟昔昭每天还是装出一副舌战群儒的模样来,为的就是让天寿帝认为,他真的很努力。
一年过去,金屠哲的心性早就和过去不同了,在利益的影响下,连左贤王都可以被他用一句“时不我待”而毅然放弃,更别提孟昔昭这个短暂的朋友。只是,去年那柄匕首,到底在金屠哲心中还是留下了一点烙印,因此,对着陆逢秋他可以据理力争,出言嘲讽,对着孟昔昭,他却总是下意识的避免与其冲突。
他这反应,看在天寿帝眼里,不是他俩有猫腻,而是孟昔昭很厉害,真的把他说怕了。
就这样,天寿帝越发的倚重孟昔昭,因为他大放异彩,连之前对他的一些冷淡情绪,也悄然消失。
不过,孟昔昭并没有自得起来,因为他知道,用着他的时候,天寿帝才会对他这样,等契约签了,金屠哲走了,他的优待也就没了。
因此,这几天他是上午去谈判,下午就回府衙,让手底下的人帮忙调查,这几天他忙,甘太师也没闲着,他自己不去当说客,就让别人去当,要通过李淮,起底整个国公府,看看他们还有没有贪别的地方。
说实话……国公府是绝对经不起查的。
整个朝堂都腐败到了极点,人人都有钱,钱哪来的,肯定就是贪来的,哪怕司徒相公,他不去贪,也照样一群人给他送钱,只不过送的远远不如真正的贪官多。
连詹慎游那种始终在外打仗,一点贪污机会都没有的人,被查的时候,都能污蔑出来十几条罪状,这罪状也不是空穴来风,某人某年某月给他送了某礼,即使这是人情往来,也能被拉出来,大书特书。
而国公府这种经营了好几代的勋贵之家,收受的礼物那就更多了。
可以这么说,齐朝的文武百官,只要去查,查一个,倒一个,全看皇帝的心情。
被甘太师盯上了,国公府顿时风雨飘摇起来,这回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却也没人敢当出头鸟,指出这一事实来。
孟家人、以及跟吴国公交好的几个贵族,都在替他们家说情,但能不能说成功,大家心里也没底。
毕竟甘太师这一手,真不是第一次用了。
他的政敌,碍着他路的人,基本都是这么被他送走的。
而且他特别会看人下菜碟,天寿帝目前离不开孟家,也喜欢孟旧玉,所以他就不用这招对付孟旧玉,而是对付孟夫人的娘家,反正吴国公府已经没人在朝了,天寿帝对这个几乎是他爷爷辈的老功臣,一点感情都没有。
天寿帝自己也知道,甘太师这是看吴国公府不顺眼,所以没有答应,但按他的性子,说不定哪天,一个烦躁,就被甘太师磨的同意了。
世子爷越来越上火,偏偏他姐姐和姐夫,都让他稍安勿躁,耐着性子等了五日,李淮也在皇城司里待了五日,终于,谈判结束了,不论大齐还是匈奴,都对最终的结果表示差强人意,准备第二日就签正式的契约,然后由户部拨粮,将士护送,送往幽州边境,再从边境,把两国的交易完成。
契约其实当场就能写,但孟昔昭提出来,这回不同上一次,没有那么着急了,那么,就让礼部人员来写,字斟句酌,写一份漂亮的契约出来,这是他们大齐的规矩,希望匈奴人能遵守。
……哪有这么一个规矩,不过天寿帝觉得这样挺有面子的,于是,点头同意了。
金屠哲一头雾水,不过,已经口头答应了,大齐人也不像他们匈奴人似的,还会临时反悔,那等一晚就等一晚吧,于是,他也告辞了。
而等他一走,孟昔昭立刻转身,满脸严肃的对上面哈哈大笑的天寿帝说道:“陛下,微臣已经查明了汗血宝马暴毙一案,现有人证物证,需呈给陛下过目!”
笑容顿时凝固的天寿帝:“…………”
你怎么也哪壶不开提哪壶,没看朕正高兴着吗!
还有,小声点,那匈奴使臣刚出去没多久,万一被他听见了怎么办!

