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都听你的。”乔先生回过神来,他一只手揽住乔夫人宽阔厚实的肩膀。
乔夫人大鸟依人地依偎在他怀里,两人看起来恩爱非凡。
乔先生吩咐,“女仆,为客人们准备房间。”
“在回到房间之前,我还要给你们报酬。”乔先生随手抓了一把金币撒向他们,“大厅里所有的东西,只要你们喜欢,都能拿走!”
金币砸在地上,清脆作响。
刚来的大门重重关上。
乔先生宣布规则,他的嘴唇蠕动,从嘴角流下金色的液体,脸在融化:“每个人必须拿走一样!不拿不许走!”
玩家们难掩垂涎的表情,一路走来,他们被奢靡包围,连骨头都被这种闪闪的环境泡软了。
“能拿吗?这可是副本里的东西。”
“不拿不许走,不照做说不定NPC马上就会暴走。”
封善兑换了一个道具检测一圈,“危险程度低到几乎没有,这里的东西确实可以拿。”
他把道具收起来,随手拿起一块金砖,手环震动,竟然显示出积分价格。
【30万积分】
荣昌荣拿起一枚剔透的宝石。
【20万积分】
全都是以万为单位!
这里的每一样都价值连城。
玩家们的眼睛红了。
“竟然只能带走一样,真是太可惜了!我彻底通关上个副本不过才拿了8万积分!妈的我到底该拿哪个?”
“只显示积分,好像还无法收进手环,要怎么才能变成积分?”
“别太心急了!应该是要等我们通关后,才能变成积分进入账户。”
封善半边身子都埋进宝物堆里,他不厌其烦地拿起又放下,反复比对哪个积分价值最多,最后他翻出一颗沉甸甸的蓝宝石,60万积分。
封善眼睛发亮,“我要它。”
荣昌荣蹲在地上,找到了最大的一块金砖,他用牙咬了下,最后抱在怀里,“我也选好了。”
陆黎绕过金币山,往角落里走。
骆嘉白说,“你去哪儿?”
陆黎指着一处,“那些是什么?”
“是花。”骆嘉白也绕过来,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了,喃喃,“全都是花。”
屋顶倾泻而下旋转的花海有千百种品类。
玫瑰、桔梗、风铃、百合……
这里是花的瀑布。
所有的美丽堆积在一起,反而让人看得麻木。
花香浓郁。
陆黎听到一阵口琴声从花海中传来。
他仰头时,口琴声变小,低头时,曲子就大声了起来。
最后他找到了位置最低的、铺了一地的白色花朵。
口琴声从绽开的花瓣里传来。
陆黎对着白花伸出手,意外撞到了米瑞拉。
米瑞拉礼貌地收回手,给陆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你也喜欢它吗。真可惜,他们竟然把天鹅绒花随意的放在地上。”
陆黎重复它的名字,“天鹅绒花?”
“它是坠落人间温暖的星辰。”米瑞拉想起了美好的回忆,“我参加过无数人的婚礼,新娘都会用它作为捧花,婚礼尾声时送给我,而我会为他们送上祝福。
等他们的孩子降生,我会帮助孩子们睁开眼睛,看清这个世界。”
“星辰?我没见过。”陆黎歪着头,“我觉得它长得像云。”
像柏斯带他去休假的那天,天空中柔软、洁白的云。
他拿起一束白花。
手环震动。
【0积分】
“你选它吗?”骆嘉白跟着蹲下来,见陆黎点头,他也拔了一束。
手环跳出同样的积分。
骆嘉白敲了敲手环,“0积分?有眼无珠吧你!跟着陆黎选就没错,这一定是无价的好东西。”
他看着手里小巧的花束,忍不住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来。
“陆黎,你真有眼光,这花很漂亮。”
乔夫人大呼小叫,“哦天哪!别碰我的……原来你们没碰我的花。”
看清他们拿的花束,乔夫人的情绪又稳定下来,“我们富人的眼睛都是向上看的,只有你们这些穷人才会盯着地上看!”
乔夫人试图指点他们,“珍珠、金币、宝石,哪一件不比烂糟糟的白花好看?真没有你的朋友们聪明!愚蠢至极。”
“乔!我就说了你不要把海边的廉价东西带到家里来,你看这种白色的又小又密集的东西为什么越长越多?都要把我漂亮的玫瑰挤死了!我的家里永远都应该放着最大的宝石和最大瓣的花朵……哪里来的黑猫?脏死了!它一定会掉毛!女仆,给我抓住它!”
