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笛的反应倒不是令他最意外的,他最奇怪是他的自己,居然就那么轻易地响应了——或者说甚至是他隐晦地诱导了骆笛的表白。
他从来,从来没有很喜欢过谁,一直对与人交往兴致缺缺,在未来的岁月里也曾肆意浪荡过那么一段时间,但起码在这一生里,他的感情史还白茫茫一片,从来无心去喜欢谁,甚至毫不在乎别人无论多疯狂的喜欢,像今天一样诱导别人向自己表白,然后再自然而然地接受……这种事,对他来说真是非常新奇的体验。
就在盛碗粥的时间里,骆笛的心思千回百转自彷徨,出来时已从初时的兴奋变得有些微忐忑。他把粥碗放到聂轩景面前,坐在对面看着聂轩景一口口吃完,一边觉得甜蜜,一边又隐约在想:为什么他的神情那么冷淡呢?
他想要再向聂轩景确认一遍,又觉得自己这样多想会让人厌烦,其实他心里是清楚的,聂轩景先前的意思就是答应了和他在一起,可是即使知道,还是会……不安啊。
真是奇怪啊,骆笛想,明明先前单恋聂轩景的时候他什么顾虑也没有,想说什么就说,想问什么就问,而现在他们算是在一起了,他反而不敢再那么无所顾忌了。
仔细想了想,这大约就是对待花园里的花和手里的花瓶的区别吧。
花园里的花很美,你可以赞美它,也可以无视它,反正它的美与你的态度无关;但花瓶里的花总得小心照料,你怕它枯萎,怕它凋谢,怕自己失手把花瓶砸了,这时候你的动作都与这朵花息息相关了。
本质上来说,这就是“花”和“我的花”的区别。
聂轩景先前一直在赶飞机,他有些挑食,飞机餐不怎么吃得下,现在还真有些饿了。
如果是平时他也就这么直接睡了,懒得去买什么吃的,但是今天骆笛为他煮了粥,记忆中阔别已久的味道让他险些落泪,胃中熨帖的温度却又让他觉得想要微笑,这两种情绪结合,表现在他脸上便成了一如既往的冷淡。
真好啊……
满足地吃完粥后,聂轩景心中不由得发出这样的喟叹。
真好,能再次尝到记忆中的味道真好;能心心念念想要见一个人的感觉真好;有一个人能这么在意自己真好;这个人……好好的坐在他对面真好。
或许,这就是所谓“家”的感觉吧。
两人沉默着相对而坐,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心思,一个在这沉默中得到安定,另一个却在沉默中忐忑。
聂轩景吃完后,骆笛便自觉地把碗收了拿去厨房洗了,聂轩景看了他几眼,跟在他身后,倚在厨房门边。
骆笛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那种小心翼翼,忐忑难安的神情落入聂轩景眼里,聂轩景何等的敏锐,稍微想了想,便猜到了他的想法。
骆笛洗完碗后,准备转身出来,聂轩景站在门中间挡住了他的路,他有些紧张,生怕聂轩景是来告诉他后悔了,先前说的都不算数。骆笛试探着开口: “聂……”
蓦然顿住,他不知道该继续叫聂轩景呢,还是恢复以前的称呼叫聂先生呢。
“聂什么?”聂轩景挑眉,轻笑一声,问他, “你确定还要叫得这么疏远吗,我亲爱的男朋友?”
