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见这些岗位的抢手了。
他要做的就是理一理细节,确定没有疏漏。
“公子,今日过的如何?”方长鸣也知道白明理不能在外面多待。
“还不错。”白明理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方长鸣敏锐地感觉到,白老师似乎不太高兴。
“我们小公子等着吃这土豆泥!你们闪开些。”
“哎哎哎!这位大娘,你怎么不排队啊?!别挤来挤去的!”
“对,这美食节说了不让插队,大娘你上后面等着吧,这土豆泥都是提前做好的,定然不会耽搁太多时辰的。”
“我去了那么多摊子,还是头回见到插队的!”
“别拉拉扯扯,我们公子是什么身份?容得了你们拉扯?!”
三四个奴仆守着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娃娃。
打头的女子冷着一张脸,似乎他们能纡尊降贵买东西已经不错了。
这边刚要有骚乱的意思,就有巡逻的小吏赶来。
季连惠对白箐使了个眼色,他们一行人自然地换了个方向,离开了那个有争端的摊子。
反正有专门的人处理,这种以势压人的事多了去了,不能让皇上陷入混乱中。
白明理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被高高抱着的小孩乌溜溜的眼睛。
那双眼睛中满是天真,一双小手紧紧地攥着,似乎不明白周围的大人在吵什么,小孩很快就挪开眼睛去瞅那一盆散发着奶香的土豆泥了。
“那是哪个府上的小孩?”白明理皱眉,他不想看到方长鸣好容易弄出来的美食节出事。
“我瞧着,应该是安国公府上的小公子。”季连惠也挺想尝尝那土豆泥的味道,刚他可是嗅到了一阵甜腻的奶香。
十分吸引喜欢甜食的季连惠。
可惜了,那边吵起来了,等明日再去买吧。
方长鸣和白明理异口同声道:“安国公府?!”
不是他们的反应太大。
实在是安国公一直称病不朝,家中子弟也算是谦逊有礼。
“怎么了?这有什么好吃惊的,那边排了好些人,那小公子似乎是安国公的重孙,娇惯些也应当。”季连惠理所当然地说。
白明理和方长鸣对视一眼。
他们都想当然了,谦逊那也是相对的,或许在他们看来,没有让仆从赶人已经算是不错了。
方长鸣眉头微微皱起:“公子,今日的筵席,那位也去了?”
“是,他去了。”白明理直截了当地回答。
“那位病好了?”方长鸣挑了挑眉。
白明理:“我瞧着没有,不过我离着远也看不清。”
方长鸣突然这么问肯定不是无的放矢。
“没有好,我就坐在他跟前。”听到这里,季连惠也听出他们说的是安国公了,“面色蜡黄,目光浑浊,看着比上次更虚弱了。”
“是吗?”就他那个老王八的性子,突然冒出头,还让自己的重孙都出来了,实在不太正常啊,方长鸣有些可惜,早知道他就去筵席看看了。
“公子,要不要人跟上他们?”白箐压低声问道。
“去吧,别让人发现。”白明理刚说完就突然摆手,“不用了,别去,不合适。”
这些人这么准确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应该不是巧合。
自己要微服逛美食节的事,知道的人可不少,起码安国公一定能知道。
这种不大不小的闹剧,不算什么事。
他这个皇帝立即让人跟着,如果让人发现了,便有监视重臣亲属的嫌疑了。
方长鸣刚想要阻止就听到了白明理转变的想法。
他嘴角含笑,嗯,白老师学的很快嘛!