陆逢秋和其余谈判官员还没走, 闻言,他们都惊愕的看向孟昔昭。
而孟昔昭继续低着头,天寿帝不说话, 他就不起来。
天寿帝:“……”
旁边有其他不相干的官员看着,且这所谓的契约, 要等到明日再签署, 也就是说,今日若出了什么纰漏, 那匈奴使臣金啥啥,就很可能会杀个回马枪……
金屠哲对于大齐人民很放心, 完全不担心他们会临时反悔;而天寿帝就不行了, 匈奴可是出了名的臭不要脸,哪怕停战契约, 也是说撕就撕的!
天寿帝绷着脸,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朕今日有些累了, 此事明日再提。”
孟昔昭却不管, 反而还把腰弯的更低了:“陛下,此乃人命关天的大事, 待微臣将内中蹊跷禀告完毕, 陛下再休息也不迟。”
天寿帝:“…………”
好你个孟昔昭,胆肥了啊!
一转眼, 孟昔昭已经当官一年半了,这还是天寿帝第一回从他嘴里听到如此坚定的拒绝,坚定到, 仿佛都带了几分逼迫的意味。
天寿帝盯着孟昔昭,一旁, 陆逢秋等人大气不敢喘,全都袖着手,不过,他们心里在想什么,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天寿帝心里很烦,但是感觉如果自己不愿意听,孟昔昭肯定没完,就是把他赶出宫去,说不定他还要派他爹过来当说客,赶个府尹容易,赶参知政事就不行了,这属于不听谏、不议政的范畴,朝里有些老头就喜欢逮着这种机会教训他。
烦躁的摆摆手,天寿帝很不情愿的说道:“也罢,不是说有人证物证吗,呈上来。”
孟昔昭的脸上立刻露出喜色来,然后让内侍出去,把他一早就安排在外面,已经等了快大半天的人叫进来。
陆逢秋默默旁观,见一个医者打扮的老年人被带进来,他心里顿时嚯了一声。
一年不见,自己是一丁点没变,仍然在鸿胪寺卿的位置上尽忠职守,而孟昔昭,却是越发的让他仰望了。
能提前带人进皇宫,而且能让人等在偏殿当中,这可是三公九卿才能做的事情,孟昔昭他不过是个府尹,如今却也有这样的权利了。
要么是天寿帝对他特别好,给了他这样的特殊待遇,要么,就是他很会钻营,让内侍们给他大开方便之门。
哪种都无所谓,反正哪种都是他不可能拥有的。
羡慕啊。
陆逢秋在一旁正大光明的开小差,而孟昔昭带进来的那个人,正在诚惶诚恐的行礼,他不过是一个兽医,因很会给牲畜看病,才阴差阳错的进入了太仆寺,一干就是半个甲子,哪知道都这样了,他的运气都没用完,这辈子竟然还能有得见天颜的时候。
由于过于紧张,他磕磕绊绊的说完了面见圣上的那几句客套话,天寿帝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懒得说什么,然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他手中端着的托盘上面。
他疑惑的问:“那是何物?”
看着,好像是一根野草?
孟昔昭不等兽医答话,他自己就说道:“启禀陛下,这就是断肠草。”
天寿帝:“……”
其他人:“…………”
天寿帝简直要疯:“孟昔昭!你居然敢带这种毒物进入宫闱?!”
孟昔昭咣的一下,跪在地上,声音却一点都不虚:“陛下,这就是微臣所说的物证啊!太仆寺六个兽医全部验看过,汗血宝马的死因是中毒,至于毒物是什么,因为牲畜无法使用望闻问切,他们也无法确定。唯一能用作证据的,就是混藏在食槽当中的断肠草,可是陛下,断肠草的毒性在其叶片,非是叶杆,一株断肠草通常有四到七片叶片,而寻常人,吃一片,在不经过救治的情况下,七日才会气绝,吃三片,两日便能气绝,吃一株,才会霎时病入膏肓,当场气绝!”
