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慈音愈发掐紧阎玫的脖子,他今夜并非要真杀阎玫,只是需要知道在绝对窒息的情况下阎玫可以存活多久。
三分钟后,阎玫还活着,不仅如此,他的脸色没有一丝苍白或是青紫,甚至还不舒服地动了动长腿,他好像还在长个儿,大半夜膝盖会疼,动腿的时候把身上的观慈音颠到了,观慈音歪了歪头,獠牙收了回去,又是优雅端庄的美人模样。
达尔塔神经毒素是蓝长腺珊瑚蛇的致命武器,眼镜王蛇都无法战胜,更何况是一只还没成熟的狼崽子呢?
为什么还可以动呢?
阎玫的手随之扣住观慈音的腰把人从身上抱了下来,他侧躺着,下巴抵住观慈音的头顶,跟抱娃娃一样抱着观慈音继续睡了。
什么……
观慈音在阎玫怀里睁大双眼,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摸了摸阎玫的心口,还是熟睡状态,没有醒。
他要从阎玫的怀里出来,可阎玫不知是因为熟睡无法控制还是怎的,竟然散发出了信息素。
并非求偶,而是安抚意味的,寻日里猩红压迫的血味信息素在今夜变得格外温柔,是一种比蔷薇花瓣还有温柔的粉色,他的掌心扣住观慈音的腰肢,正好陷在观慈音侧腰的那抹凹陷里,掌心的温度从腰侧传递到观慈音的四肢,观慈音不能发出任何一丝声音,如果惊醒阎玫,会很麻烦……
他要逃出去,可阎玫握住他侧腰的那只手分明握得不紧,却无法挣脱,连异能都无法使用,更别提化蛇了。
逃不出去。
过了好长时间,观慈音在阎玫的信息素安抚里眯了眯眼,睫毛颤抖森*晚*整*理了一下,眼皮随之一重,他有点困,把脸埋入阎玫的胸膛,找到最温暖的的地方后才闭上了眼。
观慈音睡着后,阎玫才睁开眼。
他忽然想起在父亲府邸正式与观慈音见面的那一夜。
他当时站在二楼楼梯,问观慈音要不要和他一起走。
观慈音拒绝了他,而后下了楼跪坐在茶几一侧为一会儿会下去的楼遗月斟茶倒水,观慈音的后颈永远都要垂下一点花枝般的弧度,从后衣领露出来,白花花的一片细窄修长,却被信息素阻隔贴遮挡住了,多守贞洁的美人呐,像个仁慈的贤妻良母,温顺、美丽,却空洞至极。
父亲当时问他,“喜欢吗?”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父亲笑了笑,如同诉说秘密般,轻声说:“你知道慈音的敏感点在哪里吗?”
“在腹部。”
阎玫偏头,眼敛了情绪,心不在焉地听。
“他总那样敏感,被顶一下便会挣扎着哭,让我不要再欺负他,还让我拿东西蒙住他的眼……太天真了,他看不见我就觉得不羞耻了么?可我将他看得清清楚楚。”
“慈音很美,”
“也很爽。”
“阎玫,要试试他么?”
