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他运气好,这次,他是真的要完蛋了吧?”
他为什么放着近在眼前的通关大门不进,却要扭头朝boss跑?
“我知道!”有观众信誓旦旦地举起手来,“他肯定是被副本污染了!”
“刚才在那条通道里,开膛手杰克被污染得那么严重,这个小秦凭什么一点事都没有,这本来就不符合逻辑!”
这观众也不知是哪家的粉丝,一个劲夹带私货。
“所以依我所见,他肯定也被污染了,只不过他受到的污染比杰克更深!杰克可以通过精神药剂弥补,他却连发现自己被污染的机会都没有。”观众口若悬河。
眼见这灵体说得信誓旦旦,其他不明真相的观众竟也真的信了。
“真的吗?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被污染后看上去这么清醒的人。”
“这应该可以登上副本的新奇死亡方法记录了吧!”
好在不是所有观众都眼瞎。
“你放屁?一看你就是刚把视角切进我老婆的直播间,能不能了解清楚情况再说话!”
“就是就是,你见过谁san值100还能被污染的。”
直播大厅里喧嚷声一片,虽然直播已经临近结束,却仍然不断有新的观众从外往里挤。
光幕中,青年已经冲到了虫母的身前。
数不清的副眼赤蛾环绕在他身边,他像是被一阵由灰色翅膀构成的旋风包裹着,而他就站在旋风眼中间。
忽然,虫母扇动了一下翅膀。
秦非身旁所有的灰蛾都被水流冲散,他再次获得自由。
他步伐不停,继续前进。
片刻过后,在直播镜头都没有留意到的黑暗角落。
秦非终于找到了他的目标:
就在虫母身下。
一块黑色的晶石,正在水中漂浮着:
它就飘在距离地面几厘米高的位置,不断摇晃,却始终没有被水流冲走。
秦非伸出手,牢牢将那石块握在了掌心。
“嗡——”
他忽然听见一阵嗡鸣。
眼前的画面就像拼图被打散,碎裂成一块块,世界变得混沌,然后消失,只余下漆黑如墨迹般不可见底的黑暗。
放眼望去,深坑的边缘消失了,那笼罩在深坑上的石穹也消失了。
脚下的地面同样消失不见。
丝绸般柔软的黑暗将秦非包裹,他摊开掌心,那颗晶石静静躺在他的手中。
秦非眼前一闪,石子分散成灰黑色的雾气,雾气凝固,在混沌中汇聚成人形。
是他很熟悉的,污染源的脸。
“……你是谁?”
清冽低沉的男声响起,声音中伴随着些许沙哑倦怠。
祂的音色很好听,却好似已经年未曾使用过自己的声线,说话间带来陈旧的回响。
污染源湛蓝似海水般的瞳孔中,无声倒映着秦非的脸,祂毫无情绪的眸底写满陌生。
——这是污染源的碎片。
——祂现在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秦非极其迅速地理清了状况。
这状况秦非已经不只一次遇到,上回在狼人社区,副本即将结束时,他被拖进封印之海,见到的污染源也如眼前这副模样。
“我——”秦非想要开口,但对面的人蓦地伸出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脖子。
秦非陡然收声。
祂并没有用很大的力道,起码秦非没有感觉到痛。
但脖颈是关联着人类生死存亡的脆弱地,这样的位置受人胁迫,让秦非感觉到了十足的不适。
青年闭了闭眼,又睁开,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
污染源望着他眉心的印痕,愣了愣,祂松开掐住青年脖子的手,却并没有将掌心彻底离开,而是顺着他脖颈处的肌肤缓慢上移,再上移。
祂捏住秦非的下巴,双眼紧盯着青年的嘴唇。
饱满的唇瓣因失去血色而略显苍白,却在副本中被湖水浸泡得十分莹润。
祂的手指又向上挪移了一寸,按在秦非的唇上。
用力,下压,以一种不轻不重的力道,将他的唇向一侧揉按。
祂的眸色似乎沉了些许,祂附身向青年靠近,身上寒凉的气息骤然将秦非笼罩。
秦非觉得有点难办。
他摸不清眼前的人想要做什么。
这对秦非来说是一种极为罕见的体验,秦非总是能够从人各种细枝末节的反应中,汲取到他们内心深处想法。
但污染源不同。
比起“人”,此刻的祂似乎更接近于“动物”,祂的一举一动都未经思索,上一步和下一步之间毫无任何关联,祂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距离太近了,祂快要贴到秦非的脸上。
秦非伸出一只手,横亘在两人之间。
秦非的手生得好看,指节修长,可白皙柔软的掌心中有一道红色血痂,显得格外刺目。
这是他在冰湖上,对湖面下那群灰蛾做实验时,用匕首划出来的。
这只手并未能阻碍阻碍污染源的动作,祂毫无顾忌地盯着眼前的人,冰凉的脸颊贴在青年的手心上。
伤痕处的皮肤比其他位置粗粝,带来新鲜的触感,污染源好奇地盯着那处看了片刻。
一抹温热伴随着细密的刺痛,从秦非的掌心处传来,刚刚结痂的地方正在被轻轻啃咬,那触感转瞬而逝。
下一瞬,指节上的黑晶戒蓦地迸发出滚烫的热意!