天寿帝听得脑袋发晕:“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昔昭:“臣想说的是,太仆寺常常有人巡逻,汗血宝马的马厩更是巡逻当中的重中之重,臣已询问过,巡逻班数一共六个,每半个时辰都有一班人马前去,查看汗血宝马的情况,并清理马厩中的污物,短短半个时辰,怎么会三匹马同时出事。一个人若要立刻气绝,还要吃一整株的断肠草,马匹身躯硕大,它们又要吃多少,才能达到这样立竿见影的效果!”
说到这,孟昔昭不等天寿帝发问,立刻就提醒他:“陛下是知道的,微臣对牲畜中毒一事,略有研究。”
天寿帝:“……”
啊对,匈奴的牛羊不下崽,就是孟昔昭搞出来的。
孟昔昭见他迟疑了一下,就知道他听进去了,接着不卑不亢道:“所以臣一听闻,汗血宝马是误食断肠草才失了性命,便觉奇怪,断肠草虽是著名的毒物,可它毒性并没有那么大,少量甚至能救命,陛下,请听龚兽医一言。”
说完,孟昔昭转头,看向表情目瞪口呆的龚兽医。
“龚兽医,你师从何处?”
龚兽医一个激灵,醒过神来,赶紧回答:“小人师从乔家谷。”
乔家谷,就是四大民间医派之一,不管水平咋样,反正是个正经出身。
孟昔昭又问:“你是兽医,可学过医人?”
龚兽医:“小人从小学的便是医人,弱冠那年,家乡附近的余员外家里的牛病了,小人试着为其医治,这才走上医牲畜的道路。”
孟昔昭点点头:“那我问你,医人和医牲畜,在用药上,有什么区别。”
这是龚兽医的专业,他回答的十分顺畅:“小病用药药方一致,只是药量需增加,大病用药——”
孟昔昭打断他:“等等,你先说小病药量,需增加多少。”
龚兽医:“这要看牲畜的种类,若是羊,两倍药量即可,牛的话,需得五到十倍药量,端看是公牛母牛、大牛小牛……”
这回连天寿帝都没耐心了:“谁要听你说这些!说马,汗血宝马!”
龚兽医一个哆嗦,咣当一下,他也跪下了,不过他是吓的。
“汗、汗血宝马体型较匈奴马略小,药量也略小,只需人的七倍即可——”
天寿帝眨眨眼,目光重新回到那个托盘上。
一个人吃一株才能立刻暴毙,一匹马要吃七倍,也就是七株,而三匹马加一起,二十一株……
断肠草从来指的都不是一种植物,只要毒性大,而且又长得无害,容易被人误食,就都会被朴实无华的劳动人民命名为断肠草,而且历朝历代,都有区别。
齐朝的断肠草,就和前朝的不一样,是一种叶杆大约四十厘米长、叶片宽大且柔软、顶上还会开漂亮小花的野草,若能长成一大片,那肯定是比所谓的油菜花田、薰衣草田还漂亮的景色。
此植物叶大,杆粗,一株看着就很显眼了,如果二十一株全都放一起,除非那人高度近视且色盲,不然绝对不可能将其漏掉。
天寿帝的脸色开始产生变化。
他这人不是笨,就是懒,以及不关心跟自己无关的事情,孟昔昭都把事实怼到他眼前了,他就是想看不出来,也不可能了。
举一反三,他很快就意识到,不仅这么多草混进去很蹊跷,这马一口气把草全吃了,更蹊跷,要是断肠草真的混在食槽里,马肯定是慢吞吞吃完的,估计没等吃到第七株,毒性就开始发作了,怎么可能还乖乖的把剩下的也吃完呢,除非,是有人把其他的草料都撤了,专门给汗血宝马吃断肠草。
天寿帝的脸色忽明忽灭。
孟昔昭就跟没看见一样,他继续慷慨激昂的说:“陛下可听见了?若说太仆寺丞李淮将上等草料换成了劣质草料,而草料当中混进去一株,还情有可原,混进去二十多株,这是什么天大的巧合吗?若此事是李淮所为,他应当是这天下当中,最不愿此事败露的人,汗血宝马乃是他的责任,马出事,他就出事,他怎么可能犯下这种浅显的错误,因此,微臣斗胆断定,此事并非是李淮贪赃枉法,而是有人陷害栽赃!”
