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玫对此一无所知一样,因为他一直背对他们享受万众瞩目的c位独属舞台——
指单单只正对观慈音一个人跳街舞。
歌一停,他就变魔术一样变出一捧玫瑰花,而后化为血红影子,丝丝拉的电流音过后,一瞬出现在观慈音的面前,几乎没有距离了,他俯身,垂下脖子,再歪一点,唇便可以贴上观慈音的额头。
阎玫指尖焚火,这点异能他还可以控制不至于失控,异能将这玫瑰焚烧后恍若被盛在一盆漂亮的火焰形状的玻璃瓶里。
他军靴踩地,腕骨松散缠了一圈纯黑皮亮的细绳,绳子随他身侧狂风越境带来的猛烈震动而向天的尽头飞去。
芳草芬菲,清晨白露滑落水涧泛起涟漪,朝阳悬挂天穹的最高处初生斜照,被绳子勾住云端后却骤然惊起电闪雷鸣,雪白云团顷刻压抑如血,渐昏逼近黑夜,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方才的日光斜照、赤暖热烈仿佛只是一场错觉。
噼里啪啦。
阎玫手里那捧玫瑰花被火笼罩起来不断焚烧变形,火灭的一刹那,玫瑰花成了柔软精致的狼崽布娃娃。
阎玫把狼崽礼貌递给观慈音,“喜欢吗?”
观慈音接过狼崽,点了点头。
阎玫还没来得及满意,就看见观慈音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像,在发呆,在震惊,在思索。
阎玫:?
观慈音偏过头,颤着手,闭上眼,松了手。
把狼崽扔地上了。
阎玫:???
为什么要跟被非主流混混头子非礼了一样啊?
深海万米之下,无数异种在这时张开了獠牙。
异种苏醒的那一天,人类便不再是地面的主宰。
它们用沉重的、粘稠的、阴潮的水推翻高楼城市,吞噬田野山川,水曾被人类控制,曾如慈母给予人类生命之源,如今却将暗中孕育千年万年的怪物们放出海底牢笼,任由它们睁开巨型眼珠,任由它们拖拽尚不熟练运用的、湿答答的、比蛆虫还要软的遍布鱼鳞的类人类四肢上了岸。
它们是世界目前为止进化速度最强最快,繁衍与寄生能力最强的新物种,从鱼头和鱼尾的位置撕扯般长出的人类的胳膊与腿那样长,光四肢就有五六十米,它们吃掉人类,汲取人类知识与智慧后妄图成为人类。
“我们……才是主宰。”
诛凰四肢全是血,她在深海里蜷缩起来,喃喃道。
她的哥哥在异种与人类的战场上一败涂地,阎玫太强了,他杀死了好多异种,杀死了她好多同伴。
哥哥……
哥哥……
诛凰在哥哥被阎玫砍掉躯体后,她第一次异能暴走,竟然独自掏穿了阎玫的脑袋。
异种从未取得那样的胜利。
主人于是把她带到身边,夸赞她是比哥哥还要强大的孩子。
可她既然强大,为什么又会被阎玫打败呢?
她与哥哥寄生人类的身体进入观音城,明明一起了,为什么还打不败阎玫呢?