阎玫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了。
他愈发抱紧怀里的观慈音,将人抱得太紧了,在他的怀抱里毫无缝隙,像是那些缝隙里的空气也会与他抢人似的。
他的鼻尖贪婪嗅着观慈音的头发,在观慈音看不见的这时候,他的眼中才有那么一丝稍纵即逝的疲倦,他扯了扯嘴角,心想,“父亲,别撒谎了。”
这样漂亮的人。
会是我的。
他的瞳膜覆盖赤色红线,如极端上瘾的疯子。
第二天清晨,观慈音才醒来,是在床上醒来的。
起身坐起来时乌黑的长发滑落下来,勾在他的指尖,其中还落了一根深红的发丝,这头发又硬又粗,一看就知道是谁的。
阎玫已经不在了。
留下地面那堆不知道原先长什么样子的乱糟糟的地铺。
床与窗户是挨着的,这里是二楼,离地面大概有六米。
可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洒落满床的春光与芳草萋萋的翠绿昏影,阎玫探头脑袋,胳膊撑住窗台边缘,他穿了西装,高定外套非常适合阎玫,贵气又年轻,偏偏里面穿了一件骚包至极的金色衬衫,在阳光下特别刺眼,狼尾也还留着,那股吊儿郎当的玩笑气态永远消失不了。
他手里捏着一封信笺,拿蓝色火漆封了口。
是一封联合会议邀请函,狂欢城来访观音城为的就是这个,联合会议上狂欢城与观音城要签署和平协议,继续合作抵御异种侵略,因为两城有所合作,观慈音才能稳坐观音城监察官这个位置。
“谢谢。”观慈音伸手,要接过来。
阎玫却把手贱兮兮地一抽,变戏法一样将一封邀请函变为两份。
“慈音,好巧,我也收到了,要一起去吗?”阎玫趴在窗台上气定神闲,极为装逼,在观慈音看不见的下半身的皮鞋下——
踩着由三位部下你踩我肩膀我踩你肩膀叠罗汉叠出来的梯子。
观慈音闻言立马消失了,水珠消散的瞬间连带卷走了阎玫手中一封邀请函。
阎玫笑了笑,鲨鱼齿在唇间恣意轻狂,他直接从部下肩膀上跳下来,长腿落地后吹了声口哨,一辆深黑越野便出现在面前,引擎轰鸣,震耳欲聋。
他把部下落在原地,一个人上车去追观慈音了。
第二十二章
“人类于600万年前开始进化, 是地球46亿年光阴中唯一已知高智慧文明生物,直到异种的出现。”
虚拟天穹诡谲云涌,浓重夜色一瞬倾盖整座城市, 机械猎鹰自雪山之巅俯瞰振翅, 猛俯地面的刹那发出尖啸鹰唳,惊空遏云直掀万米飓风。
“短短百年,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开启灾难纪元, 地磁失控,臭氧破裂, 无数陨石席卷人间, 山洪、海啸、冰川沦陷、火山喷发、饥荒寒冷曾带走数十亿人的生命, 我们没有悲伤的时间, 身后是无休止追杀, 企图将人类虐食殆尽的异种。”
飓风剧烈骤晃, 以足以撕碎人体的无情力量撞向一座萦绕赤蓝霓虹光的尖锐高塔。
城主年迈的嗓音经高塔顶端通信中枢在所有人类的耳内响起,他们驻足停留, 仰望被等离子激光笼罩的观音城。
“异种自深海诞生的那一刻起, 人类便不再是地面的主人,我们的先辈曾无数次逃离地球, 航行百万光年寻觅新的居所, 可茫茫宇宙除却地球, 我们再无希望,只好拿起手中武器与同伴以不畏生死的勇气不断前行, 向前, 向前, 永远向前,人类与异种的战斗从未有一分一毫的停歇。”
浓白夜雾浓稠难消, 为阎玫独自开放的跑道间越野疯狂奔驰,强烈惯性下如猛火焚烧,骤然停下轮胎倏地擦过地面的响声堪比雷霆万钧,如巨狼张开饥饿已久的獠牙。
“阎先生,欢迎您的到来。”
“我们代表观音城,向您表达最真切的问候。”
“您这些日子在观音城休养,我们有哪里做的不周吗?”
“嗯……父亲呢?”阎玫降下车窗,胳膊搭在锋利的防弹窗沿,墨镜被他指尖扣住往下一放,露出鎏金灼目的眼。
“顶楼。”女人恭敬垂腰,讲话如播音员专业,“楼先生与城主正在等您。”
“知道了。”阎玫的耳后夹着通讯器,皮黑的细线沿着耳朵轮廓将观音城城主的演讲传送脑内——
“异种狡黠、善于伪装,他们寄生人类入侵观音城,杀戮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我身为城主感到深深的无力与绝望,一度试图饮枪谢罪,直到三年前楼先生向我提出合作的邀请,他无私为观音城提供军火支援,并同我们联手重金建设监察处,监察处的监察官接受改造得到可与异种匹敌的异能,这有效降低异种入侵带来的风险。”
观音城城主说完后,发出苍老的慰叹,“观音城会永远铭记狂欢城的恩典。”
“您过誉了。”楼遗月的声线远比那位老人温润,如玉石慈悲,喃喃轻笑透过实时播报传遍观音城,“这都是慈音的功劳,和我哪有关系呢?”