米瑞拉肩上的黑鸟敏捷地叼起一束白花,献到她手边。
“谢谢。”米瑞拉露出一个笑容,“快躲起来。”
黑鸟撕开一条裂缝钻进去,消失了。
乔夫人坐在高椅上咆哮,“每人拿完一样东西就快点走!我们要把大厅的门窗都关起来抓住那只猫!”
陆黎看着骆嘉白和米瑞拉脸上的笑容,沉思片刻道,“收到花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吗?”
柏斯坐在桌前。
身后的门打开又关上,青年的声音轻巧空灵,“晚上好,柏斯。”
今天柏斯桌上的笔记本是摊开的。
上面写着他刚研究的一种死法。
柏斯转过来,正对着陆黎。
他摘下手套,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氤氲着第一次见面时浓郁的黑雾。
“把你的手给我。”
他一直戴着手套遮挡死亡的力量,现在也许直接与陆黎接触,会有效果。
陆黎乖乖伸出右手给他。
柏斯握住,观察着陆黎与他皮肤相贴的地方。
黑雾碰到陆黎之后就变成了水,顺着他的袖口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好多水。”陆黎贴着他的手心,又握住他,关心道,“你很冷吗?”
“我不冷。”柏斯微微颔首,“另一只手,两只手都给我。”
“另一只手为什么一直藏在身后?”
“被你发现了。”陆黎轻声说,“我给你带了一束花。”
陆黎的直播间正在抢修网络。
【打赏冥币*15000,天哪主播在进入夜晚的门前还拿着花问我们,鬼会喜欢花吗?喜欢!当然喜欢了!会哄我开心,赏。】
【打赏冥币*10000,可恶!主播下一秒就要把花送给我,这时候没网了。又黑屏!!房管滚过来修!还好我在黑屏前截到了主播拿花的图,要不然你拿什么赔我!!】
【一个小小的人类就把你们迷得神魂颠倒??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图片在哪里?楼上给我一份谢谢,你的私信关了,可以回关一下我吗,没关注不能发图。】
【大家稍安勿躁,我是房管,该直播间晚间网络不稳定,团队正在加班维修。】
【温暖的连尸斑都淡了很多呢,我看直播间的喷子现在都消停了。在阴暗的冥界待得太久,我有多长时间没见过如此干净又有生命力的东西了?上一次收到花的时候我还活着,真想摸一摸花啊,可惜冥界没有花。】
【主播把这束花送给任何鬼,对方都会喜欢的吧。】
【我不信冥界里会有这么铁石心肠到没有感情的鬼。他刚才问我们这个话,是要把花送给谁吗?(看不到后续很恼火,踩一脚房管)】
狭窄的房间里。
青年举着盛放的白色花束,歪头问道:
“好看吗?你看它圆圆的,像不像我们那天看见的云?”
柏斯的思维有一瞬间的卡顿。
“这是什么?”
陆黎说,“这是我想送你的花。”
白花又往前推了推,即将碰到柏斯的手。
密集挨在一起的花瓣微微颤动,有些闭合的花苞还在缓缓绽开花瓣。
这是活物。
柏斯躲避地往后退了一步,碰到桌子。掌心直接碰到木头桌子,发出“滋——”的腐蚀声,木头变老变旧,凹下去一块。
“先拿开。”柏斯仓促地抓起手套戴上。
终于戴好手套。
他呼出一口气。
还好有手套挡着。
没人发现他的手心已经着急地出汗。
陆黎失望地把花拿下来,“看到它,你不开心吗?”
他还特地问了弹幕里的几万只鬼,每只鬼都激动地说喜欢花。
看来柏斯是一只很特殊的鬼。
柏斯把黑袍的帽檐拉低,“不用向我送礼,只要你在副本里好好完成工作,该有的报酬和奖励,不会缺你的。”
“我不是为了这些送花给你。”陆黎说,“我是在副本里看到漂亮的东西想要分享给你。虽然你总是冷冰冰的,但是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鬼。你对我来说,不仅仅是发工资的老板。”
陆黎:“我把你当成第一个朋友,你明白吗?”