哥哥彻底被阎玫杀死了。
她抱着哥哥的尸体从楼遗月府邸一路逃窜回深海后,不知道为什么,主人就是不肯见她。
于是她把哥哥的尸体从眼球里挖出来,吃掉了。
那样才勉强恢复了一点体力。
诛凰睁开眼,它在女人的皮囊下张开贪婪的嘴。
要进食人类。
观音城,贫民窟。
密密麻麻,数不清数量的,仅仅只有半米宽的矮层楼们被一道铁栅栏冰冷围起来,铁栅栏的最中央安了个狭窄的门,是给在富人区如猪狗做苦力的贫民窟男人们的,他们都是普通的beta,稀有的alpha早被送入战场杀敌。
男人们被政府规定要在晚间十点前准时回到贫民窟,夜生活不属于他们,他们没有资格走在供富人纸醉金迷的商场与道路,如果超过十点还没回到贫民窟,他们要被击毙。
男人回来晚了,因为他在楼遗月府邸做事,他本来可以九点提前回来贫民窟与家人团聚,可楼先生微笑看着他,说他修剪的花园很漂亮,以作奖赏,楼先生留他吃了一顿晚餐。
他不会用刀叉,也不敢坐在柔软奢侈的椅子上,于是战战兢兢跪在地上,浑身都是臭汗,衬衫洗得发白发烂,好多破洞啊,但都被细细的针线给缝上了。
“你的衣服,是妻子为你缝好的么?”楼遗月亲自俯身,将一个干净瓷盘放在地上。
女仆冷眼傲慢地站在男人一侧,随手把一盆烤得酥烂软乎的猪肉倒在盆里,太脏的东西,富人不吃,都给狗吃的。
“是,是的。”男人局促回答,他跪在盘子跟前,急促拿袖子擦着脸上的汗。
他满眼都是眼前盘子里的肉,这是从没见过的美食,好香,是肉啊,妻子和女儿一辈子没吃过的肉。
可他不敢吃。
因为楼先生没允许。
“你有一位好妻子,她很爱你,她是位怎样的女士呢?”楼遗月优雅坐在长桌尽头,他西装革履,风度翩翩,金丝边眼镜下令他愈显瓷白,如神佛疏远,令人呼吸一滞,不敢直视。
男人挠挠头,“就一普通女人,矮矮的,胖胖的,和我一样是beta,祖上几代都是贫民,她嫁给我很多年了,也没嫌弃过我,我也,不嫌弃她,她还给我生了个女儿,特别懂事。”
“您的妻子是位值得尊敬的女士,不像我家那位……”楼遗月轻声笑了,他轻叹一下,像是陷入一种回忆,“如今连家都不回了,不知道跟谁走了。”
“您的老婆跟人跑了吗?”男人不知道楼遗月结没结婚,也不知道他老婆为什么跑了。
他只知道楼遗月是狂欢城的城主,来观音城是参加什么……什么会议的。
“他不会离开我的。”楼遗月听到男人说老婆二字时眉眼舒展,像是愉悦了,“我的妻子只是在生我的气而已,我相信不久后,他就会,回到我身边。”
“您是大人物,哪有人不稀罕,话说,能被您看上当老婆,肯定长得很漂亮吧。”男人木讷讨好,混浊疲倦的眼一直低着,满是亮光,一直在盯盘子里的肉。
“是啊,他最漂亮了。”楼遗月指间搭着红酒杯,却一口不饮,桌上的珍馐美食也一口未动。
楼遗月眼珠轻瞥,垂着看了看跪在脚边的男人。
“吃吧,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楼遗月温声道,“让你听我的苦恼,真是抱歉了。”
“没有没有,我、这是我的荣幸!”男人连连感谢,他先粗暴撕下一大块最好的肉塞进袖子里,而后抱着猪肘子的骨头开始咬上边的肉沫,真跟狗一样了。
两个女仆站在角落,一个翻了白眼,一个捂嘴偷笑。
男人不知晓这些,他只知道这肘子真好吃,回去也要给老婆和闺女吃,她们一定会开心。
狼吞虎咽完后,他满脸都是猪油,还被噎住而一直大声咳嗽,霎时间唾沫飞溅,粗俗下贱。
楼遗月一丝嫌弃也没有,他还把帕子递给男人,还给他亲自倒了一杯红酒。
“谢、谢……”男人咳嗽得满脸猪肝红,他握着酒杯一口咕咚喝了,他不懂酒,不知道他这一口喝的酒,他工作几百年,也偿还不起。