“是您将慈音举荐给我的,我自然要替他,感激您。”观音城城主缓缓道。
“人类作为命运共同体,无论身处何等艰难处境……”楼遗月的声音没了笑意,变得悲悯起来。
成熟alpha的魅力就在这悲悯,“哪怕苟延残喘,哪怕身形俱灭,也该联合起来一同面对挑战,摒弃偏见与利益,与异种、与岁月展开战斗。”
“人类永不灭。”
阎玫听到父亲说这句话时嘲讽极了地关闭通讯器。
通讯线被阎玫暗中扯断埋入脖颈,今夜没玩风流,脖颈被隐在黑曜石衣扣里,衬得愈发劲长有力,青筋随侧脸的姿态发出咯吱的声音。
还未下车便被众星捧月,无需邀请函便进入外交大厅,举止优雅的西装绅士与长裙小姐将阎玫簇拥。
他的穿着是最昂贵最不守规矩的,大厅里全是等候在此要和他攀谈的权贵,他连唇角弧度都是标准化的礼貌,点头笑应时脖颈与背骨连接的线条如贵公子,仪态完美又好相处。
进入电梯,在银色水波门关闭刹那他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对着电梯内的3D环绕镜面随手将领带扯松了,露出昨夜被观慈音掐过的细痕。
观慈音的掐痕其实早没了,他心思那样谨慎,怎么可能留下痕迹呢?
这是阎玫自己搞上去的。
自我欣赏片刻,阎玫才重新把领带系好。
电梯朝顶楼而去。
高塔分五层,受邀前来的两城权贵们按照社会阶级,由低到高地分布在其中四层,有资格现场真人进入顶楼,也就是第五层参加联合会议的,唯有各界顶尖财阀与他们的嫡系后代。
阎玫入场特地算了时间,扣着腕表转了几圈,等两位城主讲完世界发展史与地面现状和应对措施,等财阀们挨个儿上台领完奖发表完获奖感言。
等要开席了他才推门而入,脸上没笑,有点傲慢砸场的意味。
每个人面前的私人圆桌随地下机关自动拼合变换,成了一排一排燃了烛光的华美长桌。
身穿翠绿旗袍的年轻女孩们鱼贯而入,将甜点餐食备好,香槟高塔摆在中心,澄澈的酒液叮叮当当落了下来。
阎玫不去楼遗月给他准备的第一排最中央万众瞩目的高位,随便挑了最后的无人区角落,角落连餐桌都没有,长胳膊肘各搭在椅子把上,后背往后一仰,跷了个二郎腿,亮蹭蹭的皮鞋尖敲着地面,闭上眼,睡了。
跟昨夜干了什么把精气神抽干了一样。
众人投来小心翼翼的目光,察觉到了这阎大少爷生人勿近的气场后,都不敢凑前了。
楼遗月坐在最高的位置,在众人如匍匐仰望的高处手持酒杯,温声对权贵们说了几句话,气氛恢复原来的模样,和和气气,有说有笑。
乐声缱绻里,阎玫听见有人怯怯走到了自己跟前。
“您……你好……阎先……阎玫。”男孩子声音很软。
是个不怕死的胆儿大的omega,不知有意无意,还散发出一点点只能被阎玫嗅到的信息素,奶味的。
“有事吗?”阎玫面不改色睁了眼,脖颈歪了歪。
男孩子面容清秀无害,他穿着古欧式蕾丝套装,齐膝短裤下的娇气小腿束在黑色皮带里,齐肩长发是琥珀般的棕,晶莹剔透如宝石地垂在脸颊。
阎玫盯着他小腿上的皮带,把人给盯害羞了。
阎玫:?脸红什么啊?
