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万夫人没有被发现,那万幸就没必要指使灵犀用雪上一枝蒿毒害她了。果然,万夫人道:“当时我很想看清凶手的样子,就想换个方位去看,刚挪动身子,脚下不小心踩到一根枯枝,发出了一声轻响。即便是这样微小的声音,也立即被那凶手察觉到了,他当即便抬起手,想要将我一并灭口。我吓得大叫一声,万幸听出是我的声音,就阻止了他,说我现在疯疯癫癫,就算说了什么话,也没有人会相信,对他们没有威胁,不必多此一举。那凶手才没有杀我,发掌将我击晕了,第二天我醒来时,就又回到万府了。”
南宫不念道:“万夫人,请你再仔细回想一下,凶手有没有什么特征,或者是让你印象深刻的地方?”
万夫人紧锁眉头,双手抱头,仿佛头部很痛,众人都不免担忧,纷纷将视线落在她身上。萧云霓道:“万夫人,如果你感觉很难受的话,就先休息片刻,不可劳神。”
万夫人忽然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抓住萧云霓的衣袖,道:“那个凶手……他……他的袖子……”
话说到此处,众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等后文,却冷不防听到“嗖”地一声响,南宫不念吃过亏,当即便反应过来,有人在放冷箭!他随手一道真气打出,正打在箭尾,一根黑漆漆的羽箭正钉在万夫人的坐榻上。
南宫不念看向冷箭发出的方向,正是唐小赢,他纵身从地上弹起,握着手上精巧狭长的弓弩,又是连发了数支冷箭,每一支都对准了万夫人。
白千雪、南宫不念、萧云霓三人急忙打落了几支箭,但这弓弩很是强劲,近距离发射速度更是奇快,是以仍然漏掉了一支,那箭直奔万夫人咽喉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萧云霓发出一掌,将万夫人击倒在地,箭矢贴着她的颈部擦过,留下了一道血痕。与此同时,白千雪目光凌厉地再度将唐小赢拍在了地上,走上前去,将弓弩从他手中夺下。
萧云霓看着那弓弩,微微愣住,急忙向腰间探去,解下悬在腰间的一个布袋,将里面的东西取出后,她登时变了脸色,布袋里装着的竟是一截普通的铁棍。
她将铁棍抛到唐小赢身上,铁棍砸中了他的腹部,他半真半假地大叫起来:“哎呦,萧姑娘,手下留情!不过是借你的弓弩一用,何必这么小气呢?!”
南宫不念问道:“师妹,这是你的弓弩?”
他回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一幕,明白过来,那时唐小赢给萧云霓送燕窝粥,不小心打破了碗以至粥水洒到萧云霓的衣衫上,他并非失手,而是要借着帮萧云霓擦掉衣衫上的污渍时,趁机偷换掉她佩在腰间的弓弩。
南宫不念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唐小赢,心里不禁暗暗感叹,这小子的人设真的不是什么神偷吗?昨晚,他和白千雪两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唐小赢身上,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动手的,这么快的动作,真是天赋异禀啊,只可惜没有将这份才能运用到正处。
萧云霓朝南宫不念点了点头,扶起倒在地上的万夫人,去查看她的伤势,一边说道:“对,师兄几时都不识云霓的兵刃了?前几日你不是还险些中箭吗?”
南宫不念忙摆手,道:“不……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一晚,你都没有查看过所携带的弓弩吗?”
萧云霓微微蹙眉,道:“我这箭上都是淬过剧毒的,就连自己也要小心,所以不常查看。他常常与我攀谈,知道我的习惯,才会想到这么个计策,哼,还真是聪明。”
唐小赢吐出一口鲜血,仍然还在笑:“萧姑娘谬赞了。”
适才事发突然,三人虽然全力保护万夫人,却还是有一支箭划伤了万夫人的颈部,萧云霓查看过后,松了一口气,取出一只瓷瓶,倒出解药,给万夫人服下,对他们道:“好在没有伤到要害,只是皮外伤,服下解药,很快就会无事,你们先出去吧,待她解毒,再询问关于凶手的事。”
南宫不念点点头,一手拖着唐小赢,将他拽到了外面的庭院中。他微微俯身盯着唐小赢,唐小赢不屑一顾地道:“南宫教主,就算你爱慕本少侠,也不必如此盯着……”
话未说完,南宫不念便又给了他一掌,他算是明白了,这种熊孩子不打就不会老实,十五六岁就能心狠到行凶杀人,没有人管教,不知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唐小赢呼吸急促地喷出一口血来,恰好喷了南宫不念一脸,哈哈笑道:“终于暴露你们魔教之流的本来面目了吧?这么多天来,你装得辛不辛苦啊?”