安国公府他们再可疑,再不正常。
白老师作为皇帝,也不能派人跟着一个小孩。
这不是君主该做的事,太容易被人抓住把柄,遗臭万年。
白明理对方长鸣笑笑,似乎在问自己做的不错吧。
“公子说得对,一个小孩嘛,吵着要吃甜点也是有的。”方长鸣不能明着夸,但是话里话外都是吹捧。
“方公子,过誉了。”白明理今日低落的心情,终于明朗了些。
白箐心想好好的美食节,不知道安国公要干什么。
有蒙齐和蔡大人在,应当出不了什么大事。
应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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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兄这个土豆泥味道好奇怪啊,香甜顺滑,你说他们在里面加了什么啊?”吕贺一边吃一边说,今个他已经吃了一天了。
他们三人走走歇歇,吃饱了就逛一会,美食节上也有人搭台子唱曲,还有不少卖各色新奇玩意的摊子。
别看有些东西是摆在摊子上的,看着不值钱,好多宝贝都是从草原和西域诸国带来的。
也就吕贺眼里只能看见各色吃的。
土豆这东西又饱腹,吕贺吃的已经要孙三柳扶着他才能走了。
“你可少吃点吧,我看你是想要吃得积食。”孙三柳难得多说了两句。
“没事,我一边吃一边走,不会积食的。”吕贺十分肯定地说。
“说来刚才那个小公子哭得我脑仁疼。”顾明脾气这般好的人都不由得头疼。
更别说吕贺和孙三柳了。
“别说这个了,我瞧着那些小吏那么慎重,那小公子的身份怕是不低。”孙三柳说道。
三人也只是随口一说,便将此事丢到了脑后。
反正只是个路过的小孩,便是吵闹点,也不能引起太多的注意。
直到他们听到一阵嘈杂的喊声。
“来人啊!我家小公子丢了!”
“你说什么,安国公家的小公子丢了?!他身边有嬷嬷有仆从,他怎么丢的?!”白明理皱起眉头。
前来禀报的暗卫说道:“说是一转眼孩子就不见了。”
方长鸣挑眉:“这手法有点熟悉啊。”
同样的粗糙,也同样的狠毒。
白明理突然拉住方长鸣的手,两人瞬间进了空间。
“你这话的意思是国公府故意丢了他的?”白明理语气中还带着淡淡的不可置信。
好歹也是重孙子,这里也就是个美食节而已。
至于做这样的事吗?
“代价够大,伤害才够大,这美食节不光是我起头要办的,更是替你扬名。”方长鸣已经习惯了空间突然变化。
他伸手将灯打开。
“幸亏刚才你没派人去盯着他们,他们既然做了准备,到时候要是抓住你的把柄,禁军也要脱层皮。”
方长鸣可还记得如今保护白明理的,主要还是镇北王府一系的武官。
“他们,应该是将那孩子藏起来吧?京兆尹好好去找应当能找到。”白明理虽然这么说,但是语气中带着隐隐的不确定。
方长鸣弯下腰,双手放在白明理的肩头。
他的双手那么有力,似乎能一下子将白明理从恍惚中拉出来。
“白老师,你心里怎么想的可以直接跟我说。”
白明理抿了抿嘴,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那么小孩不是死了便是残了,只有他真的出了事,对我们才是沉重的打击。”
就好像……好像,真的只有科举题目泄露,对吴家才是沉重的打击一样。
有时候招数粗糙不粗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用。
“是。”方长鸣一字一顿地说,“我也这么想,还有种可能,他们找个跟那小孩差不多的孩子当替身。至于那个小孩,在外面养大了,将来再带回来就好,不过到底有隐患。”
自己果然是低估了安国公等人。
不是低估了他们的能力,而是低估了他们心狠的程度。
哪怕今夜他瞧见了那位小公子,也没有往如今的情况上想。
方长鸣看重自己的亲人,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的亲人,考虑敌人的时候也就下意识忽略了这一点。
忽略了古代小孩的成活率。
五岁之前站不住的小孩多的是,残了便残了,死了便死了,就当做是夭折。
要是安国公‘心善’些,那就找个代替的小孩。
人命如草芥,不过如此。
“时间这么短,咱们说不定还能把那小孩找回来。”白明理急忙地说。
方长鸣拉住白明理说:“人,我去找,你回宫。”
“为何?”白明理脸上带了怒气,“有孩子可能就这么没了,你让我回宫。”
“白老师!”方长鸣知道如今的白明理有些不理智,他压着他的肩膀喊道,“那孩子若是真没了,有罪过的也不是我们!”
“今日这个美食节,来往如此多人,难道不会发生拥挤发生踩踏吗?!”
