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雪眸光颤了一瞬。楚临微微颔首:“若是这样,很好。我也希望他是这样,那他就会很痛快地答应我的请求。”
南宫不念又道:“不……”
白千雪道:“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快说,放了南宫!”
楚临道:“急什么。他等了你一日一夜,早习惯这般痛了。再说,从前拜你所赐,他比这还痛得多,那时他尚且熬过来了,现今也不会有事。”
白千雪攥紧了拳,眸色冷若寒冰。楚临却不在意,缓缓道:“我还没有说完。我明白了许多道理,比如不能轻信于人,再比如,与其毁掉争斗之源,不如将这源头握在自己手里。”
楚临说着,手放在南宫不念颈后穴位上,竟似要再解开他一条经脉间的封印。白千雪一惊,向前走了几步:“不要!”
楚临道:“退后。”
白千雪立即停下步子:“你要什么?要醉雪刀?要秘籍?我都可以给你!”他将“醉雪凝冰”取出,和醉雪刀一起放在地上,向后退去,“不要伤他!”
南宫不念道:“别给他……拿回去!不必管我,走……”
白千雪道:“南宫……”
“这两样东西本来就是我的。你这么做,只是物归原主罢了。”楚临笑了一下,将一把匕首扔向白千雪。白千雪抬手握住,那匕首的寒刃上尚沾着南宫不念的血。
楚临道:“白少侠,东西我已准备好了。”他眼眸转向一侧,“看见你旁边那块石头上的玉鼎了吗?我想请你……将你的血注满玉鼎。”
南宫不念抬眸望去,只见那玉鼎高近一尺,长宽近两尺。如此大的容量,不等这玉鼎注满,白千雪便会血竭而亡。他悚然道:“不行!”
白千雪毫不迟疑地走到那玉鼎边,一刀划开了左手手腕。鲜红的血霎时沿着白皙的手臂汩汩而下,滴向温润的玉器,夜风之中,飘溢着丝丝腥甜气息。南宫不念喊道:“不行,你走……走啊!白千雪!”
白千雪微微摇头,南宫不念心口一阵剧痛,喉间倏然涌出一股鲜血,划落唇角。白千雪面色一凝:“南宫,对不起……”
南宫不念简直要疯了:“你对不起谁?!你知不知道……你会死的!你这个傻子……你死了,他也不会放过我的,快走啊!”
白千雪仍是没听他的话,血色在玉鼎底部缓缓铺开。楚临道:“白少侠,若你有恙,我会治好阿念的伤,也会为他驱除邪灵之气,你放心吧。”
南宫不念双手扑向地面,想要冲上前阻止白千雪,却被楚临轻而易举地制住。他迟滞片刻,转而将右手手腕卷起,举到楚临面前:“你要血,用我的……用我的血!”
楚临微笑道:“多谢阿念了。二十余年前,在绝命崖底,你我初见之时,我已用过你的血了,那时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但是现在,我已不需要魔族的血了。”
南宫不念紧蹙着眉,心头乱作一团,思绪仿佛在猛烈撞击,蓦然记起——
他在体验【记忆水晶】时,钟不念坠下绝命崖被楚临所救,昏迷中曾被一道利刃割开手腕,事后钟不念曾对此事略有疑虑,楚临向他解释,说他身中瘴气之毒,毒气深入体内,所以需要割脉放血祛毒。
难道……不是这样吗?
南宫不念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目,尽力让情绪平静下来,仔细回忆着当时的细节。
在楚临割开钟不念的右手手腕后,他听到一阵嘀嗒声响,似乎是血流进了什么容器内。过了半晌,楚临忽然握住钟不念的左手,在那之后便为他包扎好右手的伤口,并在他身上搜到了那半枚南宫笑舞留下的玉佩。
如果……楚临给钟不念放血,根本就不是为了除瘴气之毒,而是需要他的血来做什么呢?楚临原本并没想救他,在看到他左手腕的红痣之后,知他是南宫笑舞之子,才决定救他!
