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抱着人的人终于舍得撒手,起床去做早饭。
陈落松扶着墙下?了床。
之前没有经历过,原来?这种事这么耗体力。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穿上拖鞋慢慢走向洗漱间,刷牙的时候抬眼看?了眼镜子。
镜子很干净,一眼就可以看?到皮肤上的痕迹。
正面看?着还算正常,只有衣领边缘有红痕隐约出现, 但?是只要一侧头, 就能看?到镜子里脖颈后的痕迹。
密密麻麻。
稍微侧过头,陈落松一手拿着牙刷,另一只手往下?扯了下?衣领, 垂眼看?过去。
前面也是。衣领下?面和衣领上面截然不同, 全?是各种痕迹。
昨晚说的不要乱咬,对方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或者选择性忽略了第一个字。
洗漱完后回衣帽间, 陈落松找了件高领内衫穿上, 换衣服的时候又注意到,原来?手腕上也有痕迹。
“……”
自觉做早饭的人听到洗漱完的人的脚步声的时候是在厨房, 还没来?得及回头,头上就挨了一下?。
这一下?挨得确实不冤。昨天没有刹住车,后面的人连打他的力气都比平时小了不少。
手里还拿着搅动养生粥的大勺,他老实道歉,避免头上再挨一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算是在道歉,他脸上也还带着笑。
或者说从早上开?始,他脸上的笑就一直没有下?去过。
看?起来?心情确实很好。
熬粥的途中做了几个小早点,周大厨在短短时间变出了一顿居然算得上丰盛的早饭。
吃饭的途中,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周大厨看?向坐在对面的人,问:“陈哥还记得昨天晚上答应的事吗?”
陈落松:“嗯?”
果?然不记得了。周济想也是,昨天那种情况下?,确实很难记清说了什么又答应了什么。
坐在对面的人问:“我答应了什么?”
“陈哥答应我,”周济直视过来?,笑说,“不会离开?。”
陈落松一愣,之后笑了下?:“这就伤脑筋了。”
周济也笑,说:“陈哥一定要记得。”
几天的休息时间结束,周济又继续回去工作。
不是错觉,其他人发现了,这个人开?工的时候春风满面的,跟经历了什么好事一样,每天还会定时定点打电话。
有人好奇,所以直接问了,原本没有期待得到回答,没想到对方意外?地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说自己恋爱谈得终于看?到结果?了。
其他人:“?”
这个人平平无奇地放了一个惊天大雷。
大明?星谈恋爱这种事大多时候都是被狗仔捅出,尤其是处在事业上升期的人,没想到狗仔还没找到决定性信息,这个人自己却爆了个大料。
圈里人多少知?道一些,听说过这个人和很有权势的老板关系不一样。看?现在对方这模样,与其说是上位成功,不如说是追到了人。
世?界上扩散得最快的就是八卦,一天不到的时间,某知?名演员谈恋爱的事从圈内传到圈外?,成功登顶热搜。
这个人对自己的定位从来?都只是演员,不是明?星,也不是其他,经纪公司早在之前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应急预案做了好几个,十分之有底气。
圈里人猜得到对方的对象是谁,但?圈外?人不知?道,知?道的人也不敢说,只能任凭其他人的好奇心膨胀到爆炸。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次采访过程中。这原本应该是一次很普通的后台采访,只是采访过程中,春风满面的人一边的桌面上的手机有新消息,屏幕亮了下?。
手机距离镜头很近,至少处在一个能看?到屏幕内容的距离。
他们?看?到了手机背景上漫天纷飞的黄色银杏叶,也看?到了屏幕中心的人。
一眼惊艳原来?是这种感觉。
质疑周济,理解周济,成为周济。
其他人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这个人为什么天天笑得春风满面。
要是换他们?,应该会笑得更放肆。
