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的饼还得放在案板上再发酵一会儿,案板就放在桌上靠近火塘的地方,时乐站这儿暖和,面也发酵地快。
又是接近两刻钟,时乐才开始煎饼,做好的饼贴到锅壁上,小火煎至两面金黄。
时乐做好饼已经是正午,往常这个时候顾朝朗已经回来了,今日还没动静,应该是听了他的话早上没起那么早,时乐把做好的饼都放在锅里,放在火塘边温着。
架子上则放着汤瓶正在烧水,天冷了,得喝热水暖暖身子。
终于,院里有了动静,是顾朝朗到家了,时乐把头探出去,招呼顾朝朗吃饭,又倒了一盆热水端到门口,给顾朝朗洗手擦脸。
柴火还随意堆在院里,两人也没管,打算先吃了饭再去收拾。
今日是个阴天,太阳这会儿还没出来,两人吃饭是在火塘边吃的,时乐还泡了两杯桂花蜜水。
时乐从锅里挑了一个肉馅的饼递给顾朝朗,“辣椒炒肉的,我辣椒放得少,你试试。”
顾朝朗接过就咬了一口,几下嚼了咽下去才道:“确实不辣,你也吃。”
时乐这才点点头,拿起一个开始吃。
吃完两人继续坐着烤火,时乐用火钳拨了一下火堆,抬眸看着顾朝朗道:“你可吃饱了,再吃一个饼还是烤个红薯,或者烤个土豆?”
顾朝朗正在喝水,闻言摇摇头,“饱了,你别忙了。”
时乐点点头想说什么,外头突然传来动静,有人来了。
“朝朗,你在家吗?”
时乐听着声音很是陌生,疑惑地看着顾朝朗,顾朝朗想了想道:“应该是村长,不知道找我什么事,你坐着,我去开门就是。”说完就起身往外去。
时乐也跟着起来,不过没忙着出去,而是重新拿了个杯子泡了杯茶,又往自己和顾朝朗的杯里也添上水,这才往院里去。
门口是一个老丈,正是青塘村的村长,也姓顾,不过两家没什么血缘关系,只是按照辈分他俩也得叫大伯。
他这会儿正在和顾朝朗说话,见时乐出来朝他笑着点了点头,才转头和顾朝朗说话。
“朝朗,老头子今天来找你是想请你帮忙啊。”
顾朝朗愣了一下,低声道:“大伯,有什么我能帮上的您说就是,先进屋吧。”
那老丈摆了摆手,时乐也上前,好说歹说他才肯进屋。
三人一起回了灶房,时乐把泡好的茶端到那老丈面前,“大伯,您喝茶。”
村长笑着接了,又夸了时乐两句,才开始说正事儿。
“朝朗,今日我是厚着脸皮上门,来问问你明日可有空闲,想请村里你们这几个年轻人干一日活计。”
顾朝朗这会儿也疑惑了,本以为只是找他帮忙,没想到他只是其中一个,按理说若是村里有什么事,也不用村长上门请,都是通知一声让去村里祠堂,再给他们安排。
顾朝朗想了一下没想通,便直接开口问道:“大伯,有什么事儿您直说就是,我要是能帮上忙就帮。”
第30章
村长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腿,长叹一声,才缓缓开了口:“朝朗,我来是想请你帮着一起去给老赵家修一修房子,他家那房子屋顶漏雨不说,四周的墙也有些裂缝。”
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只是他们老夫妻两人虽说勉强能养活自己,但实在拿不出钱修房子,说不得要让你们白做工了。”
青塘村大多都是姓顾,其次才是其他,姓赵的最少,只有两家,顾朝朗一下就反应过来是哪家。
他应允道:“去帮忙是应该的,明日我直接去就是。”
村长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慢慢地又转为叹息,“要是安嘉那孩子还活着,老赵家也不会这样,都是命啊…”
顾朝朗也没说话,只跟着点了点头。
时乐坐在一旁听着,满脑子都是疑惑,只这会儿也不好问,端着茶水默默喝起来。
老村长起了个话头,却也没继续说,都是可怜人,只看眼前才是。
又扯起嘴角笑了笑,看着顾朝朗道:“那成,朝朗你明日天大亮再过去,干活儿的家伙什也不用带,我让你向景哥带着去,另外还找了向晨,你堂哥朝阳,还有其他几个年轻人,一共十来个,估摸着你们大半天就能干完。”
顾朝朗点头应了,低声道:“大伯,放心吧,明儿我早早地去。”
老村长笑得开怀,抬手拍了拍顾朝朗的肩膀,“好,好,咱们村的年轻人都是有担当的好汉子,那我就先走了。”说完就起身往外走。
顾朝朗和时乐也跟着起身,把村长送出门,一直到看不见人影才转身回屋。
时乐一踏进灶房就扭头问顾朝朗:“安嘉是谁啊?这是发生过什么吗?”