男孩子结结巴巴要说什么时,一群漂漂亮亮的omega也围上来了,见阎玫现在心情好,于是为他递酒搭讪忙着推销自己,如果能成为阎玫的妻子……那就会是狂欢城未来的城主夫人。
这个身份在末世可以活命。
阎玫在许多雪白的手中接过一杯宝蓝色的酒液,桃花眼随浓睫笑出调情的意味,他自始至终不站起来像个上流绅士对omega们敬酒,只扬起下巴,一口闷了。
陪omega们讲了一会儿的话,等晚宴正式开始后他们才离开,阎玫独自坐在角落,接过仿生人倒的又一杯宝蓝色酒液,垂着眼,毫无情绪地慢慢饮着。
金瞳的凌厉色泽氤氲在酒杯里,眼珠同一时刻往右侧机械般动了动。
没有他要见的人。
觥筹交错,相谈甚欢的晚宴上,高脚杯轻碰刹那有指尖暧昧勾起。
大门被仿生保镖从外推开了。
东方美人的木屐无声踩地,行走时肩膀没有一丝的晃动,华美逶迤的宽袖抬起,两只纤细的手背相互交叠起来挡住下半张脸,一双长而挑的蛇眼以温顺气质垂落,望向地面眼皮随之遮下。
有人手里酒杯落地了。
碎地上时牵起阵阵惊呼与私语。
阎玫瞥见这位东方美人的眼皮上被抹了妆,含了鎏金光泽的红脂粉被点缀在眼尾,将眼尾那原本伤痕藏起来了。
黑色束缚腿肉的皮带,宝蓝如酒液的冷清衣袍,浓稠如此夜的黑色长发,都由碎片般的印象汇聚成一个,他今夜唯独有必要要见的人。
观慈音。
“一个个都看傻了啊?我的妈,不至于吧?”三一看不惯观慈音,他是跟着阎玫来这儿蹭饭的,蹲在地上,白嫩嫩的娃娃脸皱了起来,一边往嘴里塞蛋糕,一边嘟囔道:“也不怎么样嘛,勉强入眼。”
三一身后那个男人闷声笑了笑,有点像嘲讽。
男人的阴影笼罩了他。
“是吧,看来这位兄台与我审美一致,真有品——”三一打了个哈欠,扬高脖子想看身后那个品味与他一致脱俗的男人长啥样。
男人站在他身后,头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转的脖子拧成螺丝上的密麻纹路,他抬手捅进嘴里,把一条长达一米的黑舌头从嘴里嘶溜拽出来。
舔了舔三一的额头。
诶?这什么?
纳尼……纳尼……
三一睁大眼睛,一脸懵逼。
男人的脸从中间裂开两半,从缝隙里蠕动着挤出数千颗像是老人的布满黄渍的尖牙。
咯吱咯吱,尖牙摩挲时发出指甲刮黑板的刺耳声音。
异种的脸如今是竖状嘴唇,张开的瞬间一声枪声打破喧哗。
“观慈音——”有人惨白着脸喊观慈音的名字,事到如今,现场除了阎玫,便只有观慈音可以救他们。
观慈音敛下袖子,露出面容后,他抬起眼,没人看见他的银枪是何时出袖的,快如闪电嘶鸣便无情射穿异种的头颅。
异种覆盖在表皮的人类皮肉瞬间剥离下来,露出鲜红蠕动如蛙类的肉躯,肉躯还在爬行,啵唧啵唧地一颗一颗鱼眼冒了出来,有人受不了这场面,恶心得直接吐了。
他们后退着,他们不会反抗,只会等待救援。
楼遗月神色温雅,坐于高台俯瞰一切。
异种还活着,粘糊巨大的畸形婴儿手掌扣住三一的黄毛锅盖头,把人从地上提起来了。
三一QAQ地扑腾起来,“老大,救我救我!”
