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随意观看、触摸、改变、修修剪剪,甚至——吃掉!
——没错!
——是吃掉!
在看到那些灵魂后,一种奇特的本能出现了。
他仿佛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屠夫,冷漠无情地站在放有一整头猪的案台前,目光所及,每一个部位都看得清清楚楚:里脊肉,嫩,适合炸、熘、炒、爆;坐臀肉,老,多作白切和回锅;五花肉,肥瘦相间,适合红烧和白炖;夹心肉,有小肋排,适合做糖醋或煮汤。
那些虔诚献上了灵魂的信徒,一个个就有如这么被呈上来的肉猪。
乔恩一眼看过去,这些人的灵魂同样自带标注:贪婪之辈,肥腻多汁,建议搭配清贫之魂一起食用,可中和口感;聪慧过人,吃起来清清凉凉,适合夏日温补;老实淳朴,没滋没味,可做干粮消耗……
除此以外,还有那些信奉过多个神明的信徒。
比如,有一个商人。
他幼年时可能跟着父母一起信仰过纵欲狂欢之神;青年时期由于经商,希望能够获得更多的商业信息,改信了风神;年纪再大一点儿时候,又因为祈求财富变多,信奉了日神(日神有一部分金钱的神格);近期年纪大了,偶尔参加祭神仪式,察觉有利可图(女神不要祭礼)就又改信了正义女神。
这些经历,统统都在他的灵魂上展现了出来。
而他信仰过的这些神明们,纷纷在他的灵魂上,对着喜欢的地方打下了印记。
比如,纵欲狂欢之神预订了商人灵魂中对金钱的贪婪;风神预订了商人灵魂中对亲朋好友的爱和忠诚;日神选择了商人灵魂中的诚实守信……
他们像是存有什么约定俗成的默契一样将人的灵魂进行了自然而然的拆分。
有神选过的地方,下一个神就会换个地方打印记,彼此互不干扰、和平共处。
——这就是神明们的秘密吗?
——这就是异世界人类灵魂的归所吗?
——他们这是……
——将整个世界都视为养殖场了吗?
乔恩彻底震惊了。
他拼命回想原著剧情,想寻找这方面的信息。
然而遗憾的是,他当初看的压根不是原著,而是角色人物介绍。
除了印象深刻的无冕之英雄斯蒂文外,勉强还能记起一个常年混迹风俗场所、叫两百个妓女、男宠作陪,经常肆无忌惮裸奔(因为太奇葩而记住)的好像是叫西什么的神之子,以及好像还有两个神之子最后打了个你死我活……
至于背景板的那些神明们。
他们好像除了围观考试,偶尔在背后搞点儿小动作外,从开头到结尾都没什么存在感。
——不对劲儿!
——非常不对劲儿。
乔恩终于意识到:“考试真的是神明们自愿提出的吗?所谓的沉眠究竟是真的沉眠,还是……”
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那些如同达标肉猪一般被盖上各种戳的惨淡灵魂们,心直直地沉了下去。
但幸好……
他很快意识到事情还没那么糟糕。
——斯蒂文原著中参与‘考试’的全程都没有受到干扰。
——贾德森祭司、伪造神像的店长、冒充神明的我,异变的斯蒂文,直至今天仍然逍遥法外。
——这说明,那些神明们并不是全知全能……
——而且,他们并不是永远都可以肆意妄为,一定有什么东西在限制着他们。
乔恩慢慢地放松下来。
曾经被埋进土里,仍旧响彻耳边的《命运交响曲》又一次自动自发地奏响,激情澎拜、坚强不屈。
金发男孩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自言自语着:“倒也不必这么着急地给我鼓劲儿,我并没有说什么害怕、放弃呢。”
他这么想着,又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不远处正在蹦来跳去(其实是适应身体,熟练身手)的斯蒂文,突然就感觉到了一阵安心,感觉到了世界还是存在光彩和希望的。
——不要着急,不要害怕!