顾朝朗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赵安嘉比他大三四岁,是村子里的妇人夫郎收拾自家孩子时最常提起的名字,听话勤快,不仅如此,赵安嘉从小跟着他爹上山打猎,十几岁时已经是打猎的一把好手。
顾朝朗还记得他小时候第一次上山砍柴,就是跟着赵安嘉一起去的。
那个时候赵安嘉已经十四五岁,村子里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农闲时都更喜欢和同龄的人玩,并不愿意带着他们这群十多岁的小孩一起,但赵安嘉不同,见他们一群小孩要上山,就主动提出要带着他们一起。
后来他们就经常跟着赵安嘉一起上山,不砍柴的时候就跟着赵安嘉一起去打猎,其实他们根本不会打猎,但赵安嘉也不嫌弃他们,打到价钱高的猎物就拿去卖,不那么贵的就烤了分他们一起吃。
顾朝朗十四岁之前都一直和他们一起玩,农闲的时候经常和顾向晨他们约着一起跑去赵安嘉家里找他玩。
直到他爹意外去世,家里的活计都压在他和他娘身上,闲暇时间越发少起来,渐渐来往也减少了,只经常在干农活的路上还会遇见。
万万没想到,再一次去赵安嘉家里就是他的葬礼。
那个时候他爹在山上意外去世不到一年,赵安嘉又在去山上打猎时出了意外。
那天下午,他刚走出院门要去地里干活,就遇到赵安嘉他爹娘和村里好几个人往山上去。
他过去问了才知道,原来是昨天早上赵安嘉上山打猎一直没回家,原以为是有事耽搁了,结果第二天还没回,他爹娘这才坐不住了,找了村里人要去找他。
那日地里的活计不算赶时间,顾朝朗便放下农具跟着一起上了山,最后在一个山坡上看到了躺在谷底的赵安嘉,众人喊了许久不见他有动静,他爹惊慌失措之下摔了下去,腿都摔断了,最后是村里人一起把他们父子俩背下山的。
此时的赵安嘉已经没了气息,浑身冰凉,他爹不肯放弃,硬是托人去镇上请郎中,等郎中来再三看了,好说歹说才让他爹相信赵安嘉真的去世了。
顾朝朗跟着忙前忙后了几日,直到赵安嘉过了头七才不再去,后来他和向晨他们几人还常去他家帮忙,但是他爹娘一看见他们就会想起赵安嘉,悲痛不已,慢慢地他们就不再去了。
顾朝朗三言两语把这些事对时乐说了,时乐听完也有些感伤,世事无常就是如此。
良久,时乐才低声道:“那你明日去早些,正午回家吃饭,没干完的下午再去,就当尽孝了。”
顾朝朗闷声应了。
翌日,时乐和顾朝朗天不亮就起床,时乐做了面汤,两人吃过后顾朝朗才出门,昨日村长说不用带工具,顾朝朗就空着手去了,反正离得近,到时候缺什么再回家拿就是。
顾朝朗去得早,到赵家的时候其他人还没来,他也没进去,就站在院外等着其他人来。
不过片刻,村长的儿子顾向景也来了,背着一个大竹筐,里头装着各色工具。
“朝朗,你怎么来这么早,我还想着我家离得近我是第一个到的呢。”
顾朝朗上前接过他背上的竹筐,才低声道:“不算早了,向景哥,我们是直接开干还是得先准备黄土和茅草?”