白千雪手握在心皎剑柄上,眼里覆上一层冰霜,南宫不念连忙按住了他的手,接着用袖子胡乱抹了抹脸上的血,冷冷地道:“是那个凶手指使你杀万夫人的?那葛峰的尸体也是你毁损的?你和那凶手、和万公子是同谋?”
唐小赢冷笑一声,道:“什么同谋?本少侠光明磊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怎么能说是同谋呢?”
南宫不念道:“你是万公子的护卫,那你赚的是万公子的钱喽?既然这样,万公子都怕事情败露逃走了,你怎么还不逃呢?”
唐小赢神采奕奕,洋洋自得地歪着嘴道:“反正你们都知道那个凶手的存在了,告诉你们也无妨,本少侠是什么人?会当一个小小的看家护卫?从一开始,便是有人委托本少侠的,那人说万家庄闹鬼,万幸担惊受怕,正在招募武林高手做他的贴身护卫,只要我去应征,在万幸身边见机而作,事成之后,哈哈……”
南宫不念道:“做万公子的贴身护卫,酬金也不会低吧?那凶手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能让光明磊落的唐少侠做毁人尸身、偷鸡摸狗、暗箭伤人这些事?不会也是醉雪刀吧?”
唐小赢怔愣了一瞬,南宫不念迅速捕捉到了他表情的变化,继续道:“万公子为何要雇佣武林高手做护卫?鬼神之说,他最清楚不过,全是胡编乱造。他是害怕醉雪刀一旦落入凶手的手中,他就会被灭口,所以才会找人来保护自己。你就没有想过,凶手得到了醉雪刀之后,他一样会杀你灭口?”
唐小赢眨了眨眼,不以为然道:“哼,杀我?哪有那么容易?他要是敢来杀我,我就先让他脑袋搬家!”
南宫不念叹了口气:“我想,你不是他的对手。多说无益,现在你已经落在我们手里了,还能怎么办呢?说出万公子身在何处,还有那凶手的身份,你们两个,说不定还能免于一死。”
唐小赢略略停滞片刻,抬起头道:“来不及了。”
南宫不念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道:“为何?”
唐小赢尚未答话,忽听屋内传来一阵骚乱,阿月哭着跑出来,道:“老夫人她……”
南宫不念神色一变,当即冲进屋子,便看到万夫人嘴角流着一滩黑血,整张脸惨白僵硬,她的双眼睁得凸起,显得很骇人,似乎死不瞑目。
南宫不念道:“怎么会这样?!不是服过解药了吗?”
萧云霓束手无策,帮万夫人合上眼,道:“不只一种毒药。”
南宫不念登时便明白了,唐小赢为何会大费周章去偷萧云霓的弓弩?他又为何会说来不及了,都是因为那支箭上除了萧云霓所淬的毒外,还被他淬了另外一种剧毒。
他们都先入为主,以为那箭是萧云霓的箭,便只有萧云霓所淬之毒,所以也只给万夫人服用了一种解药。唐小赢正是抓住了这个漏洞,在箭上又加了一种毒。否则他完全可以去打造另一把弓弩,只是那样的话,在万夫人中毒时,其他人会查看万夫人中的是什么毒,向他逼出解药,就不如现在这样顺利了。
南宫不念怒气冲冲地奔出屋子,一把揪住唐小赢的衣领,道:“你小小年纪,这般心狠手辣,真是毫无人性!说,万公子在哪儿?!凶手是谁?!快说,否则我杀了你!”
唐小赢哼了一声,他原本还在迟疑,听到万夫人死了,反倒不管不顾了,冷笑道:“区区一个老妇人,心肠也不怎样,死了就死了呗!你南宫不念有人性?你杀的人少?凭什么教训我!”
南宫不念神色一滞,的确,在这个游戏里,哪怕所有人做的恶加在一起,也抵不过他这个魔教教主,如此,反倒显得他虚伪无比。他咬了咬牙,攥紧了那只白骨嶙峋的左手,再次问道:“快说,万公子在哪儿?凶手是谁?!”