当天,陈落松拥有了众多异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大概是跟着什么人学?的,不知?道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偶尔在公司也能听到有人叫他陈哥,后来?变成了陈总陈哥混叫,再之后,除了年长的员工和还在继续坚守的白特助,年纪较轻的员工普遍开?始叫他陈哥,并且叫得越发熟练。
时间一年一年,就这么过去。
身体不太?行,陈落松去公司的时间少了,更多事情都交给了白特助,连带着之前的没有用上的安慰奖也当做年终奖送给对方。
拿到大奖后几乎等于在圈子里彻底站稳了脚跟,在经历飞速发展期后,周济成了别人嘴里的周老师,工作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排得满。
他更多的时间都留在了A市,在家里研究新的养生菜品,或者和陈哥一起去附近散步。
按照经纪人的话说,他们?已经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比老年人还像老年人。
这是他在之前从来?没有想象过的生活。
在很久很久之前,在被带去私人会所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大概不敢相信,自己能够和原本那么高不可攀的人在一起。
庭院的树叶绿了又落,对方信守承诺,陪在他身边一年又一年,陪到家里全?都沾染上他们?的味道。
又是一年春,院子里的树花开?,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室内,坐在沙发上的人腿上放着本书,浅色瞳孔映着光亮。
拿着切好的果?盘的人走过来?,顺手递过水果?,看?着人吃下?后在第一时间进?行一个靠近的动作:
“陈哥,让我尝尝味。”
坐在沙发上的人已经习惯呼吸被夺,半睁着的眼波澜不惊。
窗外?花开?热烈。
一场任务花费了远超以往任务的时间,再次醒来?的时候,从位置上站起的人能够感受到超乎寻常的昏沉。
撑着一边的柜子原地站了会儿,耳边传来?震动声,等到视线清晰后,陈落松这才摸索着走向办公桌的位置。
等到他走到办公桌的时候,原本在震动的手机已经恢复安静,之后弹了一条消息。
是医院发来?的消息。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他拿过手机直接出了办公室。
在任务世?界待了太?久,原本熟悉的景象已经变得有些陌生。坐上车直接往医院的地方走,只看?了两眼车窗外?的模样,车里的人收回视线。
对有些地方觉得陌生,但?至少还记得病房的位置,到了医院后,他径直走向病房在的楼栋,登记后上楼。
他到病房外?的时候医生也在。
这就是之前给他发消息的医生。看?到他来?后,医生略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隔着玻璃看?向安静躺在病房里的人和旁边显示着跳动的波段的各种仪器,陈落松听到旁边的医生说:“半个小时前有一段时间波动明?显,持续了一分三?十六秒。”
这种程度的波动不至于让人清醒过来?,但?可以证明?里面的人的意识确实有在恢复。
对一个原本已经宣告了不会再醒来?的人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奇迹。
“万创的治疗方案有效,”医生说,“要是再有些刺激,他有醒来?的可能。”
陈落松应了声,之后笑着道了声谢,垂眼看?着病床上的人。
同样的脸,同样的人,不久前对方还在试水果?的味道,现在又安静躺在病床上。
医生还有其他事需要忙,并没有在这里待太?久,按例做好记录后就离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医生离开?,走廊陷入短暂安静,之后又响起脚步声。
陈落松转过头,看?到的就是一如既往穿着西装的男人,对方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在医院的光下?更显得冷了几分。
男人走过来?,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站定,说:“你果?然在这里。”
陈落松笑着点头,算是打招呼。
旁边人看?了眼他,说:“听局里人说,这次任务你留得挺久。”
陈落松没有多说,只简单说:“答应了一些事,走不开?。”
他转头问:“你这次来?有什么事?”