“我带着土豆入京时带了镖师,他们中一个瘸了一条腿,一个没有右臂,吴瑞卿更是险些没了命!”
“如今六部烦乱,勾心斗角,私下土豆推广多少劳力都要豁出命去服徭役,我逼俞尚书他们出手,难道没预料到会有人受牵连吗?走到哪一步不需要冒险!”
“若是有罪,我更加有罪!”方长鸣话锋一转说道,“便是有罪,我也担了,老天想要怎么判我都行。”
“你我无愧于心,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件事解决好,是我的错,不该让你出宫的。”方长鸣说道最后,一双过于精致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懊悔。
他应该让白老师在宫里待着,虽然憋屈,好歹是安全的。
白明理抓住方长鸣的手,就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方长鸣反握住白明理的手。
他才是长辈,是皇帝。
不该让方长鸣保护自己,他该是保护方长鸣才对。
白明理突然意识到了,皇位两个字的沉重。
“不,你没错。”白明理缓慢地摇了摇头,“我回宫,你去找蔡合和蒙齐,他们负责的美食节,真出事他们也要受牵连。”
方长鸣松了口气,白老师能想通就好,怕就怕白老师适应不了身份的转变。
“好,你放心,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既然敢出手,这次就不要想善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杀意。
方长鸣拉住白明理的手,等待他带自己出空间。
哪知白明理却用力撞进了方长鸣的怀抱。
方长鸣身体一僵,没想到白明理会这么做。
“我……我一直认为自己做好准备当一个皇帝了,今天我才发现,我并没有。”白明理将脑袋靠在方长鸣的胸膛上,似乎想要得到些支持。
白明理情不自禁地想象,方长鸣杀岭南王时是什么心情。
是不是现在这般决绝果断。
方长鸣的手轻轻拂过白明理的后背,似乎想要给他一点安慰。
“我是不是挺没用的,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这么撑不起事来。”白明理闭了闭眼,想要暂时逃避外头的纷扰。
“怎么会呢?白老师,那可是天下之重啊,不是说能撑得起,就能撑得起的。本来就应该焦心烦躁,不然那还是人吗?该是冷冰冰的机器了。”方长鸣的声音有些缥缈,他刚当县令的时候,心情同白老师差不多。
他在现代的时候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学生,最多就是做题强一些。
来了古代身上倒是背负了不少人的期待。
“嗯,”是啊。
白明理长出了一口气,他希望,自己真有掌握权力的那一日,也能永远不变。
白明理离开方长鸣的怀抱,语气恢复了以后的淡然:“走吧,要是真有人死了,安国公就为其陪葬吧。”
白明理干脆地吩咐道。
季连惠一愣, 明明先前皇上还似要发怒,他刚还怕小皇帝脑袋一热,就要亲自撸胳膊去破案了。
皇上真要是这么做了,蔡合和蒙齐该如何自处?遇到危险会怎么样?万一这就是幕后之人的计划的一部分呢?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啊!
季连惠一瞬间已经想了许多劝说的话。
没想到皇上竟然自己想通了?
憋了一肚子话的季连惠:“???”
看来他们这位陛下确实有明君之相。
只是缺少人教导, 才显得稚嫩些。
“是,公子。”季连惠快速点头说道。
“公子,请。”白箐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陛下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白箐护送着白明理离开。
他回头看了方长鸣一眼:“可惜了方公子的心思,往后我定然补偿。”
“不、可惜。”
安国公挑这么个时候动手, 方长鸣理智上知道不可惜,把那个老王八引出来更重要。
想到这一回可是自己跟白老师第一回在外逛。
呵呵,这回自己若是手软, 他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白明理看他的神情,竟已经能猜出个大概。
他嘴角多了一丝笑意。
管他们,反正方长鸣能活到九十三呢!以后出来玩的机会还有很多, 他也努努力活长一点, 到时候他们两个老头, 气死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公子?我们先走吧。”这条路已经有些慌乱了,白箐的神色更加肃穆。
“嗯。”白明理转过身,离开了。
方长鸣和季连惠对视一眼。
“安国公小公子是从哪里丢的, 带我们过去。”方长鸣神情一肃。
“是。”暗卫起身引路。
方长鸣一边走一边吩咐道:“封锁街道的同时通知附近街道的摊贩,往后的两个时辰, 买卖土豆所做食物的摊子全部降一半的价,并且允许他们打包, 小吏的分成的银钱不变,让众位百姓放心,同他们说有小贼竟敢趁乱拐卖孩童,传令让丢失孩童的人向京兆府的衙役说明案情,京兆府查明后便会放人。”
若是只是安国公府的孩子没了,实在太独特。
怕就怕在,幕后之人为了安全,‘顺手’抓了别的小孩。
季连惠的手下:“???”
