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衫人道:“萍水相逢,何必留名?况且,不才只是个散修罢了。”
时雨道:“就算这样,前辈也可留个名号,方便相称。”
黑衫人想了想,道:“敝姓石。”
白千雪点点头:“石前辈。”
一想到妖邪就在附近,庄小茗便感到惊恐焦躁,问道:“各位大侠,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捉住那个妖物?”
钟不念淡淡吐出一个字来:“等。”
庄小茗皱紧眉头,不解道:“等?就一直坐在这里等,那个妖物会出现吗?”
钟不念道:“它不会甘心躲在暗处,时间一久,自然就会露出行迹了。”
时雨也隐隐担忧,道:“钟少侠,你先前说,这个妖物喜欢鸠占鹊巢,这次它的目标是笙歌楼,那岂不是冲着小女子来的?这么等下去,小女子着实不安心啊!”
白千雪道:“在下倒是有一个想法。”
众人都看向他,白千雪道:“浮生镜妖是一面古镜修炼而成的妖物,它不将人吸到镜中之前,是无法伪装成他人的模样出现的。”
钟不念道:“所以呢?”
白千雪道:“那就是说,此时,镜妖还呈它的本来面目。不如我们现在就在笙歌楼内搜寻一番,见到镜子或是形状和镜子相像之物,就检查它是否藏有妖气,这样不就可以在它害人之前找出它来吗?”
话音未落,钟不念便道:“可笑。”
白千雪转头看向他,目光中已浮现出隐约的不快,问道:“哪里可笑?”
钟不念道:“笙歌楼这么大,其中一共会有多少面镜子?你要一面一面地去确认有无妖气?再有就是你说的,与镜子形状相似之物,我可以告诉你,浮生镜妖的实体是一面圆形古镜,在这笙歌楼内,圆形的事物数不胜数,难道你也要逐一辨认?”
白千雪略一思忖,仍是坚持道:“就算麻烦了些,不失为一种方法。”
钟不念道:“只怕你还没搜完这座笙歌楼,镜妖就出现作乱了。”
白千雪却已起身:“那这样做或许可以让镜妖乱了方寸,对我们也有利。”
时雨道:“这位白少侠说得也在理,这样吧,我们大家帮着一起搜,速度也能更快些。”
庄小怜、庄小茗和庄老伯自然是听从掌柜的建议,当即点头答应。黑衫人也道:“总归也是等,不如先试试看。”
钟不念兀自不动,冷眼看着这几人,道:“这等烦琐又无意义的事情,我不会参与的。”
白千雪瞥了他一眼:“不敢劳烦钟师兄。”接着,他便从衣袖中取出几张符箓,分发给掌柜时雨和庄家戏班的三人。几人连忙接过,时雨道:“白少侠,这符箓也是用来分辨妖气的吗?看样子和钟少侠之前拿的那张很相似。”
正派之中,这种分辨妖气的符箓画法大同小异,白千雪略略点头,耐心解释道:“这符箓和钟师兄前番使用的符箓功效相同,都是用于感应妖气,但所感应的范围不同,钟师兄那张符箓能感应到整个笙歌楼内的妖气,而这些符箓却只有在贴近妖物时,颜色才会变化,这也能更准确地找出镜妖的实体。为了节省时间,大家分头搜寻,发现镜子或是其他圆形的事物,就将符箓贴在其上,观察颜色是否有变化……”
他的话尚未说完,庄小茗就变了脸色,惊慌地问道:“这……这样不妥吧?我们几人都不懂法术,也不会武功,万一碰巧遇到了那个妖怪,用符箓去贴它,它岂不是会察觉?到时将我们吸进镜子里可如何是好?”
白千雪道:“诸位不必惊慌,这符箓不止可以感应妖气,也带有一定的法力,可以约束镜妖片刻。你们将符箓贴在镜前时,若发现符箓颜色有变,切记,千万不要将符箓取下,当即离开并大声呼救,在下和石前辈听到声音,都会马上赶过去的。”
听他解释完,几人才松了一口气。众人便手持符箓,开始在笙歌楼分头搜寻起来。钟不念却仍坐在大堂内,对白千雪这个提议不以为然。
南宫不念倒是被勾起了好奇心,想知道他们会不会发现镜妖,很想跟上去看看,但无奈他不能自主行动,只有等待了。
经过一个多时辰后,众人纷纷重新聚集在一楼大堂,神色既失望又疲惫,显然是一无所获。钟不念视线扫向众人,最后盯着白千雪,轻声笑道:“白少侠,结果如何?”