柏斯划开条空间裂缝,拿出一个纹样矜贵的花瓶,指着陆黎手上的花,解释道,
“我不能拿着它,它也许会死。”
“要把它放在花瓶里。”
游戏夜晚很短暂。
陆黎说了几句话就困得要去睡觉。
留下柏斯长久地坐在桌前。
桌上除了老三件,还增加了一个花瓶。
白花影响他的工作进度,半天都没有看完一份文件。
等到陆黎的呼吸均匀,已经平稳地睡去。柏斯的视线才落在白花上。
他想,确实有一点像陆黎休假时天上的云。
但是那天时间太短,他没有仔细看。
等到这个副本结束,可以给陆黎再增加一天假期。
这样就有足够的时间看看天空。
“啪嗒”一声放下羽毛笔。
柏斯凝视着自己的手。
没有任何阻隔时,他摸到的所有东西都会化为虚无,所以特殊定制了一副手套。
戴上后触摸死物时不会有任何变化。
冥界没有活物。
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没有过。
他不知道触摸活物会有什么后果。
“我戴了手套。”柏斯低声自言自语,“只是碰一下,应该没有关系。”
毕竟这是给他的礼物。
他难道还不能碰吗?
柏斯俯身靠近,触碰白花时。
还是带来了死亡。
直接碰到的那朵花瞬间枯萎蜷缩,变成粉末飘散在空气中。
第一朵花是死亡的开关。
至此枯萎不断扩散。
柏斯伸手想要挽救剩下的花,还没碰到又飞快地收回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站起来时桌子不稳,花瓶靠边,不小心摔下去。
“啪!”
花瓶碎了一地,吵醒了陆黎。
陆黎迷迷糊糊地从地上爬起来,揉着眼睛,“发生了什么?”
“我弄坏了。”柏斯觉得解释很苍白,他如果刚才不去摸花,现在一切应该都还好好的。
他单膝跪在地上,绕开花去捡花瓶碎片。
柏斯对陆黎说,也是对自己说,“以后不要送我礼物。”
陆黎蹲在他身边,帮忙一起收拾碎片,他发现自己竟然能从柏斯基本没有波动的语气里分辨出他的情绪。
黑袍的帽檐遮住柏斯的大半张脸。
“别难过了。”陆黎趴在干净的地上,从下往上看柏斯的表情,他松了口气,“你没哭就好。”
“没关系的,只是花瓶碎了,花不是还在吗?我们换个新的花瓶装起来就好了呀。”
陆黎拿回来的花很多,他根本就没发现里面少了几根,反而积极地给柏斯建议,“房间里的桌子太小了,你的文件又那么多,不小心碰掉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再找新的花瓶,就要精挑细选一下,看看有没有摔地上不会碎的材质,你觉得呢?”
柏斯说,“我去找。”
回到【游戏白天】,陆黎刚出门,就被金子地面上伸出来的一只手抓住腿,推着坐到一张高高的餐桌前。
手不停地催促他。
“快走!”
“快!快一点,夫人的用餐时间到了!”
陆黎被送上一个高脚凳,终于看清桌上的东西。
满桌的美食,堆得高高的果蔬、活蹦乱跳的新鲜鱼、章鱼海星贝壳混在一起,汤罐里还冒着热气腾腾的白烟。
乔夫人用餐刀不耐烦地敲着桌子,“快就座吧客人们,今天给你们开开眼,看看富人平时都吃些什么!”
她后背的衣服鼓鼓囊囊,看起来背着什么。
气喘吁吁地坐好,她迫不及待地靠过来,“陆黎,你会加入封善的队伍吗?”
陆黎疑惑道,“我们认识吗?”
“我认识你!你前面几关的操作太惊艳了。”女玩家自我介绍,“我叫于颖,如果不想加入封善,那你的团队还差人吗?我能行吗?”
陆黎说,“不缺人。我也不组队。”
骆嘉白是他的朋友。
于颖不放弃,她把后背的衣服往上推了推,露出里面的金光和麻绳。
“我看你和同伴上一关什么宝贝都没有拿,我找了半天,选中了这块50万积分的金砖。如果顺利通关能够兑换成积分,我分给你们一半。”
“它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重。”于颖龇牙咧嘴地把系在金砖上的麻绳扎紧了点,身体被勒出血印都没有感觉。
因为背着金砖,她不得不弓着腰坐在餐桌前。
陆黎礼貌道,“谢谢,但是不需要。”
骆嘉白紧挨着陆黎坐下,他没弄明白这个玩家的操作,“你怎么不把金砖放在夜晚的房间里?”
