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与装甲车进行结合设计的军方专用越野不顾安保仿生人的阻止硬生生再度撞碎楼宅的保护屏障,伴随引擎震破天际的轰鸣直冲观音城边境地带。
三一跟周斯年,一个笑得比太阳花灿烂可爱,一个双眼毫无波澜满脸么的感情关我屁事,他俩坐在前排,偏过头来,两人各拿一张红彤彤的结婚证,婚姻所新鲜出炉刚送过来的,周斯年随手丢给阎玫一张,三一乖巧塞进观慈音手里一张。
“恭喜哦。”三一小声对观慈音说。
周斯年同时刻面无表情放了一个微型礼花炮,处理消音过,礼花从筒里爆出来后是星星碎碎的玫瑰花金箔纸。
金箔纸柔软地落下观慈音乌黑的鬓发间,鬓发微重,观慈音缓缓睁开了眼,一片漆黑里他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像是不安,他在黑暗里受过太多苦了。
脸被阎玫的掌心捂住,眨动睫毛时一股痒意令阎玫挪开了手。
越野还在疾驰,在阎玫的私人跑道间如雷电震撼嗡鸣,车内光影明亮,烈阳似的洒在阎玫的脸上,侧脸英俊挺拔,阎玫侧着身子坐在观慈音的近处,慢条斯理拿帕子擦拭手指上的水液。
观慈音费力撑着胳膊,坐了起来。
“新婚快乐。”阎玫眼珠瞥过来,金瞳晃出光泽,似喜非喜。
没错啊,这就是结婚,而且还是跨城联姻,快吧,不需要繁琐的层层递交步骤,只需要两位城主的命令,在命令说出口通过全息直播同时间传播向两所城市各个角落的刹那,观慈音就必须嫁给阎玫不可。
阎玫像个好人,他用自己的婚姻帮助观慈音这位可怜的美人逃离了父亲凶残可怖的魔爪,用他妻子的身份让他的父亲不可以再触碰、再羞辱、再折磨。
阎玫是个好人,竟然为了这位素不相识的omega牺牲了自己一生只有一次的,珍贵无比的婚姻机会。
观慈音嘴唇微动,他正要说些什么,可阎玫挂在外耳廓的通讯器闪烁出红光,阎玫不耐烦聊了几句便嘲讽挂断,而后坐直躯体,十指交叉,悠闲地闭上了眼。
他对前排的部下们说:“狂欢城被异种入侵了,他们要咱重回战场,笑死我了……老子他妈一个脑袋被掏了、异能失控的病号,他们要脸不要,让老子上战场?”
“他妈的,我可不想刚结婚就让老婆守寡对吧,慈音。”
部下们沉默极了。
观慈音没有回答,他无力下地,只能跪在座椅上,十指温顺地伏在膝盖前,被注射镇定剂后他的双眼有点茫然,反应也慢了下去。
宝蓝色的繁琐宽大的袖袍盖住手腕,他眼珠低垂,在找自己的莲花簪子。
找不到了。
“我才不去打仗呢,我脑子还没好,在观音城养病挺清净的,慈音,你想我去战场吗?”
观慈音听到阎玫这样说。
观慈音摇摇头,他要杀了阎玫,他不能离开阎玫。
“我想……和你一起。”于是他轻声回答。
被注射药剂后变得好乖好安静,不像在楼遗月府邸那个样子了。
阎玫捂住脸,哈哈哈哈地笑出了声,越野闯出观音城边境,带着观音城独一无二的大监察官朝无人之地而去。
“那就跟我住?你赶明儿拿我的卡去买几套别墅,喜欢的随便选,咱一天住一套~老婆,有要带的东西吗?衣服啊鞋子什么的……嫁妆?”
观慈音看着阎玫,眼睛一动不动,鼻尖皱了皱,他的嘴唇纠结好久,才特别轻地说了三个字。
“莲花池。”
阎玫耳朵一竖,“什么池?”