第168章 他不是人
南宫不念睁开眼,见那玉鼎内的血色深若红枫,白千雪面色愈加苍白,不禁心口疼痛如绞。他盯着白千雪手腕上的伤口,忽地想起,唐小赢和释真的手腕上也都有这样一道伤口,难道说他们也是血竭而亡?
南宫不念愕然看向楚临。楚临微微笑道:“阿念,怎么了?”
南宫不念倒吸了口凉气,道:“唐小赢和释真,也是这样……”
楚临道:“原来是想问这个啊。还需要我多言吗?阿念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吧?”见南宫不念正盯着他,楚临又笑道,“你是想听我亲口承认吗?好啊。唐小赢酒醉跌进溪涧,他本是可以浮出水面的,是我将他按了回去。待他死后,放了他的血。”
他顿了顿,“至于释真,杀他就更简单了。他武功差,对我又毫无防备,我去释念寺找他时,他甚至还对我道谢,谢我为他谋划报仇。太单纯了。我点住他的穴位,然后就一刀划开了他的手腕。”
南宫不念道:“那些寄给正派的密信,也是你伪造封含清的笔迹写的?你早知花子蹊和朱焰要赶在七七那日回圣教祭祀亡灵,就先杀了唐小赢,将剑交给释真,让他收买那乞儿在街边等花子蹊,告诉他唐小赢的死讯,激他上摘星阁。”
“你算准时间,提前寄出密信,信中特意强调此事绝密,让正派不要传信到摘星阁询问,都是为了使封含清措手不及,暴露身份。”
楚临笑了笑,轻轻点头。南宫不念道:“你在利用释真……”
楚临道:“谈不上利用吧?他说过,只要能为释念寺的僧侣报仇,就算是死他也愿意。说起来,若不是阿念让我去查他,我倒没想这么快杀他。只怪阿念太聪明,又太相信我了。”
南宫不念道:“你手上沾了这么多人的血,唐小赢、释真、十方妙门……你就一丝悔意都没有吗?”
楚临面色如常,温声道:“阿念,你这是束手无策,想要感化我,还是在为那些死去的人打抱不平?”他淡淡看着南宫不念,“其实,让我感到有些歉疚的,就只有你了。你帮了我,我却一直在利用你、欺骗你,而你对我竟还如此信任。有时,还真是不忍心啊。”
“我利用你离开绝命崖,报辰玑子的仇,找到醉雪刀和秘籍……对了,我还易容成千面妖狐留在你身边,以便随时查看收魂伞内邪灵对你的影响,你竟然也没有丝毫怀疑。”
说到这里,楚临迟滞一瞬,瞥向白千雪,“不过,有一次你忽然晕倒,我以为是邪灵所致,事后待你不在时去了寝殿,想查看收魂伞的情况,却险些被发现了。”
“当时,朱焰看到我进了寝殿,我本想之后找个什么借口搪塞过去,正在查看收魂伞时,白少侠竟然来了。以前我为防不备之需,曾暗中给你照过浮生镜,便忙用浮生镜化了你的样子,骗他去扫魔教大殿,他倒是什么都没说就去了,真听你的话。”
那是南宫不念刚穿越进《雪醉江湖》时,被叫丧鬼的鬼头吓晕后发生的事,为此他和白千雪还曾有过一些不快,而今想来,南宫不念只觉恍然失神。那时,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一日会与白千雪命运相缠。
南宫不念沉声道:“你要我的血,要唐小赢和释真的血,现在又要白千雪的血,你究竟要做什么?”