方大人您似乎不是我们的主子。
而且您说的这些需要京兆府配合吧?
您怎么这么熟练?
“听方大人的,放心京兆府的人听到是方大人的命令没有不应的。”季连惠沉声说道,“对了,今日方大人的命令便是本世子的命令。”
“是!”众人齐齐应是。
另一边顾明三人被封锁在了长街中。
说来他们也逛了一天了,吃的差不多,准备回京郊租的房子歇息。
谁知道这街说封就封起来了!
这不正常啊,与民同乐的好日子,街道上人多,这般大张旗鼓也不怕引起骚乱。
毕竟平头老百姓都怕牵扯上什么大事,他们活着本就艰难,自是珍惜安稳日子。
这说封街就封街,骚乱都是轻的。
只是还没等人乱起来,各色卖小食的摊子都降了一半的价钱,而且还破天荒可以打包了!要知道美食节上的食物有限,一开始并不允许打包啊!
土豆做的吃食味道不错,价钱却不低,一碗清汤粉便要七十文。
最能干的苦力去码头搬上一日的货物也不过挣个二三十文,平头老百姓来了美食节也只敢挑挑拣拣地选一些吃。
如今降了一半的价钱,可比原来实惠多了,他们倒也不急着离开了,封便封了呗,反正他们没做坏事。
就是这些打包的,能不能少要一些,他们后面的人都快买不到了。
有便宜不占那不是王八蛋吗?
骚乱?不存在的。
着急排队倒是挺多的。
小吏也是眉开眼笑,分成不变啊,这么多人买卖呢,他们可是赚翻了。
这街道要是能多封一会才好呢!
“别挤,还有两个时辰呢,大伙都能买到!”小吏扯着喉咙喊。
“大娘,这街怎么封了?”吕贺捧着一份炸土豆条,凑到一个正在吐沫横飞讲着什么的妇人面前打听消息。
“哎呦,你不知道?”被吕贺问道的大娘,见是一个小书生,一边排队一边说,“说是有拍花子趁乱拐孩子,听说啊,安国公府上的小公子都被抓走了。”
最后一句她是压着声音说道。
“这拍花子真真是可恨,每回庙会他们不趁乱闹事,连这美食节都不放过,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那妇人呸了一声。
排在她前头的男子问言也说道:“让骨肉亲人分离,确实可恶!”
吕贺同顾明孙三柳面面相觑。
安国公家的孩子,怎么可能被拍花子抓去?
他们虽不知道那孩子几岁,但是能被叫作孩童,身边总得有乳母、丫鬟、小厮吧?
这么多人看着一个人,真就能丢了?
“不太对劲。”吕贺将油炸土豆条放进嘴里。
“你这时候还吃,少吃点吧!”顾明眉头紧皱,这美食节本就是方学兄提出来的,此事闹出事来对方学兄定然有影响。
方学兄虽说不认识他们,但是他们却是认识方学兄的,顾明怎么可能不担忧。
而且朝堂动荡,对他们这些即将入仕的学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要着急,京兆府行事自有他们的章法,只要咱们不乱便好。”孙三柳拍了拍顾明的肩膀。
他们这个时候也不能做什么,只能安静地待着。
“不行,要不咱们去四处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可疑的人?”吕贺提议道,虽然他们心里都知道这没有什么用,但是好歹是个心理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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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人,已经按你的安排将街道封锁了。”美食节的范围很大,他们封住了附近几条街道,各个出入口也有小吏把守。
“方大人,还是将美食节的出口全都封起来吧。”
虽然这样会很危险,但是如果他们不摆出重视的模样。
勋贵那边实在说不过去。
蔡合的背脊上已经满是冷汗。
他们不过是想要捞些好处,安国公家的小公子便丢了!!!