顾向景摇摇头道:“不用,前几日我爹来瞧的时候就让我开始准备,赵大伯他们不愿意麻烦村里人,我爹劝了几日他们才同意,这几日我抽空来也备齐了。”
顾朝朗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两人站在院外继续等,直到顾向晨他们几人陆续来了,一行人才叫门。
来开门的是赵安嘉的爹,赵大伯一开门,就看见门口这一群大小伙子,他挨个瞧了,半晌才喃喃道:“都长大了啊,个个都是大人了。”
又扯开嘴角笑了笑,“劳烦你们了,快进来。”说完往侧边退了一步,招呼顾朝朗他们进去。
屋里赵婶子已经做好早饭等着他们,顾朝朗他们却齐齐摇头拒绝了,只道想早点干完,几人各自拿上工具开始准备。
赵家是一间瓦房并两间茅草屋,瓦房是当年盖好备着赵安嘉成亲时住的,最后也没住上,赵家老两口只想留着这间空屋做个念想,只住在之前盖的老屋里。
赵大伯当年上山找赵安嘉的时候摔了腿,拖了好几天才去治,后来虽然治好了但也有些跛脚,干农活还好,上房顶却难,所以屋子这几年都没有修过,屋顶的茅草有些地方已经没了,雨雪天就会漏雨,冬日刮风更是寒冷无比。
顾朝朗他们几人各自分工,筛选和清洗黄土的,编制茅草的,一行人干得热火朝天。
一直忙活到正午,顾朝朗他们本来都是想回家吃饭,但赵家老两口死活不肯让他们回去,硬是拉着让留在他家吃,他们实在拒绝不过就都留下了。
时乐想着顾朝朗正午回家应该会比较晚,就特地等了一会儿才做饭,没想到将近未时还没回来,时乐就自己先吃了。
今日天气很好,外头太阳晒着十分暖和,时乐就拿上竹筐去了后院收萝卜准备腌酸萝卜。
家里的陶罐不算很大,时乐只拔了十来根萝卜,收到院里仔细洗了,又回灶房拿了案板菜刀出来,就在院里开始切萝卜。
萝卜按照大小各自切成三四段,再切成长条,一一装到罐子里,最后倒入放凉的开水,盖上盖子,罐边加水密封,把罐子放到灶房角落里,腌上月余就可以吃了。
腌萝卜方法很多,有整个腌的,像时乐一样切条的,还有切丝的,不过只是腌制时间长短有区别,另外还有往里头放辣椒的,不过顾朝朗吃不了太辣,时乐就没有放,到时候蘸辣椒面也是一样的。
腌完萝卜时候还早,时乐打扫完院子就坐在檐下绣帕子,将近黄昏,顾朝朗才回来,手上还端着一个大海碗。
时乐隔得远看不清,扬声问道:“怎么还端着碗回来了?”