“!!!”骆笛被这句“亲爱的男朋友”弄得脸红得跟柿子似的,一颗心从忐忑中还没来得及安定下来,又猛然从尘埃里窜到云霄之上,若不是他身体强健,骆笛真有几分担心自己得心脏病。
“那,那我该怎么叫?”骆笛觉得自己的脑子一时不能思考,干脆诚恳地请教。
所幸是的,面前这个人是个耐心温柔的好老师,一点也不介意他在某方面的笨拙,愿意花时间一点一点认真教导他。
聂轩景挨近了他,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轻声道: “你可以叫我轩景,阿景,或者……也可以更亲密。”
不同于平日冷淡的嗓音,聂轩景此时在他耳边情人般……不,就是以情人的身份低语,声音真是性感得要命!他的呼吸打在骆笛脖颈上,两人的脸颊只要微微一侧头便能蹭到一起。
骆笛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握成了拳头,他悄悄地深呼吸着,终于忍不住侧过脸,在聂轩景脸颊上亲了一口。
“我不想叫你轩景,我叫你阿景吧。”他伸手捏住聂轩景一只手,一声一声地唤着, “阿景,阿景。”
别人要么管聂轩景叫聂哥,要么叫轩景,骆笛不想和别人一样,所以他总是连名带姓地叫聂轩景,连最初那个看似生疏的“聂先生”也和别人不一样。
为什么要和别人不一样呢?那时候的他没有想明白,却已经下意识这样做。
他总觉得,他喜欢聂轩景,但和所有人的喜欢都是不一样的,不管别人再喜欢,都不是他的喜欢,所以他要和别人不一样。
这不一样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从一开始,他在大荧幕上看到聂轩景的第一眼起,就已经不一样了吧。
骆笛第一次见到聂轩景是大二的时候。
骆笛不是电影爱好者,平时也没关心娱乐圈的事,更没有女朋友需要约会,能去电影院看到聂轩景还是托一位校友的福。
大学里的骆笛是个难得不沉迷网络,不玩游戏的好孩子,除了认真学习以外,空余时间就是做做兼职,以及打打篮球。
骆笛是校篮球队的,说起来他进篮球队也是因为那个男生。
那还是大一时,刚进校园不久,骆笛还没多少认识的人,虽然同宿舍的几个关系还不错,但那几个除了一个成天忙着约会的情场浪子,剩下的就是一群活在二次元里的宅男,周末能一起玩的人一个也没有。
不过骆笛也不觉得寂寞,有空了就一个人抱着篮球往操场跑。
那个时候的男生,十八九的年纪,真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光,在操场上肆意奔跑,在阳光下挥汗如雨,每一滴闪亮的汗水都散发着青春荷尔蒙的味道。
骆笛长得不错,看起来干干净净,眼神里充满了朝气,渐渐地也收获了一波少女“粉丝”,同时还有一名同性看客。
“我注意你很久了。”那个男生找骆笛搭讪时第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骆笛呆了下,然后说: “哦。”
那男生被他平淡的反应弄得也是一愣,沉默好半天才又笑了笑,对他道: “我看你篮球打得挺好啊,有没有兴趣来篮球队玩儿?”
骆笛想了想,一个人打球虽然也很有趣,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意思就是说人多点会更好玩,于是就点头同意了。
进了篮球队之后,骆笛才知道那名邀请他的男生是篮球队队长。
两人熟了以后,提起当初的事,队长跟骆笛说, “你那反应让我有点手痒,当时我就想,这小子还真他妈拽!后来才庆幸我忍住了没有真揍你一顿,毕竟谁知道你丫真是个傻蛋呢!”
进了篮球队以后,骆笛算是多了一群朋友,他还是一样打篮球,偶尔出去做下兼职,和这群朋友在球场以外的地方也很少有交流。
比如那群人时不时去酒吧去唱歌,他都没有一起去,他不怎么喜欢灯红酒绿的地方。
所以,球队其他人虽然对骆笛印象很好,但私下感情并不亲密,也就是过路点头之交,而其中队长是个例外。
在球场以外的地方,队长也特别喜欢找骆笛,他和骆笛同专业但要高一届,成绩也还马马虎虎,就十分热心地主动问骆笛有没有什么不懂的,我可以帮你啊云云。
骆笛都诚实地表示,谢谢师兄,我自己能解决。
队长说别客气别客气,来来来我帮你看看,强硬地把骆笛的作业抢过去想要指点一番……之后,他再也没提要在学业上帮助骆笛了。
那时候,在篮球队里一帮老油条对比下,骆笛这个嫩生的小鲜肉很是扎眼,打了几场比赛就迅速赢得了一众师姐们的芳心,娇羞委婉的暗示也收到了那么几个,但骆笛全都神经大条地没察觉出来。
最终有个威猛彪悍的师姐端不住了,直接把骆笛堵在男厕所前,塞了他一张电影票,然后帅气地转身,留骆笛一脸懵逼站在原地。
然后,骆笛就和师姐进行了人生第一场约会,第一次进电影院看电影,并对大荧幕上的聂轩景一见钟情,从此陷入对自己性向的迷茫中,到底是选择在身边情真意切的师姐,还是去追寻远在天边的聂轩景,成了骆笛此生最大的难题,一场狗血大戏就此展开……
咳,以上都是扯淡。
现实是这样的,把镜头倒回到师姐一言不发把电影票塞给骆笛后——
骆笛望着师姐如脱缰野马般的远去的背影,喃喃道: “这不是我丢的啊。”
然后……
他把那张电影票送到了失物招领处。
失物招领事件传出去以后,骆笛那几个对他犯着花痴的迷妹消失了,曾经充满友爱地为他加油的妹子如今对他一脸唾弃,骆笛经常莫名其妙就感到一道道充满杀气的视线,弄得他不安了很久,但想想自己好像没做什么亏心事,很快就心安理得了。
大概是此事实在太过逗比,渐渐地也传到了男生们的耳朵里,这些蔫坏的家伙们也不告诉他,就是经常拿他的举例,然后笑得开怀。
到后来“失物招领”成了个除了骆笛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梗,比如“我女朋友又在乱发脾气,有时候真想把她送失物招领处”, “这年头哪敢表白啊,我怕一不小心就被‘失物招领’了”, “嘿,这是你丢的备胎么?”