他属实想不明白,人血对修行有何助益?就算是魔族,也未曾听过谁以人血提升功力,难道楚临修炼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邪术?这个问题,楚临却未答,只道:“阿念,这你不必知道。知道太多,我就不能放了你了。”
南宫不念怔了片刻,又问道:“你想要做的事,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达成吗?只要你不杀他,我……”
楚临轻叹口气:“抱歉,阿念,没有。”
玉鼎内血色愈深,南宫不念感觉那颜色几乎要灼伤他的眼睛了,他望着白千雪,见他额头冷汗涔涔,面颊和唇色苍白如纸,右手扶在玉鼎旁的山石上,身躯微微颤抖。南宫不念眼中一片氤氲,嗓音嘶哑地道:“小白,别再继续了……快走吧!我多谢你……但是,真的走吧!求你了……走吧……”
白千雪抬眸与他对望,唇角浮起了一丝笑意:“南宫,终于听到你这么叫我了。”
眼泪一瞬冲出眼眶,南宫不念大声道:“你走了,他也不一定会杀我,我会没事的!我绝不会有事!你相信我,小白,你现在就走,我会去找你的!小白,你快走吧……”
说到最后,南宫不念已是在低声呻吟。血滴下的声音在深夜里尤为寂静,听在他耳中,却似刀斩骨般的钝响。南宫不念猛地转身,抓住楚临一条手臂,道:“楚前辈,你放了他吧!他与你没有任何仇怨,为什么一定要杀他呢?!前辈,我求求你,不要让他继续了,他会死的!”
楚临垂眸看着他,眼中似含着几分哀伤之意,伸手在他头顶轻抚着,轻声道:“对不起,阿念,我不该让你看到这一幕的,很快就会结束了。”
这样温切的语调,仿佛一个长辈在安慰自己的孩子,南宫不念却只感到森寒透骨。白千雪道:“南宫,不必求他。”
南宫不念仍是在不断低声哀求:“前辈,放了他吧,放了他,求求你,让他走吧……”
白千雪默然片刻,微微垂首,再度拾起了那把匕首。他不忍让南宫不念如此痛苦煎熬,竟是想在自己腕上再划一刀,好让血流得更快。正要动手时,忽然瞥到黑暗中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悄悄爬到了他身旁。
他垂眸看去,见正是叫丧鬼。叫丧鬼忙对他摇了摇头,接着从他衣衫后闪到玉鼎前,下颌一张,一根长舌飞速从嘴里卷出,也不知他是如何吞吐,那玉鼎内的鲜血一瞬间便被他吸进口腔。
与此同时,楚临面色忽地一变,平静的脸上竟然有几分扭曲,伸手捂住了脖颈,同时看向玉鼎。吸食了白千雪的血后,叫丧鬼的功力似乎忽然增强许多,他飘在玉鼎上方,头部笼罩着一层幽白色的光芒,乱蓬蓬的头发猛地窜长,向楚临缠去。叫丧鬼大叫道:“教主,你快走!”
密密麻麻的头发如绳索一般缠在楚临的手臂上,楚临翻掌便是一道灵流击出,那发丝登时被斩断。但他的手也因此放开了南宫不念,南宫不念铆足劲侧身一滚,随即便被一道白影揽入怀中。白千雪抱着他疾速退后,掌心灵力迸出,醉雪刀立即翩然而起,直击楚临。
叫丧鬼被灵气割断的头发迅速长出新的来,再度缠向楚临的手腕,楚临冷笑一声,一团黑气自他掌下蓦然翻腾,打向叫丧鬼的额头,叫丧鬼登时飞出数丈,撞向一片岩壁,整颗头深陷其中。
楚临微眯着眼,从身后抽出收魂伞,伞面一瞬即开,与醉雪刀相触,霎时发出万道光华,照得夜色亮若白昼。炫目的气流使得周围飞沙走石,树木齐齐折断,白千雪将南宫不念护在身后,正要催动醉雪刀再战,却听楚临淡声道:“白少侠,你不管阿念的死活了吗?”
白千雪心中一惊,侧首看向南宫不念,神色倏地凝住了。南宫不念眼眸微睁,瞳孔内的血色隐约可见,正是先前被邪灵之气影响时的样子。白千雪道:“南宫!”