他走时,还用楼遗月刚才给的帕子把地面擦的干干净净,一丝油污也没有,这个房子太漂亮了,高大明亮,一砖一瓦都让他惭愧害臊。
管家笑眯眯为他推开大门时,楼遗月却喊了他的名字。
“贫民9687,我说过……你有一位好妻子,希望你能好好珍惜,祝你们二位,百年好合。”楼遗月依旧坐在大厅,长桌上的烛光灭了,他拿剪刀,慢条斯理地剪了起来,眉眼浓稠,温润如玉。
男人没读过书,听不懂楼遗月讲的话,但他觉得楼遗月是好人,讲话肯定都是好话,于是他转过身,手足无措,鞠了个低到不行的躬。
还大声祝楼遗月早日把离家出走的老婆找回来。
“谢谢你。”楼遗月的脸在烛火光影里立体深邃,桌上花瓶中的玫瑰花枝探出长满荆棘的茎,男人站在门口,鞠躬起身后,从他这个视角看楼遗月,楼遗月的脸是被花枝挡住的。
楼遗月周身明明暗暗被光笼盖,优雅温润像一幅画。
这时呢,他恍惚听见楼遗月笑了一声。
笑得很轻,又让他后背莫名颤栗胆寒。
险些把袖子里的猪肘子掉出来,他大力收紧领口,把沉甸甸还在露肥油的猪肘子往更里头塞进去,肉更烂了,边走边掉。
男人走后,管家把大门关上了,他的笑意一瞬间消失,他立在黑暗里,对楼遗月说:“您在生气。”
“是么?”楼遗月还在剪烛火上的线。
“您得知他有个幸福家庭时,生气了。”管家说。
楼遗月剪断了线。
良久,他才呢喃道:“我家念念,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什么时候回来呢?
天越来越黑了。
男人从楼遗月府邸出来后,一直躲着光亮一路艰难往贫民窟走去。
人造月亮的光随夜幕降临越来越亮,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拔腿就跑,跑得越来越快,沿着狭窄漆黑的泥巴路跑得大汗淋漓,跟身后有杀人犯追杀一样,跑得眼前发黑,跑得喉咙一阵范围,舌根发苦发酸。
猪肘子的油滴了一路。
要十点了!
门要关了!
不、不行!
不要关!!!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贫民窟最高处的灯塔发出尖锐急促的警报声,机械女声冰冷报时——
“距大门关闭还要十秒,未入门者,就地——”
“击毙。”
男人瞳孔惊惧收缩,像是黑暗里的一粒最不起眼的小点。
他跑得越来越快,甚至听到了回声。
结果被身后的壮实男人猛地一把推翻在地,壮实男人的脚狠狠踩着他的后背毫不愧疚,像是故意要把他踩死一样,他啊啊啊啊地惨叫,肋骨都被踩断了,他趴在地上,脸上身上都是血,十指扣住泥巴地,越陷越深怎么也起不来。
壮实男人踩着他走过这最难走最容易陷下去死里头的沼泽,随铁门吱呀打开的声音,壮实男人安然无恙进了贫民窟。
男人袖子里的猪肘子也被踩烂了,他撑着胳膊,剧烈咳嗽要起来,双眼空洞,盯着近在咫尺的铁门。
明明……再走几步,就可以走到了啊……就可以跟老婆闺女……一起吃肘子……这可是大人物给的,有福气……老婆和闺女吃了……
肯定比他自己有福气……
“我要回去。”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轻了,脸色发紫,身体逐渐被沼泽吞噬往下扯。
机械女声围绕灯塔把最后倒数的三个数字,一一播报给贫民窟居民。
贫民窟的铁门被驻扎在此的士兵猛地关上,里边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还要死。