别人玩这个梗玩得嗨,骆笛却一头雾水,最后还是最关心他的队长看不下去了,好心告诉了他。
骆笛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女生是对他有意思。
虽然知道了他还是不能理解,骆笛觉得自己当时完全是正常反应,毕竟人家什么都没说,他怎么就知道这是约会邀请呢,哪想到就这么一件事让他成了过街老鼠。
对那消失在人海的师姐,骆笛有点愧疚又有点害怕,从此对女生和电影票的态度都开始谨慎起来了。
不过很快,他又接到了第二张电影票,而递来的人却是队长。
队长的说法是,他买了两张票想约心仪的女生,但是被无情拒绝,受了情伤的他又不想浪费票,于是就找好兄弟来陪他治愈情伤,骆笛犹豫了下,终于还是义气为上地同意了。
其实队长也是帅哥一枚,有一大票女友粉,情书巧克力倒是收得不少,但从来没见他对哪个女生有点特别意思过,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拒绝他的女生实在是突兀,但当时骆笛也没有注意到这点,他只是有点“还好这回不是女生给我塞电影票”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心里一片坦荡地就去了。
那回看的就是聂轩景的第一部 电影《青狐》。
也是聊斋类型的志异故事,不同的是和传统的书生遇见女狐妖相反,这回却是女侠遇到男狐狸精。而聂轩景饰演的就是那样貌绝俗,不谙世事,气质纯净又魅惑的男狐狸精阿青。
那是骆笛第一次看到聂轩景,连一向不太注意人外貌的他也着实惊艳了一把,心道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男人。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大荧幕。
看着青衣的男狐妖从月色下的湖泊里钻出来,带着月色和浑身淋漓的水迹,走到亭子里弹琴的红衣女侠身边,眉眼天生妖魅,眼神却透着几分纯净顽皮,想要诱惑这个他遇到的第一次凡人。
红衣女侠定力出众,并没有被诱惑,但骆笛被成功诱惑了。
骆笛看得实在太认真,没发现坐在他旁边的队长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颓然地叹气。
当天晚上,骆笛做了人生第一个有具体人物的春天的梦。
梦里那个男狐狸精从湖底冒出头来,月色下的脸庞宛若白瓷,眉眼艳丽又清冷,气质魅惑而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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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请你看电影于是你就真的认真地看电影#
#去看电影是想和你谈情,不是叫你爱上电影里的人啊喂#
在不喜欢的人面前他是宇宙直男,遇到喜欢的人他看一眼就弯, so sad
本来打算在前一章加1000字的,没想到一个失手码了两千多,那就新开一章吧,这两天这么勤快,感觉下一章又要隔好久的样子呢【来人,把这个懒作者送到失物招领处!
第34章 肉麻
一开始,骆笛对聂轩景的喜欢源于外貌的惊艳以及被演技所感染,还处于对某个明星的喜欢的范围,在某个梦境之后又多少带了点青春的悸动,很朦胧又很遥远。
那大概不是爱情,只是一些对美好的向往,和一场梦境颠倒的意乱情迷,但它让骆笛下意识更关注那个人,搜索那人的各种信息,看那人出演的每一部电影,甚至补之前从来不看的电视剧,任何节目,采访,绯闻,发布会,只要有“聂轩景”三个字骆笛都情不自禁会关注。
骆笛很重情义,但骨子里其实是个理智的人,一切都在他可控的范围内,即使是感情也是在理智默许下的,他总能找到理智与情感的平衡点,不会太偏执极端,也不会过分冷静无情。对聂轩景超出寻常的关注是他人生中难得一件失控的事,大概这样的行为在每个铁杆粉丝身上都很常见,但对从不追星的骆笛来说实在是不可思议。
察觉到这点的时候,骆笛认真思考了一下:我这是要追星了吗?
