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想法没有考虑屋子的实用性,当屋内的人多起来时,人类的隐私荡然无存,很多背地里蠢蠢欲动的秘密也被大敞的门洞窥视着,而不敢发生。
被散发着清冷气质的云层包裹的太阳逐渐升起,城市也逐渐苏醒,许锐伸着懒腰从房间里出来,双脚迈过形状好看的门洞,准备坐到客厅里醒醒神。
刚走出两步,就看到对面房间门口杵了个人影,他张嘴要说话,人影听到动静,立即朝他抬头。
李砚岩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比划两下,随后摊开手掌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出声。
睡得太少起得又早,许锐眼睛是睁开了脑子却没完全清醒,他满眼困惑地看着对面人。
李砚岩表情复杂,从紧皱的眉头间能看出他的凝重,他伸手指了指某个方向,手指越过客厅与水吧之间的拱门。
许锐挠了挠头,小声嘀咕了两句,伸长脖子朝他指的方向看去,什么都没看到李砚岩就激动起来,拼命摆手让他往回走点,不要被发现了。
“?”许锐疑惑地扬起眉,完全不能理解他在干什么。
试探性地朝将两个分区阻隔开的拱门后走了点,拱门挡住了他的身体,从水吧那看过来,看不见这边有人。
李砚岩放心了,然后又指了指,让他继续看。
许锐遵循着他的指示,小心翼翼地看过去。
一声尖叫差点飙了出来。
下沉式的水吧立于屋子中心,水吧正对过去是一大面飘窗,宽敞的飘窗几乎把整座城市高楼林立的宏伟场景收容进屋子里,而这副宏伟场景之下坐着两个人影,初升的太阳光线冷冰冰地洒在他们身上,他们脸颊凑在一块儿,嘴唇凑在一块儿,吻得难舍难分。
萧越手扶着秦段脖子外侧,从他下颚以及唇边脸颊的动静能看出他在深入另一个人的口腔。
“!!!”
恍惚间,许锐听到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他知道那一定是自己的世界观经历了一场山呼海啸的崩塌。
秦段显然也是愿意的,一只手穿进萧越浓密的头发里,压着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摸进了正在亲昵的人的袖子里,能从单薄布料的鼓动中看出他正攥着人的手腕,指腹贴在脉搏上来回摩擦。
许锐嘴唇发着抖,转头看向李砚岩,两人对视,齐齐从对方瞳孔里看出了难以言喻的惊恐以及无法言说的震撼。
不过几步之隔,他们顿时生出种“这世界是假的吧”“我怎么会看到秦段和萧越在接吻”“是他们疯了还是我疯了”“李砚岩/许锐也看见了”“难不成是真的”的荒谬感。
李砚岩捂住脸颊用力地搓了搓,许锐咬着食指指关节在原地转了个圈。
两人都没从冲击中回过神来。
过了两秒,又扒着拱门朝飘窗看去。
飘窗下黏在一块儿的人影这会儿分开了。
他们刚松了一口气,正要将刚才看到的一幕定义为幻觉,就见分开的人影再次黏在一块儿,鼻尖顶着鼻尖,对视了一眼,又继续亲了起来。
再次受到冲击。
许锐和李砚岩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完了,这下完了,好像是真的。
想起学生宿舍,秦段自搬走后就一直没搬回来,许锐催促他搬回来时,他总说懒得搬、太麻烦。许锐在心里嘶声尖叫: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对劲!你那是懒得搬回来吗?你那是好朋友住一起吗?你是和萧越搞在一起了!
李砚岩也在尖叫。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秦段打从一开始目的就不纯,哪个Alpha会在易感期的时候一直闻另一个Alpha的味道?!!!神经啊真是神经!萧越也是个脑残,看不出对方心思不纯就算了,还上赶着.....啊啊啊,真是要疯了!他只不过一个没看住——
无声尖叫完,两人对视一眼,各自转过身去面对墙壁,和在学校被体能课老师罚站一样,他们和墙壁大眼瞪小眼,兀自消化乱七八糟的情绪。
这种事情貌似早有预兆,秦段和萧越之间的某些互动老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劲,比如昨晚——
酒醒了,李砚岩和许锐都想起来了。
昨晚,看电影途中,秦段和萧越先后离开,当时光线昏暗无人在意,过了一段时间,才有人发现他俩不见了,直到播放黑历史的时候,两人才先后出现。
许锐记起秦段中间出现过,隔着昏暗的光线,他隐隐约约看出对方身上穿的是浴袍,当时还问秦段是不是洗澡了,秦段没应。
后面灯光亮起,秦段和萧越的头发都湿漉漉的,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身。
见到这种场景,他们有点疑惑,问了几句,被两人敷衍了过去,也没人追问,毕竟出于对好朋友的信任,当然有一部分是酒精的作用,酒精迷惑了他们的眼睛和脑袋,让他们没法细想这件事。
现在看来.....