阎玫站在不远处,他一点惊讶也没有,歪了歪头,带着点思索盯着三一,金瞳覆过一秒钟的赤线,是要使用异能的意思,可瞬间他五指收拢,异能的火光从掌心消失。
阎玫不能使用异能,他的失控远比异种可怕。
三一的嘴唇颤抖,他年纪到底小,见老大都没法救他时绝望地开始大哭,异种捏着他的头,晃了晃,跟在挤一只小水母一样,噗叽噗叽往下掉泪珠子。
如今只有观慈音可以救他,可他平常那么为难观慈音,观慈音怎么可能——
三一的眼角拂过一缕长而冰冷的黑发。
三一吸了吸鼻子,被异种提起来提得太高,如今已经开始缺氧窒息,大脑都被挤压起来开始剧痛。
观慈音提刀,和风浮世绘般的水流如云,如风,如丝线缠绕在刀尖,朝异种挥去时锋利砍断它的头颅。
三一瘫在地上。
阎玫走了过来,把他拖走了。
观慈音的木屐踩住异种的头,银色地面倏地生出水渊,水渊的水柱如纤细女孩的臂弯将惨叫不止的头怀抱起来,随一声银铃轻笑将头颅吞食。
楼遗月端坐高台,与年迈的观音城城主形成鲜明对比,如坐神龛的佛,他看着观慈音。
看着这美丽、冰冷、强大,年轻,世间绝无其二的观慈音,是观音城的救星,也是他为之所用的顶尖杀手。
他说:“慈音,过来。”
观慈音侧过脸,他将唐刀收回刀鞘,别在腰间的刹那便随珍珠破碎的轻响消失。
“小意外,结束了,诸位,继续啊。”阎玫扬起下巴坐回椅子,含笑看过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财阀们。
阎玫拍了拍手,晚宴上的一切混乱都随数据重组恢复原状,异种的尸体一瞬消失,地面血迹、满地狼藉也被地面吞没,霓虹蓝光立体化覆盖顶楼,随无声的数据清洗声哗哗响起,如阴绵夜雨。
不仅如此,阎玫面前随地上机关重组升降出一张新的长桌,鎏金纯色,桌角还坠着波光粼粼的水晶,连带另一张深红天鹅绒的欧式座椅。
观慈音提起袍摆,坐在了阎玫的身边。
以往在楼遗月身边总双膝跪坐在软垫上,与楼遗月总有那样一段卑微的距离,偏偏他眉眼没有一丝难堪,温顺极了。
他有做最完美妻子的天赋。
“小妈妈,来得太晚些。”阎玫支起下巴,在万众瞩目,高朋满座里盯着观慈音,他用只有观慈音可以听到的音量说,“观音城把你当成门面宣传了吗?打扮这样漂亮。”
观慈音未言一语,他坐在阎玫身边,袖子里露出的一截腕骨上还有异种的血,他拿帕子慢慢擦着。
阎玫长臂一抬,给观慈音倒了一杯茶。
距离百米。
楼遗月望过来,眉眼岁月深邃,看不透。
“阎玫,很喜欢他么?”楼遗月说。
阎玫隔着许多人,对父亲抬眼,语气颇为真诚与尊敬,他说:“喜欢啊,要不是父亲那夜让我回家,我怎么可能遇见我的小妈妈呢?”
霎时万籁俱寂。
众人掩住嘴,惊恐地睁大眼,不敢看一眼。
疯了……谁都知道观慈音是楼遗月的情人。
玩父亲的情人……疯了,还当众挑衅,这是在做什么?
楼遗月很多年没有笑得这样开心,“那我就把他赐给你,做妻子好不好?”