想了想骆笛觉得就算是追星也没有关系,他就是喜欢聂轩景,每多看他一部电影,多知道一点他的事情,都会觉得更喜欢。这样的喜欢并不狂热,也没有失去理智,就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如同水流汇进河海一般自然而然的喜欢。
那是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其实并不解聂轩景,却又发现每多一分解都与他的想象别无二致,聂轩景这个人在他心里从一个木湖的轮廓主见清晰,变得有血有肉起来,而最后这个有血有肉的聂轩景已经让骆笛倾注了超乎他自己想象的感情。
这样的聂轩景有一半是建立在想象上的,骆笛从未想过要更接近,只想带着这样的喜欢远远地关注着那个人,但当能接近那人的机会摆在眼前时,他却难以抑制一颗蠢蠢欲动的心,难得地冲动了一回。
之后开始真正接触聂轩景这个人,骆笛从真实的聂轩景身上了解到的每一点都像是拼图,一块块地可以拼成他心里的聂轩景的模样,就像一个浅淡的色调被着了色,轮廓没有改变,却变得更加鲜明。
骆笛只觉得每多认识他一秒,心里的喜欢就更深一分,越来越接近爱情。
当两人入睡时天边已经透出了一丝朦胧的光线,凌晨五点多了。
骆笛以为自己会兴奋得睡不着,会发微博,发短信甚至直接打电话给简乐乐,会恨不得跑到天台上去,大声向全世界宣布他和聂轩景在一起了。但当他真正躺在聂轩景身边,借着一点幽微的光线看着聂轩景的侧脸时,骆笛发现他的心情居然异常宁静,仿佛这样的相守从很久以前便开始,并将持续到华发暮年。
一起睡是骆笛提出来的。原本聂轩景是打算回自己家的,但骆笛拉住他的手不放,恋恋不舍地看了他半天,最后才可怜巴巴道: “今晚不要走好不好?”
聂轩景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没想到自己眼里的纯情小绵羊野心还不小。
“我没想别的!我就是想明天醒来的时候能看到你,不然我醒过来会觉得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个梦……”见聂轩景神情,骆笛赶紧解释了一番,然后干脆耍起了无赖,抱着聂轩景的手臂道, “我不管,反正我不让你走。”
“你说,你这算是恃宠而骄么?”聂轩景好笑地看着他,发觉小绵羊正在慢慢变成小狐狸了,见骆笛有些发愣,他叹了口气, “好,那我今晚不走了——谁让我就是愿意宠你呢?”
第二天,骆笛醒来后第一时间朝旁边看去,聂轩景还在安稳地沉睡,骆笛痴迷地看着他的脸,傻笑着小心地偷亲了一口,又好半天才收回目光,起床洗漱,然后做早饭。
等聂轩景起床后,早饭已经做好了,骆笛站在一片阳光中朝他笑着道早安,聂轩景也回了句早安,然后朝门边走去。
骆笛心头一紧,有些委屈地脱口而出: “你去哪儿?”
“我去洗漱啊,”聂轩景朝摆放着丰盛早餐的餐桌上望了一眼,笑着道, “总不能就这样吃早餐吧,没刷牙品不出味道不就辜负了你这么用心做的早餐吗?”
“这样啊,那你快去。”骆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又有些甜蜜地笑了笑, “我等你。”
聂轩景洗漱好又换了件衣服过来,骆笛连忙道: “回来啦?快来吃早餐。”语气里无意识流露出的亲近熟稔让聂轩景也不禁微笑起来。
聂轩景缓缓道: “在吃早餐之前,我们是不是还有件事没做?”
骆笛迷惑道: “有吗?什么事?”
“你确定……”聂轩景凑近骆笛耳边,压低了嗓音,听起来尤其魅惑, “不先来个早安吻?”