他其实知道观慈音要的是什么,是楼遗月府邸后花园那个池子,观慈音好像很喜欢在里面泡着睡觉。
但是阎玫不想回去,那里是楼遗月的地盘,他是长大成人的狼,狼不会贪恋父亲的庇护与温暖,回到父亲的家对一匹狼而言是彻头彻尾的羞辱,更何况观慈音已经被他带出来了,那回去还能干什么?他一点也不想回去。
观慈音侧过脸,不讲话了,但眼珠却有意无意轻飘飘看了阎玫一眼。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是不会带那个池子走的!”
“……”观慈音抬起袖子,指尖挡住嘴唇,眼睫落了下去,在雪白的皮肤上勾勒下阴影,委屈似的。
“乌南尔。”阎玫败下阵来,他把大衣穿了回去,皮鞋踩地,肌肉绷紧。
“啊?”乌南尔回过头,嘴里叼着的烟已经灭了。
“掉头!”
乌南尔:“……”
周斯年:关我屁事。
三一拿爸爸你别太爱的眼“嗷”地一声看着阎玫。
越野再度回到楼遗月府邸时观慈音又睡了过去,阎玫下车前给他盖了个毛毯,而后拿着铁锹带着部下去楼遗月后院挖莲花池了。
车门闭合的一刹那,观慈音睁开了眼,十指攥紧莲花簪子,簪子被他别回鬓发,露出洁净的皮肤,他将身上的毛毯扯落,衣袍柔软华美,他却一丝温度也没有。
他脸色苍白,蜷缩起来,空洞的眼球毫无色彩地看着空荡荡的车,和座椅上两张结婚证,他将属于自己的那张结婚证攥在手里,闭上了眼。
结婚了,他成为了阎玫的妻子,别人的妻子,别人的附庸,和以前没有区别呀。
再杀他一次吧
如果这次可以杀死呢?
如果可以……就不需要阎玫了。
念念呢?
没有推门而入,也没有漂漂亮亮一刀砍断眼前这胖子的脑袋。
不听话了。
府邸的隔音太好,门外发生的一切声音都被阻隔,室内一片寂静里,楼遗月轻抚佛珠,将其间最圣洁的一颗拨回正轨贴近腕骨。
观慈音杀人总是很快的,而且不会因杀人罪锒铛入狱,因为他是观音城的监察官,掌握至高无上的击毙权,只要他想杀谁,就杀谁,对外只要宣称他杀的是异种,而非人类就好了。
观慈音替他杀人后总很安静,起初还会害怕得哭出来,但慢慢地就不会了,他只会敛去被血黏在面颊的乌发,提起冰凉的袍摆,长睫微垂,双膝跪地,在楼遗月身边如猫狗温顺,今夜却没有,观慈音没有来,为什么?脱离了他的控制么?
绝不可能。
楼遗月的眼珠微动,他有一只眼珠是义眼,非常优秀的顶尖产品可依旧有点瑕疵,比如眼珠移动时会有非常细微的机械零件音在皮肤后剐蹭,像是齿轮在拨动,观慈音非常喜欢这种声音,如同沉迷于楼遗月喂给他的甜美毒药。
观慈音绝无可能摆脱他的控制,他今夜控制观慈音跟他回来,就因他知晓观音城的调查组会前来询问那晚春夜城外交官在他府邸失踪一案。
但这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审讯啊,这世间没有人配审讯他。
不过死了一个外交官。
“楼城主,您怎么不回话呢?该不会是看不上我的身份吧?我虽然比不上您那位小情人,啊不,是您儿子那位未婚妻在观音城地位高……嘶,监察处的唯一领袖啊,掌握生死权的大监察官,真厉害,这可是您亲自推荐的,不愧是阎大少爷的未婚妻——”胖子抹了抹鼻子,语气特别重地说出未婚妻三个字,还讽刺似的说了两遍,讽刺楼遗月人到中年神志不清,竟然把自己玩剩下的给儿子继续玩,丢不丢人啊。
胖子站在楼遗月跟前,他个子不高,可到底是双腿健全站着的,楼遗月只能坐于轮椅,于是他可以俯视楼遗月了。
“话扯远了,竟聊您家的八卦了,瞧我,没脑子哈哈哈哈。”他的大嘴咧开,金牙金灿灿地露出来,说:“春夜城的外交官不能在观音城随便死啊,楼城主,您那晚为什么要邀请那外交官来呀?”