“这是你为狂欢城征战得来的荣誉。”
观慈音骤然抬头,他眼珠颤抖。
阎玫按住观慈音的手腕,歪了歪头,“好啊。”
第二十三章
喜欢吗?喜欢这还未被alpha标记的年轻漂亮的omega吗?喜欢你的小妈吗?喜欢你父亲的情人吗?喜欢的话娶回家就是了。
让他成为你的妻子, 任你摆布,任你玩赏,任你发泄, 如今能嫁入豪门的贫民窟omega的作用只有这个, 他们往往有惊涛骇俗的美貌,往往与丈夫的信息素匹配率达到百分百,能为丈夫的家族生育出最优秀的后代, 但观慈音与阎玫的匹配率,没人敢测, 没人知道。
但这不影响众人觉得楼遗月——
这竟然是楼遗月会说出的话。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失态, 谁也没有见过会说这种话的楼遗月, 偏偏在方才一瞬, 这句话通过实时直播传送到了观音城与狂欢城的每一个角落。
有人在会议大厅悄悄打开通讯器, 看到黑客已经在网络匿名将这段直播传疯了, 无数人的留言越来越激烈致使网络崩坏暂且被封闭。
今夜两城签署和平协议才是重中之重,可现在闹哪一出?楼遗月是喝醉了吗?可他每每出席宴会酒不过三, 怎么可能醉到说这种违背人伦的话呢?哪怕观慈音不是他的妻子, 也是情人,听说是养了十年的, 如今儿子一句“喜欢”, 就随手把人送出去了???
在楼遗月心里, 儿子比个没名没分的小情人更重要?
……啊,这是肯定的啊。
霎时间大厅暗潮汹涌, 无数只眼睛在死寂中潜伏着齐刷刷如带刺尖锐刺向观慈音的脸。
真没用啊, 观慈音。
长成这模样还勾不住男人, 还要被男人送给儿子玩。
签订协议的刹那意味着狂欢城长达三日的来访已经结束,顶楼外夜色深深阴冷, 室内烛光摇曳,他们纷纷从华椅站起,庄重地对坐在高台的两位城主表达最真挚的敬谢。
高台之后是一尊白玉雕刻的、头披薄纱对世人张开怀抱的观世音菩萨的神像,被圣光般的慈悲笼罩起来,它高大屹立庇护着大厅众人,仿佛将方才那父子间背德的肮脏都净化了。
在场众人神色平静沉默,似乎方才那事根本没有发生过……不,发生过,只是他们只能装作没看见,没听见。
这场父子间的背德闹剧他们不敢说出来,连眼神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惊讶、恐惧、嘲笑,因为阎玫从刚才就坐在最后一排拿那双满是威胁的眼盯住他们的背影,盯得个个头皮发麻,背冒冷汗。
一小时后,狂欢城的财阀们要离开观音城了,数百辆悬浮跑车停留在高塔外,连空中跑道都被肃清,阴影处是观音城暗中安排保护的军队,财阀们一个接一个上车,到最后姗姗来迟从高塔一层电梯出来的,是阎玫。
还有观慈音。
“观慈音,我知道你不愿意,可父亲都允许了,他让你嫁给我,你就得嫁给我啊,谁让我喜欢你呢。”
阎玫走在前面,观慈音被他拽住手腕从电梯出来。
“阎玫,你放开我!”