身旁的黑暗凝固了, 从深渊般的虚空中卷起风暴,复又散开。
秦非眼前出现了两道一模一样的人影,然后那两道影子又合二为一, 黑晶戒的温度平熄下来,掌心被舌尖轻轻扫过的麻痒痛意却仍未褪却。
秦非抬眸,与对面之人对视。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迅速拉远距离,眸中掠过不易察觉的波动,又重新归于平静。
秦非觉察到,这平静十分流于表面, 像是在故作镇静。
那双眼睛看起来如同无风的海面, 波澜不惊,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气息,仿佛一个不慎便会掀起惊涛骇浪。
秦非觉得十分有趣。
强大到足以掌控整个副本世界的污染源, 也会有紧张的时候吗?
“刚才——”青年不怀好意地挑起话题。
然后他就发现, 自己说不了话了。
菲:“?”
他好端端站在这里,说不出话, 肯定不能是因为喉咙突发水肿。
那就只会是污染源搞的鬼了。
这么大个人了还玩赖的??
对面男人半边身形隐没在黑暗中,空气中灰黑色的颗粒不断缠绕成藤蔓,从祂黑色衣袍的边缘扭曲着向上攀升,然后又消散, 重新回归于黑暗。
金色的流光在祂的衣摆上若隐若现,祂是神秘而又强大的存在, 本该高高在上, 可当祂看向眼前之人时, 耳后皮肤分明泛着一抹浅淡的潮红。
祂的眼神在闪避。
祂在害羞, 在不好意思。
为了刚才那其实并不算什么的“亲密接触”。
不知为何,秦非莫名有一种被取悦了的愉快感觉, 青年好整以暇地望着污染源。
在这个由污染源引生而出的纯黑领域里,每一道呼吸间都满溢着寻常玩家难以承受的威压,秦非却觉得十分舒适。
不过在这里站了片刻,他苍白的唇瓣已恢复了些许血色,春樱般柔软的嘴唇轻抿,勾勒出轻柔的笑意。
这样的笑容本该使人心情平静下来,污染源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这很奇怪,祂知道,祂的胸腔中并没有心脏在跳动,可那种指尖和血管同时轻微颤栗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祂微张开口,本想夸赞秦非“你做得很好”,可脱口而出的却是“……祂不是故意的”。
秦非挑眉,明知故问:“谁?”
污染源垂眸:“刚才的。”
秦非很少有闲心和人玩这样咬文嚼字的游戏,可他现在就是这样做了,十分恶劣地逼问着:“哦?刚才的,不就是你吗?”
