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像是对此毫无所察那般,顶着一头枝叶站在谢利尔面前。
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受尽风吹雨淋的雏鸟,小心翼翼的靠近能给他带来温暖的港湾,又忐忑又期待的希望着能得到更多的回应。
谢利尔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看得本来只是伪装成紧张状态的克里森,真的变得紧张起来。
他的耳根开始微烫,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就以为自己的心思和目的被对方看了出来。
但很快他又否定了。
即使面前这个人是占星术士,也不可能知晓所有事情,不可能将旁人的心思一眼识破。
更何况,往后该以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与对方相处,也是他在踏出这个店门的时候,才确定下来。
克里森的喉结滚动一下,心思转念间,他干脆就顺着这种真实的紧张,微微低头。
而他这一低头,头发上的细绒枝叶也更加清楚的出现在谢利尔的视线中。
谢利尔眉梢微挑。
这绿茶味的黑心小可怜都演到这份上了,他不得配合一下?
反正他现在也无聊。
下一秒,谢利尔伸出缠绕着绷带的手,指尖捻住落到克里森头发上的一片细绒枝叶。
这一刹那间,克里森的身体微颤了一下,像是不明所以:“老师……”
“头发上有枝叶。”谢利尔一边说着一边将这些细绒枝叶一片片捻下。
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随意。
克里森垂着眼,嘴唇紧抿,乖巧安静的站在原地任由谢利尔动作。他的皮肤很白,金发柔顺的垂在脸侧,所以当发丝间的耳根弥漫上烫意之后,红得就像是滴了血。
当谢利尔微凉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他的耳尖时,克里森的身体再次颤动了一下,这一瞬间如同羽毛轻轻挠过的触感,带来了一丝隐约又细微的痒意。
这种陌生的颤栗让克里森的眸光闪了闪。
这一次身体的反应,和那蓦然快了一拍的心跳,已经让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是伪装,还是真实。
他的眼睫微动,垂下的蓝色眸子看着眼前之人缠着绷带的脖颈。薄薄的一层纯白绷带一尘不染,因为贴合得很规整,所以将脖颈线条的优美都勾勒了出来。
面前这个人是王后身边的人,他观察他,忌惮他,揣测他,却又不得不为了计划在主动靠近他的时候,将自己伪装成更无害的样子。
矛盾的情绪在克里森的心里交织。
此时此刻,他突然很想暴戾地撕下这一层绷带,用手抚上这冷白纤细的脖颈,这样他就能毫无阻隔的接触到对方的皮肤,感受到细腻的触感和颈间血管的跳动。
当这个想法从脑海里冒出的时候,就像心脏处的火苗被引燃,以闪电一样的速度一路上窜到脖颈,让他的喉咙有了一种像是被火烧起来的干涩。
这种干涩让他迫切想要做点什么。
但最终克里森只是闭上了眼,将眸底的翻涌的暗流尽数藏匿。
谢利尔眉梢再次挑了挑。
确实挺会克制和隐忍,是个合格的演技派。
谢利尔这么想着,就在他即将把最后一片细绒枝叶捻下的时候,一道有些恼怒的声音从他的后侧方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谢利尔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是把头发染成黑色的盖伊。在盖伊的身侧,还站着和克里森一样有着一头灿烂金发的维尔。
几乎是在说完这句话的瞬间,盖伊就后悔了。
而不经大脑思索就冲动说出口的结果,就是他现在站在原地,顶着谢利尔和克里森甚至包括维尔看过来的诧异视线,再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尴尬。
这种仿佛外出的丈夫归来后看到妻子与别人在一起的吃味感,放在他和谢利尔身上无论怎么看都不合适。
甚至还有些滑稽。
毕竟严格算起来,谢利尔与他并没有任何关系,顶多只能算是给他们上了半个小时占星神术课的任教老师。
但是此刻,盖伊又无法忽视因为看到谢利尔和克里森举止亲近后,心底所产生的那一份微妙的不爽。