观慈音还没有来,他甚至感知不到观慈音的毒香,去哪里了呢?
楼遗月心想。
“你想知道么?那位外交官的去向。”楼遗月眼皮轻掀,年长者总很耐心,喜怒皆森*晚*整*理无色,乌黑的发温润垂额,琥珀色的眼珠微微抬起,含了笑,背脊修长沉稳,体态如君子俊雅,唐装上的熏香如檀木冷松,他手持佛珠,扣转一圈,发出乐器般的低鸣。
他抬起了头,唇瓣微微含笑,俊美的一张脸被黑暗笼罩起来,管家站在他身后沉默后退,看到他后背的肌肉开始鼓动,胖子意识到了什么,他直接尿了出来,腿一软跟个大石头一样沉甸甸坐在地上屁滚尿流往后爬。
“什么!什么!怪物!你他妈——”
楼遗月的脸一分为二剥开,从里面挤出一张畸形的触手吸盘,一只银色的巨型镰刀从他的骨头里冲出来朝胖子的脑袋掏去。
电光火石哗啦一声后,胖子的头一瞬间烂得细碎成为一种像土壤的东西被地板吞噬,地板吃东西时很嘈杂,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令楼遗月不禁蹙眉。
管家替楼遗月收拾了一切,在室内恢复安静,在地板将胖子的尸体碎片重新吐出来又再度变回人体后,在这人体毫无意识机械木讷地被女仆植入数据后,在这机械体替代死掉的调查组长官离开后,管家才推楼遗月上楼。
楼遗月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他的指腹摩挲了青色的佛珠,在温润如玉的外皮下,他百般温柔道:“念念回来了。”
府邸顶端的红瓦片被木屐轻踩,观慈音提起袍摆,古典秀丽的姿态,手中却握有一把笔直长刀,他身后是冷瘦的月,细雨生寒吹起他的长发,他松下提起袍摆的手指,勾住面颊的碎发将其拨弄到耳后,他的耳后皮肤有一道伤疤,像是一片花瓣鲜红。
楼遗月进了卧室,静坐桌前,窗外枝繁叶茂随风晃,夜色如死如深渊,良久后他才提笔沾墨,边写着,边轻喃,“我想你,三餐茶色无滋味。”
“我想你,夜对孤灯不成眠。”
“我想你,提起笔来把字忘。”
观慈音的木屐落地,他在楼遗月一人居住的楼层外的走廊间有些轻晃地走了过来,走廊间摆了许多油画花枝,光影缱绻艳丽,他足踝停下,抬起头,站在楼遗月的门前舌尖探唇,优雅含欲地舔了一下。
他的指尖触碰门的瞬间便化为水流穿梭进去,他从房间的角落走来,眼珠盯着楼遗月的背影,唐刀雪亮抬起,横抵他的眉眼,而后无情落在楼遗月的后颈。
楼遗月偏过头,刀刃割着他的脖子划出血痕淋漓,他没有疼痛或是惊讶,君子总处处一丝不苟,又昂贵又细致,他垂眼把玩腕骨上的佛珠,乌漆如墨的发有些乱了,发丝垂落在额前,伴随他低头的动作盖住了点额头,长睫在期间若隐若现,有种不经意的吸引力。
琥珀眼珠随温笑瞥向观慈音,唇微扯动,如扯烂了君子皮,疯魔又叹息,如同诅咒:“我想你,没你今生枉来世。”
观慈音眼瞳骤缩,他居高临下一刀砍了楼遗月的头,刀太薄太快,头落地时连一丝血都来不及溅落。
砍了头还不够,观慈音的刀没有收回去,他微微喘息,刀尖指向那具背对他的无头尸体,把他碎尸了,尸块崩落在地,观慈音无力跪下,刀还被他攥住,刀刃割破他的掌心血流不止,他捂住脸,陷入了一种死寂。
室内无光无月,满地是血,谪仙般的衣袍都被濡湿肮脏,观慈音跪地的姿态像忏悔,又像是崩溃,肩膀都在发抖。
别人的妻子。
别人的爱欲。
别人的孩子。
您总是这样。
您把我当什么呢?