“哟,还真有人没回家啊,十点了大叔,你一个贫民不在家里,在外头干什么?想出去碍富人的眼?”士兵们喝酒喝得烂醉,他们手持枪支,嘴上却还叼着烟。
一个士兵醉醺醺抬脚,脚踩着男人的头,把男人的头往泥巴里踩得更狠。
男人鼻子里都是泥,他十指满是血地扣住地面,往前爬。
在黑暗里终于爬出了沼泽。
他被士兵踩着脑袋,他费力抬头,哀求沙哑道:“别……别让我死……我、我有钱。”
“我……我把钱。”男人爬起来,跪在他们面前,磕了三个头,他把破烂的口袋里全部的纸币都掏出来,颤巍巍地捧在掌心,沧桑干涩的唇角扯出讨好的笑。
“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三个士兵掏了掏耳朵,已经把枪上了膛,枪口对着在地上爬着的男人的头,“还没你怀里抱的那个猪肘子值钱。”
“那个、不行!这是我……老婆、闺女要吃的……大人物给的……”男人把钱扔了,他鼻子里全是鼻涕哗啦啦流到嘴唇上,双手比划起来,猪肘子被他塞到怀里,他眼睁得可大了,有希望,和骄傲。
“楼先生!楼遗月!你们知道吧!狂欢城的城主啊!咱城主都怕他!楼、楼先生请我吃了饭,我才回来晚了的,猪肘子也是他给的,他、他还祝我跟我老婆百年好——”
“楼先生?啧。”士兵不耐烦地扣住扳机,枪口对着他的眉心。
“他妈的谁信啊。”
子弹掏穿男人脑袋,男人跪着的尸体死不瞑目向前闷声倒下去的刹那,不远处,男人再走几步就能摸到的铁栅栏里,伴随一个女人的凄厉惨叫伸出一双粗糙的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
她十根手指死死攥住铁栅栏,她撞不开,晃不开,她要出去,可是锁太牢固了,这锁不拿来锁异种,锁罪犯,要锁他们。
她丈夫的尸体被那些士兵一边骂一边踩啊踩,骨头碎了一地,混着血。
天太黑了。
她看不清楚了,她一直哭啊哭,哭到那三个士兵手里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猪肘子,隔着铁栅栏,蹲在外头,炫耀般对着她大口大口地吃。
“这猪肘子,真好吃啊,可惜你娘俩吃不到哦,你老公拿命得来的。”士兵笑嘻嘻地说。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十根手指更加用力攥住铁栅栏杆,竟然不可思议地晃动了起来。
一瞬间,有个士兵给铁栅栏通上了高压电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去死!!!去死啊啊啊啊啊啊!”女人被电得惨叫连连,她的躯体已经有了焦痕,她的女儿从家里跑出来,抱着布娃娃哇哇大哭。
【甘心吗?】
女人的耳边传来甜美的女音,时远时近,像是幻觉。
不甘心……
【那,让我吃掉你的身体,我来杀了他们。】
女人闭上了眼。
顷刻间,无数家亮起了灯,他们不敢出来。
有个小男孩躲在家门后边,在女人发出剧烈抽搐轰然倒地时,他攥紧了手中玉石小像,是假玉,雕刻得却漂亮极了。
是观慈音。
“神啊。”小男孩轻轻地对观慈音的小像说:“快来救救我们吧。”
第十三章
女人被电击倒地的刹那,她耳畔有自己女儿凄厉尖锐喊“妈妈”的幼小嗓音,也有一个甜美阴狠的女音宛若拿十指抓住她的大脑,将表皮扯开后又无情尖笑地搅动起她的脑浆,她口味白沫抽搐着,她抬起粗糙满是茧子的手,双眼被血红的泪涂抹模糊,她想对女儿说别过来,可女儿小小的脚朝她跑来,哭得好委屈啊,看见自己爸爸被士兵杀死了不够,还要看着自己妈妈被电死吗?
为什么不救他们?为什么无动于衷?
神啊,你为什么只是看着?