顾朝朗几步走到时乐面前,把碗递过去,沉声道:“我们补好屋顶不肯再留下吃饭,赵婶子就端了炒好的核桃板栗出来,硬是要给我们,不拿就不让走,只能带回来。”
时乐伸手接过碗放在一旁,想着赵大伯家的情况,也有些不好意思收,想了想才道:“那我做些糕点,你今晚去还碗的时候带着去。”
顾朝朗听了也觉得好,笑着点点头,“那得麻烦你了。”
时乐摆摆手,轻声道:“胡说什么,这有什么麻烦的。”
做糕点有些麻烦,时乐也不耽搁,收拾了针线就起身,端着碗往灶房去。
这几日没去镇上,家里东西不多,时乐往灶房四处看了许久才决定今日做一个红薯桂花松糕。
之前做糍粑还剩下一点糯米,时乐去院子里找出石磨洗干净擦干,让顾朝朗磨糯米粉,又拿了两碗大米出去,让顾朝朗磨粘米粉。
顾朝朗在外头忙活着,时乐等他快磨好的时候才回灶房里烧火煮红薯,家里的红薯不算很大,时乐煮了七八个,留两个直接吃,剩下的再留着做糕点。
煮好的红薯,用擀面杖捣成泥状备着,磨好的粘米粉和糯米粉放到盆里,加一点磨成粉的糖,少许水,桂花蜜,再加入红薯泥搅拌成粉状 。
特意挑了个底宽的大陶碗,把粉倒进去铺满底部,上头铺一层红薯泥,最后再铺一层粉,盖上盖子,等锅里水烧开下锅蒸两刻钟。
糕点上锅蒸着时乐才拿着红薯出去,和顾朝朗两人坐在院里吃。
等锅里的糕点蒸熟,时乐把顾朝朗刚才带回来的碗洗干净,将蒸好的糕点切成块放进去,等碗装满还剩下好些,时乐又拿出一个碗装满,想着等会儿送去大伯母家,最后剩下的则留着自家吃。
已是黄昏,时乐和顾朝朗各端着一个碗出门,往赵家和顾大伯家去。
第31章
若非今日做的糕点得趁热吃才好,时乐是不喜欢这个点儿上门的,这会儿正是吃饭的时候,一去就得被拉着进去吃饭,拒绝都要好些时候。
时乐和顾朝朗一块儿往村里去,在顾大伯家外的路口处才分开,顾朝朗继续往赵家去,时乐则来到顾大伯家门口。
顾大伯家的院门半掩着,时乐微微推开一些,往里探头,“清哥儿,你在家吗?”
“时乐哥哥,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顾清正在灶房里做饭,听到动静就跑出来迎他。
时乐把手里的碗递过去,笑道:“我做了些点心,送一些给你们,就不进去了。”
顾清眼睛里闪着亮光,“时乐哥哥你真好,看着就很好吃,进来坐会儿嘛。”
说话的功夫,李秋芳也从后院出来,方才她在后头喂鸡就听到院里有人说话,只一时腾不出手来,等匆匆干完手里的活计才出来。
“清哥儿,是谁来了?怎么不进屋里坐?”
顾清扭头对着他娘大声道:“娘,是时乐哥哥来了。”
时乐也侧过头,笑着喊了一声伯母。
李秋芳本就是一个热情大方的人,更别说时乐还是自家孩子,这会儿更是亲热地快步向前,“乐哥儿,怎么不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正好进屋吃饭。”
时乐连忙摆摆手,好说歹说才拒绝了,刚要走又被李秋芳拉住了。
李秋芳拍拍时乐的手,笑道:“差点儿忘了一件事儿,冬至快到了 ,到时候就来家里,我们一起去山上祭祖,晚上就在家吃饭。”
时乐点头应了,河谷村也是这个习俗,一年除了清明上山祭祖,冬至也要去,中元节则是在家祭祀和祷告。
等说完正事,李秋芳又仔细问了时乐和顾朝朗最近可好,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她们说,再是一些零碎的小事,问了近一刻钟才算完。