昨晚,秦段和萧越难不成是在看电影途中一起去洗了个澡?
事实如高耸的山峰一样压了下来,许锐和李砚岩脑子稀乱,两人现在的状态就像一碗被搅得稀烂的粥。
为了不造成十分尴尬的局面,他们几乎是第一反应不能被还在亲的两人发现,电光火石间达成了共识,李砚岩先转身,接着许锐转身,两人往不同的方向走,各自走回房间。
一边乱成一锅粥,另一边飘窗底下的两人嘴唇贴嘴唇亲了好一会儿,秦段不仅闻到了烟味,更从萧越嘴里尝到了烟味,有点苦有点呛,他不喜欢但是好甜啊。
为什么会这么甜?
他思维有些混乱,无论是嗅觉还是味觉都在告诉他这信息素以及烟味是酸的,是苦的,但对这味道的感受一旦经过大脑,大脑硬生生地将真实的体感掰成了美化过的妄想。
是甜的,甜得要命。
他呼吸有些急促,像沙漠里的人渴望水源一般不断摩擦着嘴唇。
直到两人分开,那股渴望仍然没能平息,腺体也在发热,烫得他脑瓜子嗡嗡响。
萧越控制着呼吸的频率,将稍显急促的呼吸平息下来,他本就红润的嘴唇因为充血而更加红彤彤的,近距离看过去,给人一种视觉上的冲击力。
秦段脑瓜子持续地嗡嗡响着,心底的渴望变成一种冲动,他伸长手臂,将人一把搂进怀里,结实的手臂勒得有些紧,肌肉群鼓起。
脸颊埋进散发着柑橘信息素的颈窝。
“回宿舍吧。”
他深深地吸气,鼻腔涌进另一个人身上的气味。
萧越愣了下:“为什么....?”
秦段嘴唇贴在他皮肤上一抿:“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什么意思——”话问到一半,他突然懂了,十分神奇地感悟到了对方的心思。
伸手摸了摸满是青茬的脑袋:“想和我——”顿了下,手指向下摸去,摸到耳垂,指腹刮过耳廓:“和我单独待在一起?”
耳朵随着抚摸一点点变红,半晌,秦段声音发闷地承认:“嗯.....”
萧越虽然有点自我,但对朋友的态度还是比较端正的,一起出来玩中途突然走掉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可爱情上头了,显然男朋友是高优先级。
想了一会儿,他说:“好啊段段。”
.....
许锐滑开终端,点开聊天框,给对面发去:....
四个点。
李砚岩也回了四个点,表达自己的心情:....
“你说,他俩是不是有病?”憋了半天,许锐蹦出这一句。
李砚岩十分赞同:“简直是神经。”
两人同时:“......”
“他们不会来真的吧。”许锐惴惴不安。
“你觉得他们那样像是假的?”
他噎了下,提出个假设:“万一就是觉得....亲嘴好玩....想亲一下呢?”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你也神经。”
身后床铺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魏芸冬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眼看见许锐坐在床边,伸手扒拉了下他的手臂:“怎么不睡了?”
Alpha的背影沉默了会儿,说:“宝宝,我刚刚做了一场噩梦。”
“嗯?”她把脸埋进枕头里,“什么梦——”
还没问完,许锐自言自语道:“不,不是梦。”
魏芸冬:“.....”什么玩意儿,神神叨叨的。
许锐转过来,看向她的眼里带着深沉的复杂:“小芸,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说。”
他酝酿了一会儿:“要是秦段和萧越同时掉水里,你救谁?”
“?”魏芸冬懵了,“要我救?他们不会游泳?”
“是,他们是会游泳....”许锐一边点头一边转回身,继续用背影对着她,语调沉痛且毫无秩序,“这俩脑残会被家里打到不会游泳....”