——你们还小……
——还有时间来长大和准备。
似乎有什么声音这么轻轻地安抚着。
乔恩没有听到,却似乎有感觉地望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与此同时,博蒙特国王陛下也对神明们近期的变化生出了探究的心理。
他低声自言自语着:“正义女神的信徒暴涨,却没有别神来阻止,这是不是也意味着我的推断是正确的?”
“神明们暂时不能再插手人间了?”
“可正义女神又TM算个怎么回事?”
最后这个问题……
国王陛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万万没想到,前头有人胆大包天敢制作假雕像,后头又有人肆无忌惮居然敢假冒神明……
如今,别神画风都是享乐主义,接收信徒各种祭礼,以前是游戏人间,现在是低调隐身。
可以前的正义女神不提也罢,现在的正义女神是养老院、孤儿院、学堂,号召大家好人好事……
“离谱!离谱!太离谱了!”
国王陛下越想越疑惑,忍不住拍着大腿地嚷嚷起来。
底下的大臣们一脸无语。
——知道你一直在走神,可大家都已经装不知道了!
——你就不能也装一装,好好配合一下?
正汇报公事的财务官,脸上的表情直接一个空白。
——我刚刚是不是白说了?
财务官大人心里多半是这么想的。
可博蒙特国王我行我素惯了。
财务官深知也没处喊冤,只好又耐着性子把适才汇报的数据重新念了一遍。
然后,他追着国王问道:“陛下,边境那边的情况还要继续吗?大王子连续发信过来说想要撤兵,但安东王那边似乎还有些不依不饶,而且……如果要继续下去的话,我们可能需要提前准备调拨的物资和兵卒了。”
“暂时不用准备。”
博蒙特国王回了神,很笃定地说:“即使要准备,也可以等到明年开春。我了解安东王,以他的自负,如果真心想要侵略过来的话,不会表现出现在这种僵持的局面。”
国王陛下冷笑着说:“何况他之前已经准备退走,也说明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做什么持久战的准备,如果不是萨诺斯这个蠢货露了怯,这事早他妈的完了!”
提及大王子,这位国王陛下的脸上闪过恼火,显然对之前的事情也并非一点都不介意,只是出于什么算计的心理没有表现出来。
他一脸恨恨地说:“算了,不提那蠢货了!现在,安东王摆出这副样子,无非就是想敲诈勒索老子!”
“我去他妈的!做梦!”
博蒙特国王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有本事他就一直和老子僵持下去!告诉大王子,过年不用回来,死守不退!再他妈输了,不用莱奥尼,我先宰了他!”
大臣们不约而同地装聋作哑了。
他们假装既没有听到弟弟要杀哥哥,也没有听到有亲爹号称要杀儿子,纷纷应和着国王,装出了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
两周后,安东王果然如博蒙特国王所料的那样退兵了。
大王子萨诺斯也终于可以撤军,回王城过新年了。
值得一提的是……
他在返回王城的路上,偶遇了阿瓦罗尼亚前来出使的使者——前任国王之子赫菲斯。
两支队伍刚好在快进入王城的主路上相遇。
阿瓦罗尼亚的使节团大约有两百人, 在看到大王子萨诺斯率领的大军后,自然而然地退到一边,为大军让路。
大王子萨诺斯骑着马大摇大摆地经过使节团的马车。
本来这会是一场互不干扰地偶然相遇。
直到他突然注意到, 停靠在路边的使节团马车中,走出来一个年龄不算大的男孩,并从身边侍从的口中得知了男孩的奇特身份——前任国王之子赫菲斯,同时,身上还背负着“日神之子”和“弑父”两个标签。
大王子萨诺斯不禁勒住马缰,稍稍驻足。
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个男孩, 语气质疑而轻蔑地问道:“日神之子?”