男人说:“来?看?看?情况。”
他没说看?什么情况,或者实际上是看?谁的情况,一张脸上的笑并不轻松。
“去喝一杯吗?”他说,“你连续工作太?久了,需要休息一下?,挺久没聊天了,就当叙个旧。”
知道叙旧不会只是单单叙旧, 陈落松点头,算是同意了去喝一杯。
说是喝一杯,他就真只喝了一杯酒, 硬生生把本来就没有倒太?满的酒杯从头端到尾。
坐在?对面的人确实不止是叙旧, 更?多的是提起了局里最近发生的事。对方严格来说并不是局里的人, 但是因为关系密切,所以对局里的事有知情权, 也比较清楚。
至少比他清楚。
对方说了最近有员工从一线转到行政的事。
一线员工就是指的进入书里世界进行任务的员工, 据说转组的员工是因为在?任务途中意外死亡,半途结束任务醒来后, 经过局里评估, 这名?员工已?经不能再次进行任何任务,所以只能转到行政岗。
执行任务的员工进入任务世界后会?拥有特定的身份,成为世界里的一个人,照理来说也会?有生老病死,也有发生意外的可能。但是因为知道设定和?剧情,大部分意外都能避免, 这次转岗的员工还是第一个在?任务里意外死亡的员工。
也正是因为这个员工, 局里终于确定,在?任务世界里意外死亡会?对员工在?现实中造成伤害,造成的伤害对日常生活和?身体没有太?大影响, 但会?对精神造成一定的冲击, 从而让人不再具备进行任务的条件。
听?坐在?对面的人讲着?,直到对方说完后, 陈落松笑了下, 说:“怎么想起给我讲这个?”
男人视线在?他略微扬起的唇角边停了一下,之后又?移开视线, 说:“这不是怕你乱来。”
陈落松倒不认为自己会?乱来。放下手里酒杯,他看了一眼时间,之后说:“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坐在?对面的人也跟着?看了一眼时间,站起来道:“去我家吧。”
“你家离这边太?远了,我住的地?方刚好离这边近,”他说,“医院也在?附近,明天早上去工作之前还可以再去一趟医院。”
他家确实离这边近,不需要开车,过了两个马路就到小?区大门。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上楼,开门,开灯。
换上拖鞋,陈落松跟着?人进了屋。男人带他进了一个房间,说:“这是你的房间。衣柜里有睡衣,之前的时候想着?你可能会?来这边住两天,那个时候准备的,放心是新的。”
陈落松道了声谢,转头看到了放在?一边柜子上的一叠外层裹了红色丝绒布和?缀了压制干花的纸张。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男人笑了下,说:“你应该不记得,这是之前准备的请柬。”
他说:“婚礼取消后我一直在?忙,忘了处理了。”
陈落松确实不记得。因为不了解,婚礼的事他没有过多参与,全权交给了雇的负责人和?对方。
他在?这里暂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在?天亮起的时候就离开。
时间还早,他去医院看了一眼,之后直接前往工作的地?方。
昨天晚上睡得比较晚,但已?经足够休息够,加上并没有喝太?多酒,脑子算得上清醒,能够思考,也能够工作。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下一个任务的资料已?经送到。
一手撑着?脸侧,他低头看着?屏幕上不断闪过的文?字和?图像,眼尾垂下,眉梢微动。
四处都是不断的雨声,风吹得树影摇晃,一片漆黑中,树林里雨声中夹杂了杂乱的脚步声,脚步声微弱,轻易淹没在?雨声中。
树林之上,几道黑影迅速从上空略过,带起的破空声顺着?空气向远方荡去。
几道黑影瞬间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在?树林里不断蹒跚着?向前的人瞬间失去所有力气,重重倒在?混合着?枯叶的泥地?里,血污混杂着?污水,已?经完全融合在?一起。
雨水打在?身上,已?经激不起任何感觉。疼痛逐渐淡去,连带着?温度也感知不出,躺在?地?上的人睁着?的眼睛里的瞳孔逐渐涣散,再也聚焦不得。
会?死在?这。
尽管意识已?经模糊,但躺在?地?上的人还能清楚地?知道,自己会?就这么死掉。
风雨声在?荒郊野岭显得更?加直接又?明显,天上阴沉一片,黑暗侵吞了入眼所及的一切,最后连带着?将奄奄一息的生命也完全覆盖。
“啪嗒——”
在?意识消散的前一刻,已?经完全模糊的视线里隐隐透出一丝暖色的光亮,耳朵里传来的雨声像是被隔绝在?了什么之外。
眼睛彻底闭上之前,模糊的视线清晰了瞬间,地?上的人看到了在?风中不断摇晃的灯笼,还有灯后映着?光亮的眼。
“……”
磅礴的雨声中,暗色树林里,一盏灯笼摇摇晃晃,穿过树林和?原野。
一夜风雨未停,到第二?天清早的时候,天色仍然暗沉一片。
风雨拍窗,屋内一片温暖明亮。
躺在?床上的人睁眼,视线清晰后,看到的就是全然陌生的景象。
没死,还活着?。
周霁没能坐起。动一下后牵扯到全身的伤口,完全动弹不得,也没有力气,只能保持这样的动作继续躺着?。
记忆还停留在?昨天晚上一路被追到荒郊野岭的时候,他还记得冰冷雨水拍在?脸上,滴进眼睛的刺痛感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现在?却很温暖,视线范围内能够看到的墙面和?木柜看着?老旧,但干净,很显然是有人常住的地?方。
“醒了?”