唐小赢根本不去看他,道:“本少侠不知道。你要杀就杀!”
南宫不念心头一阵怒火升腾而起,用那只无比恐怖的白骨之手掐住了唐小赢的脖子,浑身一股真气涌出,唐小赢的身体浮在空中,被他扼住咽喉,难以呼吸,面部青筋暴起。
南宫不念的声音更冷了:“说。”
唐小赢双手用力掰着他那只手,却无法移动分毫,断断续续地道:“我……不……知道……”
南宫不念双目隐隐浮现了一阵血色,手越攥越紧。白千雪发觉不对,道:“教主?”
南宫不念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白千雪一惊,伸手去握住了他的手臂,道:“南宫?!快放开他!”
南宫不念瞥了他一眼,右手一挥,登时一道昊光击出,将白千雪击出了数米!
手骨喀喀作响,唐小赢脸上紫红一片,他狠狠地盯着南宫不念,道:“你……杀我,会后悔的,有人……会替我……报仇……”
然而南宫不念却仿佛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他的双目发出嗜血的光芒,心内越来越狂躁,只想快些杀死面前这个人!
忽然,他的背后传来一股冰冷的寒意,却并不刺骨,而是一种缓慢的、温柔的气流,他浑身像是沐浴在一潭澄净的池水中,满心的躁乱被涤荡一空,一瞬之间,仿佛云开雾散。
南宫不念不知何时松开了手,低头一看,唐小赢正佝偻着侧躺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
白千雪收起贴在他后背的手,掌心的灵流渐次消退,关切地道:“你怎么样?”
南宫不念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一阵酸痛,却好像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他看了看地上的唐小赢,问道:“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白千雪没有回答,唐小赢也没有力气回答他了,空气中是一阵寂静的沉默,忽然,有什么声音打破了寂静。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过后,一个人影出现在院门口,不断地朝里面偷偷张望。
“谁?”白千雪一闪身,瞬间便出现在那人面前,倒是把他吓了一跳,忙道:“是我……我是来送口信的!”
南宫不念走上前,见那人挑着货担,正是柳郎,疑惑道:“柳郎,你来送什么口信?”
柳郎道:“南宫教主!我在路上遇到一位禅师,还有一位少侠,他们两人托我来万府找你,说阿幸到祠堂去了……”
南宫不念双眸一亮,刚要飞身出去,柳郎急忙又道:“稍等一下!南宫教主,阿幸现下已经不在祠堂了,他匆匆来,又匆匆走了。”
南宫不念定住脚步,柳郎道:“那两位去追他了……”
南宫不念道:“快带我去你遇到他们之处。”
他回头看了一眼唐小赢,萧云霓此时也来到院子里,便道:“师妹,你留下看着他。”又对白千雪道,“我们走。”
第53章 藏宝之阁
两人跟随柳郎来到一条杂草丛生的蜿蜒小路,柳郎停住,望向四周,道:“二位,我适才就是在此处遇到他们的。”
南宫不念举目四望,依稀可以见到远处一片雄伟奢华的建筑群,被树木丛林掩住大半,他问道:“那是万家庄祠堂?”
柳郎道:“对,听那位禅师说,阿幸刚到祠堂就立即离开了,他和那位少侠觉得事有蹊跷,就沿着路上留下的车辙跟上来了,发现阿幸走的是这条路。”
白千雪低头仔细查看着四周,这条路仿佛废弃已久,鲜少有人走动,所以那显得有些慌乱的车辙印记不难分辨。他扫视一眼,便循着那痕迹而去了,南宫不念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走出五六里路,两人双双停住脚步,柳郎从后面追上他们,迟疑道:“南宫教主,找到阿幸了吗?”
