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箴简直不要太赞同,小脑袋点了半天。
“确实很不合理……”季随沉吟了片刻。眼下的这种情况,与他在伊甸岛山地赛场时遇到的情况,莫名有些契合。同样的不留生机,同样的死局。
“但还有回转的余地,被拖进沼泽的人并不是真的死去,而是会变成天鹅。徐箴,如果我完通,你们能变回原状吗?”
徐箴静止在原地思考了半天,季随明白了,他也不清楚。
“不管怎么说,都要试试。”季随一边说着,一边起身。
“去哪儿?”
“看看那位欺骗了我们的神女大人回来了没有。”
他们先把不被接纳的徐箴送回到了天鹅群身边,那些天鹅崽明明也是游客变的,但对于他们的到来没有什么反应。
半梦半猜地跟徐箴交流了半天,季随才弄清楚,徐箴借助自己独特稀有的治疗技能,受到了另外两个玩家的重点保护,所以另外两个玩家比他更早地被沼泽吞没了。而徐箴则带着两个普通游客想方设法地多苟活了一天,才一同沉进沼泽。
刚变成动物的时候,徐箴还能跟另外几位交流一下,但现在,其余人都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自我意识。
如果再不快点,徐箴恐怕也要变得跟他们一样了。
倘若失去自我意识,那将他们复原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徐箴似乎还有很多信息想告诉他们,但以他这个模样,如果季随与戚平猜不到点子上,那只是白费力气。
圆圆的小鹅脑袋垂下去,看起来无比失落。
季随撸了一下他软乎乎的脑袋,笑道:“没事,我们会活着挖出那些信息的。你就负责让自己的意识不要消失。”
但在转过身后,他的神色就沉了下来。
他知道那只是安慰之辞,如果真碰上神秘谷那样的局,他不敢保证幸运是否会第二次降临在他的头上。
芙洛拉并没有回来,季随故意喊着“哈维”的名字引开鹦鹉,让戚平有机会在房子里探寻,却一无所获,甚至连神女的真实名字都毫无线索。戚平还找到了季随标记的地方,但无论什么样的工具,竟然都挖不开那样坚硬的泥土。
黄昏悄无声息地降临,戚平举着望远镜眺望,道:“他们回村子了。”
没一会儿,村子那边就传来的阵阵鼓声。两人抬起头,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这鼓声……”
“走。”
越是靠近,鼓声里掺杂着的歌声就越是清晰,正是昨天听到过的。他们找了个地方躲起来观察,看着村民们将昨天的装饰重新挂了上去,随后的一切,都是他们昨天就看过一遍的,消失一整天的神女再度登上了正位,引导着村民的仪式。
季随:“他们在重复过这个节日?”
戚平:“或者重复过这一天?”
在芙洛拉消失以后,他们便往回走,芙洛拉家中果然已经点起了灯光,季随走进院子,刚推开门,歌声就从里面传了过来,两人一齐定在原地。
昨天他们路过这里时,也差不多是在这个时间点听到了歌声。
戚平:“进?”
“我进,毕竟我已经去过一次了。”季随毫不犹豫地向前跨了一步,反手关上了门。
同样的歌声,却与白天时给人的感觉明显不同,白天的歌声引诱人前进,夜晚的歌声却只让人想要倒退。
这也是季随要把戚平留在外面的原因,他无法确定这次是否还能安全从某个领域里出来。
季随一贯的慢步调,遮掩住了他的动摇,他按照之前的路线,摸索到了那间卧室前,淡淡的烛光从门缝里透了出来。
“芙洛拉。”
没有人回应他。
季随推开屋子,里面依旧空无一人,他熟练地走到镜子前,镜子果然接收了他。
【关键词:满足。
当前任务进度:满足。
[魔镜的标记]已触发。
检测到您符合隐藏剧情开启条件。】
【您已进入天鹅湖地图(副)。】
季随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的位置有点高,他正好低着头,看到了一只鹦鹉爪。
他现在是哈维视角。
哈维停在高高的架子上,房间里,芙洛拉一边唱着歌,一边缝补东西。她依旧是副年纪不大的模样,不知为何,她的曲调和神色里都填上了一丝忧愁。
季随发觉自己动弹不得,便知道这才是他所熟悉的隐藏剧情。
外面传来脚步声的同时,芙洛拉的歌声停了,走进来的竟然是一个身材魁梧、留着胡茬的男子,但季随有些看不清他的脸。芙洛拉就像是没有注意到他一样,沉默地做着针线活。
他们好像说了些什么,但季随只能听清芙洛拉的声音。
“嗯。”
“都准备了。”
“你只会带走我一个人,对吗?”
