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和韵替自己梳发,温栩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自问: “所以,我是在无理取闹吗?”
梳发动作未停,和韵轻笑, “王后,您是杞人忧天。听闻,昨日监察官王大人向陛下进献百美图,还跪请陛下纳妃。结果您猜怎么着?陛下当场就将他的官职从三级降至一级。现在呀,外面人人都在说,王后您是独得圣宠,陛下一颗心全在您身上。”
这一头及腰长发每日都用精油护养,柔顺至极,在阳光下更是像会发光。
和韵熟稔地将它们拢在手心,然后用红色发带绑住,特地只余鬓边几缕碎发垂落在脸侧,平添了几许温柔。
向来寡言的君王曾经明确说过,最喜爱王后头发这样梳扮,美而不厉。
温栩一动,镜子里的人也跟着动。突然间,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有些陌生。
他从来都不喜爱留长发。
原世界里,他所在的时尚圈已经是走在潮流前沿,男人留长发并不是稀罕事,可温栩始终不欣赏。
而镜子里这一头光泽亮丽的长发,则是因为千罗荧星喜欢。
恍惚间,温栩看到结婚后的某天夜晚,他伏在新婚丈夫身上,任由对方的手轻轻穿过他发间,在耳边呢喃: “这头发,要是留长了会更好看吧。”
千罗荧星很少向他提出要求。温栩睡意渐起,可这句话还是刻在脑海里了。过后,他就任由头发慢慢变长。
Alpha的喜悦是显而易见的。虽然未曾开口,可每晚,君王都喜欢亲手解开王后的发带,任由长发散落在床褥上……
以前的温栩,从未想象过自己深爱一个人是什么模样。七年了,他愿意呆在这王宫里,做千罗荧星的王后,变成他爱的样子。
“您在想些什么呢?”
和韵一声轻唤,温栩瞬间便收回思绪。他挑起自己的发尾,目光变得幽深, “我都有些想不起来,自己短发是什么样子了。”
和韵: “我当初被选来服侍您时,您的短发还未及肩呢。不过,要我说,还是长发更衬您。您是不知道,自从上回新年庆典您在城台上露面后,现在外面所有Omega都效仿您将头发留长。”
帝国这位平民王后一直是传说。先不说他一介平民,竟然能征服当年被誉为帝国Omega梦中情人的二王子。就以他所创立的W&X,这个主售人工信息素的高奢品牌,现在已成为法依斯帝国的第一纳税大户。
虽然品牌经营交由好友米安,可依股份论个人财富值,温栩现在是当之无愧的帝国首富。
民间传言,这位没有信息素的王后,正是凭借神奇的人工信息素,引得君王夜夜留宿。既便长年没有子嗣,依旧圣宠不衰。
笼罩在温栩身上的传奇太多,以致于上回难得陪着千罗荧星出席新年庆典,便引起万众瞩目。
可这位被全帝国Omega羡艳着的传说,却突然扯下红色发带。剎那间,满头金发散开。
很快,他又觉得这头发太碍事了。索性,他自己动手,在和韵还来不及帮忙的情况下,便扎起一束马尾。
镜子里的人,瞬间变得干练,利落。
“王后,您——”
和韵刚开口,温栩便打断他, “行了,我今天要出宫。”
窝在太阳宫的日子太长了,他得出去透透气。
和韵心想坏了,他只能软言劝道: “王后,您忘了,上回陛下说过,要是工作上的事,可以请米安大人进来向您汇报。”
平日里,温栩或许还能听进去几分,今天他突然有点不爽。 “怎么,现在我连出宫都要你批准?”
这话一出口,和韵立马跪下, “奴才不敢!请您恕罪!”