甚至于现在他再回忆起刚刚克里森在谢利尔面前那副低着头、乖顺又羞涩的模样,就觉得异常碍眼。
这位王子殿下从小到大,惯会装出一副单纯无害的样子。
在老国王还在位的时候,就习惯于人前人后两幅面孔。人前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背后里自私、冷漠、独断样样不少。
后来赛奥王后掌握了王国统治权,克里森这家伙在这方面的伪装显然又精进了很多,至少旁人没有一个看出他的真面目。
盖伊没有戳穿克里森伪装的想法。
往小一点说,毕竟自己曾经和克里森做过一段时间的朋友,虽然后来闹掰疏远了,但到底还是有一段情谊在。
在这种前提下,盖伊理解克里森伪装真实面目是为了能在阿布科诺古堡自保,他也没必要让对方的生活过得更艰难。
而往大一点说,伯莎利顿国的大教庭和王室之间本就是互相牵制的关系。
无论伯莎利顿的统治者如何更替,最后的王座是谁来坐,都影响不到大教庭的地位和在民众心中的分量。
所以他也同样没有必要去拆穿克里森,又或者是到赛奥王后那里提醒她,让这位追求美貌的王后注意她以为的兔子其实是暗中蛰伏的毒蛇。
不过现在,他看着克里森在谢利尔面前的样子,很难不怀疑克里森是否另有所图。
想到这,盖伊心里最初的那一丝尴尬也消失不见,他薄唇微抿,目光闪烁了一下,朝着谢利尔和克里森走去。
维尔见状,挑了挑眉,正准备跟上盖伊,却在抬脚的不经意间,从甜品店的透明窗户里,看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对方显然早就注意到了他,所以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对他微微颔了颔首。
维尔嘴唇微张,用口型喊了一声:“兄长。”
奥格斯格背靠着座椅,顺着艾诺文的视线看向已经跟上盖伊的维尔,也不知是想到什么,意味深长的笑道:“艾诺文,你们两兄弟还挺像。”
不仅仅是五官,性格也是。
五官相似度有七分,性格却有九分。
不过就后者来看,相比起兄长几乎挑不出一丝毛病的完美修养,弟弟要明显稚嫩许多,还无法做到全然的不动声色。
奥格斯格收回视线,将关注点放到另一个少年身上:“刚刚过去的那个黑发少年,是大主教的下任继承人吧?”
话落,没等艾诺文回答,他又自顾自的回忆道:“我记得现任大主教好像是深棕色的头发。”
“嗯,我三天前看到盖伊的时候,他还不是黑发。”艾诺文不急不慢的说着:“应该是刚染没多久。”
奥格斯格笑起来:“你们伯莎利顿这一点还真有意思,明明是最信仰光明神的国度,作为最高信徒的神教者却又是最百无禁忌的。”
在伯莎利顿,教堂里的神教者不需要保持身体的忠贞,他们可以自由恋爱甚至结婚生子,也没有对自身发色不可更改的规矩束缚。
艾诺文端起杯中的红茶喝了一口,随后缓缓说道:“光明神是仁慈伟大的神,他用拂晓的光芒清除世界的污秽,亦将遵从本心的自由意志传递到每个伯莎利顿的子民心中。”
听到艾诺文这么说,奥格斯格也端起面前的红茶,然后对着艾诺文微微举杯示意了一下:“敬自由的意志。”说完,也喝了一口。
而在艾诺文和奥格斯格说话间,甜品店门口那边,盖伊和维尔已经走到了谢利尔身边。
谢利尔将克里森头发上最后一片细绒枝叶捻下,看向在他身侧站定的盖伊。
他的视线从盖伊的脸上移向盖伊的头发,纯黑的发色将少年的棱角衬得更分明,透出了一种干净纯粹的利落感。
注意到谢利尔的目光,盖伊突然有些紧张。
虽然这个发色是因为对方的惩罚他才会去染的,但是等真正染下来之后,他的心里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后悔之类的情绪。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让他去染头发的人就站在他面前,此刻他竟然有些在意这样的发色自己染起来好不好看,和其他染成黑发的学生先比,自己在对方眼中又有没有更特别一些。
盖伊为自己有这种想法而感到烦躁,他嘴唇微动,想试着说点什么来调节在对方的目光注视下而产生的紧张,但是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听起来十分干巴巴的话:“头发我已经染了。”
乍一听,像是在向谢利尔汇报自己的进度。
盖伊说完之后就在心里暗骂了一下自己。
这还不如不开口。
但是谢利尔却笑了一下,并且给予了一个好评:“还不错。”