若不是那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单看男人的暧昧举动,季随大概会误以为这是情侣间私奔前的对话。
男人一走,哈维便立刻飞到了芙洛拉的肩上,用脑袋去蹭她,少女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但又转瞬即逝,她抚摸着哈维的脑袋,说道:“你就留在这里吧,神明早晚会选择新的神女,而祂需要你的陪伴。”
哈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好动的鹦鹉飞出了房门,轻巧地钻进了每一个空间,暗中观察着房子里忙碌的人们。
原来乔尼亚婆婆是村长的妻子,她顶着疲惫的脸,挥斥开碍事的鹦鹉,收拾起这个家里的每一样物件。
原来露西阿姨是一个风貌犹存的妇女,穿着女仆的装扮,把芙洛拉为数不多的衣物装进了一个包袱里。
这显然是在收拾行囊。
画面一转,又到了一个白天,鹦鹉蹲在树枝上,院子里来了很多人,但它似乎已经习惯了,偶尔还调皮地学上两句话,不过没有人理它。
或许是哈维感到了无聊,它沿着房子绕了一圈,从某个敞开的窗户里飞进了屋子,里头似乎正在做某种仪式,有一些村民打扮的人围着芙洛拉。
季随发觉,那些与哈维朝夕相处的人,比如乔尼亚和露西,它便能记住他们的相貌和声音,但如果是陌生的人,就从脸到声音都是一派模糊,不熟悉的村民们也是如此。
做完仪式,芙洛拉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起身,她拿出一个布偶,季随认出那花色正是昨天她缝起来的。
她将布偶放在了台子上,微笑着说:“再见。”
芙洛拉走了,走了很久。
她是被那群士兵带走的,与之一同离开的,还有国王及他的爪牙。
一开始,村民每天都会来空荡荡的房子里纪念她,但到后来,只有露西阿姨会每天来喂一次鹦鹉了。
露西总是自顾自地对着哈维倾诉着一些话,季随便从这其中了解了许多。
天鹅湖村,是围绕着一棵神木而建的,神明寄宿在神木上,守护者湖水与土地,因此这一片无论种什么粮食都会大丰收,饮着湖水长大的人们各个俊俏貌美,大家活得都很幸福。
直到一位受伤的贵族误入森林路过这里,尽管村民们十分忌惮外来人,但善良的他们还是收留了这位贵族,并要求他伤好了就立刻离开。
却没想到,贵族又回来了,带着军队,强征了这片土地,将所有人变成了自己的奴隶。
直至这里,都与芙洛拉的讲述没什么区别,但事情发展可没她说得那么简单。
贵族的种种行径,激怒了神明,村子里很快就有一场瘟疫蔓延开了,但神奇的是,瘟疫只在外来人间流传,本地居民却都好好的。
贵族不想被传染上疾病,加上他即将要继承王位,因此终于决定带人离开这里,而他所提出的要求,就是要带走他一见倾心的神女。
“你一直都在等她吧,可怜的哈维。”露西阿姨抹了一下眼泪,望向一旁在阳光底下仿佛闪烁着光芒的神树,“其实祂也是啊。”
荒诞童话(45)
芙洛拉回到村子是四年后了,她穿回了最朴素的白色布裙,在举着武器的士兵的押送下,被当成犯人一样绑在了神树上。
以哈维的小脑瓜尚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它高兴地在芙洛拉身边飞来飞去,喊她的名字,时不时跳到树梢上。
它不知道国王身边作祭司打扮的人正投来冰冷的视线,而国王脸上的犹豫神色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和狠辣。
木头被架在了树下,所有想要来阻止的人都被残忍杀害,芙洛拉无助地看着火焰一点点升起,此时的她不知为何丧失了声音,尽管努力做着口型,却发不出什么声音。哈维着急地想要靠近,又被火焰燎了翅膀。
季随就算以前没亲眼见过,也知道芙洛拉这是被当成了女巫处刑,估计是那位祭司进了什么谗言,让国王认为必须要连同神木一起烧毁才行。就连那些无辜的村民,也被认为是异端,而被士兵们接连屠戮。
火焰中的人渐渐没有了声息,神奇的是,神木居然一点也没有被火烧到。四下逃窜的哈维被一根箭矢钉在了树上,血液一点点滴进火里。