身形单薄的Beta跪伏在地上,温栩瞬间又觉得没意思,欺负弱者不是他的作风。
“地上凉,你起来。”
和韵不敢起身,他跪着直起身子,好声劝道: “王后,上回您出宫遇上歹徒,陛下可是担心了好久。现在他日理万机,如果回来时见不着您,想必也会不悦。您想想陛下,他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才希望您留在宫里。”
自从千罗荧星登基后,他们便从千罗街45号搬进太阳宫。温栩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纵然再不把王后这个身份当回事,有些东西还是潜移默化间变了样。
可今天,温栩铁了心要出去。
“陛下,上回王大人所谏之事,还请您三思呀。”
千罗荧星冷眼扫过面前作揖行礼的老人,却不好发作。
一个监察官胆大干预后宫,劝他纳妃,他可以直接降了对方官职。然而眼前这位,却是万万不能。
因为,这位正是千罗王室的大祭司。
论血缘辈份,千罗荧星还得称对方为表叔父。大祭司掌管王室宗亲事务,他来谏王上纳妃,那是本职工作。
百美图画册又被呈了上来。
“陛下,老臣知道您深爱王后。可子嗣问题,关系到王位继承之事,现在王后膝下无子,陛下理应早作打算。老臣相信,以王后的深明大义,必定会理解陛下。”
在老人的示意下,内侍官们重新为君王翻开画册。
千罗荧星敷衍地扫过几眼,可却不能像上次那般处理。眼前这位代表的是王室宗亲,他要是太过强硬地拒绝,恐怕第二天就会有一大拨王室亲贵跪在门外了。
短短数秒,年轻的君王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大祭司,这事容朕迟些再考虑。眼下西渠附属国雨季将临,修筑堤坝一事是重中之重。朕已经命财政大臣进宫来上报预算方案,这画册先留着,您请先回去休息吧。”
数年间,老人已经在这碰过不少软钉子。 “陛下——”
君王又打断他, “您放心,这事朕会与王后慢慢研究。来人,送大祭司回去。”
话音刚落,一旁两名内侍官早已上前,将人请出内殿。
人走后,捧着百美图画册的内侍官恭敬请示道: “陛下,那这份画册……”
千罗荧星叹了口气, “随便找个地方烧了。”
再千娇百媚的Omega,都比不过他后宫那一位。
近来纳妃一事又被一再重提,千罗荧星说不烦是假的。
子嗣问题,早在结婚当初,温栩就直言他是不想生孩子的。千罗荧星把人爱到骨子里,自然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可是,亲王没有子嗣没什么。君王没有子嗣,问题便严重了。
千罗荧星早就动过从王室宗亲膝子过继孩子的想法,可王室子嗣凋零,根本没有合适的人选。
而催他纳妃生王子,成了现在朝中大臣最迫切的心愿。
这件事比起繁重的国事,并不难处理,可就是让人心烦。
积压了一天的劳累与烦心,千罗荧星想起今早温栩拉住他手央他留下的横样,心下一热,便入下公务,踏着月光回到温栩的住处。
可没想到,等待他的,却是一室寂静。
和韵颤巍巍地为满面冰霜的君王奉茶。
“朕交待过你,别让王后出宫。”
和韵一听,立马跪倒在地,哀声道: “陛下,奴才劝过了。可王后执意要出宫,我,我实在是劝不住呀!”
“砰”一声,精美的白瓷杯应声而碎。
和韵吓得连气都不敢喘。
这位君王虽然总是冷若冰霜,可很少发脾气。至少在王后面前,和韵所见的君王,永远都是眉目间含着柔情。
唯一一次真正发火的,是上回王后出宫意外遇到抢劫现场,被歹徒伤到胳膊。
也正是从那次开始,君王就私底下命令他,尽量看住王后。
王后私自出宫并不是稀罕事,可今天的君王,怒气大得令人颤抖。
和韵跪在一旁抖着身子,千罗荧星握紧拳头,心里憋着一股火不知该怎么发泄。
作为一国之君,他容许温栩是他生命中最特别的存在。他可以为了温栩不纳妃,不要自己的子嗣,可为什么,温栩连他唯一的要求,呆在太阳宫内都不愿意呢?