白千雪抿了抿唇,轻轻摇头,回头看去,却忽然意识了什么,登时一惊:“小怜姑娘呢?”
大堂内,黑衫人、时雨、庄老伯和庄小茗都在,唯独少了庄小怜。
白千雪又道:“你们有谁见到小怜姑娘了?”
时雨忙道:“适才我在三楼搜寻,看见小怜去阁楼上面了。”
笙歌楼楼高三层,最上面背向处还有一间面积不大的阁楼。闻言,白千雪立即冲向一侧的楼梯,但是,向上冲了几步后,脚步便忽然停下。众人看向楼梯之上,庄小怜正摇着团扇,缓缓而下。
白千雪紧绷的神色方松弛下来,庄老伯道:“小怜,你怎么才回来?大家都很担心你……”
庄小怜走下楼梯,轻声道:“阁楼里堆积了很多杂物,搜查起来耗费了些时间。”
黑衫人道:“可有发现?”
庄小怜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又立即撇开,摇头道:“没有,诸位有何发现吗?可找到镜妖了?”
众人都称没有,一时不免感到有些失落,这番搜查可谓是白白耗费了时间和体力,但失落过后,便又是惊慌和恐惧了。庄小怜叹了口气,对白千雪道:“白少侠,明明笙歌楼的每个角落都找过了,怎么就找不到呢?难不成……不成……”
庄小怜双眸转动着,在众人面前扫来扫去,仿佛想到了什么,却欲言又止,白千雪疑惑道:“小怜姑娘,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庄小怜连忙摇头,似乎仍然有所顾虑,不肯说出心内的设想。黑衫人皱了皱眉,快步朝她走去,道:“快说。”
他的语气和表情同样冰冷,掌心托着的八卦镜流动着熠熠光彩,庄小怜慌张地朝后退了几步,说道:“这……小怜适才忽然想到,那个镜妖会不会早就化成了人形,此时,就在我们之中!”
庄小怜的话一出口,大堂内霎时一片静默。他们都知道,浮生镜妖就藏在笙歌楼内,但经过彻底的搜查,整座笙歌楼内,根本没有一面带着妖气的古镜。那么,庄小怜的推测就很有可能了——为什么找不到镜妖的实体?因为,它早就将他们中的某一个人吸进了镜中,然后自己由一面古镜的形态,变成了那个人!
黑衫人的目光变得更加森然,开口道:“若是这样,就麻烦了。”
掌柜时雨一听,登时紧张起来,连忙问道:“前辈,你一定可以捉到这个妖物吧?就算麻烦些,也是可以抓到它的吧?”
黑衫人道:“这妖物并非法力多么强大,而是它特别狡猾,常趁人没有防备时忽然出现,让人躲都来不及躲开,就被吸进镜子里了。而且,一旦它伪装成人形出现之后,它身上的妖气就会消失,完全与正常人一样,利用符箓或者是法术都很难发现它。”
时雨皱着眉,沉思片刻,提出了一个建议:“诸位侠士,小女子有个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众人都看向她,黑衫人也点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时雨道:“你们看啊,现在这笙歌楼里只有咱们七人,像庄老伯、小茗和小怜他们三人是很熟悉的,让他们彼此问一些只有他们才晓得的问题,如果其中有一人是妖物所化,就会答不上来,不就露出马脚了吗?”
话音刚落,钟不念便道:“这不可行,如果这么简单就能分辨出镜妖是谁,也不会一直捉不到它了。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们了,浮生镜妖之所以狡猾,是因为它与其他妖物不同,有一个很可怕的能力。”
除了白千雪和黑衫人,其余人都好奇道:“是什么?”
钟不念道:“摄取记忆。镜妖能够伪装成被它所害的人,并能骗过受害者身边亲近的人,都是因为它的这个能力。所以,时掌柜,你说的方法,应对一般妖物或许可行,但面对镜妖,就完全无用了,因为它能够摄取记忆,回答几个问题又有何难?”
时雨道:“那……那怎么办?按你们所言,镜妖伪装为人后,没有妖气,还能洞悉别人的记忆,那岂不是就和人一模一样了?几位侠士,你们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找出它来吧?”
从适才起,白千雪便在低头沉思,这时盯着黑衫人手中那面八卦镜,对他道:“石前辈,你此行是为降服镜妖而来。符箓和法术虽都无法发现它,但你一直拿在手里的这面八卦镜,不知可是用来对付镜妖的?”
