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规则怪谈—— by雾爻
雾爻  发于:2024年0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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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游不是守阴村里的人,对于逃离村庄没有执念,完全没有理由帮助玩家们胡作非为。
虽然导游对他的好感度很高,但秦非还是无法将如此重要的事全部寄托在“NPC的偏爱”这种虚无缥缈的点上。
再说了,这个导游从一露面起就脸色惨白,说话磕磕绊绊,行动起来也十分僵硬。
秦非甚至有点怀疑,或许他也不是人,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林业嗓音中带着压抑:“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其实,我倒是觉得,你们也不用太担心。”秦非眨了眨他漂亮的眼睛。
“炼活尸的确是需要八个人没错,但,这只是最初炼制时候的门槛。”
活尸重新恢复人身,并不会再受人数的限制。
在《驭尸术》中记载的那个故事里,那名创造出这个法术的赶尸人就是带领了七名帮手一起去了冥界。
途中,他们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危险,而最后成功回到人间的,也不过只有赶尸人自己而已。
更何况,如果计划顺利,他们根本不需要将自己从僵尸变回人。
这个副本是个限时副本,只要玩家们能够保证自己的SAN值不低于临界点,时间一到,他们就会被自动传送出副本,僵尸的体貌也会被系统自动修复。
“等到活尸炼成,多出来的人也就没有用了。”秦非的语气轻柔得像一片羽毛。
秦非话音落,凌娜的眼中蓦地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
玩家们身后,那六抬棺材不知何时已然自动盖上了盖子,玩家们竟完全没有发现。
萧霄扭头,余光瞥见这一幕,不由得愣怔住了。
他几步走到棺材边。
棺材的边缘被画着朱砂的封条贴着,萧霄试着伸手推了推,没能挪动。
“已经被钉死了。”他道。
正常的棺材,也的确都是需要用钉子钉死的。
秦非点点头:“走吧。”
活尸的炼制需要在白天完成,六小时时间,不算紧张,但也不太富裕。
他们不能再耽搁了。
厢房外,义庄院落内。
程松和刀疤紧紧盯着那扇门。
距离那几人进入门中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门里没有传来丝毫声音,他们去推门,却发现门上上了锁。
找不到钥匙,也无法暴力破坏,两人只能干等在义庄里。
这期间,程松离开义庄,去村子里转了一圈,回来时却见院中依旧只有刀疤一个人。
“怎么样了?”他问刀疤。
“没动静。”刀疤道,“也许他们不会出来了……”
“不可能。”程松打断了他的话。
从那几人刚才的表现来看,他们分明是带着目的进入那间厢房的。
事情已经很明显,那群人在徐家祖宅中肯定是找到了什么。
以程松下过这么多场副本的经验来看。这个藏在义庄中、甚至可以说是藏在玩家们眼皮子底下的线索,一定不会是无关紧要的边角料信息。
刀疤显然有些不服:“可是……”
这一次,他依旧没能把话说完。
打断他的不再是程松,而是不远处厢房骤然洞开的大门。
五名玩家和一名NPC鱼贯从房间内走出,身上并没有新鲜的污渍或是血痕。
每个人的步伐都异常镇定,带着一股胜券在握的从容。
程松心中一动。
不等他迎上前去,秦非便率先一步向他走了过来:
“有一件事,我们想和你商量一下。”
程松一愣,颔首道:“坐下说”
八人于是在义庄正中围坐成了一圈。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在萧霄和其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补充当中,秦非成功耗费了最少的口舌,将事情的始末阐述清楚。
在整个叙述的过程中,程松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直到最后,他正色对秦非道:“谢谢你告知我这些。”
萧霄打岔道:“用不着说什么谢不谢的,你就说,你们可以配合吗?”