“菩萨。”
观慈音听见身后有人回答。
猩红血水再度幻化成人,楼遗月的皮囊还没长好,有一半还没人皮覆盖,除了骨头就是咯吱作响还在生长愈合的内脏。
“救我于水火的,菩萨。”楼遗月虔诚道。
观慈音冷漠抬脸。
阎玫和他的部下还在后花园偷偷挖莲花池,为什么没被巡逻队的人发现呢?因为周斯年。
周斯年是阎玫高薪从狂欢城一家高科技公司聘请来的技术专家,他擅长全息篡改,可完美掩盖在现实真实发生的事。
比如他们在挖莲花池,但莲花池周围都被全息技术覆盖,于是莲花池外的人看来这里就空无一人,风平浪静,莲花池也安然无恙。
但实际上莲花池快被挖没了。
乌南尔累得要死,她把铁锹不耐烦地攥紧,又点了一根香烟,“老大,你干嘛对那omega那么好……还挖莲花池,他简直是无理取闹嘛,你该不是喜欢他……”
“别开玩笑了。”阎玫立在深渊般的黑里,他倚着墙面,五指焚烧着红光,他的异能如今失控无法大规模使用,这点火光已然极限可也足够强大。
他的金瞳微眯,周身颀长高大,如杀神降世,在今夜增加一个名为丈夫的身份后,阎玫似乎没那么年轻了,变得更为凶狠且傲慢,这仿佛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乌南尔,周斯年,三一朝他看了过来。
他翻了白眼,对正在挖莲花池的苦力三人组说:“我不会对那种omega动心的。”
阎玫离开墙面,朝莲花池走来,“你们忘了吗?我把他带回基地那一夜我说过的话,我说我要和他的结婚,只是我需要他而已。”
“各位,我在此发誓,我阎玫,如果有朝一日对观慈音动心,我就心甘情愿被你们每个人扇一巴掌。”
“算了吧老大。”三一纠结道,他觉得观慈音被老大欺骗太可怜了。
“换一个,扇巴掌不行。”乌南尔把烟踩灭,铁锹挖进莲花池把池子铲起来了,“我们怕你爽。”
周斯年点点头,“我们很关心老大的,到时候,你把你那红毛染成绿的就行。”
阎玫嗤了一声。
他不觉得自己会动心,他不会有动心的那一天。
他娶观慈音是因为观慈音身上有他必须要得到的东西。
击毙权。
在狂欢城与观音城一并可行使的最高权力,阎玫需要得到它,从而得到观音城。
狂欢城不足以满足他,他要一城一城收入囊中,三所浮空城要尽归他的名下,他要当国王。
天上地上,唯我独尊。
乌南尔看着阎玫。
阎玫身后那废墟高墙太高了,直通云天与天棚四角的四尊神像齐肩,在观音菩萨的神像后绵延青山数万里后是灯火阑珊的春夜城。
春夜城身穿帝政华裙的绿发女孩坐于王座,被万千子民跪拜万岁。
观音城白衣剑客手持唐刀立于竹子尖端巍然不动,他撑伞淋着红雨瓢泼,鹤发仙骨俯瞰浮空三城。
狂欢城粉发红瞳的漂亮少年舔去唇上血后残忍一笑,身后是贫民窟深巷子里的数十位暴徒尸体,可爱的机械球盘旋在他四周,随他前去银行盗取十亿元后猖狂离去。
狂欢城边境处尸横遍野,哀嚎不断,军火升天爆破,灰尘狂飞万米,军队驾驶坦克威严肃峻逼近斗兽场废墟。
诛凰的红裙在废墟的灰色巨石里摇曳,提着个男人脑袋不耐烦地啃,她擦了把嘴上的血,把哥哥的手从眼球里塞回去后嗜血起身,脖子上青筋暴起,畸形扭转后化成黑火惊声尖笑冲进军队厮杀。
阎玫远在观音城都听到这声尖笑。
他与正在下楼梯,抬袖擦拭脸上鲜血的观慈音几乎同一时间仰望夜空。
一月后。
观音城与狂欢城的那场联姻带来的舆论还在发酵, 毕竟楼遗月提供了自己唯一的儿子,观音城则提供了他们掌握生死大权的监察官。
所有人无不翘首以待想看看这两位结婚会发生什么,结果, 一个经常去训练场替观音城练兵, 一个早出晚归去政府大楼监察处工作,当真相敬如冰,哪里像夫妻?合租的都没这么陌生吧?你们性冷淡吗?年纪轻轻的顶尖alpha和omega共处屋檐下为毛连一点火花都没有???你们信息素匹配度到底多少啊?五, 百分之五都算多了吧?!!