魏芸冬:?
第73章 发现
彻底做下临时离开的决定后,萧越来到客厅,叉着腰四处看了看,弯腰从纸巾盒里抽出张纸巾,摸出一支笔,低头在上面写:我和秦段有事先走了,起来后拨内线叫客房服务,让酒店送餐上来。我让人把房卡也送上来,你们先在这边住几天,去周边玩玩。
歪歪扭扭的狗爬字从笔下诞生,秦段沉默了很久,有点嫌弃:“好丑。”
萧越手指箍住他的下颚,指腹贴着皮肤蹭了下他的脸:“怎么和你男朋友讲话呢?”
“就是丑,”他固执己见,有一股非要对着干的气势,实际上声音越放越小,说到最后已经是在打腹语,“.....还不让说。”
“行行行,你字好看,你来写。”萧越没在意,把笔递给他。
“不写,你已经写好了。”
“倔,”莫名被逗笑了,萧越眼睛有点弯起的弧度,看了几秒他的脸,压住在他的下颚上的手微微用力,迫使他张开嘴,食指伸进去摸了摸锋利的犬牙,“想标记的时候不要求我。”
秦段条件反射地咬住了他的手指,听到标记两个字,牙尖当真下意识地往皮肉里扎去,想咬穿它,在上面留下味道。
怎么可能真让他咬到?
手指向里一滑,大拇指靠过去,精准地捏住了蠢蠢欲动的牙齿。
“不准咬。”
易感期的Alpha都像狗一样,逮到地方就咬就撒尿。
渐渐意识到这动作不太对劲,秦段耳朵有点红,抬手攥住控制着他犬牙的手腕,同时漆黑的眼睛不甘示弱地抬起,视线直勾勾的,一点也不带避让。
这场单方面的注视平静又粘腻,黑漆漆的眼睛像静置的黑水,起初看去水面毫无波澜,仔细再一瞧,望不到底的黑色竟然蕴含着某些捉摸不清的东西。
苦涩的木头气味逐渐增多,气味化成丝线顺着手腕缠绕上去。
增多的Alpha信息素附带着隐隐的攻击性。
注射进腺体的信息素也躁动不安了起来,在体内横冲直撞、四处流窜,萧越愣了,又是那种被侵犯的感觉。
秦段果然还是秦段,之前他腺体出问题的时候秦段能把他咬得腿软,现在易感期一来,害羞与别扭被本能战胜,某人身上的攻击性又显露了出来。
或许是对方眼里的暗示太过明显,又或许感觉被冒犯,萧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起来了,他把手抽出来,为了逗他而故意和他对着干:“我说不给咬就不给咬。”
“为什么?”牙齿恢复了自由,秦段眉毛却皱了起来。
“没有为什么。”他说。
还想追问,随即看到他脸上的笑,萧越笑盈盈的脸当真是恶贯满盈,连一个处在易感期的Alpha都要逗弄。
秦段抬手摸了摸下巴,不想理他了。
用笔压住字迹丑陋的纸巾,萧越直起身,拿起酒杯送到嘴边,准备喝空还剩半杯的酒。
秦段说:“我也要喝。”
稍微有些刺激的酒水顺着口腔流进喉咙,他挪开酒杯,瞄向坐在沙发上矮一截的人:“度数有点高。”
秦段坚持。
“行,”他又喝了点,酒杯里剩下最后浅浅的一层,递过去,“喝吧。”
秦段有些不满他就剩这么点才拿过来。
说得酒鬼一样,明明不爱喝酒,萧越笑了:“这杯没怎么调,全是纯酒精味,很呛有点难喝,多了你受不了。”
“瞧不起谁。”秦段看他一眼,喝了一口,整张脸果不其然地皱了起来。
太可爱了。萧越笑出声了:“哈哈哈。”
听到笑声,黑亮的眼睛向上一瞪。
萧越边笑边朝他摆摆手。
“......”秦段有点郁闷,伸出舌尖舔掉杯口湿漉漉的痕迹,上一个人残留的唾液里有酸涩的信息素。
意识到他在干什么,笑声戛然而止,萧越抬手摸了摸耳朵,心里骂了句。
与客厅相距不远的房间内,李砚岩忍受他们打情骂俏很久了,他正扒着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什么时候出去,又或者是假装没醒躺在床上继续睡。
萧越的视线就看了过来,两双眼睛在空中撞上,双方都没料到,一时间都愣了。
李砚岩难以形容自己当下的心情,五味杂陈,简直是五味杂陈。
大概是对方的行迹太过鬼祟,神色太过沉重与复杂,萧越先是有点疑惑,后来又从对视中琢磨出点别的东西,心底隐隐升起一个念头。
难不成——
瞟了眼坐在沙发上舔酒杯的某人。
被发现了?