黑衫人一愣,敛去掌中八卦镜的光华,道:“你这少年,倒是观察得仔细,这八卦镜确实可以使镜妖原形毕露。”
众人听他如此说,尽皆露出喜色,只有钟不念微微皱眉,似乎不太相信,开口道:“既有如此法宝,为何不用?”
时雨道:“对啊,前辈,你现在就用这八卦镜将我们几人逐一照上一回,不就能找出镜妖了吗?”
黑衫人却摇了摇头:“你们有所不知,我这八卦镜并非是像神话故事里那种能照出妖怪原型的宝镜,更类似一种武器。它威力巨大,一旦使用,立刻会发出灵力,将妖物打成原型。而且用过一次之后,要隔上七日才能使用第二次。”
时雨道:“但即便这样,前辈也可以选择我们之中的一人使用一次八卦镜啊,虽然一次就选到镜妖伪装成的人的可能性不高,但也可以排除一个人的嫌疑不是吗?”
黑衫人仍是摇头:“我适才说了,八卦镜类似于武器,你们可能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武器对每个人的攻击力度是一样的,不管对方是妖,还是人。妖被攻击,会现出原型;人被攻击,功力深的可能会受重伤,至于功力浅薄的以及普通人,多半会丧命。所以,我只有在有足够把握确认妖物伪装成了何人时,才会对其使用八卦镜。”
时雨叹了口气:“那就只能继续等下去了吗?一想到那只妖怪变成了人,混在我们之中,又不知是谁,我就心慌不已……”
钟不念忽然抬眸,看向白千雪:“你的符箓还有吗?”
白千雪愣了一瞬,取出几张符箓交给他,疑惑地问:“笙歌楼都搜过了,没有遗漏之处。”
钟不念微微眯了眯眼,扫视着众人,道:“不,还有遗漏。”
众人都是不解,时雨道:“钟少侠,所有的房间我们几人都分头搜过了,不光是镜子,就连所有圆形的物品都用符箓试过,应该没有遗漏才对。”
钟不念的视线落在时雨颈间:“你佩戴的这只璎珞项圈,可有用符箓试过?”
时雨眨眨眼,朝下瞥去:“这倒是没有……”
钟不念又看向黑衫人和庄小怜,继续道:“还有,石前辈的八卦镜、小怜姑娘手里的团扇,都用符箓检查过吗?”
第61章 戏班班主
闻言,时雨立即慌慌张张地摘下了颈部的璎珞项圈,递给钟不念:“钟少侠,这项圈我一早就戴着了,不会是镜妖所化吧?”
庄小怜也将团扇放在钟不念面前的桌上,钟不念抽出两张符箓,便迅速贴在这两样物品上,众人不免紧张起来,大气都不敢出,视线全部聚集在符箓上。
片刻之后,那符箓的颜色却没有丝毫变化。钟不念取下符箓,将项圈和团扇还给时雨和庄小怜,转头看向黑衫人。
黑衫人却没有动,仍旧托着八卦镜道:“八卦镜绝不会是镜妖所化,不必多此一举。”
钟不念道:“镜妖狡猾异常,不得不防。”
黑衫人道:“八卦镜乃驱邪之物,镜妖怎敢化身为法器?更何况,这八卦镜从不离我身,镜妖没有机会调换。”
钟不念轻笑一声,目光转冷:“只是为了确保大家的安全,检查一下罢了,为何石前辈如此推脱?”
黑衫人眉心微蹙,察觉出他话中有话,便道:“有话不妨明说。”
“正合我意。石前辈忽然出现在笙歌楼,声称是为捉浮生镜妖而来,但你却对自己的名字和所属派门讳莫如深,这免不了会让人多想。”钟不念目光似一把冷剑,盯着黑衫人道,“还是说,你手上的八卦镜就是镜妖,而你就是镜妖的同党呢?”
他语声凿凿,众人尽皆一惊,迅速后退了数步,与黑衫人隔开一段距离,只有白千雪面色不变。而黑衫人听完他这番推断,不禁失笑:“无稽之谈,八卦镜是我护身法器,对捉镜妖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我怎可轻易将它交给他人?何况,镜妖可以变化为我们之中任意一人,怎知你是不是镜妖所化呢?若你是,我将八卦镜交给你,岂不是正中下怀了?”