他们无功而返不够,还被阎大少爷手底下的兵打了个鼻青脸肿, 凶神恶煞的一群特种兵直接把他们吓尿了, 连滚带爬回了家一顿抓狂, 得, 这一个月白费, 还没得到点刺激东西就被打扁了, 亏本买卖!
但要说联姻的得益者还是有的,除了两城城主, 便是观音城的地产商, 阎大少爷新婚阔绰,直接以包围圈的形式从观音城边境地带买别墅买到了富人区中央处可与政府大楼媲美的黄金地带, 别墅七七八八算起来, 上亿的就有六十八栋, 更别提上十亿的了。
当真有钱,有钱到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让地产商们实现金钱自由泡在钱海里把阎玫供奉起来叫爸爸。
观音城, 境外。
玫瑰花圃缠绕数里平原直上青山, 昨夜山里下了点雪, 一栋通体琉璃瓦蓝色的别墅的屋顶被风雪掩埋了,清晨日光洒下来时, 化了点雪落进后花园的一个莲花池的一片莲叶上。
莲花池常春不枯,雪化的水珠在莲叶的临界点如滚珠旋转,险些要落池时一只蛇头探出水面顶住了莲叶。
是蓝长腺珊瑚蛇,此蛇据说惯善以无害模样迷惑猎物,可这只不太一样,它长得不够无害,反而非常危险,眼珠里的冷简直刺骨,身体细而长,是捕猎的能手,身上的鳞片是一种比宝石还要明艳的赤蓝双色,赤色整体在头部、背部和腹部,蓝色则成莲花纹状,勾勒在侧面一直染到尾巴,尾巴有些蜷曲,像是以前受过伤。
它吐出蛇信子,头颅一抬稳稳顶住莲叶后爬了上去,体重很轻,莲叶都可以承住它,它把水珠吃掉后才下了莲叶,慢悠悠又回了水底。
再度从水中探头是早晨七点,观慈音从莲花池里睡醒过来,他以蛇身游过莲叶丛化成人身,乌黑的长发在湖蓝色的水里飘散开来,他十指扣住银砖边缘,膝盖俯地上了岸。
披上蓝袍后将湿发从后颈拨开,后颈细长微垂,端的是委婉姿态,红绳被他小心系在发尾,还挂了个铜铃,很小,晃起来时连声音都几不可闻,他拨开眼前层叠的环状叶片只身行走在卵石小道。
木屐蓝袍,乌发雪肤,他的背影被艳丽花枝簇拥起来,美得像个幻觉,身边没有人或是动物,有的只是落了雪的玫瑰花圃,显得过于死寂,可他喜欢死寂。
一个月来他与阎玫的私生活总被人偷窥,阎玫倒是乐得自在,觉得自己那张帅脸天生适合被偷拍,可观慈音不愿意,说什么都不要跟阎玫一起住了,阎玫没办法才设下安保措施让外来者无法侵入半步,更别提采集到任何一点私生活。
观慈音沿着小道进了别墅,大厅的落地钟表已经指到七点九分,他把即将苏醒的家政机器人关掉,然后亲自扫地拖地,还把茶几上昨晚阎玫睡觉前喝剩的牛奶杯收拾进厨房,做完早餐、准备好洗漱品后上了二楼推开一扇门,阎玫睡觉不关门,四仰八叉躺床上把脸埋进枕头睡得香甜,像在做好梦。
观慈音起初和阎玫并不住在一起,阎玫住在观音城只是为了养病,他还是观音城特邀的战场训练官,住在城区更好,而观慈音喜欢郊区,是阎玫主动跟来的,说没有观慈音在身边,他睡不着。