南宫不念没有答话,感受着空气中忽然传来的那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拨开一片密林,朝这气息浓重处寻去。一路分枝踏叶,视野逐渐熟悉了那杂草树木的黄绿之景,眼前却蓦地出现了一片血红色,即使是在意料之中,也难免使人惊心不已。
因为在他们面前的景象,实在是太过残忍了。
遍地的血肉碎片仿佛一朵朵绽放的红色花蕊,化作赤色雪花飘落覆地,简直令人作呕,柳郎已经忍不住开始扶着一棵树干呕吐起来。
南宫不念看着这宛如地狱一般的场景,视线锁定在远处一团模模糊糊的血影上,他连忙加快脚步,忍着几欲作呕的冲动,朝那团影子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他全身迅速激起了一层汗毛,恶寒不止。那并不是一团血影,准确地来说,应该是两团,而其中的一个,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头盖骨被人掀开,手脚也没有了,只剩下巴连着半具躯干,而这半具躯干上的血肉也如同被人用刀剜去,唯有骨骼余下了。
南宫不念定了定神,忍着惊骇之情,仔细去看这人,只见他下巴上生着半白的胡须,显然年纪不轻,心中便有了推断。再去看那另一人,这人被压在那半具躯体之下,虽然全身也如同一个血葫芦般,与那支离破碎的人相比,却是好上许多了,至少他还没有变作一具骨头架子。
这人似乎还有气息,那张布满鲜血的脸上,睚眦欲裂,他的胸口微微起伏,嘴巴幅度极小地一张一合,含糊不清地吐着音节,而他的双眸也开始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
南宫不念蹲在他身旁,低头凑近他,听到了那微弱的声音:“爹……爹……”
这声音细如蚊蚋,眼看他仿佛随时要断气,南宫不念将一股真气汇集在右手掌心,按在他头顶,随着这股真气进入体内,他的呼吸声也平稳了许多,双目逐渐变得清明,两道泪痕顺着脸颊流淌而下,冲刷掉了他脸上的血污。
看着那人逐渐清晰的面容,南宫不念不禁皱了皱眉,忽听耳边一个声音道:“他……他是……阿幸?!”
柳郎不知何时走近了这里,错愕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人,辨认出这人便是万幸,他登时跪在地上,摇晃着万幸的双肩,焦急道:“阿幸!你这是怎么了?!”又转向南宫不念和白千雪,“南宫教主,白少侠,求求你们,快救救阿幸!”
南宫不念再度输入一股真气,收回了手,万公子清醒过来,胸部一阵剧烈的起伏,柳郎以为他呼吸困难,连忙想将那半截尸骨从他身上抬下去,可万公子却双手死死攥着那具尸骨,不允许旁人移动,柳郎疑惑地道:“阿幸?”
万公子喃喃地道:“对不起……”
说完这句,眼里再度流淌下热泪,柳郎更为不解:“阿幸,你是在对这个人说对不起吗?他是谁啊?你为什么要抓着一具尸体不放?”
万公子默然地流着泪,没有回答。南宫不念叹了口气:“是万老爷。”
柳郎大惊道:“什么?这……怎么可能?!万老爷不是失踪了吗?谁会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杀他?”
南宫不念刚要回答,忽见两道身影急匆匆地奔了过来,正是苦量禅师和邱寒。见到他们,都停住脚步,邱寒略点了点头,白千雪问道:“看到凶手是何人了吗?”
邱寒皱着眉,怒意隐隐浮现,咬着牙道:“我们追到这里时,只看见了这两人,连凶手的影子都没见到!附近也都找遍了,没有!”
南宫不念道:“万公子去祠堂做什么?”
邱寒视线一瞥,朝万公子走了几步,弯下腰,从他身旁拾起了一块血红色的东西,抛向南宫不念,道:“他是去取这个的。”
南宫不念抬手一接,低头看去,却是轻轻吸了口气。他手中之物,乃是半块被血染红的木牌,上面依稀可以看出“苏良梦”三字。他本以为万公子宁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在逃跑之前去一趟祠堂,或许是因为醉雪刀藏在那里,却没料到,他去祠堂,只是想带走母亲的灵位拜祭。
将万公子带回万府,请郎中医治后,众人才知道,他的右腿伤得最重,这条腿本就有残疾,全部的骨头都重新碎裂开,好像是被人打断了。除此之外的内伤,经过南宫不念输送真气,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一天之后,万公子坐着轮椅,带众人进入了万府的后花园,到一片假山石前,他遣走了推轮椅的仆人,双手拄着拐杖,艰难地在假山石的缝隙间穿梭,这片假山石弯弯绕绕,众人虽跟随在他身后,也看不清他是扣动了哪块石头,如何运转机关,忽然之间,两块山石便轰隆隆响起,朝两旁分开,露出中间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来。
洞口下面铺着高约丈余的石阶,沿石阶而下,便可见一扇厚重的铁门,万公子掏出一把图案繁复的钥匙,插入锁孔中。
随着铁门徐徐开启,门内散发出一阵炫目的光芒,众人不禁都半眯了眼睛,等那门完全开启时,都被面前的景象惊到了——那是一间奢华绮丽的藏宝阁,种种奇珍异宝遍布其中,许多晶莹的玉石发出柔美的光芒,又有许多金饰在这光芒的映照下反射出金光,珐琅、琉璃、猫眼石、兵刃……等等皆是互相映衬,五颜六色的光混杂在一处,使得这间藏宝阁如梦似幻。
众人都不禁暗叹:好一个万府!人称宝禄居士的万老爷,此名不虚!