赫菲斯微微抬头。
哪怕是面对大王子这样极具压迫的俯视姿态, 他的身体依旧十分放松自然,态度平静,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同时用一种冷淡的语气回复着:“别人都是这么说的。”
“呵!”大王子萨诺斯发出不屑地冷哼。
他几乎想都不想, 就在当事人面前断言道:“又是愚昧世人编造出来的虚假传言吧。”
赫菲斯不置可否。
由于幼年的经历,他沉默寡言, 身上几乎不具备什么孩童天真活泼的本性,有时候还会显得毫无存在感。
然而,若是有人仔细去观察,会发现他天生早熟、意志坚定, 行为果决,绝非凡俗之人。
甚至就连他尚未长成的稚嫩面容, 都线条坚定, 天然具备着一种威严感, 令人肃然起敬、不敢轻易冒犯。
但显然, 大王子萨诺斯是个有眼无珠的蠢货。
他并没有注意到男孩身上与常人不同的气质,只看到了男孩朴素的着装、因为赶路而风尘仆仆的狼狈状态、以及前任国王之子的倒霉身份、被继位叔叔忌惮的可悲命运、被迫小小年纪就加入使节团, 出使他国,在外四处奔波,近乎流放的窘境……
——同为神明之子!
——比起莱奥尼,这小子可倒霉多了。
大王子萨诺斯此前被莱奥尼的连番报复险些整疯,如今看到了类似的存在,本有迁怒撒气的念头。
然而,在他注意到对方已然落魄后,就又幸灾乐祸了起来,一时倒也忘记了之前迁怒的打算。
“阿瓦罗尼亚是个不错的国家。”
大王子自顾自地在心里想了一会儿,突然这么说。
无论是仆从,还是跟随在他身边的将士都不由自主地面露惊讶。
显然,大家完全想不到这位蠢货王子居然还能说上几句合适的场面话。
然而,下一刻……
众人熟悉的大王子就又回来了。
萨诺斯谈兴大发,突然侃侃而谈地大放厥词:“民众总喜欢传一些有关神明的谣言,且愚昧地不懂分辨真假。”
“在这方面,我们博蒙特国就远远不如你们阿瓦罗尼亚了,起码他们没把你这个‘日神之子’太当一回事,反之,我们这边……”
旁边的侍从拼命地咳嗽着。
然而,这种婉转的提醒,并不起作用。
最后,他只能无奈又小心翼翼地开口,低声喊道:“殿下,殿下!时间快到了,咱们该进城了。”
“哦哦。”大王子不以为然地应和着,似乎还没说过瘾。
侍从忙又说:“陛下那边已经为您准备了庆功的仪式,进城后,会有人民过来迎接,如果太晚的话……”
想起博蒙特国王的性情,自己因为迟到而在庆功典礼上被爆打,这完全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大王子顿时一个激灵,再不敢啰里啰唆地说个没完了,也不同赫菲斯告辞,当即无礼转身,打马扬鞭地准备进城了。
阿瓦罗尼亚使节团的人面面相觑。
有侍从无语地吐槽:“这傻瓜到底是来干嘛的?”
赫菲斯的脸上闪过一抹讥讽。
但他并不打算和侍从讨论一个傻瓜。
然而,在即将进入王城的时候……
赫菲斯又看到了大王子的另一个傻瓜操作。
他将队伍中所有因为这场战争而伤残的士兵都挑出来,命令他们停留在王城的外面,让他们等到天色黯淡的时候,再自己找机会,不引人注意的、分散着进城。
因为王城人民们会出来夹道欢迎一支解决了“边境争端”的军队。
他们自然也要尽可能表现得像一个胜利的队伍,每个人都要相貌堂堂、抬头挺胸地走进去。
而那些残疾、或者面部有损伤的士兵,自然属于有碍观瞻、不配参加的类型。
“人民只想见到勇武强健的小伙子,可不想看到一堆残兵败将。”
大王子萨诺斯几乎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这么直接对着那些残疾士兵们说。
好不容易熬过战争的残疾士兵们不得不沉默地站在了王城的城门外。
明明是为保护这个国家,最后却不能参加欢迎仪式,还要等晚一点儿,像做贼一样悄悄进城。
更不巧的是,适才还给大军让路的阿瓦罗尼亚使节团的马车,此刻缓缓从他们面前驶过……
那些异国人看向他们,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的同情,让这些士兵仿佛被正面扇了好几十个耳光一般,羞辱地涨红了脸,还有几个年龄较小的士兵,实在忍不住扭开头,抬手去擦拭通红的眼眶。
大王子萨诺斯骑在马上,装出胜利凯旋的架势,就这么高高兴兴地进了王城。
王城的人民确实不计前嫌地来迎接了。
尽管“被俘羊圈”一事搞得群情激愤。
可大家想到边境的危机最终还是有赖于他们的战斗,就将前事抛到脑后,还是跑来迎接了。
“所以,那蠢货就这么得意洋洋地又回来了?”