盖伊唇角不自觉上扬,但下一秒很快意识到什么,又硬生生将弧度降下来,只是眼底的喜悦还是泄露了他因为谢利尔的一句话就心情好起来的事实。
一旁的维尔看了一眼盖伊,又看了一眼谢利尔,眼底闪过一抹思索。
他原以为昨夜之后,盖伊会很排斥这位外聘的占星术士,却没想到事实似乎与他所以为的恰恰相反。
这让他更好奇昨天夜里盖伊去到五层之后,与这位占星术士在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看对方的样子,明显是从甜品店出来没多久,他的兄长现在也还在店内。
维尔可不认为兄长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这家甜品店,显然是为了这位占星术士而来。
虽然维尔承认这位新老师有人让一眼难忘的优越外形,即使戴着面具也不影响他对旁人的吸引力,但是不过才一天的时间就能让盖伊如此重视,甚至就连他的兄长也似乎对这个占星术士格外在意,这多少让维尔感到意外了。
毕竟无论是他的兄长,还是盖伊,都不是普通人。
哦,现在还多了一个克里森。
这么一想后,维尔看向这位新老师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探究。
也就这个时候,谢利尔看向了维尔,就是一种很淡的、没什么情绪的眼神,却让维尔原本平稳的心跳蓦地漏了半拍。
这一刹那间,他仿佛从对方那双金色的虹膜里,看到了一种将世间之事尽数洞察的锐利。
这种锐利在平静的水波之下,于鎏金溢彩中泛着细微的涟漪。
危险而又旖旎。
勾动出一眼就足以让人沉沦的惊艳。
维尔有些心惊,他嘴唇翕动了一下,下意识想说点什么,只是还没有开口,对方就已经收回视线。
维尔不禁松了一口气,暗暗在心里将这位神术老师列为了不可过多靠近的名单榜首。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克里森往谢利尔这边靠近了半步:“老师,我们现在回学院吗?”他的语气很乖巧,却有意加重了我们这两个字。
而这里的我们,显然是指他和谢利尔两个人,并没有包括在场的盖伊和维尔。
盖伊瞥了克里森一眼,冷笑一声道:“我也准备回学院,正好一起。”
维尔微微一笑:“盖伊说的对。”
克里森嘴唇抿了抿,不说话,只是抬着眸子看向谢利尔。
他偏向奶蓝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谢利尔戴着面具的模样,清丽干净的眼神里,浮现出一抹希望谢利尔能站在他这一边的期待。
仿佛在渴求着谢利尔的偏爱。
这是一种很容易让人心软的眼神。
只是谢利尔还没有开口,下一秒,盖伊就横过一脚,一个跨步直接站在了谢利尔和克里森的中间,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克里森看向谢利尔的视线。
盖伊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显得有些幼稚,但是看到克里森对着谢利尔摆出这幅样子,他就是忍不住。
或许换成其他人这样,他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这个人是克里森,一切就不一样了。
幼稚就幼稚吧。
反正他本来也没打算继续维持自己平时在学院里的形象,更何况他更丢人的样子昨天晚上谢利尔都已经看过了。
既然不想看到这两个人走得太近,他干脆就遵从本心。
左右也不差这一回。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盖伊的心情顿时舒坦不少。
他刀裁般的眉梢微挑,看着克里森再次说了一遍:“一起走吧。”他的下颔扬了一下,仿佛已经从这场对峙中获得了胜利。
而克里森,依旧没有说话。
他只是倔强般垂下眼,额前的发丝隐隐遮住眉宇,让人看不见眸底的情绪。
一旁的维尔看了看胜券在握的盖伊,又看了看默然不语的克里森,也保持着沉默,不过显然是和盖伊一个意思。
一时之间,一股诡异的氛围在三人之中无声弥漫。
直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放到盖伊的头顶。
谢利尔的身体微微前倾,掌心压着盖伊的发丝往下,戴着面具的脸凑向盖伊的肩膀前,看着这三人道:“你们搁这玩过家家呢?”