南宫不念微蹙着眉,神色时而茫然,时而痛苦,两种表情在他脸上不断变幻,他低声断续说道:“没事,你别分神……”
楚临笑道:“阿念,你真的没事吗?”他轻轻抬掌,如墨般的黑气从掌心钻出,附着在收魂伞上,伞内忽地发出阵阵桀桀低笑,仿佛是邪灵在庆祝。而南宫不念的瞳孔内血色愈浓,双眼仿佛失神一般空洞无物。
白千雪忙握住他手腕,将灵流渡过去。楚临道:“白少侠,阿念的功力被封印得太久了,收魂伞里的邪灵快要等不及了。你这样做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只要我再……阿念就会失控,变成一个被邪灵操控的傀儡。”他掌心的黑气飘飘浮浮,白千雪厉声喝道:“你住手!”
楚临扬手朝向那玉鼎:“那就请白少侠继续完成我的请求吧。”
灵流入体,南宫不念的神志短暂地清明了一瞬,道:“不要……”
白千雪垂下手,醉雪刀“铛”的一声,落在楚临脚边。楚临如约收起收魂伞:“请吧。”
白千雪道:“我要先为南宫疗伤。”
楚临笑了一下:“可以。”
南宫不念几乎站不稳。因为失血过多,适才又消耗了颇多功力,白千雪亦是艰难支撑,他抱着南宫不念席地而坐,将阵阵灵流渡进他体内。收魂伞一合,南宫不念体内的邪灵之气淡化大半,在灵气的梳理下,邪气消减,经脉间混乱的真气也趋于平息。他逐渐清醒过来,体力也恢复了些,见白千雪面如纸色,还在为他输送灵气疗伤,忙将手腕从他掌下抽出:“我没事……”
楚临道:“既然阿念没事了,那就请白少侠……”
话音未落,南宫不念道:“不行。”他看向楚临,“为什么你可以操控收魂伞?那些黑气……不该是修仙之人有的。”
白千雪低声道:“那是鬼气。”
鬼气?南宫不念适才神志恍恍惚惚,朦胧间见到楚临掌心的黑气,却未能分辨出是何种气息,闻言一惊,随即想道:收魂伞剑和收魂夺魄的功法秘籍都是楚临交给钟不念的,难道楚临早在交给他之前,就修炼过这种武功了?因而才能使用收魂伞。但“收魂夺魄”是魔教功夫,属性阴邪,楚临是正派中人,如何能修?而楚临从前使用的都是灵力,灵气和鬼气,如何能同时被一人所操纵?
南宫不念看向楚临,只觉越来越悚然:“你究竟是什么人?”
“哐当”一声,叫丧鬼从石壁中挣扎出来,摔在了地上,道:“教主,他不是人。”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
不是人?!
南宫不念愕然盯着楚临,忽见他颈部有一道若隐若现的血痕。南宫不念很确定,这道血痕以前是没有的,适才的争斗中,白千雪也并未伤及到楚临。
电光石火间,南宫不念似乎抓住了一个念头,他垂眸瞥向叫丧鬼:“按那鬼市的杀手图册上记载,你是杀手武常喜,在执行一次任务后不知所踪。你的最后一次任务,是奉辰玑子之命,去绝命崖底杀南宫笑舞,还有……”南宫不念微微抬眸,看向楚临,见他面色如常平静,似乎在饶有兴趣地静静聆听。南宫不念吸了口气,“还有他,是吗?”
叫丧鬼飘到南宫不念身旁,点了点头:“教主,我是武常喜,当年在绝命崖底要杀楚临时,被圣女所杀。后来,楚临将我的头颅割下,抛到绝命崖底那条充斥着妖兽的河里,而他则占用了我的躯体!”