他还说增进夫妻感情要一起睡觉,观慈音不喜欢睡床上,他喜欢睡莲花池里,阎玫跟他睡过一次莲花池,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阎玫就冷到血液麻痹进医院了。
自那以后阎玫就乖乖睡床了。
观慈音脱了木屐朝阎玫走来,进屋后没有拉开窗帘,今天虚拟天棚的光污染太强,很容易损害眼睛,他坐在床边,将水盆放在床头柜上,他不喜欢用高科技产品,用起来很头疼,家里洗漱也一样,他将洗漱用具准备好后才打开落地灯。
阎玫啪嗒翻了个身皱了眉,翻身翻得怪巧,脸颊直接脱离枕头枕到了观慈音的大腿上。
观慈音拿湿帕子给阎玫擦脸,挤好牙膏给阎玫刷牙,到最后还给阎玫梳头发,阎玫的头发有些自来卷,发量太多,又蓬松,非常不好打理,观慈音给他梳头发怕打结,于是梳得很慢,他被梳头发时似乎很舒服,咕噜咕噜像狼崽一样哼唧起来。
“再摸一下……”阎玫说梦话了。
观慈音手一顿,指腹悄无声息摸了一下阎玫的头发,阎玫长睫微眯,鼻尖触碰观慈音的大腿开始磨蹭起来。
观慈音盯住阎玫的脖子。
杀了……阎玫吗?但在那之前,要被阎玫标记,要怀上阎玫的孩子,可阎玫对他实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舒服……你好香……让我舔一舔。”阎玫喃喃自语,在他要伸出舌头舔观慈音的大腿时,观慈音把帕子捂在他嘴巴上了。
阎玫醒过来第一眼发现自己坐在床上,身上的睡衣已经换掉了,但没换完全,只有上半身是正儿八经的高定西装,还打了西装领带,下半身却还是短款卡通睡裤。
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床上小桌子上的六个煎蛋和二十片面包还有两杯牛奶,他迷糊吃完后端着空盘子下楼进了厨房,厨房通体银亮,是冰冷的高科技感却高科技产品寸草不生,落后如百年前的时代。
阎玫看到观慈音正背对他跪在椅子上,半个身子探出窗口不知道在干什么,纤细的一截腰还系了围裙,长发还侧扎垂落肩膀。
是个贤惠极了的妻子。
如果是一个月前初见时候,阎玫打死不会想到观慈音会有这个模样,这个模样只有父亲见过……妻子,是观慈音做妻子的模样,会伺候丈夫洗漱起床,还会洗手作羹汤并对丈夫毫无怨言全然听命的妻子。
阎玫愣了一下子便回过神。
“你在干嘛啊!”阎玫睁大眼喊观慈音。
观慈音偏过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观慈音还是弯着腰探出窗外的姿势。
虽说这里是一楼,可也把阎玫刺激得一激灵,直接一个箭步上去握住观慈音的手腕把人拽了回来。
“你在干嘛啊?”阎玫松开他,喘了一下,金瞳盯住观慈音这张无辜极了,不知道自己犯错了的脸,他咬了咬牙,“大早上你要吓死我吗?”