第22章
谢利尔夹杂着笑意的语气里,透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戏谑,略显散漫的语调在这白昼与黑夜交替的街头,于秋日细碎的晚风下,多了一种让人耳膜发痒的缱绻。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之后,原本垂着头的克里森抬起脸,本能的用目光捕捉谢利尔的身影。
站在一旁的维尔,也侧头朝着谢利尔看去。
三人之中,反而是与谢利尔距离最近的盖伊一动也不动,整个人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事实也差不多确实如此。
在谢利尔将掌心随手放在他发顶的时候,盖伊的身体就僵住了,当谢利尔将脸凑向他的肩膀前开口说话后,他那一张俊脸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红。
太近了。
两人现在的距离对于盖伊来说,太近了。
他甚至能非常清楚的感觉到脸侧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是一种带着几分凉意的、似灰烬一样的清冷。
这样的距离,只要他侧过头,再稍微往前一点,双唇就能贴到对方的耳根。
这时,又是一阵晚风吹来,细绒枝叶在风的吹拂下纷纷而落,谢利尔的发梢也在风的吹拂下扫到了盖伊的耳根。
耳畔细微的痒意让盖伊的身体绷得更紧。
这一瞬间,随风飘飞的细绒枝叶仿佛不是落到了地上,而是落到了他的心尖处,带来了一种让盖伊觉得十分陌生却并不讨厌的酥痒。
他喉结动了动,像一个红着脸的雕塑。
克里森看向盖伊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维尔的视线也分外复杂和微妙,一言难尽中又透着几分果然如此的感觉。
在这两人的眼神下,不用照镜子盖伊都知道自己的脸肯定很红,那种热辣辣的火烧感仿佛从皮肤渗透到他的骨髓里,连带着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注意到盖伊的变化,谢利尔眼眸微挑,随口说了句:“还挺容易害羞。”
他这话一说完,就收回了手,身体也重新站直了。
盖伊僵硬着脑袋转回头去看谢利尔,恼羞成怒的反驳:“谁让你突然靠过来!”他的音量拔得有些高,像是想为自己扳回一局。
只是在这种状态下,反而越发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谢利尔没有再理会他,而是不急不慢的绕过他往学院的方向走去。显然是不打算在继续留在这家甜品店门口,继续被人围观。
事实上,就盖伊与克里森他们的行为,放在谢利尔眼中,的确如他刚刚所说的那样像是在过家家。
一条路就这么大,回学院的路也就那么多。
走个路而已,一不一起也就那么回事。
因为根本没什么区别。
谢利尔喜欢看乐子不假,但是继续待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最重要的是,谢利尔不想一会儿急匆匆赶回教室。
现在这个时间点回去正好。
见谢利尔一走,盖伊想也没想,直接抬脚跟上去,嘴里还不忘追问着:“对了,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过家家?”
维尔看向走到谢利尔身侧的盖伊,瞥了克里森一眼后,也迅速跟了上去。
最后,就只剩下克里森还站在原地。
他盯着谢利尔离开的背影,随即又看向试图向谢利尔追问出结果的盖伊,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攥紧成了拳。
树上的细绒枝叶还在飘落,只是这时候,已经没有了为他捻下枝叶的人。
克里森抬起头看向顶上茂密的树叶,傍晚的云团在天空中缓缓浮动,能从叶的缝隙中隐隐可见。
他看着这些漂浮的薄云,片刻后,在灰雀的鸣叫声里,收回视线迈开脚步,也跟了上去。
莱伽圣恩学院。
谢利尔准时准点走进教室。
依旧是昨天那一间,来听课的学生比昨天更多。偌大的空间里不仅没有一个空位,就连过道都被搬着小凳子的神眷者们挤满。
谢利尔站在讲课的台上,朝下方淡淡扫去一眼,除了盖伊、博德斯尔奇、索尔霍林、以及昨天谢利尔走之前大喊要染黑发的神眷者之外,还零零碎碎有好几个神眷者也把头发染成了黑色。