为什么一定要出去?
为什么不能听他的话?
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一直等着他呢?
数日前监察官的话突然在脑中掠过,这一刻,千罗荧星甚至产生了某些极端的想法,若是温栩的性子可以改一改,变得温顺点是不是会更好?
然而,念想只是一闪而过。
温栩就是温栩,他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站在窗台前遥望明月,千罗荧星的怒气一点点消散。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和韵还跪着。
“起来吧。”
得了赦令,和韵赶紧应道: “谢陛下。”
起身时,他因为跪太久脚麻,还踉跄跌了一下。
千罗荧星摇摇头,心想,温栩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就挑中这个笨笨的孩子?
和韵还在收拾地上碎片,千罗荧星正准备叫人去把他的王后找回来,这时一道身影飞快地跑了进来,见到君王直接就扑通跪下。
“陛下,大事不好了!王后,王后他出事了。”
事情说来很简单。
今天自己一个人出宫的温栩,去了W&X总部找米安。二人茶余饭后,温栩心思一起,便到研发部工作室看看。
W&X现在已经是拥有上千人的大型企业,研发部更是聚集了帝国最顶尖的研发人员,规模比起当初他创业之初的单打独斗,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作为W&X的大老板,温栩空降至研发部,研发部全体人员异常激动,立马向他展现正在研发的新产品。
这个新品配方已在最后试验阶段,可惜数据仍是不理想。然而温栩一闻,便知道是哪些物质比例不对。当场,这位人工信息素发明者就地重新调配。
就在调配过程中,研发部一名实习生因为大老板兼帝国王后亲临,一时紧张竟然拿错化学试剂,将一项易燃易爆的试剂添入其中,当场引起小规模爆炸。
实验台上的小爆炸只是虚惊,可就在爆炸时,温栩一把扯住他身边的研发人员,两人后退时他却被对方不小心一推,直接撞上身后的柜子。
人送回太阳宫时,已经昏迷了。
“陛下,是我不好,我没能看住温栩。”米安站在床边,一脸忧心愧疚。
事故发生时他就在旁边,可一切都那么令人措手不及,甚至就一眨间功夫,米安眼睁睁见好友撞上柜子整个人跌落在地。
床上的人头已经包扎上一圈厚厚的白纱布,千罗荧星仿佛没听到米安的话,他坐在床边,目光微动。
御医行礼道: “陛下,臣已经替王后诊治过,他后脑部位只是些皮外伤,并不严重,用上这药大概两三天伤口就能痊愈。不过……”
他这一停顿,旁边米安整颗心提到嗓子眼, “不过什么?”
御医犹豫片刻,才用着不确定的语气回道: “刚才我见王后受伤部位有瘀血,已为他推开。可内里仍旧残存些许未尽的瘀血,就不知是否会对王后的身体造成影响。”
“那手术呢?”千罗荧星握着温栩的手,头也不转地问。
“这……”御医想了想,道: “开颅清除淤血确实是个办法,可毕竟有风险。臣建议,不如等王后醒来再作打算。”
他这番话,无疑给在场所有人蒙上一层阴影。
米安惴惴不安地望向床上躺着的身影,总是神采飞扬的面容变得苍白虚弱。而守在他身侧的君王,眼底仿若被抽走了光,黯淡失色。
直至隔天凌晨,温栩仍旧未醒。
朝会时间又至,千罗荧星纵然心底再多不舍,也只能让米安和韵等人在旁边守着,自己先行离开。
这一天,千罗荧星的行程极为繁忙。除了朝会,财政大臣要向他汇报附属国修筑堤坝预算方案,还有各省执政官进见。
法依斯帝国就像台高速运转的机器,而这个巨大机器的心脏,就是千罗荧星。他停下,这台机器就会变得迟缓。
所以,人人都有资格喊累休息,
等到月上中天,最后一名执政官告退,千罗荧星让内侍官把公文都放着,自己火速来到王后宫殿。
一进门,和韵惊慌失措地撞了上来,他身旁的内侍官眼尖上前扶住人。
“陛,陛下,”和韵磕磕巴巴道: “王后他……”
心底一沉,千罗荧星直接迈开步伐走进寝室。
只见床前掉落各种枕头衣服,周围几名内侍官与侍女满脸慌张,不敢上前。
而床上,一道身影被棉被紧紧包围着,满头金发披散在身侧,整个人只露出半张脸蛋,往日凌厉的眉眼写满无措,泛起水光。
“王后。”
千罗荧星脚刚往前一步,床上身影马上往后缩,声音抖得随时要碎掉, “别,别过来!你是谁?”