黑衫人这样一说,原本躲在钟不念背后的人又是急急退后,一时间,也不知该相信谁了。二人针锋相对,白千雪道:“石前辈法器不离身是理所当然,但钟师兄的担忧也有道理。不如这样,石前辈仍旧拿着八卦镜,在下取符箓一试,如何?”
钟不念冷哼一声,黑衫人却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好。”
白千雪拿起一张符箓,走向黑衫人,接着将符箓紧紧贴在八卦镜上,双眸注意着符纸是否有变化,但是,经过好一会儿后,那符箓却仍然是和原来一样,颜色没有任何改变。
白千雪将符箓收入袖中,微微摇了摇头:“八卦镜并非浮生镜妖所化。”
钟不念眯了眯眼,视线扫向众人:“这么说,浮生镜妖真的化成了我们七人中的一个了。”
众人闻言,不禁又彼此散开,除了庄小茗要搀扶身体不好的庄老伯外,谁也不敢靠近谁。时雨紧张地看向众人:“这……这可怎么办啊?小女子可不想和妖物呆在一起,我……我要回房间……”
白千雪忙道:“不可,为今之计,大家最好都留在大堂里,几人一组,分别守夜,这样妖物也没有机会作乱,一旦落单,妖物很容易各个击破。”
听了他的话,众人愣了愣,都是不知如何是好,庄小怜摇头道:“我……我不想留在大堂,你们几个都是江湖人,有办法伏妖,可我们什么法术都不懂,到时那个镜妖出现……”
白千雪道:“在下定会保护几位安然无恙。”
庄小怜却道:“可是,这也不是你们第一次捉镜妖,以前你们不是也一直没有捉到它吗?让我们这些普通人和一只妖物共处一室,万一……它出现害人,你们也不一定能胜过它吧?”
钟不念淡淡地道:“愿留便留,愿走便走。”
庄小怜说过这番话后,那犹豫的几人也更倾向于离开。这也难怪,谁也不愿意呆在妖怪身边,自然是躲得越远越好,瞬间大堂里便只剩钟不念、白千雪与那黑衫人。
白千雪回过头,看向钟不念:“你为何不阻止他们,反而任由他们离开?”
钟不念轻笑道:“人各有命,我岂管得了别人的生死?再者说,他们对每个人都有警惕心,关紧房门一个人独处,可能比你的主意更好。”
白千雪眉心蹙起,不再与他多言,三人各自坐一隅,彼此警视,静默不言。
南宫不念缩在钟不念这个壳子里,等待着剧情进一步发展,感觉百无聊赖,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他听到了,钟不念自然也是听到了,白千雪和黑衫人也没有睡意,全部看向脚步声传来之处,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正从楼梯上款步而下。她年纪与白千雪相仿,不过十四五岁,面容白皙,却失了些血色,明明是该活泼明媚的年纪,却带着一派清冷忧郁之气。
她换了装束,穿着一件雪白长衫,若非手里仍轻摇着团扇,南宫不念几乎无法认出,这女孩就是戏台上那个浓墨重彩的庄小怜。
庄小怜站在三人中央,神色微显犹疑不定,白千雪见状道:“小怜姑娘,可是有何发现?但说无妨。”
庄小怜定了定神,说道:“我……我觉得镜妖可能是……可能是我师父!”
白千雪面色一变:“庄老伯?”
庄小怜点头:“是……”
钟不念道:“为何?”
庄小怜惊疑不定地道:“是这样……我……我想到镜妖伪装成了我们中的一个,害怕得难以入眠,然后……我听到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出来了,我就偷偷将门打开一条缝隙,向外面张望……就看到我师父,他站在时雨掌柜门前徘徊,手里还拿着个东西,是圆形的!”
黑衫人问道:“拿的是什么东西,你可看清了?是古镜吗?”
庄小怜摇头:“那个东西被他用布包着,不知是不是古镜。”
白千雪道:“后来呢?”
庄小怜继续道:“他徘徊了一阵子,最终什么也没做,回房去了。但是,隔了一炷香之后,我又看到他出来,仍然是和前次一样。”
黑衫人目光一亮:“人人都在躲避妖物,这个时候,他为何敢单独行动?”