【甘心吗?】甜美的女音倏地变尖,笑得愈发愉悦,【不甘心的话,由我来杀死他们吧。】
“好。”女人喃喃道。
【先,让我吃掉你的身体。】
女人的大脑骤然失重,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气从骨头底下扯出来扯到头皮外边,手无力落地的刹那,一道漆黑烧着火光的纤细影子从地面冒出,影子变成女孩子细腻漂亮的手,手扣住她的掌心向上轻轻一翻,伴随手腕骨折的声音,她视线里最后一眼是女儿天真的脸,和无数人惨白着脸瘫坐在地的模样。
为什么要颤抖?
害怕我吗?
女人的四肢不听使唤地在地面扭曲伸长,破破烂烂的鞋撑不住刷拉拉变得如刀锋利的、愈发尖锐像是锥子的脚,这脚上的粗糙皮肤层层叠叠生出白色鱼鳞,伴随一股刺鼻的鱼腥味,她的小臂开了道口子,骨头直接从口子往外掉出来了,胳膊顿时变得软绵绵,比鱼背上的鳍还要薄而透明,这玩意儿哪有站起来的力气呢?可她的腰却以折叠的形态猛地朝上翻去,躯体直接扭动起来。
她站了起来,脖子从衣领冒出来,伸得好长,像蜗牛的触角。
她张开嘴,嘴一直撕裂到耳边,变得巨大,占据一张慈爱的母亲面容的五分之四,眼和鼻子被挤到额头的位置,眼开始分裂起来,从两只分裂成了无数只,比蛙类的卵群还要密集烂软,这可怖的脸在短短一瞬从正前方咯吱一声扭转到正后方,对着身后的人们,颤巍滴血地朝铁栅栏那狭窄的门走去。
士兵们在门外醉醺醺地睁大眼,看着这个怪物朝他们走来。
“怎么了……”
“骨头、骨头掉出来了!”
“变、变异——”
“是异种……”
“快跑!!!”
周围有人发现不对劲,他们捂住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地慢慢后退着,有个老爷爷抱起变异女人的女儿,他捂住小女孩的嘴把人悄无声息带走了。
可有人没见过这种场面,他太胆小了,在别人都退回房间避难时,他已经瘫倒在地,边尿边拿俩掌心往后扑腾腾跟划桨一样扑腾腾地挪着屁股往后爬。
——咔嚓。
当他看到变异女人无数只猩红鱼眼疯狂眨动,歪着细长如触角的脖子冲破窄门捏碎士兵们脑袋的瞬间,他张大嘴,喉腔被拿塑料袋缠住收紧一样,发出沙哑得不成样子的惨叫。
【吵死了。】
变异女人的眼偏过来,她的手长而尖锐,遍布鳞片和血液,她胖胖的躯体在转身的刹那被黑影覆盖,这黑影又浓又臭,侵袭范围越来越大,恍惚间,黑影里的胖女人躯体,变得高挑丰满极了。
他咽了咽口水,□□熏心啊,他还色眯眯地凑近,手掌攥啊攥,跟提前摸到什么柔软的东西了一样。
女人脚下的水从黑影里倾泻而出,如山洪海啸把他淹没!
什么东西!
水!是水!
他在似水如雾的没有一丝氧气如牢笼的绝境下不断求救,他好像还看见一张美艳的女孩子的脸,可女孩子的脸下一瞬从中间被她拿手撕扯开来,露出鱼的牙齿和大脑。
“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求生本能下他软着腿站起青紫着一张窒息的脸拼命森*晚*整*理地一下又一下撞着黑影的边缘。
“救命——”
【我说,吵死了。】
一只如羊脂玉细腻、指尖血红的女孩子的手从黑影里探出,她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拽进黑影的一瞬间就响起阴森寒冷的咀嚼声。
贫民窟的房子太单薄,什么声音都听得见。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撕拉——
异种,在吃人。
手里捧着观慈音的玉石小像的小男孩躲在家里,他和爷爷一起捂住小女孩的耳朵,不想让小女孩听见自己那已经变异的妈妈在吃人类的声音和尖笑。
——哐当!