瞳孔微缩,千罗荧星心跳漏了一拍。
“你在说什么?”
金发美人一双美目随时要掉下泪来, “我,我不知道,你别过来!”
一个荒诞的猜测跃然浮于脑海。
千罗荧星握紧双拳,稳住声线, “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颤抖的身子怔住,随即,泪珠顺着脸颊而下。床上的人愣愣地说: “我,我不知道。”
千罗荧星倒退半步,幸亏身后的内侍官上前扶住他。
他与床上的人四目相对,震惊撞上无措。
温栩,他的王后……失忆了。
————————
啊,其实本来不想写番外的,因为最近三次元真的很忙很忙!但某天突然萌生了一个脑洞,很想把写下来,于是乎又码了这番外。
还有下篇,等过两天放上来,周三前一定会更,唉……社畜真的太忙了QAQ
(小声说)其实我超爱这种失忆狗血梗嘤,绝杀大佬变成纯情小白花,然后各种撒娇被疼爱(没错,我就是这么低俗QAQ)
这一消息瞬间便传遍整座太阳宫。据传,当晚君王守着失忆的王后,一夜未眠。
第二日,前所未有的,朝会推迟了。
“陛下。”和韵捧着碗清粥走上前,却被千罗荧星示意先退下。
他坐在床头,因一夜未眠,眼底已泛起血丝。可床上那人蜷缩在被子里,脸上泪痕未干,一只手更是紧紧握住他的手。
正是因这只手,君王狠不下心,只得破天荒推迟朝会。
昨夜,他的王后醒来,便像个泪人儿,一直害怕得掉泪。嘴里反复念着“不知道”,往日慵懒淡定的美人,却如同初生雏鸟,在惊慌失措中走投无路,任他拥着落泪。
熟悉的温香软玉,千罗荧星心中却是酸涩无比。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温栩。
他的温栩,从来都是雍容懒散,好像皇家花园里盛开最美的牡丹,永远惊艳夺目。他所要做的,便是用力将这朵花折入怀中,让他在自己的怀里,绽放出最美的光彩。
可失了忆的温栩,骤然褪下繁华骄傲,成了不沾任何颜色,最纯净的白花。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这一夜,温栩从一开始的拒绝,变成依赖,后来他主动抱住千罗荧星,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千罗荧星已召来御医。御医诊断后,提出两个方案:一是大胆开颅清除淤血,可是手术存在一定风险。二是继续观察,等淤血自行散去。
在手术风险与失去记忆的天平上,千罗荧星选择了后者。
他宁愿温栩记不回从前,也不敢冒险。
全然失去记忆的温栩在惶恐中渐渐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帝国王后,千罗荧星的妻子。
很快,太阳宫里的人都知道,王后失忆后性情大变,变得温顺可人了。
他不再喜欢往日时尚前卫的服饰,总是穿着传统的王室长衣,偏爱素色。说话也柔声细语,甚至连宫门也不出,整日呆在宫殿中看书。
简直成了帝国王后的典范。
而唯一表现出他“任性”的一点,只有要求千罗荧星每天除了朝会,其余时间都陪着他。
若是往日的温栩,千罗荧星只会觉得王后太过任性。可现在……
面对随时见不到自己就会掉泪的妻子,千罗荧星纵然再铁石心肠,也舍不得爱人伤心。