大殿之内顿时陷入死寂。
甘太师估计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
和匈奴使臣谈判,甘太师前两天是跟着一起旁听了,但听了半天都是瞎扯,而且孟昔昭当着使臣的面,也不敢说跟李淮有关的事,甘太师寻思着,等使臣走了,他才敢提,而甘太师打的也是这样的主意,到时候他跟着一起提,不把李淮弄死,也得把他弄个半死不活。
可他想不到孟昔昭居然会在谈判结束以后,特意给自己争取出一个夹缝的时间,契约没签,匈奴人没走,但也等于马上就走了。
如今孟昔昭趁他不在,独自面对陛下,而且,还抓住了他的小辫子。
甘太师此事办的仓促,虽然有疏漏,但他觉得疏漏在于太仆寺里并没有李淮贪污的真正证据,可他哪里知道,孟昔昭根本不去调查那一摞摞厚的账本,而是从汗血宝马上下功夫。
跟天寿帝和孟昔昭想的都不一样,甘太师根本就没找一堆的断肠草来,要是找来了,说不定他就发现这里面有问题了,由于时间紧张,他是从自家的药铺里,抓了一副要命的毒药,加大剂量,熬成一个个的药丸子,给这三匹马,一匹吃了一粒。
想弄死几匹马,不是那么难,办法有一堆,可要赖在李淮身上,甘太师思来想去,只有从草料上下手,可以保证马死得立竿见影,而且还能推脱是无心酿成大祸。
毕竟他也知道,说李淮故意弄死这几匹马,别说天寿帝了,就是他那死去的耳聋眼花的老娘,也不可能相信啊。
计划暴露了,害人不成,反将自己的险恶用心显露出来,甘太师并不知道这边已经变成了这样,不过,他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太慌乱。
因为,天寿帝哪怕知道真相如何,也不会动他。
就像现在,心思转动之间,天寿帝已经想通了此事的内里,可他并没有对甘太师有什么怒火,反而,是非常危险的盯着孟昔昭。
大殿当中过于安静了,空气仿佛都稀薄起来,陆逢秋对太仆寺的闹剧并不知情,可听了这么半天,他已经差不多猜出来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的心脏就咚咚咚起来。
……孟昔昭,一年不见,你胆子还是这么大啊!快说你都是瞎猜的,不然皇帝震怒,你今天就别想站着出去了!
然而他的祈祷并没有起作用,天寿帝突然笑了一下,还鼓了鼓掌:“孟卿不愧是朕选中的应天府尹,识人断案,乃是一绝啊。依你之见,此事非是李淮,那会是何人所为?”
皇帝话语当中的威胁连龚兽医都听出来了,幸亏他已经跪下了,不然他腿一软,能直接摔在这大殿上。
龚兽医如今脑子里就剩下了四个字,吾命休矣……
陆逢秋无比紧张的看向孟昔昭,心里超大声的劝他服软,很可惜,这就是他勇气的巅峰,让他真的说出声来?不好意思,那是不可能的,他还没活够呢。
而不知道孟昔昭是听到了他的心声,还是终于反应过来了,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铿锵有力的说道:“启禀陛下,依微臣之见,此事恐怕是太仆寺中人所为,李淮数月之前来到太仆寺,且因养马得当,得到了陛下的夸奖,官员倾轧是常有的事,因嫉妒贤能,而暗中加害,更是自古就有。臣请陛下,命臣来调查此事,将太仆寺中的凶手,缉拿归案,还太仆寺丞李淮一个清白。”
见他识趣了,天寿帝这才微微笑了一下:“孟卿心意甚好,然而这个案子,已经归了皇城司审理,便交给他们吧。且孟卿与太仆寺丞是为亲属,理应避嫌,不好过多参与啊。”
孟昔昭听了,顿时惭愧的低下头:“陛下说的是,微臣心急了。”
天寿帝呵呵笑:“无妨,既然李淮大体是无辜的,那就让皇城司加紧审理,不管是暗害汗血宝马,还是贪污银两,都一并的查,查完之后,若李淮当真清白,便让他归家去,修养好了,再回太仆寺上值。”
至于无端下狱、还挨了这么一顿打的补偿……
又不是他打的,不给。
孟昔昭就知道皇帝会是这个德行,自己把局势翻盘了,眼看着就要对上他老丈人了,所以,他不高兴了。
知道是知道,但孟昔昭心里还是燃起了一簇小火苗,心中咬牙切齿,表面上,他却感恩戴德:“陛下乃圣明之君,臣谢主隆恩!”