他们又不是特意为了救他俩的命才主动共享信息。
程松点头:“当然。”
安全离开副本的路都已经铺到了他脚下,傻子才会不配合。
不知是出于怎样的一种心理,双方人马在交流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将刀疤忽略了。
也不是完全排斥他。
玩家们交谈时,刀疤就坐在程松的旁边,全程聆听了他们的讲话。
可在过程当中,刀疤几次想要搭话时,却都被林业和萧霄出言打断。
秦非将这一切收入眼中,但笑不语。
而程松竟然也没有要帮他说话的意思,一次也没有将话头递给刀疤。
刀疤的脸色一寸寸冷了下来。
可,他也并没有办法。
只能像是一条被铁链锁住了脖子的狗一样,老老实实蹲坐在原地。
收获了这样重要的信息,程松也不再藏私。
他从怀中掏出那张祠堂地图,平摊在几人中间。
男人的嗓音低沉:“你们进厢房的这段时间,我又去外面转了一圈。”
或许因为今天是村祭开始的日子,虽然现在仍是白天,可村民们却都已经出来活动了,村里到处都是走动的人。
不少人都涌向了祠堂,据说那里正在搭晚上要用的祭台。
程松想过去看看,却被人拦在了门口。
他只好转而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试图通过和村民搭话来了解情况。
为此,程松费了很多的口舌。
村民们对待他并不像对待秦非那样态度友好,大多数人对他都熟视无睹。
他走遍了大半个村子才终于勉强找到一个愿意理会他的人。
“那个NPC说,之前的每一年,都有旅客来村里游玩。”
所谓的旅客,所有人都清楚,指的就是玩家。
村民告诉程松,前几年祭祀开始前,也有游客在村中乱窜,甚至想要找他打听离开村子的办法。
说到这里,程松的眉头皱了一下。
他的眼前浮现出那个村民说话时脸上怪异的笑,和口中那两排被烟熏得焦黑变形的牙齿。
“所有走进那片白雾的人,都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村民一边说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嘴角几乎咧到耳根,模样十分渗人。
“或许他们是成功离开了吧。”
“你也想试试吗?”
村民这样问道。
程松一点都不想试试。
他心里一清二楚,那片雾并非是普通的雾,而是村庄受污染的分界线。
玩家是不可能通过“穿越污染边界”这样的方式离开副本地图的。
这一点,所有老手都一清二楚。
会那样做的,一定是没有任何经验的愚蠢的新人。
“即使我们变成了死人,也一样不可能靠‘走’离开这个村子。”程松一边说,一边像是不经意般望向林业和凌娜。
他是担心有人会扛不住村祭的压力,试图在仪式开始之前偷偷跑路。
新人是最容易在第一个副本中心态崩塌的。
这样的人,程松以前见过不少次。
许多周密而严谨的计划,就是被临阵脱逃的新手毁掉。
千里之堤,不能溃于蚁穴。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言下之意,这引得林业和凌娜同时嗤笑了一声。
“你还是管好你身边的那个吧。”凌娜回答得毫不客气。
说吧,她示威般地向秦非身旁靠了靠。
林业见状有样学样,两人用实际行动宣誓了自己绝不会抛下同伴的决心。
程松的脸上划过一抹困惑,似乎是不太明白,眼前这个瘦弱单薄、看起来没有丝毫威慑力的青年,究竟是怎样将这群人的心死死捆在他一人身上的。
孙守义清了清嗓子,将一张纸放在地图上面。
这是玩家们在香房中誊抄出来的《驭尸术》中的一部分。
主要是炼制活尸需要用到哪些材料,以及一少部分需要玩家们关注的细节。
剩下的内容,例如具体的炼尸方法等等,都由秦非默默记在了脑子里,
而那本书,从始至终都没有被拿出来过。
人心难测,不得不防。
纸面上,白纸黑字地记录着长长一列材料:
符纸、朱砂(用以绘制聚阴符)、铜铃、官袍、人血……
程松皱眉道:“我们兵分两路,各自去村子里找。”
纸上这些东西,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并不难集齐。
上面有好几样他刚才都在村民家门口见到过。
想要不留痕迹地顺走,以他的身手来说,应该还算容易。
秦非点了点头:“整个炼尸的过程要花六小时,我们必须在天黑前完成。”
留给他们找材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程松闻言,还没来得及接话,义庄大门却突然被人敲响。
有节奏的敲击声回荡在院落中。
紧接着,黑漆木门被人推开,村长和导游出现在门外。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
导游迈步来到玩家们身前。
“美好的时光总是流逝得飞快,不知不觉间,我们的旅程就已经来到了最后一天。”
他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中的发言稿,公式化地读起了上面的内容。
“今晚九点,守阴村村祭将正式开始,期间,热情淳朴的村民将为大家带来原汁原味的湘西赶尸表演。”
“为了能够让旅客们拥有最纯正的民俗体验,村长为大家准备了一些具有当地特色的传统服饰。”
村长上前一步,亮出手中的托盘。
那托盘中整整齐齐码着一叠衣服,叠成四四方方的模样。
不难看出,正是玩家们已经见到过数次的清朝官服。
衣服旁边还放着一叠符纸,上面已经画好了图案。
秦非偷偷瞄了一眼,和《驭尸术》中提起过的一模一样。
连这都准备好了?