“放在房间里一定会被邪灵偷走,昨晚我几乎没睡,和邪灵周旋了一个晚上才没让他抢走。所以我用绳子把金块扎在身上,这样就能随身带着了。”
她指着餐桌上其他几位看起来坐姿都不太自然的玩家道,“大家都是这样。”
“可以开饭了,女仆,为大家分餐吧。”乔夫人嫌弃地说,“穷人沾过的筷子可不能碰到我要吃的食物。”
每个玩家身边都站着一位女仆,一模一样的相貌,几乎同步的动作。
每个玩家面前的餐盘里都堆着小山一样的食物。
餐桌中间摆的每一样菜几乎都被女仆分过餐了。
只有最中间的大汤罐没有动。
玩家们的餐盘里切块的蔬果占大多数,汁水溢出。
女仆从顶端淋下白色的沙拉酱。
陆黎这盘的酱汁顺着食物往下流,有一个方向流得最慢。
他将餐盘转过来观察。
然后拿起了桌上的叉子。
骆嘉白边咽着口水边按住陆黎的手,“长得虽然好看,但是副本里的东西不要吃。”
他在【游戏夜晚】省吃俭用,只吃压缩饼干,偶尔加加餐,吃一桶泡面,还要和自己的邪灵分着喝汤。
这种美食,诱惑力十足。
“我不吃。”陆黎说,“盘子里面有东西。”
叉子在蔬果中搅动,剥开好几层,纸片的一角斜斜地从酱汁中滑出来。
陆黎放下餐刀,用纸巾包裹着,将方形纸片抽出来,擦拭干净。
这是一张细心覆了防水薄膜的手绘卡片。
卡片上用蓝色画了一片宽阔的海域,岸边有一块礁石,礁石上背对靠着一个长发男人,他的半边身体浸泡在海水里。
男人的头发卷曲茂密,像海藻一样柔顺。
陆黎摸到卡片背面有压凹的痕迹。
翻过来看见反面的几行字。
【我在海边练习舞会要表演的曲子,遇到了他。】
【他好漂亮,但是他离开得太快了。】
【他是谁?我怎么才能再见到他。】
陆黎对着卡片陷入沉思。
现在有两个问题。
卡片里画的是谁?
画卡片和留言的人是谁?
陆黎和骆嘉白的手环一齐震动。
【关键道具探索进度:+0.2】
“这里面竟然藏了道具!”骆嘉白不敢置信地看完陆黎全套操作,连忙去挑自己的果蔬小山。
“没有,连酱我都找过了,我这边盘里什么都没有。”骆嘉白毫无收获,他感慨,“你这是什么逆天的运气?”
“真难吃!”
乔夫人嚼着水果,突然大叫起来,她生气地吐了几口渣滓在桌上,“水果看着漂亮,吃起来却没有味道!”
她朝乔先生发泄,“和你买回来的一些丑东西一样!染色的、假的、骗我的!”
她越说越气,肥肉拥挤的脸上,五官开始愤怒地移位,眼睛挪到了头顶上。
乔夫人把水果砸在女仆身上,“我给了你那么多钱,你就买难吃的东西回来?”
乔先生连忙搂住她,“亲爱的别生气,让女仆重新买!重新买更好的回来!”
乔夫人温柔地靠着他,“我们曾经收留过一位猎人和他捡到的孩子,不知道他们后来和贵族生活在一起,过得怎么样了?我记得他们也是从穷人村上来的,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
“亲爱的,我不记得了。你知道的,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太甜蜜,我觉得每天都像和你恋爱的第一天。”
乔夫人听得喜笑颜开,不再追责女仆,开始回忆,“以前猎人的孩子在花园里帮我种的水果总是长得很丑,却很好吃。”
乔夫人往鼻子里塞了一大把果蔬,用鼻孔品尝了一下就暴起,将餐盘都摔在地上,“今天的菜怎么也不好吃!女仆的厨艺退步太大,我要把她换掉!该死的,招了二十多个女仆为什么就是没有满意的?”