骆笛呼吸蓦然急促,双眼微微睁大,一脸不可置信的纯情样,然而双手却诚实地抱住了聂轩景,侧过头缓慢又虔诚地一点点贴近对方的唇。
聂轩景顺从地闭上了眼睛,睫毛微微颤动,神情宁静而纯净,完全没了方才的魅惑。
骆笛唇终于贴上了他的,细雨般轻柔的触碰叫二人心底都生出些清浅的感动,骆笛小心地伸出舌尖,像是雨后的阳光亲吻花朵一般,小心而温柔地舔舐着对方的唇,耐心地等待对方的绽放。这份细致与温柔叫人无法拒绝,聂轩景抬手轻轻回抱住骆笛,双唇微微分开,像是含了一丝甜蜜的笑意,骆笛舌尖顺着这丝缝隙悄悄探入,在对方齿间如捉迷藏一般愉快地嬉戏。最终还是聂轩景先受不了,主动打开牙关,以舌尖腼腆地迎接访客到来的,它们就像两个顽皮的小孩,彼此追逐嬉戏,初时还怀有各自的羞涩与矜持,渐渐地越来越热情投入。
这个吻开始变得缠绵起来,一缠绵就容易沉溺,两个气血方刚又缺少经验的男人,在这个早上被一个并不激烈的吻撩得都有些动情。察觉到小腹处传来的热度,两人终于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彼此,面上的红潮却一时退不下去。
骆笛说: “你又撩我。”
聂轩景:?
骆笛又说: “我就喜欢你撩我。”
骆笛做了粥和水煮蛋等中式早餐,也做了培根面包等西式早餐,就连喝的也准备了牛奶和豆浆两种以供聂轩景挑选。两人相对而坐,沐浴着晨光和彼此含着爱恋的目光,骆笛吃着吃着突然开口道: “阿景。”
聂轩景道: “嗯,怎么了?”
“我觉得,我现在好幸福……能够像这样,一睁眼就看见你,然后和你一起吃早餐,真的太幸福了。”说完后,骆笛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望着餐桌上的盘子笑, “我好肉麻。”
“是啊,很肉麻。”聂轩景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却又像是被他感染了似的,也微微弯起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不过,我喜欢你这样,很可爱。”
“不过,我喜欢你……”
骆笛自觉马赛克掉后面几个字,只当一大早就听到聂轩景的表白,心里甜滋滋的。
又说了几句闲话,骆笛问: “对了,昨天李哥,就是我经纪人跟我说了,是你你推荐我参加《商女尤恨》试镜的?”
“嗯。”聂轩景喝着豆浆,闻言点头。
“谢谢你。”想起之前关于抱大腿的说法,骆笛有些不好意思, “那,那我这算是抱上大腿啊?”
“这算什么大腿,推荐试镜而已,我没权利做决定。”
聂轩景吃完了,优雅地擦了嘴,忽然想到什么,笑道: “不过,以后我会努力成为一根好大腿的。”
“你想导戏了?”骆笛瞬间get他的意思。
“只是有点想法,具体筹划,还要等到《商女犹恨》拍完后。所以,这有可能是我作为演员拍的最后一部戏了。”聂轩景顿了顿,挑眉看向骆笛, “记得某人说过想和我合作?那可要把握住机会了。”
“好,我会竭尽全力的!”一听这个,骆笛顿时充满斗志。
“加油。”
聂轩景早就拿到了剧本,他将男二号的部分挑出来简单做了个小传,接下来几天,两人哪里也没去,就待在家里给骆笛讲戏。
钟澜是个很理想化的角色,他天真而热血,有股子为了理想奋不顾身的冲劲。
这跟骆笛本身的形象很符合,这也是聂轩景推荐他的原因。
这个角色很正面,身上又有些莽撞激进的部分,比和同样理想化但天然温软的薄暮星有相似之处,却不会造成同质化。
“这几个地方最能体现出人物性格,试镜的片段可能会从这里选。”把人物大致讲了一遍后,聂轩景跟考前老师押考题一般,点了几个地方道, “我陪你对对戏?”