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是很温和?的声音。
周霁转不了头,只能略微侧过眼,看到一个人影走?进视线范围内。
对方穿着?身再普通不过的长袍,但是穿法很不普通,或者说是一通乱穿,只要看着?像模像样就好。
对上视线的瞬间,看到带着?略微笑意的浅色瞳孔,昨晚的记忆回笼。
他好像被人救了,就是面前的这个人。
想要说什么话,但不仅身体动弹不得,他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能动了下开裂的嘴唇,什么话也说不出。
“说不出话就不用?说。”
再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脸上的伤,陈落松转身去一边的木桌上拿过药膏放在?床边,伸手给人涂了两下。
往好的方面说,好在?原本住在?这的人是个病秧子,屋里的药多,伤药和?治风寒这些常见的药都有,还做了分类,想用?就能用?。
躺在?床上的人一张脸带着?未脱的稚气,尽管表情是超乎这个年纪的麻木无?生机,但依旧可以看出应该还很年轻。
看上去比他遇到周小?开的时候还要小?。
涂了药,他起身走?向厨房。
这里接触到的都是之前没有了解过的东西,但好在?跟着?书里的描述做,至少能做到简单的生火和?煮饭。
只是书里没有说过具体的穿衣的方法,昨晚的衣服已?经打湿,他换了套,但不懂怎么穿,于是成了这样。
灶里的火燃着?,烟尘的味道从里面逸出,陈落松咳了两声。这两声像是牵扯到了肺部的什么地?方,咳起来后没完没了,胸口跟着?传来烧灼样的疼痛。
确实是个病秧子。
等到咳嗽终于结束,他往灶里再添了两把柴火,站起来看了眼锅里。
粥应该好了。
拿碗盛了碗粥,他重新回到床边,拉过凳子坐在?一边,问:“可以坐起来吗?”
“……”
无?机质的暗红眼睛对上带着?浅淡笑意的浅色瞳孔,躺在?床上的人安静了会?儿,之后慢慢动弹,撑着?床缓慢坐了起来。
坐起来很困难,但并不是完全做不到。
陈落松夸人说厉害,把粥略微放凉后递给坐在?床上的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霁看了眼坐在?一边的人。
无?论如何看,这个人身上没有任何灵气或者魔气,只是一个单纯的凡人。
那些人,或者说那些追他的魔,应该不会?也不屑于和?凡人为伍。
陈落松手里端着?粥碗,也不着?急,慢慢等着?床上的人思考。
对方会?犹豫很正常。
按照书里的内容,对方是魔尊之子,或者说前任魔尊之子,魔尊被手下人暗害篡位,篡位的手下肯定不会?放过继承了血统的魔尊之子,派人一路追杀。这人东躲西藏了好几年,期间还被不少人骗过,对人有戒心正常。
按剧情来说,对方在?几年后再受伤,被一个人偶然救起的时候,花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也没能放下戒心。
然后警惕心很强的魔尊之子吃下了第一口粥,看上去似乎并没有经过太?久的犹豫。
“……”
陈落松觉得书的内容有误也不一定。
吃下了第一口粥,坐在?床上的人半睁着?的了无?生机的眼略微睁开,垂下眼仔细看向表面没有任何异常的白?粥。
白?粥没有问题,那就是他的问题。或许是因为受伤,他的味觉出了什么问题。
否则他也不会?在?一口白?粥里尝到复杂纠缠的味道。
迎着?拿着?粥碗的人的视线,没有辜负人的好意,他试探着?吃下了第二?口。
然后是第三口。
“……”
挣扎着?坐起来的人又?重新倒回了床上,没有再动弹一下。
陈落松端着?手里的碗:“嗯?”