动手的人是不是把人当傻子啊!
“不必,你们仔细检查小公子丢失的街道。”方长鸣摆手,“若是国公不满意,我担着,蔡大人尽管放心。”
不用封锁出入口,他们既然早有准备,小孩在美食节出事才更有用处。
既然下了狠心,就应该发挥最大的用处才对。
封锁出入口都是干白工。
“好好好,好,禁军已经去查了,他们最是仔细,应当能找出痕迹。”
蔡合松了口气,方长鸣就是有这点好处,说什么是什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还有多少家丢了孩子?”这才是方长鸣最担心的事。
“现下有七家来告官,这七家丢的都是三四岁的男孩。”蔡合立即回答道。
说完他觉出不对,他一开始想的就是守住出入口,并未让人去查其他丢失的孩童。准确来说他不觉得还会有其他孩子失踪,但是京兆府的衙役禀告的时候,却已经将那七家人的情况查了个清清楚楚,他不由得看向一旁的季连惠。
“嗯,方大人一早就知道不可能只丢一个孩子,能当拍花子的狠心人,怎么会只偷一个孩子呢。”季连惠意味深长地说道。
蔡合听得此言哪有不懂的,长叹一声。
造孽啊。
孙三柳几人漫无目的地在四处慢慢转,他们也不想太引人注目,来来去去的禁军可多着呢。
他们要是鬼鬼祟祟的,怕是要被怀疑是拍花子了。
虽然没用,但是只要能出一份力,顾明几人也能安心些。
只是要躲开来去的禁军和排队买吃食的人,他们只能蹭着路边走,西城本来就多商户,街道两边是许多铺面,现在这些铺面在禁军的指挥下,一一打开。
他们三个是既要给禁军留路,又要躲开抢着付钱买吃食的人群。
三人走得歪歪扭扭,慢慢吞吞。
除了丢了孩子的人家,其他人似乎都挺高兴。
虽然不能苛责旁人,但顾明三人的心情总是有些复杂难名。
吕贺叹了口气,他又被孙三柳拉着往街边躲禁军时,他抬头看到了天上明亮的月亮。
人月两不圆啊。
屋檐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吕贺下意识将视线转向斜上方。
“啊!”突然吕贺捂住了自己的脸。
有什么东西落进了吕贺的眼里,他下意识闭上眼睛。
“怎么了?!”孙三柳和顾明听到吕贺的惊呼声,立马去看他。
“嘶,没事没事,上面好像滴下来积水了。”吕贺并不觉得疼,他只是下意识揉揉眼睛。
孙三柳同顾明看清吕贺的模样,双目瞬间瞪大,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怎么了?”吕贺视线迷蒙满是不解地问。
“血,你眼睛?你别乱动,就站在这儿,别在揉了!”孙三柳伸手按住吕贺的双手。
“大哥!这位大哥,上面有人!这间房子上面有东西!”顾明已经冲出去抓住离着他最近的禁军。
“血?怎么会有血?”
吕贺呆愣愣地又抬起头,一滴还带着余温的血液滴到了他的眼角,血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就像是他哭出来的一滴血泪!
屋檐上有人走动的声响。
暴怒的喊声,惊破了吕贺的茫然。
“快!抓人啊!”
——————————
“白爱卿,你说那个孩子找到了?”白明理靠坐在雕花木椅上,沉声问道。
“是,是三个举子发现的,安国公的重孙被丢到了房檐上。”白箐低声说道。
“还活着吗?还有那被偷的七个孩子,还活着吗?”