勉强把杯子里剩的一点点酒精喝完,秦段放下杯子,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哐当一声,一道不可忽视的视线落在了身上。
松开拢住玻璃杯的手。
方才与萧越说说笑笑时还没发觉,现在四周静下来,他终于发现了这道不可忽视的视线。
朝着视线方向看过去,蓦然和一双鬼鬼祟祟的眼睛撞上。
双方齐齐愣住。
许锐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哎呀,被发现了,怎么办。
秦段不知道他躲在那里干什么,刚要出声叫他过来,目光落到杯口被舔得湿润的酒杯上,话截在了喉咙里。
四双眼睛两两对视。
莫名的,气氛尴尬起来。
不知道谁先打破的僵局,总之是许锐顶着秦段探究的目光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走到沙发边缘,没坐下,在边缘徘徊。
秦段想从他的行为及表情上看出他是不是听到了刚才客厅里的对话,又或者看到他和萧越的互动,所以才一直盯着他,直到许锐走到跟前,他才意识到自己不加掩饰的探究目光是站不住脚的,毕竟自己才是需要心虚的那个。
这么想着,低下了头,抽过一旁的纸巾,把湿润的杯口擦干净。
“早上好哈,你们起这么早....”许锐强颜欢笑着打了声招呼,他这一刻的感觉和李砚岩差不多,都是难以评述的心情。
他尴尬极了,无所事事地看向桌面,瞄到写着萧越狗爬字的纸巾,伸手拿起来,水笔滚到桌上,出声念起上面的内容:“我和秦段有事.....”
念到后面他大概懂了,最后一句几乎是一字一句道:“你、们、在、周、边、玩、玩。”
好好好,不仅背着他们偷偷搞在一起了,甚至连一起出来玩都要中途走掉去过二人世界。
许锐有点恼火,把纸巾拍回桌上,话里是说不出的阴阳怪气:“周边有什么好玩的?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哪个商城没去过,玩都玩腻了,大哥你让我们在周边玩什么呢?给我介绍一下?”
聚会本质上不在于去的地方,而是在于一起聚会的人,萧越和秦段打算偷偷走掉就算了,连安慰他们的话术都这么敷衍,让几个本地人在十年如一日的中心区附近自己找地方玩。
萧越解释:“可以去看电影,吃点好吃的,买点东西。”顿了下补充道,“消费记我账上。”
消费记我账上。
多有魅力的六个字。
搁往常,许锐早两眼泪汪汪地喊义父了,现在却是一点儿也不买账,哼了声。
李砚岩抱着手靠在沙发边,看着比上课打架时还要有气势,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睨,他睨着萧越和秦段,又问出个致命问题:“有事?有什么事?”
萧越脑子转得快:“我妈旅游回来了,喊我回去和她吃饭。”
秦段捂了捂发烫的腺体,也在找借口:“那什么.....我易感期不舒服,先回家休息几天。”
“哟,这么巧呢,”许锐说,“你妈非约你今天吃饭。”
“还有你,”转向秦段,“我记得你易感期已经有几天了吧,昨天没说不舒服,今天就非要回去休息了?”
萧越摸了摸鼻子:“嗯.....我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下次再见可能就是很久之后了,今天必须....吃。”
“我看阿姨朋友圈,貌似还在回来的飞艇上吧。”李砚岩拆穿道。
萧越:“......”失策。
又看向另一个人:“你易感期非要回去休息?在这里不能休息?多大床给你睡还不够?”
秦段:“.....”
最后怎么从屋子里出来的,秦段已经不记得了,总之短短几十分钟他经受了这辈子最密集且最多的阴阳怪气。
即便话里四处藏刀,也没人挑明他们两个谈恋爱了这个事,许锐和李砚岩没直接问,他们也没承认。
“他们是不是知道了?”