白千雪思忖片刻,有些不解:“我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如果庄老伯是镜妖,就说明镜妖已经化为人形,不会以古镜的样子存在,那他手里所拿的圆形之物就不会是古镜。”
黑衫人道:“还有一种可能,庄老伯是另一邪魔所化,他手中之物就是镜妖,为了瞒过我们的搜查,这两个妖物配合起来作祟。”
白千雪道:“前辈所说,也是一种猜测,但在下以为,还是要谨慎些好,以防误伤到无辜者。”
两人正无法统一意见,钟不念慢悠悠地站起身,向楼梯走去,白千雪连忙追上他,紧张地问:“钟师兄,你不会是准备对庄老伯……”
钟不念打断他的话:“不盯着他,怎知是真是假?”
黑衫人也随后而上,庄小怜回了房间,剩余三人藏在走廊转角的角落里,紧盯着庄老伯的房门。不知过了多久,那房门轻轻响动,庄老伯颤颤巍巍地从房间里走出。
三人面色微变,视线都紧随在他身后。沿着走廊经过几个房间后,庄老伯的脚步停在了一扇门前,他苍老浑浊的双目凝视着那扇门,半晌没有动作,三人的心却是提紧了。
最后,庄老伯终于抬起手,敲了敲门。这样妖物作祟的夜里,任谁也无法安然入睡,以至于房间内传出的时雨的声音带了些许惊慌。
“谁?”
庄老伯答道:“时掌柜,是我。”
时雨的声音听起来很警惕:“庄老伯?你还有什么事吗?”
庄老伯轻叹了口气:“是……还有件事,时掌柜,可否打开门?”
这种时候,时雨怎敢开门?忙道:“有什么事情,就这么说吧。”
庄老伯支支吾吾道:“这……这么说,难免有人会听到。时掌柜,还是请你开门……”
时雨道:“庄老伯,非是我失礼,只是如今妖物未除,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不是要紧的事,等解决了妖物之后,再谈也不迟。”
庄老伯无奈地道:“好……好吧。”在他转过身往回走的一瞬,钟不念三人立刻缩回身,却忽然一惊——在他们面前,正站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十六七岁的年纪,眉目俊朗,卸去了戏妆,正是庄小茗,他看着这躲躲藏藏的三人,开口道:“你们三位躲在这儿做什么?”
庄老伯听到儿子的声音,疑惑地朝他们的方向走来,三人见再躲也无用,索性走了出来。庄小茗登时明白了:“你们是在跟踪我爹?你们怀疑他是镜妖?”
南宫不念看戏看到这里,心头又是一阵无语:少年你是不是傻啊?如果你爹真是妖怪变的,你吼这么大声是生怕他不知道他的身份已经被戳穿了吗?
庄老伯已走到几人面前,听到庄小茗刚刚这句话,急忙辩解道:“几位侠士,老朽不是妖物啊,你们千万不要误会。”
跟踪之事既已败露,钟不念也不再遮掩,直言道:“庄老伯,你找时雨掌柜,究竟有什么事?”
庄老伯道:“这……这……”他支支吾吾,显然是不想让旁人知晓,黑衫人冷声道:“你身上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他视线扫向庄老伯的衣襟,依稀可以看出,胸口的部位有一个圆形轮廓,就如庄小怜所言,庄老伯的确携带了一样圆形的物品。
庄老伯一惊,顺势用手遮掩住那轮廓,连连道:“没有啊……哪有什么东西……”
黑衫人目光一凛:“拿出来!”
庄老伯被他一喝,身子不禁抖了抖,只得将手伸入衣襟,取出一个圆盘状的青色布包,一边颤抖着打开,一边说道:“这真不是妖物啊,你们都误会了……”
然而,当他刚掀开那青布一角,露出其中的包裹之物时,忽然一道五色光芒朝他击来,这股光芒力量甚是惊人,霎时将庄老伯击飞到了走廊的另一边!
第62章 龙凤玉璧
钟不念陡然色变,转头看向身后,只见黑衫人正举着八卦镜对着庄老伯,适才那道光芒就是由八卦镜发出的。再去看那庄老伯,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随即便倒在地上不动了。很明显,他并不是镜妖或镜妖的同党,否则,也不会如此轻易地被八卦镜一招毙命了。
庄小茗一时愕然,似乎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愣在那里大睁着双目,不知所措。钟不念顺势发出一掌,直攻向那黑衫人。适才,庄老伯刚要掀开青布,根本没有什么异常举动,黑衫人却忽然袭击他,这种举动着实让人怀疑。
然而,钟不念刚发出的这一掌,那黑衫人居然连躲也不躲,就这样被掌气击中,摔倒在地,连手中一直握着的八卦镜也脱手而出。
钟不念微微蹙眉,走到黑衫人身边,低头看去,只见他大睁着双目,瞳孔涣散地望着前方,如同没有焦点一般。
闹出这么大动静,时雨和庄小怜也都离开房间,来到走廊上,庄小怜双手交叠在一起,微微发抖,眼睛盯着庄老伯的尸体,仿佛受到了很大冲击,一句话都没有说。
时雨看着倒下的两人,捂着胸口,慌张道:“怎么回事啊?庄老伯他这是……”说话间她已走到庄老伯身边,登时被吓了一跳,尖叫起来,“啊!死人了!怎么一下子死了两个?!”