时乐一一应了,又再三保证,李秋芳才放心让时乐回去。
时乐到家时顾朝朗已经在做饭了,他自己是一个话不多的人,赵家老两口也不是健谈的,他只说了几句话就回来了。
时乐凑过去瞧了瞧,顾朝朗只煮了米饭,现在正在给土豆去皮。
“我来吧,今天也做个土豆泥吧,上次吃着还成,再炒一点腊肉进去。”
顾朝朗点头应了,把土豆放进锅里煮着,才转身对时乐道:“伯母说什么了?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时乐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没等顾朝朗回话,他就接着道:“也没什么,就是让我们冬至的时候和她们一起去祭祖。”
顾朝朗低声道:“这几年都是一起去的,不过你要是想单独去也行。”
时乐摇摇头,笑着道:“一起去挺好的,祭祖流程那么多,我一个人可搞不定。”
说话间,时乐用湿帕子擦了手,从碗里拿起剩下的点心递了一块给顾朝朗,一块自己吃着。
他吃了两口微微皱了皱眉,“今日的点心桂花蜜放多了,有些过于甜了。”
顾朝朗茫然抬头,“挺好吃的啊,不是很甜。”
糖的价钱不便宜,拮据些的人家一年才能吃上一两回,因此喜欢吃糖的人很多,而且是越甜越好。
不仅如此,其实做菜的调料也不便宜,比如花椒、酱油和醋,富裕的人家才常吃,像村里的许多人家做饭都只放些盐,甚至直接吃水煮的,嘴里常年都是淡的,所以面对糖果点心一类甜口的,或是咸香一类的卤味都十分喜欢。
时乐也没有反驳顾朝朗,轻声道:“那下回做点心也按这个来。”
说完默默起身倒了两杯水,给顾朝朗的是桂花蜜水,自己的是茶水,这个点心就着茶吃倒是刚好,别有一番滋味。
两人吃完点心又说了会话,锅里的土豆已经熟了,时乐洗了手开始做菜。
土豆泥前几日才做过,方法十分简单,时乐今日拿了一小块腊肉切丁,先炒香才放土豆进去,味道更好。
吃过饭,顾朝朗起身收拾碗筷,时乐也没有上前帮忙,转身回侧屋拿了顾朝朗的旧棉衣出来,坐在火塘边开始拆棉衣。
这棉衣瞧着有些年头,内衬倒是还好,只是里头的棉花都硬了,外头也打过好几个补丁。
今日得闲,正好把衣裳改一改,先把里头的棉花拆出来,放在院子里晒上几日,若是夏天太阳好的时候晒一日就行,晒过的棉花再用木棍反复敲打,这样就会变得比较蓬松,虽说比不上新买的,也会变得更暖和一些。
顾朝朗洗好碗筷也过来坐着烤火,见时乐在忙活着,低声道:“过几日去镇上再买些新棉花,你也该给自己做一身衣裳。”
时乐正在拆线,头也不抬,“我的棉衣去年才做的呢,还能穿好几年,把你这件旧棉衣翻新了你还能换着穿。”
顾朝朗几乎没有停顿,马上接话道:“那你也该有一件换洗的衣裳才是。”
时乐想了想,轻声道:“暂时不用,等过年的时候再做新衣裳,咱们一人一件。”
见时乐已经决定了,顾朝朗也没再说什么,起身又给时乐倒了杯水,坐在一旁继续烤火。
时乐手上忙活着,渐渐没了时间概念,等顾朝朗再次喊他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他揉了揉后颈,接过顾朝朗端来的水开始洗漱。
棉花已经拆的差不多了,时乐也没有收拾,就留在灶房里,只把布和针线带回侧屋。
顾朝朗在后头洗漱完,拿上热水罐才回屋。
翌日,顾朝朗早早就下地了,将近冬月中旬,地里的小麦得去瞧瞧需不需要浇水,若是有杂草也得处理了。
时乐则在家里忙里忙外,后院的菜地刚收了不少菜,得种上新的,上次去集市买了不少种子,除了萝卜白菜,还买了韭菜,茼蒿,荠菜种子。