那双比宝石还要深邃蓝色眼睛静静凝视着身前的青年,眸中带着些许无可奈何,祂被逼到角落,不得不承认:“……对。”
秦非说得没错。
刚才的就是祂,用“失去记忆”或者“没认出来”这样无聊的理由去辩解是无意义的,污染源实在不知该怎样接话,只能转开视线。
秦非假好心地安慰祂:“没事没事,又不是第一次了。”
上次在封印之海的海底,祂做得还要更过分。
污染源:“……”
祂虚虚握拳,抵在唇边,轻咳。
为什么,这片空间分明是属于他的,可他站在这里,却有种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摆放的无措感?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污染源觉得,自己需要赶快冷静一下。
祂的身形氤氲在黑暗中,世界忽然像碎掉的玻璃般片片崩裂,纯白色的结算空间在瞬息之间取缔了这片领域。
秦非就像是在一片漆黑的房间中突然开了灯一样,眼前的光亮刺激得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
心中想着:
说不过别人就跑路。
好没出息一个污染源。
这样的污染源若是被玩家或观众们了解到真面目,恐怕会惊掉别人的下巴。
说起来,秦非这一次依旧没能得知祂的名字。
污染源又融合了一块新的碎片,残缺的记忆应该得到了补充吧?
等到回到中心城,他要把祂从戒指里拽出来问一问。
秦非的脑海中一瞬间飘过了无数念头,却没有一条是和结算空间有关的。
空间里的系统声音仿佛意识到了这玩家正在走神,说话时带了三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恭喜玩家成功通关,欢迎来到结算空间!”
秦非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别播报了。”
系统声顿时哑住。
这已经不是秦非头一回提出这样的要求,上次、上上次……每次他都这么不耐烦!!
前几次,它好歹还张嘴说了几句。
这次小秦居然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它了,直接打断?
系统:气死!!!
系统从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玩家,假如系统有人中,它现在一定要抬手狠狠掐两下。
秦非才不管系统是什么感觉。
他有心情和污染源你来我往地较劲,却理也懒得理系统。
离开结算空间的门已经出现在眼前,秦非抬脚便迈了进去。
“对了。”他在彻底离开结算空间前,回过头,特意叮嘱道:
“虽然你没有一条条播报,但计算积分的时候可不要偷工减料哦,我会注意看属性面板里的小票的。”
系统:咬牙切齿!
还有,谁准许你把属性面板里的结算条目说成是“小票”的??
你以为你是在超市里买零食吗???
A级玩家作为金字塔尖端的存在,拥有的特权数之不尽。
其中有一项便是离开结算空间,进入过渡区后,能够乘坐摆渡车回到玩家生活区,而无需用脚从中心城一步步走回去。
秦非前几次来到过渡空间时,触目所及的不过是一片光秃秃的荒野,这次却不尽然。
一排排整齐的摆渡车停在道路两旁,每辆摆渡车前都坐着一个身穿制服的NPC。
见到秦非过来,靠前的NPC们脸上挂起友善的笑容,从车上跳了下来:“先生,需要坐车吗?只要5个积分!”
这服务态度,比秦非曾经在景区里见到过的那些工作人员好了不知多少。
摆渡车一共有20多辆,但A级玩家数量本来就少,刚好结束游戏的A级玩家就更少了。
想抢生意的NPC们盯着秦非,眼睛发亮,秦非本想直接坐上最近的那辆车,从后面却忽然窜出个人来。
“小秦!!!”
是弥羊。
担惊受怕了几个小时的羊妈妈眼尾泛着红,一把按住秦非的肩膀,眼神像X光一样,上上下下扫视着他。
秦非尴尬地笑了一下。
他高度怀疑,假如自己真是弥羊的宝贝儿子,心焦气躁的老母亲可能伸手就会赏他一个大嘴巴子。
弥羊如果知道秦非在想什么,可能会气死,他哪有那么暴力?
“我还以为——”
弥羊欲言又止。
他当时被秦非一把推进通关大门里,扭头却见秦非往另一侧冲去当,即便惊得目眦欲裂。
可通关大门一旦进来,就退不出去。
弥羊只能眼睁睁看着身后的世界消失,然后失魂落魄地在结算空间里呆坐了许久。
之后他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小秦好端端地为什么会自己找死?
他看上去也不像是被精神污染了的样子啊。
弥羊不信邪。
回想起秦非说过他也升到了A级,干脆一门心思蹲守在A级玩家的过渡空间里,想看看这家伙究竟能不能活着出来。
结果竟真的被他等到了!
“你在副本结束前,到底干嘛去了?”弥羊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秦非作为唯一一个被副本主动归类到死者阵营的玩家,还有其他和他们不一样的任务?
可通关大门明明就在眼前,他直接走出去不就完事了!