注意到谢利尔的眼神,这些把头发染成黑色的学生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分外激动。
谢利尔的心情顿时有些微妙。
作为魔镜,为了心底的那个最终目标,他确实需要不断扩大自身的影响力,但是那更多的应该是职能上的、行为上的,而不是这种浮于表面的、外形上的模仿。
不过这本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这么一想,这种发色上单纯的模仿,放在初期阶段,也勉强算是一种他自身影响力的体现。
昨天那一节课,谢利尔用了半个小时讲占星神术学的理论,这一节课他直接步入正题,用刻着兰欧大陆星系的水晶球进行实际演示。
一节课下来,他作为魔镜的能力点提升,比昨日多了近五倍。不用特意去查看,谢利尔就能明显感觉到能力点有了一个峰值的跨越。
按照这个速度,不足半月,时间长短这一限制条件在谢利尔这里就将不复存在。他从日落出来之后,只需要保证在日出之前回到镜子里就可以。
因为一开始谢利尔是以外聘占星术士的身份来学院任教的,所以一周七天里,除了两天公共的休沐日之外,剩下的五天他只用上前四天。
谢利尔按部就班的上了三节课。
在第四天的晚上,上完这周最后一节占星神术课的谢利尔,正准备离开教室,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盖伊突然起身叫住了他。
早在谢利尔上第二节课开始,盖伊的座位就从最后一排换到了最前排,作为他同桌的维尔也跟着一起坐在了谢利尔的眼皮子底下。
谢利尔眼眸微垂,看向下方的盖伊:“懂事的学生,不该占用老师的下课时间。”
盖伊说道:“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
谢利尔挑了挑眉:“说来听听。”
虽然见他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谢利尔就已经大概知道了对方要问什么。
盖伊看向谢利尔的眼睛,耳根微烫,问出了一个在场的神眷者都关注的问题:“后天晚上的加西亚大舞会,你会来吗?”
谢利尔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略微思索起来。室内暖橘色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他金色的瞳孔里仿佛蕴藏着细碎的剪影。
空气中很安静,近千人的教室,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这些神眷者全部都看着谢利尔,与盖伊一同等着谢利尔回答。
加西亚大舞会。
是莱伽圣恩学院最盛大的舞会。
每三年举办一次,由伯莎利顿的最高统治者点燃开场的礼花。
加西亚大舞会这一日,无论是伯莎利顿国的王室,贵族,还是大教庭的神教者都会出席。除此之外,一些身份特殊的客人也会受邀参加。
人很多,会相对混杂。
舞会上的佳肴也很多,可丽饼会做得相当出色。
前者等于有热闹可看。
后者等于有诸多美食可吃。
综上所述,精简重点后,谢利尔最终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他会去。
加西亚大舞会的举办地在莱伽圣恩学院的湖泊中心。
湖泊是人工打造的,最中间竖立着一栋别致典雅的大理石圆塔,从湖畔的鹅卵石廊桥一路往前走,就能到纯白穹顶之下的大厅。
谢利尔回阿布科诺古堡的路上,经过这一处湖泊,皎洁的银色月光洒在这处泛着涟漪的湖面上,反射出波光粼粼的细碎光点。
从他这个角度往湖泊中央的大厅看去,能看到十几个宫廷侍女正在琳琅绚烂的彩灯下忙碌。
她们是赛奥王后特意派下来的,提前为还有两天就举办的大舞会做准备,将圆塔周围装点上不会凋零与枯萎的红翎兰。
谢利尔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
等回到阿布科诺古堡的时候,谢利尔并不意外的看到了还未晚休的赛奥王后。
身着真丝睡袍的王后神情慵懒的坐在精致的扶手椅上,单手堪堪撑着太阳穴,对谢利尔露出了一个明艳的笑容:“亲爱的,欢迎回来。”
谢利尔也笑了笑:“嗯……让我猜猜,美丽的王后是有重要的有话对我说。”
赛奥王后闻言,唇角勾起弧度不禁又扩散几分:“那你再猜猜,是与什么有关。”
谢利尔在一旁坐下:“加西亚大舞会。”
赛奥王后点了点头,像是觉得这你一言我一答的交流方式很有趣,于是又继续说道:“再来猜猜吧,亲爱的魔镜先生,我打算做什么?”