钟不念转身朝庄老伯的尸体走去:“死了一个,那个还没死。”
白千雪蹲在庄老伯身旁,紧紧皱着眉头,他刚刚已试过给他推送灵气疗伤,但那八卦镜威力非比寻常,庄老伯又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遭到攻击时便已气绝,他这般救治也是回天乏术。
钟不念看向庄老伯,他手里还抓着那块青布,但其中的东西却已经被击碎了,此时地上各处散落着一块块玉石材质的碎片,钟不念将其一一捡拾而起,放在地上,然后把这些碎片拼在一起。
他很快就拼完了,众人眼前,是一块光润的龙凤纹玉璧,做工精美,栩栩如生,一眼看去,便知价值不匪。
庄小茗仿佛终于缓过了神,他双腿打着颤,一下跪到庄老伯面前,泪水冲出了眼眶:“爹!爹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啊?!是谁杀了我爹?”
他视线一瞥,看到地上的龙凤玉璧,忽然怔住,半晌后才道:“这……这是……我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钟不念检查过,那龙凤玉璧只是一块玉璧而已,没有妖物的气息,也不会是浮生镜妖所化,但听庄小茗此言,便知还有隐情,顺势问道:“此物不是令尊的吗?”
庄小茗摇头:“戏班只剩我们三人,我爹连抓药的钱都能省则省,他要是有这种东西,早就拿去当了。”
时雨看着庄小茗,忽然开了口:“小茗公子,我觉得这玉璧可能是庄老伯刚买回不久,还没有给你看过。”
众人都颇为不解地看向时雨,时雨道:“这件事情,我本不该说,但是庄老伯已经遇害了,我就告诉诸位吧,不知对捉妖物有没有用处。”
她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折叠的纸,将其打开,递给了庄小茗。庄小茗疑惑地接过,钟不念也朝那纸上看去——
纸上所写是一份契约,还是一份卖身契。他大概扫了一眼,内容很简单,大意是要将庄小怜卖到笙歌楼,价钱多少云云。最下面还有时雨和庄老伯按下的指印。
庄小茗看完契约,朝庄小怜瞥了一眼,只见后者面色惨白,早在一旁看到了契约内容。庄小茗感到难以置信:“我爹要把小怜卖到你这里?我们不是唱几场戏就走的吗?怎么会签这样的契约?”
“说来话长,前几日你们刚来笙歌楼时,庄老伯就找到我,提出让小怜……我让他再考虑考虑,但是他说……”时雨顿了顿,似是不知该说不该说。
庄小茗追问道:“我爹说了什么?”
时雨抿了抿唇,道:“他说他儿子到了该娶妻的年岁,他托人说好了一桩亲事,只差准备聘礼了。戏班现如今也营生不下去,无奈之下,他只有将小怜留下。我见他既已决定,我又很喜欢小怜,便答应了,先给了他一部分银两,约定好剩余的部分等你们离去时再给。我想,庄老伯便是拿着这些银钱,买下这只玉璧作为你向那位姑娘提亲的聘礼。”
庄小茗紧蹙着眉,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可是,我爹从没对我说起过……”
时雨道:“庄老伯特意嘱咐我,不要对你和小怜讲这件事,他不希望小怜伤心,准备演完这几场戏,就带你悄悄离开。听说笙歌楼有妖物时,我的本意是想解除契约,让你们三人都离开的,当时你也在场,是庄老伯他决定不走的。”
南宫不念回想了一番,那时庄老伯听到时雨让他们离开,却并不想走,反倒是让庄小茗一人离开,让庄小怜陪他留在笙歌楼里。多半是害怕妖物作祟,吉凶难料,万一时雨遭遇不测,那么剩余的钱也拿不到了。他本是想先让庄小茗走,然后向时雨要到剩余的钱,将庄小怜留在这里再离开的,谁料那黑衫人尤为强势,直接封死了笙歌楼的大门,他们一个也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