西奥多一边闲不住地朝不远处的水池丢石子,一边随口这么问道:“你要去看看吗?”
莱奥尼正在看书。
他皱着眉头,有点儿冷淡地问:“你到底想听我说什么?”
西奥多短促地笑了一下:“好吧,坦诚点儿,我换一种方式来说……莱奥尼,你还不打算弄死他吗?”
“他现在可是傲慢得很,自称有军功了,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但是我得说,确实有一部分人信了。”
“陛下给他安排的那个副将,直到现在,我们连名字都没听说过,显然最后,指挥的功劳要全都被归到那蠢货的头上了。”
“等有了这些功劳,之前被俘虏、被关羊圈的事,肯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说实话,我并不怎么关注。”
莱奥尼斜靠在栏杆处,冷淡地说:“他的小辫子太多,随便抓就一大把,想要搞死他,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有难度的事情。但我只觉得,那样也太便宜他了。所以,我要他活着,一日日寝食难安、如芒在背地活着。”
说到这里,这位黑夜之子的脸上露出一种恶毒而又得意的微笑:“你猜,他今天回到家里会看到什么?”
“什么?”
西奥多眼睛亮晶晶,配合地发问。
“也许……是遍布宅邸的、腐烂的、发臭的尸体?”
莱奥尼舔了舔上唇,微笑:“我的报复,从未终止。我的礼物,也不是躲到边境就可以完全避开的。”
西奥多一下子扑倒在了旁边的栏杆上,哈哈大笑:“真棒啊,莱奥尼!看来你还没被帕特尔老师教傻!我真想看看那蠢货的脸色!”
然而,莱奥尼听到帕特尔的名字后,脸上的笑容就又消失了。
他揣在衣兜里的手,下意识地摩挲起了那个小石像,想着小石像脸上那种依赖和灿烂的笑容,就有些不自在地转开了话题:“别提他了,说说那个来出使的日神之子,你见到了没?怎么样?”
“我远远看过一眼,是个无趣的人。”
西奥多不怎么高兴地抱怨起来:“预言这玩意儿真是害人不浅啊!”
“我不知道有没有和你提过,他身上除了‘弑父’的预言外,似乎还有一个什么‘会历经苦难’的预言。”
“我可能没提,因为一开始也没当真。”
“‘弑父’就不说了,这种‘历经苦难’的预言,正常人难道不应该理解为,在做什么大事的时候,需要经历一些挫折、磨难吗?”
“可结果……”
“真特么见鬼了!阿瓦罗尼亚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预言是‘历经苦难’,但不代表就要从小给他罪受吧?”
“明明同是神明之子,可我看他从头到尾都没什么神明之子的样子,更没有什么神明之子的待遇,沉默寡言、老老实实,使节团里的那些人,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意思透了。”
莱奥尼诧异地挑了挑眉。
他可一点儿都不觉得那个什么日神之子会成为一个老老实实的人。
本来还没什么想见面的意思……
可被西奥多这么形容后,他反而被激起了见面的兴趣。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大王子萨诺斯按照原本的规划,正在王宫中有模有样地参加着庆功晚宴。
赫菲斯独自一人离开刚刚在城里安顿好的阿瓦罗尼亚使节团,没什么王子样地漫步在了王城的街头。
他一边平静地享受着无人注意的孤独,一边默默地在心里比对着几个国家的不同。
因为现任国王叔叔的忌惮……
他已经好久都没有回国,一直跟着使节团四处跑,如今已经走了不下十多个国家。
在这些国家中,除了自己的祖国和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国外,规模最大的就是安东国和博蒙特国了。
但和安东国不太一样。
也许是国王的统治风格不同,博蒙特国的人民,整体氛围……
他静静地望着街道上那些数量颇多的小商贩们,还有临近太阳下山,街道上依旧不见少的行人们……
整体氛围似乎更放松一些?