可下一瞬他的家门便被狂风破开,传来高跟鞋的优雅轻响。
是诛凰。
她从深海潜入浮空城,观音城今夜没有监察处的人四处严查,她顺利进入并跟随血味来到贫民窟,吃了那个胖女人后得到一具新的人类躯体,她用了漂亮女人的皮囊,艳丽到不可方物。
“我的女儿在哪里呢?”诛凰餍足地眯起眼,她穿着一袭深红皮裙,腰身细得要命,沾了血的五指扣住腰,盯住被小男孩和爷爷藏在身后的小女孩,“过来,让妈妈瞧瞧你的小脸蛋,妈妈饿了呀。”
“异种。”小男孩抬起头,他盯着诛凰的同时攥紧玉石小像,太用力了,小像出现了裂痕,“神明会审判你的。”
爷爷捂住小男孩的嘴,“别说,乖孙,不要说……”
“神明?”诛凰捂住笑了起来,她的脸颊还有人的眼珠碎末,她拨去碎末,秀丽的、遍布青筋的手指做成枪支形状,抵住自己太阳穴后整条舌头伸出嘴,把下唇瓣盖住了,她歪了歪头,乌黑卷发盖住一只赤色瞳孔,“神明要是存在的话,宝贝,我根本就不会有诞生的资格。”
“祂存在!祂一直都在!祂还救过我!”小男孩在狂风骤雨的夜里对异种嘶吼,“等祂醒过来,祂会把你们都杀死!”
“谁在乎?不过……你手里那是什么?”诛凰眯眼,她骤然出现在小男孩眼前,一脚踹倒扑过来的老爷爷后,她狠狠掐住小男孩的脖子,把小男孩提了起来,“给我看看。”
这小像上的人。
她见过。
在楼遗月的府邸。
那是她的耻辱,她的哥哥在那个府邸死了,她瞳孔一瞬迸溅出血光,小男孩在她指间逃脱不了,脖子已经以可怖的角度弯折。
“妈妈……”小女孩抱住布娃娃,眼泪一颗一颗往下落,她天真地望着诛凰。
诛凰盯住她。
人类这种东西,都去死。
可小女孩颤巍巍走过来,抱住诛凰的小腿,她还是小孩子,不懂为什么妈妈突然变这样漂亮了,还杀死了那些害死爸爸的坏人们,妈妈是英雄,可大家为什么都怕妈妈。
于是她对着诛凰甜甜一笑,“妈妈,回家……”
楼遗月为阎玫所准备的这个休养基地足以屏蔽一切讯息,以确保他的儿子能安心养病,除了他的部下和私人医师,旁人没有进入的资格。
观慈音是个例外。
他是阎玫以一种流氓行为私自绑进来的。
阎玫和他眼中为他忠肝义胆、肝胆涂地、两肋插刀的好兄弟部下,其实是被阎玫武力要挟、工资要挟、金钱勾引的苦逼打工人部下们以“饱满热情”为观慈音跳完欢迎舞后,阎玫扯了扯领口,有点热。
他把狼崽玩偶作为欢迎礼物送给观慈音后,观慈音双眼有点不聚焦,他不看阎玫,侧过脸,把玩偶扔了。
这是阎玫亲手做的,被丢了他也不生气,他一脸可惜地捡起来,夸张地从裤兜跟掏卫生纸一样轻松掏出一片市值六万七千六百五元的丝绸帕子给玩偶擦身上根本不存在灰尘。
“怎么丢了?你不喜欢?这可是新成员一定会得到的礼物,我的部下们人手一个,他们可喜欢了。”阎玫伸长脖子,跟河边那群不知道为什么满脸充满幽怨和寻死气息的部下们对视上了。
部下们立马变换营业笑容,穿着作战服蹲河边,皮笑肉不笑给阎玫齐刷刷比了个赞。
“喜欢,可喜欢了。”喜欢个屁,谁家玩偶里塞闹钟啊,还他妈到点都关不掉那种。
“老大送的,我都拿来当传家宝了。”传家个鸡毛线线,早被我家狗抢走当老婆了。
“我天天摆在床头。”当沙包打。
他们心照不宣,对阎玫持续比赞中。
“看吧,他们都很喜欢,而且,他们的狼崽是我派人随便买来的,但你这个不一样,我亲手做的,一针一线都是我亲手做的,啧,无价之宝。”阎玫像个被养在象牙塔的天真到傻逼的小公主一样,笑嘻嘻对观慈音举起狼崽玩偶,晃了晃。