季随身上也传来剧烈的疼痛,好像是他自己被钉死了一样,他想哀嚎又发不出声音,表情因痛苦而有些扭曲,这样的扭曲反应在了哈维身上,鹦鹉挣扎了几下,最后不动了。
一切仿佛平息了。季随的意识逐渐升上天空,以一种俯瞰的视角观察着这一切。
只见始作俑者们正在欢庆处死了灾祸之源时,火焰倏然变大了,它开始无视风向与助燃物,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国王和他的军队席卷而去。
这回燃起来的显然是神明的怒火。
国王与士兵仓皇地逃向天鹅湖,将在湖面上栖息的动物们吓得四处逃窜。就在他们以为安全了的时候……神木竟然从顶端开始一点点化作了光芒,光芒钻进了火焰中心,烧焦的人形上渐渐重塑了血肉。
湖面从边缘开始化为了泥沼,将外来人们包围、吞没,所有的草木都在这一刻干枯。失去了神明的天鹅湖,彻底成了一片无法让人生存的死地。
芙洛拉从火焰中重生,望着眼前的一切,颓然地跪在地上,无声地流下泪水。
季随就像是看到了影片的谢幕一样,视野从边缘开始被黑雾模糊,当只剩下电视窗口那样大小的可视范围时,视野的边缘出现了一片衣角。
由于那衣角也是黑色,以至于季随一开始没能注意到,直到一只手伸到芙洛拉的面前,他才恍惚意识到那是一个人。
那只手上,一枚神树纹的徽章正闪闪发亮。
芙洛拉卧室的地板上,季随忽然惊醒,鹦鹉哈维踩在他的胸前,正用两只豆豆眼打量他,随着他想要起身的动作,哈维受惊地拍了拍翅膀飞走了。
季随抬起头,便发现芙洛拉正站在门口,幽深莫测地望着他。尽管她好像没有任何存在感,也感受不到什么敌意,但季随却有一种她随时可能会成为敌人的直觉。
他只能装作没有察觉,捡起掉落在一旁的盲杖,睁开眼睛摸索前进——他已经完全习惯了有视力情况下的行动,偶尔脑袋会不自觉跟着视像动,所以装瞎的时候还是睁着眼比较好。
就这么顺利地来到门口,并没有看到戚平,原来距离他进入隐藏剧情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季随思索了一下,朝着山坡走下去。
村庄的核心区域依然家家户户亮着灯,但是在外面活动的人已经很少了,从高处能看到篝火在孤独地燃着。
季随从房屋群的边缘穿过,再次来到了沼泽边,他试探性地卖出了一步,湖面上毫无反应。
走出十米左右时,一个身影朝着他奔来。
“S!”
“嗨。”季随对戚平的出现一点也不意外。
“嗨什么嗨,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已经越过安全线了!”戚平沉着一张脸。
“哦,越线了吗。”季随语调轻松,“不过晚上青蛙不是不在吗?”
“谁说的,万一它还在呢?”
“那你还来?”
“我带了斗篷!”
戚平手臂上挂着红色斗篷,这便是他敢冒险试一下的底气。
然而被训的那个人脸上挂着微笑,丝毫不在意似的,戚平平复了一下心情,换上了一副好语气:“跟我来。”
尽管戚平已经证明了夜晚不会出现青蛙怪,也还是带着他退开了一百米的安全距离以后,才找了个地方让两人能并排坐下来交换情报。
在季随进入里面房间不久后,芙洛拉就出现了,她表现得格外正常,却反而显得异常,因为她没对只剩下戚平一个人提出任何疑问。
后面的发展跟昨天也没什么两样,芙洛拉又一次接待了村民,戚平发觉,这一次来的村民与昨天的不同,话题也不太一样,但他们好像忘记了昨天就已经过了一次节日了。
至于变成动物的事,那就更不记得了,他们会祈求家人的平安,祈求明日的捕猎能够多收获一些食物。
后来戚平便跑了出来,一方面他对芙洛拉心生警惕,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只是干等着。
季随:“你一声不吭地一个人去冒险不太好吧……”
戚平:“你去得太久了,下次还是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
两个人的声音几乎重叠在一起,尴尬地沉默了三秒后,这半斤对八两的二人同时决定绕过兴师问罪。
“我有个事想拜托你。”季随道。
戚平配合道:“你说。”
“乔尼亚婆婆曾经做过神女的侍奉者,而且看起来她也是监护人的角色,她应该知道很多关于神女的事,露西阿姨也是如此,她们有可能就是其中两个白天鹅。”
“嗯?”