想到这里,适才那些被留在城外的残疾士兵们,三三两两地也开始进城了。
他们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痕,尤其是个别几个,脸上伤疤还没好利落,伤口表皮外翻、极为骇人。
但由于全都耷拉着脑袋,脸色难看又一副躲躲闪闪的样子,像是夹着尾巴的流浪狗,反而不怎么吓人了。
赫菲斯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对管闲事毫无兴趣,可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大王子那样的人类会占据高位?
这时候,一个瘸了条腿的残疾士兵,由于心中有事,低头走路,没看到前方打打闹闹的小孩子。
等孩子一头撞过来的时候,他单腿站立不稳,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双手本能地挥舞着,本来是想要寻找可抓握的地方,却不慎打翻了一个卖面包小贩的摊位。
“哎哎,你怎么回事!”
小贩顿时大嗓门地叫嚷起来。
街道上瞬间安静。
所有人都顺着声音,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残疾士兵的脸涨得通红。
他狼狈地半坐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一手似乎想要挡住无数人看过来的目光,整个人难堪得无以复加。
——我只是在战场上受伤……
——从此就变成个怪物了吗?
“哎哎,说你呢?你怎么回事啊?”
卖面包的小贩还在嚷嚷着:“你摔坏没?疼不疼?有没有撞哪?嘿,行啦,别管面包了。反正也是卖剩的,你要不嫌弃外皮脏了,拿两个吃都行。”
残疾士兵愣住了。
旁边似乎想上前帮忙的战友们也停住了脚步。
街道上的凝滞也一下子被打破了。
适才乱跑的小孩儿被父母揪着耳朵拽了过来:“谁叫你在街道上乱跑的?快道歉。”
“兄弟,没事吧?”
“要不要去药铺抓点儿药?我这就带你过去,没事!那药铺便宜,花不了几个子儿。”
“一边去,这兄弟受了伤,不得有人扶过去啊!你们都走开,我力气大,我来扶他!”
“呸,我力气难道就小吗?”
“你俩一边吵去,让一让,我来扶!”
一群人突然就这么七嘴八舌地争了起来。
之前还在冷眼旁观的赫菲斯怔住了。
他困惑地看着这些人,愕然发现,博蒙特国的人,似乎都不是‘放松’可以形容的了。
这是不是有点儿……
过分热情了?
几十名残疾士兵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热情”王城人民裹挟着, 去药铺找治疗师看病了。
事实上,他们既然能从战场上回来,就说明伤势不算太重, 只不过样子不好看而已。
那些真正伤势严重的人,基本都永远地留在边境了。
可不管去药铺有没有用……
这种本以为要被人人喊打,结果却被热情对待的神奇遭遇,顿时让这些人感动不已,甚至都有些绷不住了。
好几个人情绪波动激烈,直接就泪洒当场, 尤其是那些年轻的、还没经过什么事儿的士兵, 被几个精明又老练的商贩包围着一问,都不需要多难的套话技巧了,完全问什么答什么。
等知道眼前这些人居然不是什么外地来的难民, 而是参加边境战斗的士兵……
王城人民再次被大王子萨诺斯“嫌弃受伤士兵样子难看, 就不带他们进城”的骚操作给震麻了。
碍于王室,大家不敢说太难听的话。
但有一个大概是养羊的牧民忍不住骂了一句:“难怪被安东国的人关进羊圈, 我看他脑子还没羊屎球大!”
大家瞬间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代指——脑子没羊屎球大的人。
这个代指在之后的时间里,骂着骂着可能会再次得到精简,直接变成:“你听我和你说,那个羊屎球, 他……”
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拥有了一个“羊屎球”的美名。
大王子萨诺斯在庆功晚宴结束后,志得意满地回到了曾经宅邸。
然后, 惨叫声划破夜空。
无数侍从们冲进来, 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腐烂尸体, 以及摔倒在地、瑟瑟发抖的大王子。
几个小时后……
侍从们勉强收拾出了一个干净的屋子, 供大王子暂时休息。
“那个该死的小崽子!”