简直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事到如今,就连程松也不得不承认,秦非他们探索出的毫无疑问才是正确的通关之路。
萧霄挑起眉头,试探着开口:“怎么是这样的衣服?纯正的赶尸表演,难道是让我们扮僵尸吗?”
村长和导游都没有说话,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玩家们。
那眼神没来由的让人感到一阵恐怖。
秦非歪了歪头,与导游对视。
琥珀色的眸光清澈,不见丝毫阴霾。
直播间中,系统就像是知道观众们喜欢看什么似的,突然切近景给了秦非的眼睛一个特写。
那双像是含着柔情蜜般的眸子放大出现在光幕上,引得观众们一阵喧嚷。
“笑死,主播怎么突然之间又开始散发魅力了。”
“他好像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
“哎哎哎??导游竟然把头扭开了诶!”
“是害羞了吗?还是因为自己正在准备坑他而内疚啊?”
“这小子真的好奇怪,我之前就发现了,那些NPC都对他好好哦……”
诚如观众们所猜想的那样,导游的确是对于秦非满怀着愧疚心情。
在工作与新认识的、充满好感的朋友之间,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工作。
这让他的良心非常不安。
——话说回来,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良心这种东西的?
导游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而秦非则静静立于原地,像是什么也没意识到,又像是将一切都了然于心。
他冲导游点了点头,从村长手中接过了那叠衣服,十分配合地道:“知道了,我们马上换上,还有什么其他事吗?”
村长瞥了一眼几人身后。
厢房上,那把大锁还好端端地挂在那里。
村长摇摇头:“没事了,今天白天就不要出去了,好好休息,晚上的活动很耗费体力。”
“好的”秦非从善如流地一口应下。
村长胡疑地望了他一眼。
眼前这小子分明长得白白净净,看上去十分乖巧的模样。
可村长却总觉得,他藏着一肚子的坏水。
村长将秦非里里外外打量了一遍,实在没揪出什么破绽,只好面带不甘地转身走了。
村长一走,玩家们顿时兴奋起来。
“这下好了,我们只差铃铛了。”林业在那堆衣服上扒拉了一下。
不多不少,正好八件。
朱砂萧霄那里还有,他刚刚才拿出来不少。
看来,守阴村的村民也没有把那两个已经失去神智的玩家算在祭品的人数里。
程松转身就要往外走:“我去找铃铛,马上就回来。”
秦非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不用。”
程松停住脚步,回头。
身后的青年笑意盈盈,伸手从衣口袋里一摸,像是变魔术似的掏出了满满一把铜铃。
那些细小的铃铛用红色丝线串成一串,一打眼望去就像是什么精致的装饰品。
其余几人见状一愣。
“这是从哪里来的?”林业好奇地问道。
“ 哦,这个吗。”秦非将那串铜铃戴在手腕上,轻描淡写地道,“这是刚才厢房里面,那个老婆婆僵尸身上的呀。”
他在玩四角游戏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女鬼跟在他身侧时,身上总是时不时传来铃铛响。
因此等游戏结束,那几具僵尸的肉身被玩家们损毁以后,秦非便特意在棺材中摸了摸。
成功趁着棺盖闭合前将这串铃铛顺到了手里。
玩家们:“……”
萧霄喃喃自语:“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在大巴车上说的那些是不是在骗我……”
无论是随手顺东西的本事,还是溜门撬锁的本事,秦大佬看起来都不像是一般人啊。
秦非听了也不生气,笑眯眯的,十分好脾气地回答道:“你想多了。”
如此一来,炼制活尸所需的全部材料就都已经收集齐了。
玩家们无需再去村中额外寻找。
几人速度飞快地换上了官袍,又将符咒板板正正地粘在额头上。