菜地顾朝朗前几日已经翻过了,只需再挖一挖结块的地方,往上头撒上菜种,施肥,再用耙子耙地,把种子埋进地里。
时乐只分了三块地方,从外往里依次是白菜、萝卜,与之前相反,最里面的一小块地分成三部分,种其他菜。
之前种的辣椒茄子都长得很好,时乐瞧着很是开心,还偷偷在心里夸了自己两句。
接下来的几日,顾朝朗忙完地里的活计就继续上山砍柴,直到冬至将近。
已是冬月下旬,陆续有人去镇上卖柴火,顾朝朗和时乐也在准备。
这天夜里,时乐和顾朝朗坐在火塘边烤火,时乐手上还拿着火钳正在翻里头的烤土豆,顾朝朗坐在旁边,正低头和他说话。
“明日去卖柴火我自己去就成,你别去了,这几日越发冷,早上起来外头全是霜。”
时乐停下手上的动作,摇头道:“不好,明日是去镇上,光是租摊子都要花三文钱,而且若是一车柴火卖完还早得再回来装一车,到时候摊子没人看着哪能行。”
说完见顾朝朗还是没松口,又接着道:“无妨的,明日多穿些再去,把你那件旧棉衣也带上,刚翻新过也暖和。”
顾朝朗想了许久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反驳他,只得无奈同意。
院里的柴火本来是直接堆起来的,这些日子时乐抽空就收拾,这会儿已经是一捆一捆的堆着,明日直接抱上车就行。
次日一早,顾朝朗和时乐早早地就推着车往镇上去,家里的推车还算大,装了八捆柴,院里还剩十几捆。
前两日顾朝朗上山的时候遇到他堂哥,说话时谈起他们刚去卖了柴火,顾朝朗顺便问了价钱,听他堂哥说一捆柴最少也能卖七文钱,多的能到十文,算是一个很不错的价格。
来到镇上,两人租好摊子,卸了四捆柴放在地上,剩下的留在车里,便坐在摊子后头守着。
这条巷子里摆摊的多是附近的村里人,卖的也就是自家种的菜和果子一类,还有些时令特色,比如冬日的柴火,夏日的菌子。
今年比去年要冷一些,卖柴火的很多,估摸着有十多个摊子,顾朝朗他们因为村子离镇上近,算是来得比较早的,租到了一个距离巷子口近的摊,从外头路上经过时一打眼就能看见。
两人刚到不久,摊子前就有人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瞧着穿着是个富裕的。
那人一进巷子就皱了皱眉,瞧见时乐他们的摊子最近就过来了,张口都没问价,就要了全部柴火。
时乐和顾朝朗都没想到今日运气这么好,当下更是热情起来。
时乐笑着道:“这位客人,一捆柴火九文钱,一共八捆,七十二文钱,可需要给您送到家去。”
那人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掏出怀里的荷包,把钱递过去,漫不经心道:“还算有点眼力劲儿,推着车跟我来吧。”
时乐连忙应道:“好嘞,您稍等,我们这就把柴火装上。”说完和顾朝朗两人利索地把地上的柴又装回车里。
顾朝朗推着车跟着那人往外去,时乐就留在原地守着摊子,等顾朝朗送完柴火再回家拉一车来。
原本想着今日能卖两车柴就是万幸,看着样子估计能卖三车,把院子里的柴都卖完。
时乐摸着怀里的钱,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这样的客人可真好,一点儿不还价,但凡他要是厚着脸皮直接说十文,那人估摸着也能同意。
想着想着又在心里浅浅谴责自己一下,还是不能这样占便宜,九文已经很不错了,他捆的大,买的人也不吃亏,他也有得赚。