…………
两天之后,李淮才被放出来。
即使知道他是无辜的,天寿帝还是又把他关了两天,让他吃尽了苦,才终于晃晃悠悠的从监牢里出来。
国公府遭此大难,人人都心有余悸,孟昔昭给李淮送了好些的补品,本以为他需要缓上一两个月,才能回太仆寺去,谁知道,仅仅三天,脸上的伤还没好全,李淮就已经重新上值了。
孟昔昭怕他逞强,还去看望他,两人坐在不寻天当中,看着满桌子的珍馐,李淮突然问他:“表弟,当官是不是很难?”
孟昔昭看看他的脸色,回答道:“当好官难。”
“那你是好官,还是不好的官?”
孟昔昭想了想,然后朝李淮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李淮沉默下来,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他又抬起头,脸上的青色如今已经变成了更深的紫色,看着比之前还凄惨,但他却认真的对孟昔昭说:“表弟,不管好官坏官,你都要继续当下去,别怕他们,都走到这一步了,就更不能退缩了,大不了,就让他们再关我一次。”
孟昔昭哭笑不得,刚想说什么,却又看到李淮低下头,望着自己的酒杯,喃喃道:“不过,我也长记性了,不会再那么容易被他们关进去了。”
孟昔昭看着他,最后,还是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搞这么大一出戏,最后不了了之,连太仆寺里被他买通的官员,都被下了死牢。
甘太师在皇帝那待了快一个时辰,出来以后,脸色还行,和平时看着差不多,可等他回家没多久,死牢里那个倒霉的官员就死了,死因,自己撞墙。
苏若存在后宫,听关娘子说完这些事,她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了。
住在后宫这么久,她还没见过甘太师,因为甘太师一来,她立刻就要避嫌出去,既是她主动,也是天寿帝的要求。
他从不让后妃出现在甘太师面前,怕甘太师触景伤情。
苏若存看着镜中越来越像个高贵宫妃的自己,心里想着,可真贴心啊。
关娘子如今是她身边的掌事姑姑,这小小宫苑,都是她来管着,毕竟是能从吃人不吐骨头的南诏皇宫平安那么多年的人,直把她的宫殿,管成了铜墙铁壁。
进宫也有几个月了,除了关娘子,她还重用了一个内侍和一个宫女,都当半个心腹使,至于能不能更进一步的信任,还得再观察一段时间。
打扮结束,苏若存起身,该到她去喂食御花园里那只长仙的时候了,其他宫妃都怕长仙,其实她也怕,不过,再怕,她也要逼着自己去照顾那只大树一般粗的长仙。
然而还没走出宫门,关娘子突然急匆匆的回来,两人一对视,苏若存垂下头,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关娘子见状,立刻关心的上前,“娘娘可是头痛?”