“河中那些妖兽只吃活人,不吃死尸,我的头沿河飘流,最后飘到圣教附近的岸边。我身首分离,极为痛苦,怨气使我化成了一只无身鬼。但我功力低微,从前的事情渐渐都记不清了,也不知该去何处找自己的身体。昨日听教主提起‘武常喜’这个名字,我就一直想一直想,在白少侠适才放血的时候,我终于想起来了!”
南宫不念眉心紧蹙,一段记忆漫上心头。他在体验【记忆水晶】时,楚临对钟不念讲过,辰玑子派来的杀手是一个书生打扮,特别胆小的人。原来就是叫丧鬼。只是楚临当时被困绝命崖,不知武常喜怨念不散,头变成了鬼头,还阴错阳差地进入了魔教。否则他是绝不会将这杀手的特征透露给钟不念的。
叫丧鬼愤愤盯着楚临:“他的身体是我的!本来我的头与身体之间会有所感应,但是他功力太深,而我的功力又极弱,所以感应不到。教主,为什么他会操纵鬼气?为什么他要白少侠的血?因为他不是人,他是鬼!只有鬼在吸食了人血之后,才会功力大涨!像我适才喝了白少侠的血,功力立刻恢复许多,头与身体之间的感应也变强了,楚临颈部那道血痕才会在感应之下显现而出!”
沉默片刻,楚临淡淡笑了笑:“阿念,恭喜你终于知道真相了。但是,有一点他说错了,我不是鬼。”
南宫不念蹙眉道:“那你是什么?”
楚临想了想,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人,还是鬼。当年将南宫笑舞和你送走后,我心知在绝命崖底继续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就冒险修炼了‘收魂夺魄’……阿念,你也修炼过这部武功,还记得你的左手是怎么变成白骨的吗?”
南宫不念道:“灵流与真气相冲。”
楚临道:“是啊,你武功被辰玑子所废后,仅剩左手那一段灵脉,魔族血脉尚且会如此,可以想见,当时我遭遇了什么。”他顿了顿,盯着南宫不念,似乎想要他感同身受般,“我整个身体,都被真气击碎了,血肉横飞,只余一副白骨。若非真气尚未运行至天灵,我这颗头颅也难以保全。躯体已碎,我自然要再找一副新的为我所用,就用了武常喜的尸体。”
楚临明知修炼“收魂夺魄”,真气会与灵脉相冲。钟不念修炼时,楚临亦知他左手灵脉尚存,却未对他提及此事,让他左手也化作了白骨。
真不知他是出于什么心理,希望有人和他同病相怜吗?南宫不念心内一寒,低声道:“所以,你的容貌始终年轻,并非是受瘴气之毒,而是你变成了这样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楚临怔了一瞬,微笑道:“阿念这么说,真伤我的心。那十八年来,我过得很痛苦。灵力大减,鬼气不盛,不能生又不能死,岁月无穷无尽,我却看不到任何希望,直到你出现了。”
“那是我第一次借助人血修炼。我取了你的血,幸好在尚未取尽之时,认出你是南宫笑舞之子,将你救了回来。但你的血是魔教圣女一脉,魔气旺盛,不需太多,便助我功力大增。
“阿念,遇到你真是太幸运了啊。与辰玑子恩怨了结后,我又重回绝命崖,苦心修炼了两年,之后我便启程想找回醉雪刀和秘籍,谁料世事莫测。赤练谷被设下阵法,非我能破;冥海内的半把醉雪刀被人捷足先登;释念寺也空无一人,残败不堪。本以为可以很快解决的事,便拖到了今日,还将你卷了进来。
“适才阿念问我为何能操控收魂伞剑,错了,我并不能操控它,身怀灵气,是无法练就‘收魂夺魄’的。我只是在以鬼气影响伞内的邪灵,它们安生了太久,一遇到阴邪之气,便迫不及待了。你是它们唯一的主人,它们当然要找你。”
楚临道:“好了,我都解释清楚了吧?白少侠,你是不是该继续……”
南宫不念立刻握紧白千雪的手,看向楚临:“等等。适才所见,你的鬼气明明比灵力更强,白少侠是正派弟子,你要提升功力,用我的血会更快!”