“唔,其实。我也没做什么。”秦非语气轻描淡写,“就是顺手去消灭了一下污染源。”
他把污染源碎片收拢回了黑晶戒里,效果和消灭污染源没什么区别。
弥羊:“?????”
弥羊伸手扯了扯耳垂,他怀疑自己幻听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没见识的A级玩家弥羊,还是第一回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这个话题。
秦非神态自若地点头。
弥羊觉得有点恍惚:“……那你?”
成功了?
自然是成功了。
否则他现在也不可能站在他的面前。
弥羊晕乎乎地被秦非拉着上了一辆摆渡车,摆渡车一路向前,将一众司机NPC怨念的眼神甩在身后。
司机们都快哭了。
好不容易等到两个A级玩家,怎么还偏上了同一辆车?
弥羊这一波受惊过度,一直到三天以后才缓过来。
虽然弥羊头晕脑胀,可在离开副本后的这三天里,秦非却度过得十分愉快。
——虽然他在中心城里又一次掀起了轩然大波。
其一是因为,他在人气玩家排行榜上的名次又晋升了五位。
“小秦”这个名字,打从一问世开始,势头就极其凶猛。
先是突然冲上了新手榜,随即又招惹到了蝴蝶。
而在招惹到蝴蝶后,他不仅没被对方弄死,竟然一鼓作气从新手榜爬到了人气玩家榜上,且一路扶摇直上,大有要亮瞎所有玩家眼的趋势。
实在振奋人心!
其二则是因为,高阶玩家圈内的首席雇佣兵开膛手杰克公开宣布,他决定放弃追捕小秦的任务。
雇佣兵接任务或是放弃任务,都可以自由选择。
假如接到任务后没完成,雇佣兵不会因此而遭受惩罚。
——譬如黎明小队接了保护刁明的任务,刁明却在这场副本中死了,闻人黎明几人并不会因此受罚。
他们所损失的,仅仅只是雇佣任务的奖励而已。
但假如雇佣兵主动选择放弃任务,却需要支付高额的违约赔偿金。
“开膛手杰克为什么要在玩家论坛上宣告放弃任务?”
秦非家的院子里,一圈玩家坐在躺椅上,鬼火一边咬着西瓜一边不解地发问。
他不想做这个任务了的话,以后直接装死不就好了,公开宣告费钱又费力,还会让自己掉脸子。
傻子才会这么干吧?
“当然是为了表明态度。”弥羊魂飞天外了三日,终于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在上上场副本中白捡来的好大儿,着实不是一般人。
弥羊轻轻摩梭着下巴:“你也说了,傻子才会这么干,开膛手杰克肯定不能是个傻子。他只是在权衡利弊以后做出了抉择而已。”
而杰克抉择的答案就是,比起得罪蝴蝶和丢脸,他更不想得罪小秦。
弥羊简直要为秦非天大的面子而惊叹了。
杰克的这一举措,成功为秦非又增添了一层新的神秘面纱。
秦非简直快要被捧上了新人的神坛,无数玩家对他产生了浓郁到极致的好奇。
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才能令金牌雇佣兵忌惮至此?
而同样的,杰克此举,也无疑是在将蝴蝶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蝴蝶知道这个消息后差点把牙咬碎了!
可他就算再疯也没疯到连杰克一起通缉的程度,只是借此又将秦非的悬赏金额提高了一倍。
可这次与上次不同。
面对如此诱人的奖赏,愿意去接任务的玩家反而少之又少。
这可是连开膛手杰克都拿不下的人!
谁知道他究竟有多强,从来没见过新手向上窜得这么快!
怎么看都觉得有点邪门。
又或者,他背后有高人在捧?
高阶玩家?还是公会?
各路猜测与小道消息纷飞。
“杰克和蝴蝶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三途感叹道。
他们聊着这些话题时,秦非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青年白皙修长的手中上下颠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物品,仿佛他们正在说的话题与自己毫无关系。
弥羊扭过头望去,不由得一愣:“手机?”
手机这种东西,在进入副本世界前几乎是人手一部,可对于现在的玩家们来说,却无疑是陌生的。
陌生归陌生,秦非手中这部手机,弥羊却越看越眼熟。
“这手机你是——?”