这是性命攸关的事,就连刀疤都不再作妖,全程静默,一言不发地跟着其他人动作。
贴完符咒,玩家们还需要再用朱砂点按在自己的前后心口、眉间、左右手心、左右脚心。
这七处正是“七窍”,也是人的生气萌发的位置。
将这七处封住,就能彻底将人的生气隐匿在躯壳之内,而不外泄。
最后一味材料,人血。
这东西好弄得很。
秦非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还算边缘锋利的石块,面不改色地冲着自己手腕静脉处猛地一划。
鲜红的血液顺着白皙的手臂滴落,伤口处皮肉绽开。
林业几人光是看着便忍不住表情扭曲起来。
秦非却像个没事人一般,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痛苦似的,用右手食指沾了自己的血,一个一个点按在其他玩家的额头上。
“每个人含一口清水,不要咽下,闭上眼睛躺到棺材里去。”
这便是炼制活尸的最后步骤了。
再然后,只需静待时间流逝即可。
“千万、千万不要睡着。”
秦非叮嘱道。
说罢,他躺进棺中双手交叠在胸前,静静闭上了眼睛。
秦非的眼前涌起一片迷雾。
那片雾气越来越浓,越来越厚重,流淌在秦非身边。
淹没了地板,淹没了棺材,淹没了院墙,淹没了视野中的一切。
青年安静而放松,任由浓雾将自己完全笼罩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暖黄的光线忽然出现在秦非的视野尽头。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模糊的黑色身影。
秦非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能隐约辨认出这是个身着青布长衫的法师,脚踩草鞋,头上戴着一顶青布帷帽。
他的左手端着一盏油灯,光线就是那油灯散发出来的。
右手则高举,掌心中悬着一串铜铃。
随着他的脚步移动,铃铛声不断传来。
叮铃铃,叮铃铃。
随着有节奏的铜铃声响,一股奇异的力量顺着雾气攀向秦非的身体。
肢体末端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所牵引,秦非的双臂不由自主地向前抬升,膝盖分明丝毫未弯,可人却实实在在地从地上立了起来。
秦非低头,看见了自己绷得笔直的脚背。
他尝试着跳了跳。
身体变得异常轻盈,足尖仅需轻轻用力,整个人便瞬间离地。
有点像是普通人踩上蹦床时的体验。
感觉……倒是也还不赖?
“湘西赶尸——生人回避——”
那道黑影拉长声调吆喝着。
从辽远的空气中传来一声极清晰的铜锣响。
随即,秦非像是被什么难以抗拒的东西所吸引,目不斜视地跟在了那黑影身后。
一跳一跳,随着他向前去。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黑影高声吟唱着《正气歌》,阔步向前。
像是一枚永不止歇、永不错漏的路标,引领着秦非前行的方向。
秦非觉得,自己好像蹦了很久很久。
他跟着迷雾中那人的背影一路向前。
虽然无法回头,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背后,一个接一个僵尸跟了上来。
一个两个三个。
六个七个八个。
直至串联成长长的、笔直的、间距一致的队列。
他们走过长长的山路,来到河边。
登上木船,穿行于漩涡暗礁之间。
他们途经村落,所过之处,家家闭门不出。
他们来到死尸客店。
进门歇脚,却遇上暴雨,被迫滞留七天。
秦非不知道,他看到的这些究竟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仅仅只是镜花水月。
关山难越。
唯有脚下的路,绵延向前。
眼前的雾气逐渐散去。
那种浓重的恍惚感同样也顺着雾气一道消失了。
义庄院中,八个站在棺材里的人相互对视,每个人都已经变成了一副彻头彻尾的僵尸样。
“这是……成了?”僵尸林业茫然又激动地低声道。
秦非:“嗯,成了。”
他们还能说话,还有思想,还知道自己是谁。
他们现在成了真正的活尸。
太好了!