现在的温栩,宛若精美易碎的瓷器,他稍有不慎,这珍宝便会粉碎。
夜色刚起,千罗荧星会见完官员,一刻不迟便赶回王后宫殿。
一进内殿,正在看书的美人听见声响,马上便抬头。
这瞬间,美人嘴角含笑,眉眼温婉多情。一双美目像在嗔怨这一日等待的苦,又流露出见到丈夫的喜悦。
作为一个男人,一名Alpha,雄性的自尊在此刻得到无上满足。
他的Omega放下书,站起身小跑着过来,一头栽进他怀里,双手紧紧环住。
“陛下,您终于回来了,我等您好久了。”
说罢,他仰起头,小鹿般眼眸写满开心二字。
千罗荧星心里一动。
温栩从来不会这样。他只会坐在椅子上,单手支着下颌,似是抱怨地开起玩笑, “这么晚来,可是害我肚子都饿坏了。”
像是感知到丈夫的心不在焉,温栩突然紧张起来, “怎么了,陛下?”
环住他的手不自觉收紧,千罗荧星只得抛开其他杂念,先安抚好眼前人儿。
“没事。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温栩窝在他怀里,听着胸膛下的心跳,声音软糯: “看书。还有……想您。”
以前的温栩,会在他耳边用气音说着“想你”二字,惹得丈夫气血涌动。可现在,千罗荧星看着这双盛满信任与天真的眼眸,心知温栩说的想,是真真确确地想。
通过这几天相处,温栩从内侍官口中,还有自己亲身相处,都知道丈夫是个寡言的Alpha。
他也不在意对方是否会及时响应,又继续说着自己今天看了什么书。
千罗荧星静静听着。
没一会,夜就深了。
“时间不早,我们休息吧。”
“嗯。”
这几夜,千罗荧星与温栩睡同一张床上,却十分“纯洁”地没有发生任何事。
与这个失忆的爱人同躺一张床上,千罗荧星思绪复杂。被子下握着的手,依旧是熟悉的触感。可人却……
深夜失眠的某个时刻,千罗荧星借着微弱的夜灯凝视爱人的脸,甚至萌生荒诞的想法:自己现在如果碰了他,是不是就算出轨了?
犯罪感像猫的爪子,时不时就伸出来挠一下。
潜意识替他划下牢笼,不能碰现在的爱人。
今晚,千罗荧星只脱了外衣,正准备如同往常般握着温栩的手入睡。结果温热的躯体裹在被子里,一点点贴近他。
“陛下……”他的王后怯生生地唤他,一双眼漾满水光,盈盈地盛载满他的身影。
千罗荧星可耻地动了下心。
可他按捺住自己,柔声道: “先睡吧。”
两人侧身相对。显然,温栩今晚并不如之前那般听他的话。
被子底下,一只手悄悄拉住他。
温栩目光与他相撞,却赶紧敛下眼帘,像刚出洞的小兔子,一点动静就吓得缩回窝里。
“陛下……我,我今晚不困。”
说这话时,被子底下抓住他的手力不断用力。
千罗荧星心跳微微加速。
“王后,现在夜已深,明早朕还有朝会。你……你乖点。”
话音刚落,被子底下那只手便松开,悄悄缩了回去。
“对,对不起,是我不懂事了。”
温栩抖着声音,很快也转过身子。
千罗荧星心想,坏了。
果然,他扳过正在颤抖的肩膀,发现他的王后已经把被角哭湿了。
“别哭。”
罕见的,君王清冷的嗓音夹杂着丝丝无措。
千罗荧星从来都不会哄人。以前温栩耍小性子,都是点到为止,像现在这样静默无声地垂泪,简直是比附属国堤坝修筑工程还要令他头疼。
只能笨拙把人拥进怀里,君王抚着王后柔顺的长发,轻声哄着: “你别哭,哭坏了怎么办?”