“才不嘞。”
阎玫脸颊上有被揍过的痕迹,观慈音的手背有血痕,现场惨案非常明显。
阎玫大少爷估计在电梯里嘴贱调戏了这位观音城大监察官,强行逼婚不够,还拿残忍无比,堪比一个小孩骂另一个小孩没爸爸这种天真傻逼的语气说“父亲根本不爱你”这种话,于是监察官恼羞成怒,狠狠揍了阎玫大少爷一拳。
直接把大少爷的脖子给揍歪了,大少爷沉默片刻,自己把两个掌心贴住面颊,咔嚓一声把脖子扶正了。
阎玫从电梯出来,朝塔外走去的路上模样看上去毫无古怪,没有踉跄,没有眼晕,没有龇牙咧嘴喊疼,倒是每一步都走得吊儿郎当,却极稳,又颇为英俊,一身高定西装被他这个顶尖衣架子穿着,宽肩窄腰、长腿散漫,更显贵公子气态。
实际上他感觉他的大脑已经被观慈音刚那一拳给揍烂了,本来脑袋已经在战场就被掏出来过,今天观慈音在电梯又防不胜防揍了他一拳,揍得脑浆都给摇匀了,真不愧是惯善玩刀的,臂力就是强,嘶……真有点疼。
揍得真狠。
阎玫每回嘴贱,都会被观慈音打,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打他。
阎玫承认他方才在电梯对观慈音讲话时有幸灾乐祸的意味,可到底是祝贺啊,祝贺他脱离父亲的苦海,跟他结婚后就可以再也不见父亲,再也不被父亲家暴……这不是很好的事吗?而且阎玫不觉得结婚就该履行什么夫妻义务,又不是互相视彼此为一生珍爱的身份,干嘛要认真?结婚后互相玩玩就好了啊。
他这么告诉观慈音。
结果观慈音猛地抬头,他的嘴唇都因为震惊而颤抖起来,牙尖咬住唇瓣,忍了好久,忍到阎玫脸上那贱兮兮的笑都没了,他才一拳揍上阎玫这张年轻、不知天高地厚的脸。
然后阎玫就把观慈音从电梯里拽出来了,匪徒一样要把人带回基地当压寨媳妇。
“阎玫……放开我……”
“我要……见他……阎玫,我要去见——”
阎玫走到塔外了,五指也没松开观慈音的手腕,直到观慈音这样轻地与他讲话。
“见谁?父亲吗?都说他不要你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本来只是想看看观慈音这样轻讲话时是什么表情,又是那副温柔柔弱的妻子模样吗?还是媚态暧昧的模样?
可这一眼让阎玫愣住了。
什么啊?
观慈音怎么……
三秒后,阎玫收回目光,金瞳在夜色与车水马龙的光亮里被覆盖一层神秘,他背对观慈音站得笔直,但脖子缓慢向右边歪了歪,盯着停在眼前的一辆银色跑车,低调内敛昂贵,车身还有莲花纹路,一如他父亲以往审美。
他父亲坐在车里,无声等待着。
等谁呢?
父亲在等的人,是谁呢?
阎玫的眼珠轻瞥,看着父亲在后车窗中若隐若现的脸,他忽而扯动唇角,他看着父亲,话却是对身后人说的。
“观慈音,我今晚,就给你个告别的时间,记得明早之前,回基地见我。”
他松开了观慈音的手腕的刹那转过身正视观慈音,俯身凑过来,雪白的一张脸上有耀眼无比的桀骜,他的掌心摸了一把观慈音的眼下皮肤,把水珠蹭掉了拿气声凑近观慈音的耳,有点像呢喃,带着笑意含糊不清又潮湿,“观慈音,别和父亲接吻好不好?也不要和他上——”
观慈音退后一步。
阎玫闷笑站直,离开上了自己的越野。
上车后车内一片黑暗,没打车灯,玻璃还将窗外一切屏蔽起来,阎玫脱了西装外套,他陷在座椅里,眼睛一眨不眨,颇为沉默,还是今夜充当司机的三一打破了车内寂静。
“那个……爸爸啊……”
“干嘛?”阎玫吭声了。
“城主说结婚那件事……把观慈音嫁给你……我、你——”三一的正太娃娃脸先是纠结地皱在一起,像个刚出炉的小包子,而后晃乱黄色的渐变锅盖头,圆溜溜的眼透过后车镜看阎玫。
“爸爸,你干嘛不把人家带回家呀?我觉得观慈音人很好啊,做你老婆,我挺喜欢的,爸爸爸爸爸,你把他娶回家给我当妈妈呗。”三一抬手蹭了蹭脸上的羞红,夸观慈音时有点腼腆,他被观慈音救了一次后就变得好乖,对观慈音态度大改。
“啊?可他哭了啊。”阎玫不耐烦地说。
他都哭了。
为父亲哭了。
那强留下来还有什么意思?
父亲还停车在等观慈音,这不显而易见吗?
他阎玫只是一个局外人。
只是观慈音和楼遗月play的一环。
阎玫不喜欢玩墙纸爱。
他虽然有观慈音只属于他一人的念头,到底也只是因为观慈音漂亮,可观慈音不喜欢他,抢过来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