苏若存点点头,关娘子叹了一声:“这老毛病怎么又犯了呢,我扶娘娘回去吧,一会儿,让陈太医来给娘娘把脉。”
说着,这俩主仆就又回去了,旁边的洒扫小宫女一脸羡慕。
苏淑仪和关姑姑的感情可真好啊。
另一边,刚坐到床上,关娘子就把手里的纸条交给了苏若存,两人一个忙碌的照顾,另一个则歪过身去,迅速的看完纸条上的内容,然后,又把纸条传回了关娘子那里。
等关娘子趁着剪烛火的时候,把这纸条烧了,就再没人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了。
而在递出纸条仅仅三天之后,孟昔昭就收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两张已经发黄的信笺,上面写着一些文人墨客喜欢记录的杂诗,全都是名不见经传的,而且口吻来自一个女子。
不用说,这就是甘贵妃的大作了。
天寿帝就是个喜欢吟诗作对的,甘贵妃是他的真爱,又是甘太师的女儿,肯定也会舞文弄墨,孟昔昭看着这上面的诗,忍不住乐了一声。
不错,挺好,就这水平,他都不用去求助桑烦语了,自己就能编一首出来。
不是真爱的时候,天寿帝只看得上桑烦语这种大才女写出来的诗词,而是真爱的时候,哪怕通篇无病呻吟,他也会好好的珍藏起来。
不过,这两张上面的,估计天寿帝自己也看不过眼去,所以才压在最下面,即使苏若存给偷出来,短时间内,也不会被天寿帝发现。
所以,还是要作一首,比这上面要高一个水平的诗词才行。
孟昔昭把这两张旧信笺仔细的收起来,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出去,来到自己的下属,提举学事司这里。
提举学事司这个官职,相当于往后的市教育局局长。
不过这时候的教育局,不光管学子的事情,还管着记录府志。
孟昔昭敲敲他的桌子,让他滚蛋,他要亲自检查他的工作做得怎么样。
这位提学也不敢说个不字,毕竟他经常抽风,今天抽到自己这来,只能算自己倒霉。
而在这位提学走了以后,孟昔昭在他这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天寿二年到四年的府志。
他粗略的翻了翻,也不看别的,就看天气,着重看三年和四年这两本。
等看完了,他就把所有东西都归位,然后施施然的离开了。
徒留提学和其他人,满脸茫然的看着他的背影。
崔冶拿着那两张旧信笺,看着上面的内容,默然无声。
过了好久,他才扭过头,看向正在冥思苦想的孟昔昭。
在孟昔昭手边,左边是闫顺英编纂的文人诗词集,右边是前朝大儒著述的诗词十讲。
孟昔昭就一边参考、一边学习,偶尔,还要再往前边看看,而他前边也放着一本书,不过,这本书的书名是天寿四年起居注。
崔冶看他努力的连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忍不住说道:“不如让我来写吧。”
孟昔昭头也不抬,断然拒绝:“你不会。”
崔冶:“……”
那你连平仄都要掰着指头现数,就算会了?
孟昔昭可能也发现自己拒绝的太斩钉截铁了,他还转过头,又找补了一句:“殿下的文采自然是好,可这首诗词,要的不是好,而是高,里面一个废话都不能有,必须每一句,都能直戳咱们陛下的肺管子,如果能让他直接爆体而亡,那就更好了。”
说着,他想象了一下天寿帝双目一瞪、当场殡天的画面,乐不可支的笑了两声,然后又转回头,继续奋斗在书桌上。
崔冶:“…………”
他想象不出来,什么诗词,才能把他爹直接气死。
不过孟昔昭是给桑烦语构思了人设的人,一个人设,让桑烦语一夜之间火遍大江南北,世人不都识皇帝,却都识得凄婉才女桑烦语。
眨眨眼,崔冶想,于阴阳怪气一道,他确实不如孟昔昭。
也罢,他还是练他的字吧。

一转眼, 就又是深秋了。
汗血宝马暴毙一案尘埃落地,孟家表现上没有任何损失,国公府似乎也没有, 就是李淮,挨了一顿好打, 太师府更是没什么损失, 只死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官而已,也就等于是打个喷嚏的动静。
这样一看, 仿佛只有一个人吃了亏。
那就是天寿帝。
心心念念的汗血宝马一口气死了俩,后面那匹即使经过了所有兽医的全力救治, 却还是不幸牺牲, 和另外两匹一起,被埋在了六尺之下。
搞得天寿帝心里那叫一个疼, 好在很快,甘太师就着人,从夏国买了两匹上等宝驹, 送给天寿帝, 这才平息了他那小心眼的毛病。
甘太师送天寿帝宝驹,这个大家都知道, 也见怪不怪, 毕竟他俩就是这么亲近,但很少有人知道, 太子居然也送了天寿帝一匹马。
据说是从乌古兹国买来的巨型马,威风凛凛,比高大的匈奴马大整整两号, 而中原马站在其身边,更是没法看了, 就跟小马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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