酒精度数很高,放弃了开车的选项,萧越叫了个车。
两人杵在酒店门口的冷风中等车,他们其实可以在大堂等,却还是选择了到外面吹风。
“应该吧。”萧越说。
当来到一栋高楼之下,秦段下了车看到维帝迪思熟悉的门牌后:“不是回学校?”
眼前是中心区的另一家萧家酒店。
“学校床好硬,”萧越打了个哈欠,“睡得不舒服。”
“酒店,环境舒服,不用打扫卫生,有人伺候。”他总结。
两人两手空空地进入大堂,开了间设施齐全的套房。
在电梯楼层数变动的同时,秦段有些恍惚地想,这是他和萧越第一次单独住酒店。
星网上谈及酒店、情侣,总是带着暧昧含义以及有色眼镜,人们总感觉两个的同性或者异性单独住酒店一间房一定会发生些什么。
秦段也被这种思想影响了,电梯上行过程中,他止不住胡思乱想。
虽然在学校也住一个宿舍,但这不一样。
没等他想更多,进了房间,贴在门板上亲得难舍难分的时候,终端不停地震动了起来。
热情的呼吸弥漫在空气中,伸手蹭掉伴侣嘴边的唾液,滑出聊天框。
许锐的信息像炸弹一样轰炸过来。
原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点开一看,是李砚岩的信息。
靠着门板的两人都停下了动作,亲到一半被打断,没人的气息是均匀的。
空中浮着两块屏幕,四周沉寂了一会儿。
“噗哈哈哈。”耳边传来一阵笑声,与此同时,秦段感觉有重物砸上了他的肩膀。
萧越一边笑一边将脑袋扎进他颈窝里,很快的,鼻腔被微苦的木头气味包裹了。
易感期的Alpha总是会泄露出一些信息素,趴到他身上的时候像一头扎进了繁茂的灌木丛,散发着树林原始气息的叶子铺天盖地地拥来,叶子是野生的苦味,形状是披针形的,叶面上覆盖着粗糙的绒毛。
笑声正通过贴在一块儿的皮肤传递过来,秦段脖子在震,肩膀也在震。
气都没喘匀就闷头大笑,也不怕突然岔过气去。
太逗了,萧越拍了拍他的肩:“不亲了。”
秦段抓住他的手,手很快滑走了。
他嘴唇抿了起来,看样子有点不高兴。
“等会儿再亲。”对方敷衍地哄了句。
秦段根本没有被哄到,跟在他身后走到沙发上坐下。
二十几条未读都来自同一个人,在他点开聊天框的这一刻,对面人还在不断发来消息。
许锐:?
许锐:你和萧越怎么个事儿?你们来真的?
沉默了一会儿,他反问:你看到了?
“我看到,我看到了!”许锐崩溃尖叫,“你们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看到你们那什么.....的时候,”平常黄色玩笑开得很生猛,现在崩溃到连亲嘴两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痛心疾首翻来覆去地说,“秦段你知道吗?你知道我那时候是什么心情吗?”
秦段:“嗯.....不知道。”
许锐骂了句脏话:“就跟看到关羽和张飞亲嘴一样的心情!”
“......”好生动的类比。
许锐追悔莫及,他当初就应该阻止秦段搬到萧越宿舍去,不不不,他当初就不应该觉得一个Alpha给另一个Alpha做标记正常,去死的朋友情谊,去死的为兄弟两肋插刀,这不正常,这是变态啊!啊啊啊啊啊!
许锐很崩溃,他恨不得将还在牢里的范嘉承扯出来,给他来一场私人殴打!
要不是这小子给萧越注射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剂,秦段就不会给萧越做标记,不给萧越做标记他们俩就不会搞成现在这样。
他说:“秦段你清醒点,那是个Alpha,萧越就算长得再好看,就算是天仙下凡他也是个底下长二两肉的Alpha!我去你大爷的,你真是,你真是.....别太搞笑!”
对方的语言混乱程度能拿去给说外文的人种当听力考题。
秦段想了一会儿说:“现在大众对AA恋的接受度不是已经很高了吗?锐锐,你原来这么落后?”
“......”许锐更崩溃了,却又实打实地被噎到了,缄默了好一会儿,“对,没错,大众对AA恋.....各种恋的接受度都很高——”
他继续问:“那你易感期怎么办?难不成打一辈子抑制剂。”
刚发出去,又火速撤了回来,许锐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幼稚了,秦段也就是现在和萧越谈个恋爱,又不是一直只和萧越谈,说不定以后换个Omega对象,这样的话,“打一辈子抑制剂”这个说法也就无从谈起了。
看到他撤回的那条了,秦段牙尖又开始发痒:“我可以咬他。”
“?”许锐懵了下,“什么?你咬谁?”