秦非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验证了弥羊的猜测:“从副本里带出来的。”
都说副本里的道具掉率低得令人发指,秦非却觉得,好像概率还挺高?
截至现在为止,他已经得到了一枚骨哨、一枚戒指、一部手机,以及一张不知有何作用的旅社贵宾卡片。
虽然这么多道具中,没有一样是秦非正经拿到的副本奖励。
但他还是觉得副本十分仁慈。
这部手机和鬼婴一样,都是秦非从副本里偷渡出来的。
他这次离开雪山冰湖时,和离开守阴村一样,都没走通关大门,而是绕路去到了污染源的领域。
随身空间里的道具也因此被他顺出了副本之外。
“这是孔思明的手机?”弥羊好奇地将东西接过。
没想到秦非摇头否认:“不,不是。”
孔思明的手机在闻人黎明那里。
秦非:“这是周莉的手机。”
弥羊的眼睛蓦地睁大了。
周莉的。
手机???
“你怎么会有这个?”弥羊惊诧道,“你在副本里的时候……”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幡然醒悟:“你在副本里的时候就拿到了???”
然后偷偷将它藏起来,没有告诉任何人,用以截断生者阵营玩家们成功通关的路。
秦非的阴谋诡计被拆穿了,却毫无愧疚之心,一脸坦然地承认了:“对。”
他在副本中藏起周莉的手机后一直没找到机会打开看,好在也并未妨碍什么。
出副本以后,秦非发现这玩意还放在自己的随身空间里,闲着没事时反而将里面的内容都看了一遍。
“你在这场副本里拿到的积分应该很高吧?”秦非的视线散漫地扫过弥羊的脸庞,“雪山所有的秘密,都被我们挖掘得差不多了。”
他在看过周莉的手机以后,便正式确定了这一点。
雪山就是雪山,背后没有更深一层的隐秘。
奥斯塔迪亚雪山是托罗蒙德雪山的影子。
一片神秘的,黑暗的,能够将人吞噬其中的影子。
“Y大登山社团的学生周莉在春季回了一趟老家,原本只是打算为即将到来的社团毕业旅行提前做准备。”
秦非的手指点按着手机,从中调选出信息量较为丰富的部分,便于弥羊查看。
失落雪山副本的污染源被秦非毁了,副本永久关闭,“禁止在中心城中提及副本相关信息”的规则在这个副本身上也跟着失去了作用。
“登山社准备爬的那座雪山,离周莉老家不远,周莉在村庄中找了几位攀登雪山的老手,拜托那些人带她先走一遍旅行线路。”
那几个人本就打算在近日进一趟托罗蒙德雪山,周莉提出要求后,他们便改变了线路,准备从托罗蒙德雪山的这头出发,翻过雪山后再进入周莉想进的那座爱德蒙雪山。
“也就是在这次的登山活动中,周莉第一次误入了奥斯塔迪亚雪山。”
但她的运气不算太差,和那位70年代误入雪山后又成功离开的勘测员一样,周莉从奥斯塔迪亚雪山中走出来了。
“我推测,是否能够顺利离开雪山,最要紧的一点就在于第一条规则。”
秦非的手指在长椅的扶手上轻轻划下一道线。
“不能在雪山中呼唤彼此的名字。”
只要没有被雪山捕捉到姓名,就有机会从山中离开。
周莉走出奥斯塔迪亚雪山,重新回到陀纶村落,可误入雪山的她受到了严重的污染,因此变得浑浑噩噩。
“她就那样在村庄中生活到了7月。”
弥羊若有所悟:“七月,是雪山污染最严重的季节。”
从他们在副本中搜集到的信息可以得知,每年七月,是雪山失踪事件最频发的季节。
【我感觉到,有一道声音在召唤我,我必须、必须再次进入那座雪山!】
这是周莉在手机备忘录中写下的一行文字。
“春季末的那次污染令周莉和雪山之间建立了联系,因此,当七月到来,雪山的影响力外扩时,周莉便再在也难以抵抗来自雪山的传召。”
周莉第二次进入奥斯塔迪亚雪山,是只身一人,可这次,她显然不像上次那样走运了。
虽然这次她连同伴都没有一个,本该继续藏匿好自己的名字,顺利离开雪山才对。