观慈音后退一步。
他喉腔一阵涩意,在他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前他便侧过脸去将食指死死抵在唇间。
“你脸色很不好,怎么了?”阎玫敛了开玩笑的混账样,他的脸不笑时一点也不亲近,有种得天独厚的傲慢和风流。
他的部下听到这儿边的交流后,特别默契地在心里吐槽:肯定是被你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做出的狼崽玩偶丑吐了呗。
阎玫余光不经意似的瞥了一眼部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短短一瞬便收回那目光,而后凑近观慈音。
“阎玫。”
观慈音轻声道。
阎玫歪了歪头,他似乎非常喜欢用这种方式回应观慈音,有点像年幼的小狗。
但这狗生得太猛,哪怕只穿了一件印有“欢迎”二字的杀马特黑T,那具男性躯体依旧优越十足,一米九五的罕见身高令他像一座压迫傲慢的山,但他一点也不瘦,健壮极了,却不是那种每块肌肉都鼓囊囊巨大极了的夸张。
他的躯体非常漂亮,尤其肩颈线处最为出彩,毫无瑕疵的一道弧线,凌厉、有力地从下颌线便勾勒下来,脖颈修长,肩膀直而宽,把对普通alpha来说都有点宽松的黑T给撑得极开,简直毫无缝隙,似乎用一下力就会崩开。
这是一具兼具力量与暴力美学的,久经战场杀戮与残忍的男性alpha躯体,举手投足是经年累月的命令与征服,生来该被人类跪拜跟随,于是他这辈子都不能是卑劣瘦小的刍狗,而只能是傲视群雄的狼王。
“我——”观慈音牙尖已经落了血,他有点呼吸困难,耳边有无形缠绕的哭喊和尖叫。
救救我们。
观慈音心脏骤停,他艰难呼吸着。
“需要我扶你进屋休息吗?”阎玫金瞳竖起,有点坏。
观慈音摇摇头,他的脸因为一种虚弱感而愈发透明,有种隔着水雾瞧的美。
“放我走。”观慈音脚踝发颤,险些站不稳,“我有事要处理。”
这个基地只有阎玫拥有通行令,没有阎玫的允许,观慈音无法离开,最糟糕的是,他感知到这个基地无法接入讯息,也就是说,他此刻失去了对外界的信息来源。
这令他不安。
阎玫,是比陌生环境更让他不安的。
分明只是一个任务目标。
观慈音以为要和这年轻的alpha周旋许久,甚至alpha会很恶劣地询问到底。
可阎玫却耸了耸肩,他打了个响指,虚拟天棚便轻松打开。
“只要你不去父亲哪里,去哪里都好。”阎玫随手丢了他刚看上去很喜欢的狼崽玩偶。
阎玫身后的天空方才随他的笑意还是风卷云舒的热烈苍翠,如今却黑如深渊,细细的雨珠落了下来。
落在观慈音唇上,他的舌尖因为干涩而舔了一下,有点苦。
观慈音离开后,阎玫还站在原地。
黄毛娃娃脸撑着伞走过来,阎玫太高,他得踮起脚才勉勉强强够得上阎玫的头。
“老大。”娃娃脸有点紧张。
他们这群部下虽然私底下经常吐槽阎玫,可到底是阎玫亲手提拔才出人头地的,他们感激阎玫,也服从于阎玫的命令并为之荣耀。
“你就这么放他走了?他要是不回来怎么办?”娃娃脸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