她站起来,用粗壮的手臂拿着汤匙,另一只手举起滚烫的大汤罐,将罐口展示给玩家。
“菜太难吃了,客人们先来喝我做的汤。”
大汤匙在白汤里不停搅拌。
搅拌的汤汁四溅,喷到每个玩家的脸上。
“咕嘟咕嘟——”
汤底传来诡异的声音。
“我真是服了。”骆嘉白的眼镜上挂着汤,立刻摘下来到处找纸擦眼镜,“她还好意思骂女仆,自己连汤都拌不好。”
“平时家里只有两个人吃饭,这罐汤都吃不完,今天客人这么多,一定能吃完了。”
乔夫人给每位玩家都分了一碗汤。
碗里冒着白烟,发出诱人的香气。
乔夫人手里的汤罐也逐渐见底。
“咕嘟咕嘟——”
罐子底部的声音越来越大。
于颖忍受着背负金块的沉重,她觉得面前汤碗里的白汤越闻越鲜美,整张脸都忍不住贴上去。
她告诉自己副本里的东西不能吃。
还是忍不住用舌头舔了下脸上溅到的汤汁。
太美味了。
抬头时正好看见已经分完汤的罐子。
只见一个死婴抱着腿,躺在汤罐底部。
于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忍不住呕吐起来。
乔夫人用头顶的眼睛看着罐子,开始哭泣,“亲爱的,这不是我们失踪多年的唯一的孩子吗?他没有死!他在这里!他还有微弱的呼吸,我终于找到他了!”
她转过来,命令玩家们,“快去找真正的红珊瑚,给我的孩子续命!”
餐厅周围所有的门窗都接二连三地关上,震出巨大的声响。
乔先生说,“不找到红珊瑚,你们不允许离开这里!”
听起来像是在哄小孩睡觉的摇篮曲。
“你们现在可以去到房子里的任何地方。”乔先生抽了口烟,“将目的地告诉女仆,她会带你们去。”
“红珊瑚?”封善重复关键信息,将队员都拢在身边,“我们昨天进来的大厅里是不是就有两个红珊瑚椅子?就是他们坐着的那个!”
于颖拍着脑袋,“有点印象。”
封善问女仆,“能带我们回大厅吗?”
女仆弯腰做出邀请的动作,“客人们,请随我来。”
“看来选对了。”宋昌荣赞许的看着封善,“就算没有莱尔先生,你也能做得很好。”
封善神色黯淡,“师父昨天给我回了消息,他说我现在所在的副本很特殊,通信延迟非常大而且他那里无法同步我的画面。”
他看着不远处的陆黎,嗤笑道,“他们还在那儿无头苍蝇一样呢,我们先走。我承认陆黎有点本事,但是他选队员的眼光却不怎么样。”
“至于米瑞拉。”封善的脸色一下就黑了,“我好声好气找了她那么多回,每次都把我当空气!真是可恨!等她死在副本里要向我求饶的时候,我也会狠狠把她甩开!”
女仆已经往大厅的方向走,封善跟上,回头对着三个队员招手,“走吧。”
于颖有些犹豫,眼睛在封善和陆黎之间摇摆不定。
她把背上的金砖提了提,还是选择跟着封善离开。
“封善他们跑了,跑得还挺急的,是不是找到答案了?”骆嘉白沉思道,“我们来的时候走了那条金碧辉煌的路,里面就有好多种颜色的珊瑚,我们要不要回去?”
“假的。”陆黎说,“珊瑚被染色了,大厅里全都是白珊瑚。”
骆嘉白吃惊,“那不就是死去的珊瑚吗?难怪刚才乔夫人疯疯癫癫说了那些话,乔先生这么有钱竟然都找不到她想要的红珊瑚,还要我们来找……”
“房子这么大,该去哪里?”
骆嘉白摸着手臂上的绷带思考,“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他的房子里都有哪些地方!”
陆黎问女仆,“不去前厅、大厅,不去回廊,你还能带我们去哪里?”
未知选项的不管如何猜测都存在误差。
但排除已知选项就清晰许多。
女仆弯腰邀请,给出了一个答案:
“客人,请随我去拜访主人们的房间。”
一旁的米瑞拉也在和女仆交谈。
但女仆对着米瑞拉遗憾地摇摇头,指了指陆黎和骆嘉白,“客人,您的目的地与那两位相同,一位女仆只能前往一个地方,请您跟着他们走。”
女仆为三人打开了一扇门。
房间里到处都铺着瓷砖。
白色的雾气浓郁,看不见究竟有什么。
潮湿的水声不断激荡传来。
瓷砖墙的左面挂着大大小小金光闪闪的证书和奖牌——
富人区模范夫妻。
富人区最令人羡慕的夫妻TOP3.