谢利尔很配合:“你打算暂时将我交给利森维恩。”话落,他微微顿了一下:“他现在正在过来的路上,大概一个中管沙漏的时间。”
加西亚大舞会不比平常,舞会那天霍克力王都护卫队会全程在宴厅巡逻。
除此之外,原本只负责阿布科诺古堡安全的护卫骑士,也会被拨去一批去协助护卫队。
而这样一来,阿布科诺古堡的安防势必会下降一部分。
在这种情况下,赛奥王后不会放心将魔镜留在古堡中,直接转交利森维恩保管是最稳妥的做法。
未来三天,谢利尔应该都会被利森维恩贴身带在身上。
当然,是指他的魔镜体。
“与你交流总是格外愉快而轻松。”赛奥王后蓝色的眼眸里流转着潺潺的笑意,她如玫瑰般艳丽的红唇微张,缓缓对谢利尔说道:“光明神在上,愿未来三天你和利森维恩能相处愉快。”
“对了,”赛奥王后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将话题微微一转,她看着坐在一旁的谢利尔,目光微动:“五天前我得知到一个消息,在无妄虚密林的深处,存在着一把光之神杖。”
谢利尔眼眸微挑:“王后是从那位艾塞亚国的亲王嘴里听来的?”
赛奥王后笑得意味深长:“毕竟是远道而来的尊贵客人,在茶会话上闲聊一些两国之中的新奇趣闻,也再正常不过。”
谢利尔不急不慢的说道:“我以为你不会提这件事。”
“我独自思考了五天,最终还是决定来向你求证。”
赛奥王后的眼眸里闪过一抹野心:“据说将浮空神术加注到光之神杖里,就能让施术者瞬间转移到另一个地方,这可是真的?”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谢利尔面具下的眼神。
因为不确定这样的问题是否处于一个能立刻得到答案的范围,所以她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并不确定的试探。
“是真的。”
“会有距离限制吗?”
“从这座圣恩之光到卡尔德拉小镇的距离。”谢利尔列举了一个更容易让赛奥王后听懂的比喻。
赛奥王后眼睛一亮,漂亮的蓝色瞳孔里迸发出一种异样的光彩,她开始大胆的猜测:“如果将其他神术加注到光之神杖里,是否也会有相对应的效果?”
说着,她取下脖颈上的项链,用御物神术将这条项链浮于空间:“就像这原本的御物神术只能让物体浮空,如果借由光之神杖,是否就能让施术者本人立于空中?”
谢利尔看向她:“很遗憾,这并不行。”
赛奥王后闻言,眼中浮现出一抹失望,不过很快她就将情绪调整,重新将取下的项链戴回到雪白的脖子上。
她看着谢利尔道:“我需要这把光之神杖。”她站起身,走到窗棂前,窗外月光弥漫出银色的轻纱,落到她一头披散的金发上,她的声音有些低,语气里去透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决心:“我要得到它。”
谢利尔:“看来你已经有主意了。”
赛奥王后转过身:“我会将这个任务交给利森维恩。”
谢利尔并不意外,他甚至将王后接下来要说的话讲了出来:“你会让他带着我,带着我这个魔镜一同进入无妄虚密林。”
“没错,”赛奥王后点头:“有你在,我会更放心。”有全知的魔镜跟着利森维恩,有些危险就可以提前避免,这样能大大减少无妄虚密林的危险性。
谢利尔眨了眨眼睫,歪头道:“你就不怕利森维恩折损在那里,而我也将无缘与你再见?”
赛奥王后微微摇头,无比笃定的说道:“利森维恩很强,”她直视着谢利尔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他是最强的。我信他,也信你。”
谢利尔轻轻笑了笑,不置可否。
利森维恩确实很强,毕竟是光明神的化身之一。
并不夸张的说,他现今的实力放在整个兰欧大陆,也没有谁能打败他。
他足够担得上最强这一称号。
但是到了无妄虚密林,在多种因素的综合影响下,利森维恩就不再是战无不胜了。
无妄虚密林里有精灵、翼龙和兽人,那里的空气密度低,对于一直生活在兰欧大陆的公民来说,一旦穿过薄雾进到无妄虚密林,身体就会产生一种沉重感。
越往无妄虚密林深处走,这种沉重感就越明显,即使是常年接受苛刻体能训练的骑士或者剑客,行动上也会变得迟缓。
在这种限制条件下,哪怕利森维恩是光明神灵魂的化身之一,也不可避免会受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