“打扫卫生。”观慈音面无表情把手抬起来,给阎玫展示那块价值千万的帕子。
观慈音刚才拿它在擦窗户玻璃。
“……不用你做这些,你又不是佣人,还有,你也太勤快了,那个……我这衣服,也还是你换的,对吗?”阎玫把餐盘放进清洗池,拍了拍人工智能,水流开始自动冲洗起来,这是观慈音大发慈悲给阎玫留的唯一一个人工智能,因为观慈音嫌脏,不愿意刷碗。
“不好看吗?”观慈音看着阎玫上身西装,下身睡裤的滑稽样子却很满意,因为西装是他自己给阎玫穿上的。
“好看。”阎玫一时语塞,他扯了扯西装领带,发现扯不开。
操……观慈音又给他系太紧……要窒息了……
观慈音哦了一声,他转身要离开厨房,可阎玫叫住了他。
“老婆。”阎玫说。
观慈音瞥了他一眼。
“……慈音,明天能换一份早餐吗?煎蛋面包我已经吃腻了。”阎玫挠了挠头。
“阎先生,不好意思。”观慈音停下脚步,他微微侧身,垂下脖子,带着东南亚美人特有的一种内敛与温婉,歉意道:“我只会那个。”
“那我能不能把家政请回来啊……”阎玫双手合十,鞠躬道。
美色当前他也没被迷惑,依旧坚持自己的立场,无他,因为观慈音的家政能力,实在是……实在是……
太烂了!!!
观慈音的家务能力实在太烂了,被他收拾过的家简直像是叙利亚战场,每每清晨打扫一次卫生,阎玫精心买回来的宝贝儿盘子花瓶都必将粉身碎骨,害得家里饰品都成了一次性的用具,阎玫每天回家都得买新的。
更别提饭了,阎玫第一天吃观慈音做的饭时满心欢喜,他本着炫耀自己老婆贤惠能干的虚荣心咋呼着自己部下一起来家里吃饭,观慈音不愿意出来见人,只让阎玫把饭菜带出去,阎玫他们吃了两口饭就全体青紫着脸口冒白眼儿住院了。
观慈音跟他住了一个月了,厨艺终于有了精进,比如煎鸡蛋用的油终于不再是酱油,但进喉咙时还是跟火烧一样,幸好阎玫的异能是火,早就习惯火烧了,吃了几天煎蛋后发现还挺上瘾,可每天都吃,实在腻了。
“就让家政来一天,行不行?”阎玫服了软,这位铁骨铮铮的alpha在战场被异种卸掉两只胳膊被蚕食时都没服过软。
“阎先生,您让我住在您家,我很感激。”观慈音轻声道。
“不要叫我阎先生,我只有二十岁。”阎玫不开心了,“还有,我们是什么陌生关系吗?为什么总您您您的?”
观慈音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真的不会照顾小孩子,“阎玫,我可以做好家务,而且……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以前跟你父亲住在一起时,都没有外人的,我不习惯,还有……我真的可以做好家务的。”
“你看。”观慈音目光示意阎玫过来,他微抬下巴,侧脸望着厨房外面,阎玫走过来,跟着观慈音看大厅。
大厅被观慈音打扫过后,如往日依旧是一片风卷云涌仿佛土匪入侵过的凄惨模样,但有一点和平常完全不一样,那就是茶几上、阎玫的一个牛奶杯、它经过观慈音的擦拭后依旧完好无损屹立在茶几上,宛如战场上赢到最后的骄傲的士兵。
阎玫站在观慈音身后,他倚靠厨房的门,吊儿郎当歪了歪头,看着观慈音抬头,一脸认真地对他说:“阎玫,我没有把它擦坏。”
好可爱。
阎玫捂住鼻子,拼命忍住没让鼻血biu出来。
三秒后,阎玫败下阵来,他上楼穿裤子前对坐在大厅抱着茶杯喝茶的观慈音说:“随你好了,你要是喜欢做家务,那就做吧……那咱就:不要家政了。”
观慈音抬头,茶的热气熏在他的脸上,浓稠的白雾飘渺极了,在昏暗的室内像是一层薄纱轻轻覆盖在观慈音的脸上,观慈音脸上没有表情,却显得很礼貌得望着阎玫,耐心等阎玫说下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