倒下的人一倒就是好几天。
等到周霁再睁眼的时候,嘴里已?经没了之前刻进脑海深处的复杂纠缠的味道。
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视线还模糊的时候,耳边已?经没了不绝的雨声,眼睛也隐约能看到不知道从窗户还是从大门透进的暖色光亮。
天晴了。
视线逐渐清晰,耳边传来衣物摩挲的声音,他侧过眼,暗红瞳孔猝不及防,看到了肆意披散的满头长发和?细瘦的雪白?背脊。
注意到他的视线, 坐在一边的人转过头,说?:“醒了?”
身上的伤没有好全,但魔族的恢复能力比常人要强出很多, 只休息了几天?时间?, 周霁已经能够坐起下床, 下床的时候回了声醒了。
站起的时候,他这才注意到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之?前那件, 是一件棉布内衬, 并且穿法极其不同寻常,几条衣带纠缠, 组成了一个看似正常的形状。
坐在旁边还在试图穿衣的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笑了下,说?:“我不太会给其他人穿衣服。”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之?后又道外袍在床边柜子上,让人自己拿。
周霁认为这个人除了不会给其他人穿,应该也不会给自己穿衣服。
低头安静重新?穿好了身上的衣服,再穿上外袍,他的动作很熟练, 熟练到完全看不出在几年前, 他原本是个魔侍成群的高高在上的魔尊之?子。
穿好衣服,他看向一边还在和?里衫进行搏斗的人,安静了一会儿后问:“……需要?帮忙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睁着一双透不进丝毫光亮的暗红瞳孔, 周霁接手了乱成一团的衣物, 仔细给人穿上。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像是本就?应该这样一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个人很瘦, 身体?超乎寻常的单薄, 手也冰凉。凡人脆弱,这个人似乎比普通凡人还要?来?得更加脆弱。
有人帮忙, 脆弱的凡人无所事事,抬手随意比划了下,笑说?:“原来?这个时候你比我矮一截。”
他比划完后还顺手拍了拍对方的头,像是想要?把身高往下压一样。
周霁不习惯和?人接触,但没有躲开,安静地感受到头上传来?冰凉触感。
这个人有种很熟悉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又确实存在。
最后系上棉麻系带,周霁收回了手。
大功告成,陈落松又拍了两?下面?前的人的头,算是夸奖。
脚上的伤依旧很重,走不了多少的路,周霁暂时留在了这里。
这是从第一次被欺骗后,他留得最久的一个地方。
暂时收留他的人自称陈落松,虽然看着住得简陋,但事实上是附近城镇上一个药堂的老板,住在这里据说?是因为清静。
对方没有问他受伤的原因,也没有问他来?历,就?这么收下了他。
这个人隔三差五会去镇上一趟,每次去的时间?都很规律,清早太阳出来?时出发?,日落前准时回来?,回来?时偶尔会带上一些东西,吃穿都有。
在吃过对方带回的糕点之?后,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为出现问题的味觉事实上是完好的,有问题的是对方做的饭菜。
从那一天?起,他扛起了煮饭重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普通的药对魔族受的重伤没有任何作用,但能够加速治愈外伤。身上的内伤还在缓慢恢复的时候,周霁的脚已经能够正常走路。
能够正常走路,就?意味着已经可以离开。
留在这里只会给人造成更多的麻烦,趁早离开对谁都好。