白千雪的手微微颤抖:“南宫,不可。”
楚临摇了摇头:“修行之道,始终如一。我却一体两气,我很不喜欢。‘收魂夺魄’不能为我所用,我只能选择‘醉雪凝冰’,并想以此驱除鬼气,重修功体。”
“事到如今,便将所有的真相告诉你也无妨。我让你找醉雪刀、修炼‘醉雪凝冰’,固然此功可以化解邪灵之气,但我也不知这会不会对你造成其他危险。
“你身有魔气,我身有鬼气,都属阴邪之气,修炼至阳功法,结果未知。后来你真气散乱,无法练功,我只能改变方式,让白少侠来修炼,再取他血中精华,为我所用。至于唐小赢和释真,他们两个的血,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只是顺手罢了。”
南宫不念将白千雪的手越攥越近,仿佛害怕下一刻他就会消失不见。他抬眸凝视着楚临,不禁低声笑了:“原来你是为了这个。你不知修炼‘醉雪凝冰’有无危险,便想拿我来尝试,我若无事,你再修炼。”
楚临默然须臾,道:“如果你遇到危险,我会设法救你。若非封含清从中作梗,我们也不必像今日这般对立。”
南宫不念低声道:“你是想将我永远蒙在鼓里,操控在你的掌心里,让我尊敬你、信任你、听从你,你看待我……就像看一个傻瓜一般。”
楚临迟滞片刻,却摇头道:“除了瞒住你,其他的……我没那么想过。”
南宫不念干笑了两声:“瞒住我……”
楚临道:“对,瞒住你。我原本想以你的伤为由,让白少侠自愿为救你而死……”
只要想一想那样的情形,南宫不念便心痛不已,血腥气在喉间翻涌,他捂住耳朵,叱道:“别再说了!我不想再听你原本的计划了!”
白千雪轻轻揽住他,低声唤他的名字:“南宫,没事……南宫……”
南宫不念睁开眼,忽地伸出双手抱住了他:“你别去……别死……”
白千雪默然不语,南宫不念紧紧箍住他,急道:“现在我知道他的秘密了,他不会放过我的。你别信他的话,别去送死……”
楚临轻声叹了口气,瞥着手中的收魂伞:“白少侠,阿念说得没错,我不会放他走。但是,如果你不答应我,阿念就会受邪灵影响,魔性大发,到时他会变成一个残忍无情、为祸天下的魔头,世间人人都想杀他。”
他微微停顿一瞬,又道,“不过,如果白少侠能听我的话,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种,你死后,我会好好照顾阿念,不会让他有机会将我的秘密告诉别人。第二种,我成全你们,让你们一起死。”
白千雪道:“第一种。”
南宫不念只觉脑海一阵阵恍惚,将白千雪抱得更紧。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变成被邪灵操控的杀戮工具。而楚临所提出的两种选择,第一种是要将他像个犯人一样囚禁起来,第二种就是死。
白千雪当然希望他能活下去——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就有机会将楚临的阴谋公之于众,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一种。
白千雪低声道:“南宫,我只是先走一步,肉身在这世上消失了而已,我的灵魂会一直陪着你,与你如影随形。下一世,我们总会重逢的。”
南宫不念的眼泪几乎浸湿了白千雪的衣襟,他摇头道:“没有下一世的……就算是有,下一世的你也不是现在的你了!”