林业下意识地想握拳。
可五根手指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还是那么直挺挺地僵在那里。
林业:?
他又尝试着挣扎了一下,依旧不行。
手不能动,脚也不能动。
足尖用力时倒是可以跳一跳,但只能上下跳,不能前后左右移动。
就好像游戏人物被强制锁定成了待机状态似的。
林业傻眼了:“这要怎么弄?”
村祭还没开始,他们不可能以如今这副模样出现在守阴村的村民们的面前。
其他几人也是一样,一个个像是木头桩子般杵在棺材里。
“别紧张。”秦非宽慰道。
他们现在既然已经成了活尸,行起事来自然就要遵从僵尸的习性。
僵尸只要没有发生尸变,必然是不会自己动的,赶路时全程得需赶尸人摇动铜铃作为牵引才行。
——就像刚才迷雾中那人所做的那样。
迷雾已经散了,那个人也停留在了迷雾中。
现在,化作僵尸的玩家们没有赶尸人。
不过不要紧。
因为,秦非手腕上就绑了一串铜铃。
叮铃铃——
铃声响起的瞬间,那股禁锢在僵尸玩家们肉体上的神秘力量倏忽之间消散了不少。
众人忙不迭地将手放下。
循环往复,折腾了半晌,总算是将手脚都恢复了原位。
只是,即便他们已经脚跟落地,可还是很难迈开双腿走路,要想移动身体,仍是只能靠跳的。
孙守义试着跳了一下,青白交织的僵尸面孔上浮现出一丝愁容。
他们现在的动作太僵硬了,若是出现在村民们面前,肯定会露出马脚。
程松思忖片刻,提议道:“我们先躺回棺材里去。”
“之前我和村民打听的时候了解过,往年村祭,玩家们都是直接躺在棺材里,被村民连棺材带人一起抬上祭台的。”他解释道。
“想办法糊弄过去,应该可以。”
听上去委实有些冒险,但,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
头顶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云层从灰白转向的蓝紫色。
那从未露面的太阳正在落山,暗红的光线穿透层层叠叠的阴云缝隙,像是一只只肮脏而扭曲的巨眼,注视着地面上的一切。
吱呀一声。
义庄大门再度被推开。
村长探进来一个脑袋:“大家做好准备了吗?”
“村祭,马上开始——”

村长的呼吸急促起来,双目赤红,跌跌撞撞地走向又一口棺材。
这次他面对的终于不再是空空如也的棺材板。
“嗨~”
棺盖掀开的那一刻,清亮的男音打破了寂静的空气。
已经换好清朝官服的青年面容安详地仰卧于棺中,对着村长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
“终于把您等来了, 是村祭要开始了吗?”
村长脚步一滞。
或许是秦非的招呼打得太过突然。
又或许是村长刚才已经强迫自己做好“祭品们都逃跑了!”的心理准备。
总之, 村长愣住了。
他那枯瘦干瘪的脸上露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看上去说不出的怪异。
“你、你……”
“我怎么了?”青年眨眨眼,十分自然地接话道, “我很好, 下午睡了个好觉。”
村长:“……”
所以,院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只是因为这群家伙在睡午觉?
他怎么这么不信呢!