可或许雪山想要留住她的意图过于强烈。
“周莉也是有够倒霉的。”秦非感概。
周莉的倒霉之处在于,她在雪山中接了一个语音通话。
1号社员的登山日记中曾经写到过,他给周莉打视频,周莉不接,转了语音,接通后语焉不详,没和他说几句话就挂了电话。
就是在这通出于关心的语音通话中,1号社员叫出了周莉的名字。
周莉自此永远地失去了离开雪山的机会。
“那广播里找到的我们的尸体呢?”弥羊忍不住发问。
秦非摊手:“既然人可以从外部进入奥斯塔迪亚雪山,雪怪也可以从山里出去。”
广播里说过,他们找到的尸体面目模糊,分辨不出人形。
“而且,既然雪山可以复制出一具和我一模一样的尸体,大概也可以复制出和你们一样的吧。”秦非将手机放回随身空间里。
雪山副本已经被成功打通,周莉的手机中藏着的这些秘密,并非其最有价值的部分。
现在,有关这部手机最重要的一点,是它变成了一个真正的道具。
【Y大学生周莉的手机:什么?你是说,在没有信号的影子雪山中,它仍旧可以上网通话?】
【道具说明:该道具的持有者可在每次副本中使用手机,拨号给在该副本中最想联系的人】
(ps.每轮副本仅限使用一次,拨号对象不限玩家或NPC)
这个道具,光是看一遍使用说明,就没有玩家能够不为之心动。
白捡了这么好用的东西,秦非的心情十分愉悦。
在秦非和弥羊头对头,鬼鬼祟祟讨论着副本内容的时候,鬼火和三途也正在和林业萧霄四人一起,坐在桌边闲聊着。
他们闲聊的内容,正是最近越过了秦非,成为中心城热度第一话题的。
邀请赛。
“真羡慕,我什么时候也能拿到这样一张邀请函啊。”
萧霄和林业握着三途的邀请函,像是捧着什么宝贝似的,翻来覆去的看。
一年一度的个人展示赛和公会赛即将开始,邀请函,就是个人展示赛入门的门槛。
邀请函由系统评定各个玩家的综合水准后发出,只有一部分D级以上玩家有资格拿到。
拿到邀请函的玩家,可以自行选择是否进入副本提前预组的邀请赛,而只有成功通关邀请赛,才能得到参加个人展示赛的名额。
这三天邀请函已陆陆续续发出,中心城各个角落都在讨论这件事。
远在中心城另一角的黑羽公会中,高层休息室里,玩家们同样三三两两聚集着,话题无一不是围绕着展示赛。
——除了副会长珈兰。
此刻珈兰正坐在他专属的高背椅以上,向来噙着似有若无轻笑的脸庞上,难得一见地露出了急切的神情。
他双手撑着桌面,上半身微微向前倾,语气急促地追问着身前那人:
“你说,你在雪山副本里,遇见了一个戴着黑晶戒指的玩家?”
黑羽公会, 休息室一角。
木质座椅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尖锐的咯吱声,引得半个房间的玩家纷纷向这边看了过来。
待到看清角落说话的人是珈兰副会长和岑叁鸦, 众人脸上好奇的表情又加深了些许。
这么回事,他们在说什么?
要知道,这两人一个永远如遗世独立般紧闭双眼,寡言少语。
只要他不想说话,别人就算说一百句他也不会搭理一句。
另一个则是高阶玩家中的知名笑面虎,曾有人评价说, 就算泰山崩于眼前, 黑羽的副会长也不会因此而改变分毫微笑的弧度。
那假笑就像焊死在他脸上了似的。
珈兰说话时,总是在礼貌克制中带着股不易察觉的高高在上,配上他那头自来卷的柔长金发, 傲慢得像个拥有良好礼节的西欧贵族。
这是他们公会中最最讲究的两个人, 平日里,大家走路都生怕迈步时扬起的尘埃弄脏了人家的裤脚。
原来, 这样的人也会为了某件事而表现出焦灼紧张吗?
黑羽的玩家素质都不错,即使心里痒痒得如同有猫爪在挠,也没人过去凑热闹。
珈兰副会长双手按在桌面上,指尖因过于用力的挤压而变得苍白, 语气隐忍却难掩激动:“‘’你见到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