萨诺斯一边拿布拼命擦拭因摔倒在地而沾染在身上的发黑血迹,一边咬牙切齿地放着狠话:“我一定要宰了他!”
自布珀特死后, 刚上任的新属臣吸取前任教训。
他完全不打算介入这种兄弟相残的可怕局面之中,下意识地劝解了一句:“殿下,莱奥尼殿……呃,莱奥尼毕竟是黑夜女神的孩子。”
“黑夜女神……黑夜女神的儿子又TM怎么样?”
大王子萨诺斯一时间有些癫狂地大骂起来:“什么神明之子,不过是愚弄傻瓜的手段,还敢给自己脸上贴金,别说黑夜女神的儿子,哪怕日神……”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
快到嘴边的“日神之子”又被重新咽了回去。
——没错!
——同样是神明之子,阿瓦罗尼亚的日神之子怎么就不受人重视呢?
“……等等,预言。”大王子萨诺斯自言自语着。
他突然激动地跳起来:“预言,没错,是那个弑父的预言。”
新任属官压根不明白大王子的思路跳到了哪里,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然而,大王子像是突然找到了什么制胜法宝一般,露出了一脸神秘又阴毒的笑容。
与此同时,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被人反复cue的赫菲斯还在药铺那边凑热闹。
他思来想去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博蒙特国家的这些国民如此热情、友好、乐于助人,就干脆一直跟在后头观察……
热闹没白凑!
那群热情到令人害怕的王城居民,在为那些残疾士兵们提供了各种帮助后,终于告知了士兵们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愿行正义之事,所得功绩具献于女神!
——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的神明?
赫菲斯的脸上不禁流露出震撼之色。
他低头沉思了几秒,毅然走上前去,询问起正义女神的事情。
经过正义女神信徒们你争我抢地一轮热情科普后……
阿瓦罗尼亚前国王独子赫菲斯独自出门溜达一趟,回来后就信了邪教。
不是,是信了正义女神教。
他还客气地通知了大家一声,说等明天的正事(指接受完博蒙特国王的召见)办完,自己准备去正义女神的神庙,亲自进行虔诚参拜。
使节团的人面面相觑。
最终,那位主要负责人,曾经赫菲斯的老熟人,最初带着他一起去安东国祝贺安东王成功求子的那位使者,又一次站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呃……殿下怎么突然就信了正义女神?那个……那个,日神,您不是信仰日神的吗?”
赫菲斯挑眉,露出了一个有点儿古怪的笑容。
他似乎一直都在等着这个问题,早就提前备好了答案,连想都用不想地直接回答:“不,我从来没信仰过日神。”
——日神的儿子居然不信日神!
——这是什么笑话?
使者一时懵了。
他有点儿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事实上,他也说不了什么了。
因为这位日神之子又一次陷入神游,和初见之时一样,眼睛不再看人,怔怔望着未知的地方,思绪不知道又飘到了哪里,整个人都是一副拒绝沟通的状态。
使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但可能是由于异世界真实存在着神明的缘故,这里一直有着一种奇特的“信仰自由”的规则,很少有人会去干涉别人的信仰。
所以,日神之子不信日神,反而信起了正义女神,也没什么问题……吧?
当晚,临到睡前的时候……
这位日神之子还按照之前那些信徒们的教导,跪在床前地板上(乔恩没要求过跪,全是他们自创的规则),虔诚地念诵起祷告词:“愿行正义之事,所得功绩具献于女神!”
然后,他默默等待着……
等待着那些信徒所形容的,会令人宛如新生的“神迹”。
此时,乔恩刚刚和大祭司胡斯托讨论完学堂的教材。
这事说起来简直令“神”崩溃!
倘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他当然希望学堂里的孩子能够多学点儿知识。
所以,自然是要赞同增加教材的!
而且还是……加得越多越好!
只有学到更多的知识,将来才会有更多的出路和更光明的前途。
然而,只要一想到自己目前也在学堂里上学,emmmm……
——美好世界的创建,总需要一些牺牲。
被迫选择牺牲自己的乔恩,只要一想到日渐繁多的功课,几乎就想把枕头哭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