村长半挑着眉,一个接一个地将院中的棺盖揭开。
这个里面有人。
这个没有。
这个也有人……
直到将院中十八口棺材全部掀开,村长这才能够确定,祭品们的确都还乖乖地待在院子里。
每个人都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还有人正打着哈欠。
“是要出发去参加村祭活动了吗?”
“那我现在就起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装腔作势地相互应和着。
村长连忙阻止:“不用不用, 你们就躺在里面就行。”
“你们不用动, 会有人来带你们去祠堂的, 这也是村祭表演的一环。”
语毕, 他面对带紧张地望向几人。
他已经做好了受到质疑的准备。
毕竟,穿着僵尸服躺在棺材里, 实在是太过奇怪,往年每次临到这个环节,都会有游客表现出不情愿。
村长早已准备好了一整套说辞,用来劝说这些即将羊入虎口还不自知的、愚蠢的祭品们。
可今天,祭品们却有些出乎于他的意料之外。
就在他说完那番话之后,义庄中的众人竟就那样安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
村长呆了一小会儿,迟疑着开口:“你们这是……?”
他低下头看着棺材里躺尸的秦非。
秦非眨眨眼,十分不解地道:“你不是说我们不用动了吗?”
村长:“?”
虽然他的确是这么说没错啦。
秦非道:“你们要怎么把我们弄去祠堂?抬?还是拖?记得走路的时候稳一些,否则我怕我晕棺材。”
村长:“……”
到底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
村长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哦,好。”
夜色暗沉,遮掩了许多细节,村长没有发现玩家们过于青白而显得有些不似常人的脸色。
他走出义庄大门,在门口冲不远处挥了挥手。
很快,二十四名抬棺人鱼贯入内。
今夜注定是一个充斥着不祥的夜晚。
守阴村的晚上一直以来都是黑雾弥漫,很少得见月光,今夜却不一样。
秦非躺在棺材里,身体舒展,神情放松。
鬼婴也跟着出来了,有样学样地模仿着秦非的姿势,将身下人的身体当作一张床似的躺着。
秦非的前后左右各有一人,四个人像是抬轿子那样,将棺材扛在肩上,脚步平缓而稳健。
没人可以说话,视线也被棺壁所限,秦非百无聊赖,睁眼看向天空。
空中悬挂着一轮满月,极大极圆,颜色猩红刺目,月光散落,为整座村子染上了一层血色。
月亮沉沉地缀在天际线上,像是很快就要坠落下来似的。
道路两旁,村民们都已从家中出来,垂手低头,立在各自家门前,像是专程等待着玩家们的到来。
他们的脚下摆着一盏盏油灯和白色蜡烛,都已经点燃,摇曳着零星的火光。
那些火光由点连结成线,再由线连结成片,将整个村子的道路映照得亮如白昼。
一口接着一口,运送棺材的队伍匀速向前。
六口棺材离开义庄,村民们静默无声地各自跟上,整条道路上只有整齐的脚步声响。
很快,众人便来到了祠堂门前。
祠堂里原本天井的位置已经打好了一个祭祀用的高台,长长的阶梯足有近二米高。
玩家们被搬运上了祭台,棺材竖着放在台子中央,玩家们就那样站在棺材里,与台下的村民们相视而立。
几百号人挤挤挨挨地站在一起,站立的姿势、抬头的弧度,全都一模一样,眼圈青黑,肤色苍白,看起来倒比玩家们更像是活尸。
有人走上台来,在棺材前面拉了一块布,挡住了台下大半的视线。
当然也挡住了玩家们的视线。
那人走开,萧霄忍不住低声吐槽:“还说什么最佳观影位。”
这根本连屁也看不到好吗,谎撒得也太敷衍了。
秦非的棺材在最靠后的位置,因此他的视野比起萧霄来要好上许多。
在村长来到义庄以前,秦非已经将他那串铃铛拆解成了单独一个个,分给了玩家们。
但此时局势不明,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惊动到那些村民们,因此依旧老老实实地立在棺材里,一动也不动。
秦非转动着眼珠,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尽量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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