秦段:......
“哥们,Alpha标记Alpha......有用吗?”
“用处不大,但是很爽。”客厅后面的房间里,萧越说。
那种打了个激灵的感觉和短暂弄了一下没区别。
“我去你大爷的,”李砚岩骂了他好几句,听筒另一边传来污言秽语,四周顿时鸟语花香,“萧越我日.....你是不是神经....”
萧越淡定地把声音调小,等他骂完了才把声音开回来:“别骂了,消消气,气坏身体没人替。”
“谁要听你说这个?!”李砚岩真感觉自己耳朵被污染了。
“你自己问我易感期怎么办的。”萧越冲他行行行两声,及时转换了话题。
酒店的床很软,床垫很厚,躺在上面像陷进了云朵里,昨晚就睡了三个小时,他现在很困,几乎是强撑着应付在屏幕对面破口大骂的某人。
“我管你怎么办!”
过了会儿,对面又问,像是要反复确认什么不可置信的事:“你告诉我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萧越:“是。”
“所以你和秦段——”
“我们在一起了。”
污言秽语又传来了。
“哪种在一起?是玩的那种还是?”
“认真的。”
李砚岩继续骂脏话。
萧越闭着眼睛,等他平静下来,才说:“你很震惊?”
“当然!”
他笑了声:“为什么?酒吧里不是见过很多同性搞在一起?我和秦段让你很震惊吗?”
李砚岩噎了下,酝酿了很久才憋出句:“你设想一下。”
“嗯?”
“假如我和许锐搞在一起了,”他说,“你什么感受。”
一时间,萧越被骇得不困了:“......那确实恐怖。”
许锐来回踱步,怎么也没想到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铁哥们会喜欢同性,从小到大秦段老受OmegaBeta欢迎了,老多人追了,到头来没处上一个漂亮的OmegaBeta,却处了个信息素臭得要命的Alpha?
“秦段你真是.....!”他恨铁不成钢。
秦段比他淡定多了,声音语调都十分平静:“我——”
他顿了下,咽下原本准备说的话。
他总不能直接说很多年前就懵懵懂懂地对萧越起过心思,更不能说当年看了一部英雄主义的电影,结果脑子里记住的全是激情戏里Alpha主人公的后脑勺。
“你什么你,”许锐呵呵笑了两声,“这恋爱你就谈吧,一谈一个不吱声。”
莫名戳中笑点,秦段甚至被他逗笑了。
许锐吼他:“别笑了!成天就知道傻乐!”
秦段:“......”总感觉这台词不对?
话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翻来又滚去,无非就是求实——证实——震惊——痛骂那一套流程,反反复复好几遍,没点新花样。
秦段也能理解,他感受到了许锐的不可置信,毕竟如果放在他身上,在一个没睡醒的早上他突然看见许锐和李砚岩抱在一起亲嘴.....
天呐,不能想,这画面根本不敢想。
这么说来,许锐现在仅仅是语言功能紊乱已经属于非常坚强的表现了。
萧越不喜欢在这些事上多费口舌,两三句就和李砚岩讲清楚了,两人没话讲了,沉默了一会儿,他本来想继续和李砚岩探讨一下Alpha给Alpha做标记是什么样的感受,对面一听他这骚得恶心的话差点没吐,急急忙忙将通讯挂了。
耳边终于清净了,萧越松了口气。
许锐能絮叨,一张嘴抵八张嘴,唠唠叨叨在秦段耳边叫上了一个小时,秦段都忍了,好不容易将通讯切了,他长出一口气。
没了扰人的声音,室内顿时安静下来,侧耳倾听,发觉房间里也没了声音。
走到房门口,看到柔软的大床上躺着个人,洁白的被子将身体裹住,只露出个漆黑的脑袋。
太安静了,他来到床边才发现萧越已经睡着了,睫毛合拢在一起,下睫毛底下的皮肤已经变青了,是黑眼圈。
即使有黑眼圈了也很白,他凑得很近,伸出手指点在合拢的睫毛上,压着睫毛尖端往上推,睫毛立刻变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