“在我看到的剧情里,有十一个人因为想要阻止国王,在火刑开始前就被砍头了,露西就是第一个。”
“十一个……”戚平不禁点头,“你想让我找出他们俩?”
季随颔首:“我记下了她们的外貌特征。”
“找人不难,但难道要跟他们碰面?”
“准确说,是要绑架。”
戚平:……
季随假装看不见他那微妙的脸色:“绑露西好了,她是一个寡妇,不容易惊动别人。最坏的结果是触发群体仇恨标记,不过我觉得不太可能。”
“为什么?”
季随:“芙洛拉说过,徐箴他们来的时候是直接露面的,如果会触发标记,那他们就不会安心留宿了。”
戚平满脸恍然地怔了几秒,随后道:“我去试试。”
因为有瞎这个“正当理由”,季随完完全全把这件事放手了,不过他也没闲着,要搞绑架,那当然要有个“窝点”。沼泽边倒是个不错的地方,但正因为连巡逻的人都不来沼泽边上,反而让季随担心村民接近沼泽以后会产生什么异变,所以将地点定在了坡上那一排空房子里。有几间房子上着锁,那是不容易被巡逻的人查到的地方。
季随先去撬开了锁,随后来到芙洛拉家中,这是必经之路,他得防止芙洛拉截胡。
“你为什么待在院子里?”哈维代替芙洛拉问他。
“看风景。”季随说。
一人一鸟,格外沉默。
季随无神的眼睛仿佛注视着某处:“我在想象,这里有一棵漂亮的树,它长年盛放白色花朵,即使在夜晚里也如星星一样耀眼。”
芙洛拉怔然地望向院子的中央。
隔了很久,季随就说:“风也很舒服,如果送来的不是沼泽的腐臭气就更好了,那样我应该能想象出更多东西……住在这里的人,真是辛苦。”
“辛苦,辛苦。”哈维附和道,但下一刻它又变成正经腔调,“虽然我们经历了很多苦难,但现在大家在一起,依然很幸福。”
“我想也是。”季随隐约听到屋外传来了一点动静,芙洛拉也被那动静吸引,于是立刻又问道,“说起来,神女阁下,你们怎么称呼天鹅湖的神?”
芙洛拉回道:“就叫神明。”
“没有单独的名字或者称号吗?”
“如果有,我们也没有资格知道。”芙洛拉说。
季随看不出她是真心还是欺骗,犹豫了一下又问道:“能否冒昧问一句,你在成为芙洛拉之前,叫什么名字?”
“我已经忘记了。”芙洛拉一边说着,一边回了屋。
约定好的屋子里一片漆黑,昏睡的露西被放在了床上,戚平在一旁守着,季随察觉到他一见到自己就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背了多大的心理负担。
“没触发。”
季随知道他说的是标记,点了点头。
戚平在露西脖子附近按了几个穴位,后者就神奇地转醒,她看到面前的两个陌生人,刚要张嘴,就被戚平早有防备地捂住了。
“露西女士,不用担心,我们不会伤害您。”季随颇为和善地笑着,“我们是被神女芙洛拉收留的外乡人。”
露西停止了挣扎,但当戚平松开她,她还是有些畏惧地退到了墙边:“你们有什么事?”
“听芙洛拉说,您是曾经侍奉她的人。”季随刻意顿了顿,见露西听到这时脸上没有不认同的反应,便继续道,“您现在为什么不再侍奉她了呢。”
“这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因为她很孤独。”季随面不改色,“我想,若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或许我们可以帮忙解开。芙洛拉帮了我们很多,我们也想帮帮她。”
露西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顺着他的话想了想:“没有误会,只是芙洛拉长大以后不喜欢有人跟在身边。”
“原来是这样……那或许是她在王宫里养成了独处的习惯吧。”季随道。
“王宫?什么王宫?”