白明理抬眸问道。
“那七个孩子被喂了毒药,虽是发现得早,当即催吐,那毒药还是太烈了,那些孩子已经被送去看大夫,说是活下来倒是不难,只是醒后会不会有些落下病症,便不知道了。”
“只是安国公家小公子没救回来。”
美食节有不少大夫候着,大夫去的及时,那群人或许也没想到,美食节竟然完全没有骚乱起来!
“那三个举子发现了小公子的尸体……”
“那些拍花子找到了吗?”白明理闭了闭眼,被当做‘搭头’的小孩没有事,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白箐点点头又摇摇头:“陛下,那些人特意将小公子的尸身放到了屋檐上,小公子身上绑了绳索,若不是禁军反应快速,那些人该是要将尸体抛下。应该是得了命令将尸体放到引人注目的地方,他们早有准备,禁军还没赶过去他们就自尽了。”
“自尽?”白明理压下心头的怒火,“有没有救回来的人?”
“他们不是服毒而是直接割脖子。大夫去了,如今还有两人没死,但是也离死不远了。陛下,大夫也回天乏术,怕是救不回来。”白箐语气苦涩地说。
毒药这东西,总是有不纯的时候,若是服毒,还有救过来的可能。
可谁家没有几个死士?死士自然要以死封口。
白明理闭了闭眼,割了动脉就算是在现代,能够及时就医抢救,救回来也难。
大夫并没有错。
“宋石选些太医过去,既然还有两个人没死透,那就救。”白明理冷声说道,他们既然有空抹自己的脖子,自然有空一刀刀杀死那七个小孩,让这些‘搭头’惨死更能引起民愤,他们中怕是出了什么事,不能放过任何细节!
“是,陛下。”宋石立即应道。
白明理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冷静,他要冷静下来。
————————
“刘太医,钱太医,你快些吧!!!”
“哎呦,你慢些,我这把老骨头撑不住。”
刘老太医马上便要回乡颐养天年了,哪知道还能有这种事落到他身上?
钱太医倒是年轻力壮,他是刚从医助考成太医的,在杏林中称得上无依无靠,唯一便是天赋不错能够那得出手。
宋石特特选了这两人来救人,就是怕这些个太医救人不成反而成了害人。
宫中这种腌臜事可是不少。
钱太医和刘老太医一看两个伤者的模样,那脸就黑了。
这……这可不好救啊。
“此人伤的偏了些,说不定还有救。”善于割痈疮的刘老太医,昏花的双眼扫了两人几眼,突然他指着其中一人说道,他想都没想直接先去救左侧的人,钱太医立即上前给刘老太医打下手。
能亲眼看到刘老太医动手的机会可不多啊,钱太医十分珍惜。
“不……不必……救我。”
鲜血从男人口中溢出。
血沫染红了他的脖颈和那张普通的脸。
美食节上的大夫已经给他用针试着止血,效果却不佳。
男人他长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老不幼,没有任何特点。
“你少说些话吧!”刘老太医人老成精,什么看不出来,“这伤口偏了,你既然不想死,那便不要死,活下去!”
只要活下去,便有希望。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活着?活下去?
他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男人身份同大太监贾乡相似,他是家中遭了灾被卖了出去。
只是他是自愿的,他是家中长子,底下还会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那年他们村害了蝗灾。
铺天盖地的蝗虫,他们村祭拜了蝗虫娘娘,可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哪怕他的爹是村中唯一的秀才也弄不到粮食。
他知道家里没有粮食了,他乐意被卖出去。
只要爹娘他们能够活下来。
他们这些做死士的,听到的看到的都是主子想要他们看到的,时日久了就能变成忠心耿耿的傀儡。
男人被卖的时候不过五岁,谁也没想到一个五岁的小孩能记事。
这次主子选人出来给美食节捣乱时,他才知道原来大齐寻到了一种新的良种。
听说如今已经开始推广。
如果够顺利,两三年后天下便能少许多挨饿的人。
他穿着作为掩护的粗布衣裳,走在美食节中,嗅到食物的香气。
来往的人群,嬉笑声环绕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是个京中普通的小贩。
不过可惜,他并不是,他是要毁掉这些的人。
他做主给那些孩童喂了毒药,男人心中想着若是这些孩子能撑一小会,应当能被救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