此时的顾朝朗已经跟着那人回到家,听着他和家里夫人抱怨,要不是家里的仆人今日请了假,他才不会自己去买,其实家里还有别的仆人,是他自己去外头遛弯,经过那巷子时突然想起昨日仆人说家里柴火快没了,就进去买了。
不过顾朝朗并不知道这些,他也不好奇,就安静地站在后头等着他们说话,只心里想着希望他们赶紧说完让他把柴火卸下来,他还急着回家呢。
只听那夫人笑着安慰了几句,就指挥身边的小丫头过来带顾朝朗去放柴火。
顾朝朗将推车停在门口,托人看着,才抱着柴火进去,他力气大,一次拿了两捆,几下卸完就告辞离开了。
回到家,又搬了八捆柴放在车上,推着出门。
许是今日来了个开门红的原因,三车柴卖完刚到未时,今日要买的东西不多,花不了多长时间,顾朝朗就推着车先到镇外等,时乐一个人去买东西。
马上就是冬至,得添置一些用来祭祀的东西。
时乐摸着怀里的荷包,一边算今日的收入一边想今日要添置的东西。
今日一共卖了三车柴,二十四捆,只第一车的都卖到九文钱一捆,后面的就是七到九文钱一捆都有,一共卖了一百九十八文钱。
冬至得吃乳糖圆子,取其团圆之意,一般以糖霜做馅,用糯米粉搓成圆形的圆子煮熟食用。
家里的糯米吃完了,今日还得再买一些,馅儿就用糖,在汤里再加些桂花蜜调味。
时乐便先往米面铺子去,铺子里人不少,大多都是买糯米和糯米面的,时乐凑过去瞧了瞧,糯米七文钱一斤,糯米面九文钱一斤。
糯米磨面时会有些耗损,时乐估摸了一下还是买糯米划算,就决定买糯米。
时乐绕过面前正在相看的人群,径直往里去,“掌柜的,给我装些糯米。”
今日生意好,那掌柜的也高兴,热情洋溢地回道:“这位小哥儿,你要多少?”
时乐自己是比较喜欢吃糯米的,顾朝朗也爱吃甜口的,无论是乳糖圆子、糍粑或是糯米饭、糯米点心都不错,他便打算多买一些。
“五斤左右就够了。”说完就把手里的麻袋递过去 。
掌柜的接过袋子就招呼店里的伙计去装糯米,伙计都是熟手,装完上秤一瞧正好五斤,又往里添了两把,刨除袋子的重量。
时乐数齐三十五文钱递给掌柜,接过装米的袋子就往外走。
买了自家吃的,接下来就是买祭祀的东西。
时下里人们都比较忌讳棺材铺和卖祭品的铺子,所以卖这些的店铺也比较偏僻,时乐走了许久才到那条巷子。
巷子里没什么人,时乐踏进铺子一瞧,里头也只有掌柜的一人,他心里有点毛毛的,也不和老板砍价,利索地说了自己要什么。
香烛纸钱都是必备的,其中纸钱有两种,黄纸裁成的黄纸钱是金钱,白纸裁成的白纸钱是银钱,时乐买了一捆白纸钱,少许黄纸钱,因为白纸钱被视作奉送鬼神的上好佳品。
纸钱价格便宜,香也不贵,两种一共花去四文钱,只蜡烛价钱很高,因此许多人家祭祀是不用蜡烛的。
时乐思索了许久,还是决定买两根蜡烛,他挑了比较小的那种,三文钱一根,花去六文。
一一清点完东西,时乐付了钱就和掌柜的告辞离开,一直到走出巷子才长舒一口气。
除了这些还得准备祭品,虽说是和顾大伯家一起,也得准备齐全。
祭祖的祭品有八样,即梗、馔、醢、脯、饼、昨、馃、箔,也就是植物的枝或茎、米饭、肉酱、肉、面食、腌鱼、油炸面食、菜。
家里米面菜蔬都不缺,只需再买些肉和鱼,时乐刚才来的时候就盘算好了,从这条巷子往回走不远就是肉铺在的那条巷子,买完肉出来继续往前就能出镇子到顾朝朗等他的地方。
时乐买了一条两斤的鱼,又买了三斤肉,花去六十八文钱,至此,今日卖柴火的钱只剩下八十五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