几天之后,试镜的日子到了。
出乎意料,这次来试镜的人并大多是和骆笛一样的新人,或是演了多年戏一直不出头的小透明,最火的也只是前不久某选秀出道的一个小流量,并没有出现之前逢魔里一个男三都有当红小鲜肉争夺的盛况。
开始骆笛还有些意外,后来经李解珉一说也就明白了。
蒋修导演虽然也算个不大不小的中导,拍的片子最差都在豆瓣5.5分以上,但没有一部十分卖座的,票房最好的一部《侠影》也才不到两亿票房。
在这样的片子里要是做主角也就罢了,如果能入围个什么奖项,也好拿出去吹实绩,可就来演个配角,回报率实在太低。与其花上几个月功夫,累死累活封闭拍这样的片子,还不如去参加选秀来得实在。
毕竟,这是个流量至上的年代。
“你可别掉以轻心。”李解珉提醒道, “看到左边那个吗?别看他不红,演戏经验十年;还有那边那个,文艺片常客;小流量倒是没什么,演技平平,蒋导也不会在意他这点子流量。”
骆笛随着他的话看过去,跟那位演戏十年的对上视线,他回以灿烂的笑容,对方亦友好点头。
很快,那人便被叫进去了。
出来的时候,那人没什么表情,走路时不小心撞到门框。
面对骆笛略带担忧的目光,他肩膀垮了跨,沉稳的气质中隐约透出一丝沮丧,勉强笑了笑道: “加油。”
“谢谢。”
接着骆笛也被叫进去了。
蒋修导演看了他一眼,随意问了几句,就给了他一张纸。看到试镜的片段,骆笛嘴角微微翘了翘。
聂老师蒙题技术果然不错,这正是之前聂轩景猜到的其中一段。
钟澜与女主蝶裳的对手戏。
大哥钟涛常年醉于梨园,与望春班台柱子蝶裳过从甚密,家中出了急事,钟澜到蝶裳的住处寻大哥没寻到,见蝶裳比着架势吊嗓子,一时看不顺眼讥讽了几句。
这段戏骆笛在家里也练过。
不同的是,在家时是聂轩景反串的蝶裳,而今天与他对戏是的影后倪娅,蝶裳本尊。
“倪老师好。”骆笛礼貌鞠了一躬, “那我开始了。”
说完,他走出门外。
正当在场之人诧异时,便听见门边响起一道高亢急切的的声音——
“哥!”
下一秒, ‘钟澜’推门而入。
“哥,出大事了!你怎么还……大哥?”少年在屋内转了一圈,没找到大哥人影,这才瞥向这间屋子的主人,冷冷地问: “我大哥呢?”
蝶裳站在窗边,一直背对着门这边,钟澜进来后也没有看一眼,仍旧专注地吊自己的嗓子。
骆笛听不懂京戏,但从外行人的来听,倪娅这几声听起来相当像模象样,应当是私下有下过功夫。不愧是影后。
短暂地惊了一瞬,恰好合上钟澜此时的表现。
钟澜没想到这戏子居然无视自己,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 “我问你,我大哥呢?”
蝶裳缓缓转过身,做了个轻抬水袖的动作,开嗓唱了起来: “只说是杨衙内又来搅乱,都原来竟是这翩翩的少年……”
“你!”钟澜又惊又怒。
“观此人容貌像似曾相见,”蝶裳绕着他转了一圈,接着唱, “好似我儿夫死后生还……”
少年哪里经历过此等衣香鬓影绕身侧,婉转吟哦在耳畔?当即慌张地退了好几步,只觉得此时屋子竟如此狭小,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只下意识地抬手蹭了蹭方才被她碰到的袖口。
蝶裳似轻嗤一声,继续唱: “到此时不由我心绪撩乱,羞得我低下头手抚罗衫……”
不知是不是错觉,钟澜觉得这两句里怎么听怎么带着股嘲讽。
慌乱中生出羞窘,羞窘中又复生出恼怒。
他狠狠瞪了这个女人一眼,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了似的,愤然哼道: “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
唱词戛然而止。
“我是不知,那你知?”冷淡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我自然知!我怎么能不知?”钟澜转过身,眸子里翻滚着沉痛的黑色风暴, “六年前,柳条湖南满铁路被炸,日军炮轰沈阳北大营,我怎么能不知?短短几个月,东三省沦陷,我国百万沃土,千万同胞纷纷沦入敌人爪下,我怎能不知?上个月,日军炮轰宛平城,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我又怎能不知?!
“如今他们开始攻占上海,南京城离上海有多远?捂着耳朵,就听不见黄浦江上的炮火声?什么秦淮风月,什么歌舞升平……完了,什么都要完了!都醒醒吧!都醒醒……”
这是一段重要的文戏,在整个片子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中间情绪几道转变,对演员的台词,肢体,神情等都有着相当高的要求。骆笛一气呵成地完成了表演,现场鸦雀无声。
他又鞠了个躬,表示自己的表演结束。
蒋修手指关节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似在沉吟,表情上看不出是褒是贬。倒是倪娅朝他鼓励般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