白千雪如果死了,游戏重置,自然没有下一世了。而南宫不念会重新开始体验游戏,再遇到的白千雪也不是现在这个小白了,所有曾经发生过的事都会被推翻,不留痕迹。
南宫不念抬眸看着他:“小白,我们一起死吧。”
如果注定以BE结局收尾,那他宁愿和白千雪一同赴死。白千雪垂首,在他耳畔轻声道:“南宫,你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
南宫不念道:“不,我不想再管江湖事了,我们死了,将来也会有旁人能揭开他的阴谋。小白,让我陪你……我们已经错过很久了。”
默默对视半晌,白千雪唇角微扬,抬手为他轻轻拭去泪痕,点头道:“好。”
他们紧紧握着彼此的手,走向那玉鼎。南宫不念拾起匕首,正要朝手腕划去,忽听叫丧鬼在他身后喊道:“教主,住手!你和白少侠谁都别死,我有办法!”
南宫不念诧异地回头看去,只见叫丧鬼在悬崖上方凌空飘着,下面就是万丈深渊。楚临见状,面色豁然一变,忙走到断崖边:“你想干什么?回来!”
叫丧鬼没有看楚临,望着南宫不念,眼里忽地涌出泪珠:“孟子云:‘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教主,多谢你这些年来收留我……”
南宫不念倏然一惊,向他走去:“叫丧鬼,你说这些做什么?”
叫丧鬼道:“教主,你知道楚临为什么抓住了我却不杀我吗?因为如果我魂飞魄散了,我的身体也会因此产生怨气,这种先天的感应不是他能压制得住的,所以我……”
楚临打断他道:“叫丧鬼,你将自己想得太重要了。即使你魂魄消散,对我也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倒是你,就这么消失了,值得吗?别忘了,当初是谁杀了你,是魔教圣女。现在你要为了救杀你之人的后嗣,再死一次吗?”
叫丧鬼晃了晃头:“我是杀手,杀人被人杀,难免的嘛,那不是私仇。”说着朝向南宫不念,止住了哭声,扯着嘴角笑了笑,只是他不常笑,笑起来也略显生硬,“教主,前生我过得蛮惨的,直到死后化成鬼,进了圣教才觉得舒心一些……”
南宫不念朝他伸手道:“别说了,你先回来!”
叫丧鬼道:“教主,多谢你啦!”说完,他便收了功力,向万丈悬崖深处跌去。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
第170章 收魂伞剑
南宫不念伏在断崖边,大声喊道:“叫丧鬼!”他试图伸手抓住叫丧鬼,但它早已坠落得不见踪影。
须臾间,阵阵黑气萦绕在断崖之上。南宫不念侧首望去,忽然发现楚临颈间的血痕变了,原本那只是一道隐隐约约的血线,此时却变得愈来愈宽、愈来愈深。楚临蹙着眉,掌心鬼气和灵力交汇,似乎在急着设法补救。
但不止那道血痕,就连他的躯体也正在逐渐裂开,肌肤上涌现出一条条裂痕,黑气从中汩汩而出。破裂的皮肤如同灰烬般散于风中,楚临的手臂倏忽间化成森然白骨,不单手臂,他全身的血肉也在迅速破碎消散,很快一副身躯便仅余骨架支撑,只有头没有变化,因此就显得尤为诡异。
叫丧鬼落入崖下,魂魄消散,躯体也不愿再为人驱使,因而碎裂化作枯骨了。
这躯体一散,楚临体内的鬼气也随之散去大半,他怔了怔,随后对南宫不念微微一笑,用白骨森然的双掌攥住了收魂伞,竟是还想趁最后的机会将其展开。只是他尚未来得及动手,便有一道灵流遽然击来,将他化作白骨的双掌震碎。
醉雪刀凌空而起,飞回白千雪手中,刀光在楚临颈间闪过,白骨之躯霎时断裂,身首分离,楚临的头却飘至半空,灵流自他天灵泄出,与醉雪刀的刀锋相击。
白千雪虽是失血过多、前番为南宫不念疗伤又耗费了大量灵气,但楚临失去鬼气,且他的灵力不如鬼气那般强悍,南宫不念观战片刻,便知楚临必败无疑,道:“认输吧,你没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