富人区年度恩爱大事件提名。
右面挂着乔先生与乔夫人的写真、婚纱、纪念照,相片按照时间顺序往上排,越往上乔夫人在相片中就越苍老,脸上的皱纹连再珍贵的珠宝都阻挡不住。
他们将每个特殊的日子都记得很清楚——
第一次牵手1000天纪念日合影。
结婚9999天写真纪念。
骆嘉白环顾一圈,“这里是乔先生和夫人的……恩爱陈列馆?他们的爱情获得了很多人的认同。”
“认同?”陆黎不解道,“爱要靠别人的嘴来评判?”
爱是需要在一次次比较打出分数,还是要通过不断的记录来提醒?
看来这个副本里。
他也不一定能找到自己想看见的爱。
“好假。”米瑞拉简单给出评价。
她摸了摸肩膀上的黑鸟,“这里太潮湿,你先回去。我还没有那么多积分给你买吹风机吹毛。”
黑鸟烦躁地跳了跳,撕开空间钻了回去。
耳边又传来激烈的水声。
浑浊的水涌到三人脚边。
白雾越来越浓郁。
陆黎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着第三面墙。
墙被占满,只有一样东西。
一面镜子。
镜子中没有白雾。
能够清楚地看见房间内到底有什么。
只见乔先生仰躺在浴缸里,他的肥肉堆积如山,身边侧躺着二十几个身材窈窕的女仆。
无数只妖娆细长的手正在为乔先生按摩。
乔先生享受地闭上眼睛,金色的粘液从他的四肢里流出,女仆们争抢着,伸出手接住。
因为争抢,水不停地从浴缸里往外溢。
陆黎说,“这里是浴室。”
乔先生的声音从镜子里传来。
【她的父亲已经去世,留下的上亿遗产也在今年挥霍干净。她马虎又粗心,从来不记账,根本不知道我神不知鬼不觉挪走了上千万到我自己的账户上,她只知道我多么爱她!】
【数十年如一日的肥胖身体,我早就看腻了!晚上连和她躺在一张床上我都觉得恶心!她怎么能比得过你们?你们年轻又漂亮……】
乔先生抚摸着一个女仆的脸庞,女仆们娇俏地笑了起来。
乔先生也跟着笑。
【富人区有规定,婚后三十年不能离婚,我已经结婚二十九年了,每天都在数着日子过,让我看看还有几天……三天!哈哈哈还有最后三天!我要解脱了!】
乔先生看完日期,又重重躺回浴缸里,水猛烈地溅到瓷砖墙上,他喟叹:
【还好没有孩子,还好那个孩子死了。】
他用手在女仆们的身体上来回地点着,【是谁做的好事?是你做的……】
乔先生的声音突然止住。
他坐起来,看着陆黎三人的下方。
【谁允许你们进来的?这些小老鼠!】
陆黎往前走,看向下面。
封善的团队正狼狈的从一个门里走出来。
封善的门比他们的低了很多。
玩家们一进门就被浴室里的水淹没。
男玩家呛了水,“往上游!这里全都是水!这些水应该不能喝吧?”
于颖还在指责,“那些珊瑚都掉色了,它们都是假的!封善,你确定这回带我们来的地方还是正确的吗?”
乔先生的头又往上扭,大声道:
【噢,上面还有三只小老鼠。】
陆黎回过头看向镜子。
因为走进了浴室。
他们也出现在了镜子里。
玩家们的身体只有NPC大小的五分之一。
他们用肉眼看,乔先生躺在浴缸里,女仆们的手从浴缸外规矩地伸进来,轻轻敲击着乔先生的肩膀。
现实中水是浑浊的。
回头看镜子,镜中女仆们都躺在浴缸里,动作过火,乔先生的手也礼尚往来地搭在女仆身上,左拥右抱。
镜中水是污黑的。
墙上的证书和奖牌变成一张张往下坠落的钱币。
每张纪念照中,乔先生都面目狰狞,带着恨意,他用手死死掐着乔夫人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