邱寒不解道:“万公子,你不是说要讲出真相吗?带我们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万公子道:“看到了吗?这就是家父集毕生之力,搜集到的最为宝贝的奇珍异宝。”
萧云霓道:“这番景象,的确很让人震撼。”
万公子却淡淡地道:“又有何用呢?死物罢了。”
南宫不念道:“万公子,还请从头讲吧,是你杀了万福吗?”
听到这句话,万公子神色一滞,冷笑道:“不是,不过,他该死。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罢了,却要不顾手足之情,作威作福。就因为我的腿断了,家父来看望过一次,他和他母亲便无所不用其极,要将我们赶出万家庄。凭什么?!他们看不惯我们,为什么他们不走,反倒要撵走我们?”
“每次……每次,他来我家,带着那些仆从,对我和娘亲破口大骂,甚至还要砸东西,将我娘亲的药扬在地上用脚踩,逼着我对他笑脸相迎,如果我没有这样做,就代表对他不够尊敬,又是对我一阵拳打脚踢。这样的人,他不该死吗?”
一个人该不该死,这种冷酷而严肃的问题,南宫不念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想去答,转而问道:“那万福是怎么死的?”
万公子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他三番两次来闹,我母亲本就病重,不胜其烦,一个多月前的中秋那天,我们决定离开万家庄,便上了路,准备到附近其他的村落找个僻静的所在度日。走到半路,娘亲的心痛病又犯了,感觉很难受,我们便到了附近那间茶棚,想要在那里歇息片刻。”
讲到这里,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无比森然:“就在这时,我们遇到了万福。他刚参加完万府家宴,满身酒气,带着他那些侍从,要再去笙歌楼寻欢作乐,一见到我,就又开始辱骂殴打我。他喝醉了,更加肆无忌惮,娘亲冲上去护着我,他居然带着那些人连我娘亲一起打,我娘亲就这样……病发去世了。”
他眼里流下两行热泪,仿佛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我扑上去和他们厮打起来,可是……我的右腿断了,根本打不过他们那些人,他们将我击倒在地,万福他用脚踩着我的脸,逼我笑着求他……哈哈哈哈哈……”
万公子忽然如癫狂般大笑起来,众人一阵默然,万公子道:“那个人杀了他们,只一招而已,就将他们全杀了。”
南宫不念目光一凛:“是谁?”
万公子摇摇头,又哭又笑:“我不认识他,当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帮我。杀掉万福和他的仆从们后,他才对我说,他想要的是家父手中的醉雪刀。他帮我杀了万福,日后家父就会因为无人继承家业而接我回万府掌家,到时,我就可以知道醉雪刀在哪里,将醉雪刀交给他,我们就两清。”
又是醉雪刀,联想起万夫人说一切灾祸的起源都是醉雪刀,他不禁也理解了万公子为何说这整个藏宝阁的奇珍异宝都是死物了。人人觊觎之物,便是人人争斗之源。
南宫不念暗自慨叹,问道:“你答应了?”
万公子点点头:“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南宫不念明白,对于那时的万幸来说,确实没有选择,仇恨已经蒙蔽了他的双眼,但回忆起一日前,万公子抱着他父亲的遗骸痛哭不止,便知现在他已然是后悔了。
南宫不念道:“你不应该相信那个人,待他得到醉雪刀后,便会杀了一切知情的人。”
万公子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当时,我太想报仇了。我恨万府的所有人!”
南宫不念道:“所以,万幸和他那些仆从脸上那条被刀割成笑容之状的伤痕,是你所为了?”
万公子道:“对,是我,他不是总逼着我笑吗?我也想让他体验下这是什么感觉,生前他没有对我笑过,那么就在他死后,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一直这样笑下去,这样不是对他很公平吗?”