“芙洛拉曾经跟着一位贵族离开村子,去了王宫,足足四年才回来。”
露西笑了出来:“怎么可能,一定是你们理解错了,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村子。”
戚平的眉头松了松,他逐渐有些明白季随想做什么了。
“是吗?那院子里的神树是怎么死的?不是因为无人照料吗?”
“神树是不会死的。”露西嗔怪地看着他,随即猛地一顿,“神树……是什么?神树没有死,它还开着……神树是长在院子里的……”
季随静静望着她陷入混乱。
想要打破村民被窜改过的思维认知,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荒诞童话(46)
想要说服露西接受一个外来人的话并不容易,但要是让她自己发觉了异常,那就好办多了。
季随顺势表明村子里的一切异常都是青蛙国王干的,而他们为了离开这里,就得先帮村子恢复原状,为此,需要露西的帮助。
露西一开始还是将信将疑,这位胆小的妇人不太敢向外来人吐露村子尤其是神女的事情。
于是季随问道:“您还记得昨天做了什么吗?”
露西当然不会有真正的昨天记忆,她所认为的昨天,应该是她活着时曾经经历过的某一天。
她回想着自己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渐渐的,她的声音越来越不确定。
村子里的一切,应该都是芙洛拉设计的——只有她有理由让村民们复活,也只有她清楚村子里的人是怎么样生活的。
她自己的外表年龄停留在死去那年,也就是十七岁,因此村民们认为天鹅湖变成沼泽后已经第四年了。
但他们的“昨日记忆”还停留在四年前,因为芙洛拉不知道自己离开的四年里村子里发生了什么变化。
这样大的时间漏洞,只要引导他们细想,就会暴露无遗。更何况,在露西的记忆里,自己应该一直是在侍奉着芙洛拉才对,但刚刚她又亲口说出“芙洛拉不想要侍奉”的话,这也太矛盾了。
“别着急,露西女士。”季随温声道,“只要破解青蛙国王的魔咒,就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露西狠狠动摇了:“那……只要知道神女的事,就能破除魔咒?”
“准确来说,我是想知道神树的事情,这是破解魔咒的重要一环。放心,我不会问太过隐私的事情的。”
深吸了一口气,露西满脸紧张地道:“那你问吧。”
相传,天鹅湖以前就是一片被诅咒的沼泽地,直到某日,象征生命的神明降临这片土地,将沼泽变为湖水,拯救了这片森林里无数的生命。
几十年过去,露西一族的祖先发现了这片富饶的土地,在这里建立了村庄,由于神树即使在夜晚,也仿佛被神秘的光芒笼罩着,因此他们怀着敬畏之心,将神树当成神明供奉。
神明被村民们的诚意感动,因此降临在了一个年幼纯洁的女孩身上,那便是第一位神女的诞生。
神女并没有魔力,她们只负责替神明传话,以及日夜供奉神。非要说与普通人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她们从不生病、并且十分长寿。
每当一个神女过世以后,神明就会重新在年幼的女孩里挑选神女。
芙洛拉小时候其实并不长这副模样,她天生有着天鹅湖水般碧蓝的眼睛,由于天生是个哑女,从来没有人认为她会被选中。但事情就是这么出乎意料,她八岁时,金色的光芒降临,她的眼睛一夜间变成了金色——那是神明的象征,并且,她的哑疾也被治好了。
从那一天起,她便离开自己家,搬进了那座专门为神女而建造的宅子里,享受着最高的待遇。
乔尼亚婆婆作为前一任神女的仆从,成为了她的半个老师,而露西则被选为这一代神女的仆人。
“这么小就离开父母,岂不是很可怜吗。”
听到季随这么问的露西却摇了摇头:“芙洛拉从小就失去了父母,是我……作为姨母在照顾她。她懂事得很早,而且成为神女后,就会继承上一代神女的记忆,所以她的心智远比你想象得成熟。至少,我从未听她抱怨过自己的生活。”
季随笑容不变:“是吗,我看到芙洛拉做了很多娃娃,还以为她挺有童真的,她还说,乔尼亚总是不肯让她玩。”
露西的神色变得略有些复杂起来,停顿了两秒才僵硬地道:“毕竟……毕竟身体还是个孩子,偶尔也会孩子气一点。”
季随笑道:“这才对嘛。”
露西离开之前,答应了不把遇见他们的事情说出去。季随也不怕她反悔告密,毕竟露西告诉了他们外乡人这么多事,这是现成的把柄。
戚平把她送出门便折了回来,靠在门口:“这样就行了?”