靠着墙闭眼疗伤的人睁开眼,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发?现时候不早,于是起身。
今天?对方又去了镇上的药堂,现在接近日落,差不多到了对方回来?的时候,刚好是做饭的时间?。
身体?稍稍恢复,魔气能够正常运转后他就?不再需要?进食,但是另外个人需要?,凡人不吃饭就?会死。
灶里的火燃起,一双暗沉红瞳映着跃跃火光,最终垂下。
伤好了大概,今晚就?能离开。
最后一顿简单的饭菜做好,周霁坐在门?边,安静看着小路。
夕阳沉沉,天?空从紫红逐渐变成了暗色一片。
已经完全过了对方回来?的点。周霁看着半掩在身前的木门?,再看了一眼空旷的院落,最终一垂眼,抬脚从门?内走到门?外。
夜间?的风起,吹得周围树林不断发?出声响,有飞鸟从树林里飞出,翅膀扇动的声音骤起。
小道上还是没有任何人影。
风从门?窗吹进屋内,原本堆积的暖意逐渐淡去,连带着饭菜的味道也消失,四周都是安静的味道。身上带着重伤,周霁感知不到太远的动静,能够感知的范围和?视线所及不相上下。
今晚天?气没有往常那般好,天?上阴云很重,完全遮挡月光,透不下一丝光亮,没有点灯,灶里的柴火早已经熄灭,到最后,视线所及全是黑暗一片。
长久的黑暗和?安静之?后,一声微弱脚步声在感知范围边缘响起,混合着树叶晃动的声音和?树林里的虫鸣,微不可察,但却在第一时间?被捕捉到。
和?脚步声一起出现的还有微弱的光亮。
光亮从小路尽头传来?,算不上明亮,但在这样的黑暗里已经足够明显。
人回来?了。
站在门?前的周霁上前,看到提着灯笼的人的慢慢向着这边走来?。对方还是和?平时一样,看到他后笑了下,一张脸映着昏黄光亮,暖色一片。
他上前走到对方跟前。
提着灯笼的人看了眼走来?的人,笑说?:“抱歉,今天?回来?晚了。”
他问:“这次怎么不在屋里等?”
他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平淡温和?,周霁一时间?没有回答,视线落在虚空一角,说?:“这些日子多谢……”
他的话?没能说?完,到一半的时候顿住。
——有血腥味,不是从自己身上传来?的。
因为身体?原因,魔族对血腥味并不敏感,只有在味道达到一定程度后才能注意到。
灯笼不自然地晃动了一瞬,意识到什么,他转过头,视线下移,看到原本干净的透着光的灯笼纸上多了星星点点的污点。
在他的注视下,污点仍然在逐渐增加。
污点透着光,隐隐泛出暗红色。
这个污点是血迹。视线略微上移,他看向提着灯笼的手。
暗红的血液滑过指缝,顺着指尖下滴,滴落到灯笼上。提着木杆的手在不自觉颤动,木杆下的灯笼于是跟着晃动。
来?不及思考太多,周霁低头撩起身边人衣袖,一眼看到了还在不断往外渗血的细长伤口和?沾染上红色血迹的白色衣衫。
伤口在手腕一侧,周围衣衫已经被浸湿大半,按照伤口的大小和?位置和?血量,这显然不是刚添的伤。
之?前没有仔细看这个人,周霁看到手上的伤后再看向一边的人的脸,这才发?现对方的嘴唇已经失了血色,瞳孔也不像平时那样透亮。
在第一时间?扶着人,周霁拿过灯笼,带着对方回到屋内,避免其直接倒在地上。
屋里烛火点亮,重新?亮起灯光。
柜子里有止血的药,陈落松被人带着敷了药,又换了身衣服,坐在了柔软床铺上。
一直往外渗血的伤口终于慢慢止住了。
周霁坐在一边,问:“这个……怎么会这样?”
“这个”,指的是伤口。在他印象里,这种伤口对凡人来?说?应当不会出这么多血,过一段时间?就?会正常凝血。
“大概是在回来?路上被什么划了一下,”陈落松说?,“我体?质比较特殊,伤口不会凝结。”
“幸好有你在,”陈落松笑了下,说?,“要?是没有你,我现在已经死了也不一定。”
这个身体?除了流血不止外,对疼痛的感知度也很低。
两?者加起来?的意思是,他很有可能在不知道的时候受伤,然后无知无觉地死去。
他说?出“死”这个字眼的时候眉头也没皱一下,甚至笑着。
周霁不懂他为什么能笑,问:“你不怕死吗?”
“怕。”
躺床上的人转头看过来?,说?:“这不是有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