邱寒怒道:“既然如此,你割伤他们的脸就是了,葛师弟,还有那些正派弟子和你无冤无仇,你又为何要割伤他们的脸?他们究竟是怎么遇害的?”
万公子苦笑道:“那只是为了让人相信鬼魂索命的谣言罢了。至于你们门派的那些弟子,怪只怪他们不应该到万家庄来,更不应该住到我的府上。”
第54章 真相大白
“月圆之夜的前两日,葛峰等人经过万家庄,投宿到万府,正巧那天晚上,我父亲在这间藏宝阁内哀嚎不止,声音传到花园中,被葛峰他们听到了……”
邱寒打断道:“等等,万老爷不是失踪了吗?这么说,他不是失踪,而是被你关在这里?!”
万公子答得干脆:“不错。”
邱寒皱着眉道:“你居然……将自己的父亲囚禁在这间不见天日的密室,真是枉为人子。”
万公子盯着他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做吗?父亲一直没有告诉我关于醉雪刀的事情,那个人又一直威胁我,万不得已,我跟踪父亲,终于发现了他暗中打造的这间藏宝阁,我本来想偷偷拿走醉雪刀的,但是却不小心被他发现了我躲在暗处,他勃然大怒,我很害怕,一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就……就抢走了醉雪刀,夺走藏宝阁的钥匙,把他的手脚都绑住,堵住他的嘴,将他锁在了这儿……”
南宫不念一时讶然:“传闻万府夜里经常能听到哀嚎声,是因为万福死得冤枉,鬼魂作祟,原来,都是万老爷发出的声音……”
白千雪冷然道:“葛峰发现你将万老爷囚禁在此处,所以才会遭遇毒手?”
万公子道:“他们来投宿的那晚,我去藏宝阁给父亲送饭,结果……被他们看到了,他们跟在我身后,挟持我打开门,发现了这个秘密。我知道此事一旦公之于众,我就会变得一无所有,便对他们说,我也是受害者,是被人威胁,才会这么做的。他们相信了,就答应暂时不声张,让我将那个人引出来,事先埋伏在周围,准备捉住他。”
邱寒双眉紧皱,冲上去抓住万公子的衣领道:“那凶手武功如此高强,你居然……你这么做是让他们去送死!”
万公子却道:“我没有……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和那个人联系,从来都是他来找我。但是,说来也奇怪,那天晚上他们将我从藏宝阁里带出来,就接到了一封信。”
南宫不念道:“信?什么样的信?”
万公子道:“是那个人的信,用飞镖射进假山石中,信中让我立刻到茶棚去,也没有说是有什么事。”
南宫不念道:“然后呢?”
万公子道:“葛峰他们几个看到那封信后,就立即让我去茶棚,而他们在暗处埋伏,结果就……你们也都知道,他们全被那个人杀了。”
南宫不念在心中暗自揣度,葛峰他们刚发现万老爷在藏宝阁,就接到那凶手的信,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唯一的解释,便是唐小赢给那凶手传递信息,并用飞镖送信了。
南宫不念道:“那几个官差,也是凶手杀的?万老爷……还有你的右腿再次碎裂,都是那凶手所为?”
万公子点了点头:“都是他。其实我一直都在提防他,早在我发现这间藏宝阁时,就找到了被放在其中的醉雪刀,但是,我恐怕将醉雪刀交给他,会惹来杀身之祸,所以,我就将醉雪刀藏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并没有打算交给他。”
“当灵犀死后,你们几乎已经认定我与凶案有关,我知道真相被揭穿是早晚之事,便故意利用唐小赢支开你们,带着我父亲趁机逃走。可是,那个人却轻易地找到了我,他……”万公子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继续说道,“他真是一个恶魔,为了逼我说出醉雪刀在哪儿,不断地残忍地折磨我父亲,我……”
白千雪忽道:“你就不残忍吗?”
万公子愣了一瞬:“什么?”
白千雪道:“你起先并没有告诉那凶手醉雪刀在哪里,不是吗?如果你告诉他,他就不会将万老爷折磨成那样了。”
万公子微微皱眉,道:“你是觉得我冷血吗?我若是讲出,那我也会马上死,我父亲也会死,横竖都是死,我为何要讲?再者说,这个父亲,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称呼罢了。”
南宫不念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万公子那被彻底打碎的右腿,说道:“万公子,我猜,醉雪刀就被你藏在你的右腿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