“嗯。”
戚平露出疑惑的目光,等待着下文,季随却微微低着头若有所思了半天,神色有些奇怪。
“怎么了?”戚平察觉到不对。
“没有触发主线。”季随低声说,“我还以为露西是个突破口呢。”
从进入森林以来,他们走过的两个区域,都基本达到了主线的难度,却都跟主线无关。但现在,季随触发了隐藏剧情。
一般来说,隐藏剧情是跟完美通关线有关的,但把完美通关线设定在这个地方也太让人想不通了,这岂不是意味着,一开始就被分到动物森林的人,离最终主线是最近的吗?
所以季随倾向于认为,这依然是一条普通主线,之所以触发隐藏剧情,可能是因为天鹅湖的事件跟最终的主线有着一定联系。就像上个副本,他在无名岛副地图里也看到了人鱼的一部分回忆,而无名岛上的碎片又是完成最终主线的一部分。
按理说,隐藏剧情触发后就该接到主线了,但现在他都已经把第二段剧情走完了,依然没什么动静。
“神女被烧死,村民被屠尽,神为了保护这片土地而无法使用多余的力量,却因此失去了所保护之人。所以祂干脆放弃了守护这里,用尽所有的力量惩罚恶人,并且救活了芙洛拉和哈维,于是失去庇护的沼泽地变回了最初的样子。”季随梳理着事情经过,“之后,本来不会魔力的芙洛拉得到了一股新力量,这力量使她将死去村民的灵魂变成了天鹅。”
戚平坐到他旁边,顺口接道:“只在夜晚变成人形。”
季随点了点头:“但是神并没有死去,祂只是暂时失去了力量,只要能让神复苏,这里就会重新变成天鹅湖。”
“可神在哪儿?”
“没猜错的话,我已经见过了……”
“啊?”
在戚平诧异的目光下,季随的语气变得更坚定了一下:“嗯,不会猜错,露西已经帮我证实了。我在第一个隐藏剧情里见到的,就是神,祂的心理年龄比我们预估的要低很多,无论是性格还是喜好,都跟芙洛拉明显不一样。芙洛拉做的那些娃娃,其实是给神的。”
“你的意思是……”戚平隐隐捕捉到了什么,两秒后灵光一现,“神现在就在芙洛拉身上?”
不止现在。季随想,露西明显是知道祂的存在的,所以刚才才会支支吾吾的。
从以前开始,神就喜欢附身在芙洛拉的身上,她们俩就像共用身体的两个人格一样。
露西作为芙洛拉身边最亲近的人,发现了这件事,替她保守着“神明还是个孩子”的秘密。
在芙洛拉离开这里之前,她连夜缝补了一只玩偶,当作最后的礼物。
神早晚都会挑选下一个神女,所以,当祂拥有下一个身体后,就能够收到这份礼物了。芙洛拉是这么想的。
“我明白了。”一旁的戚平思索半天后忽然道,“触发主线以后,就有可能知道怎么让神复苏,是这意思吧?”
季随颔首:“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最了解露西的村民那里都无法触发主线,那谁还有可能是那个发布主线的人?”
沉默了两秒后,二人齐声吐出一个字:“神?”
天色大亮,村民和玩家们又一次变成动物,季随与戚平守在门外,亲眼看到了徐箴的尸体化成一个小小的光球的一幕。
戚平忽然问道:“他们为什么也会变成动物?”
季随没有回答,其实他一直在思索这件事。
小胖鹅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地朝四周转了一圈脑袋,那副愣头愣脑的模样让两个人都不禁担心了一下,但很快,它的目光锁定门口,屁颠屁颠朝他们跑了过来,小小的翅膀还挥动了两下,像是在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