怀里人已经把他胸前衣服哭湿了。
小兔子透着啜泣的声音,像在控诉: “陛下,您,您是不是不爱我了?”
这又是闹的哪出?
千罗荧星已经跟不上温栩的思维。
可甚少吐露爱语的他,此刻也没办法矜持, “不会,朕永远只爱你一人。”
“可是……”怀里的小兔子仰起头,露出一张梨花带泪的容颜,令君王心跳加速。
“和韵说,我们以前……以前都会行夫妻之事的。”
千罗荧星: “……”
明天得找个机会教训下那个看起来就不机灵的Beta。
“您都不想碰我,肯定是不爱我了!”说罢,他又哭了起来。
千罗荧星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现在的温栩像是用水做的,随时随地就能掉下泪来。
“不会的,朕说过,只会爱你一人。这后宫,除了你,朕没有纳其他妃子,你还不相信我吗?”
若是以往,这么肉麻的话,就是温栩拿刀架在脖子上,千罗荧星也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眼前的小兔子听完,像是有几分相信,终于止住哭,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他。
目光瞬间又变得哀怨起来。
“陛下,您不知道我有多爱您……”他埋入千罗荧星颈窝,讷讷地道: “我每天在这里,脑子里想的都是您。无论再好看的书,再有趣的事,都比不上您陪在我身边的时光。”
“我想,我以前一定也是这么爱您的。”他重新抓住丈夫的手,情真意切道: “自从我醒来后,除了您,其他人我都不想见。脑海里好像一直有个声音在跟我:别让您走,要让您要一直陪在我身边。”
是原来的温栩吗?
他以为,温栩一直都想着出宫,厌恶了宫中的生活。
所以,他的王后其实一直都心甘情愿地在这座宫殿里等他?
之前各种看似无理取闹的小插曲都顺理成章地铺排成一条线,线的终点,是爱人的担忧与恐惧吗?
千罗荧星心里顿时翻起了海啸。
克制住力气,他抱紧妻子,喑哑地问道: “阿栩,你呆在这儿,是不是感觉很寂寞?”
阿栩,是夜深人静时,夫妻二人低语说体己话时,君王才会这么叫自己的王后。
怀里人摇了摇头, “陛下,虽然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我相信,无论是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都是深爱陛下的。”
温栩环上他脖子,宛如献祭般仰看他,眼底满是对于信仰的虔诚。
“陛下,只要能在您身边,我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
“我爱您,陛下。”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事后千罗荧星自己想起来都觉得有点后怕。
曾经以为,新婚夜的自己已足够疯狂,可这晚, Alpha天生的野性与征服欲全被Omega坦诚的爱意所点燃。
寝室的灯直至天边微亮才熄灭。
翌日清晨,朝会再次被推迟。
离开温栩的床塌时,千罗荧星心情极度复杂。
身体的餍足令他神清气爽,可心底却被种了根小尖刺,时不时让他生疼,仿佛在提醒着,这样的行为是一种背叛。
他背叛了原来的爱人。
事后,他重新踏进温栩的宫殿时,脚步每一步都变得有些沉重。
可是从那夜起,清丽的美人像被润泽般,瞬间变得热情,黏人。现在只要朝会结束,和韵总是领着王后的命令,用尽各种借口把君王请回王后的宫殿。
现在任何人想进见君王,都必须到王后宫殿报到。
一时间,朝野间传闻四起,膝下一直无子的王后眼下圣宠更盛,前朝那些媚惑君主的妖妃在他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千罗荧星也知道自己的行径有失明君风范。可每回他正准备离开,温栩总是梨花带泪地挽留他。
就好比现在,内侍官通传大祭司正请求进见。千罗荧星知道自己这位表叔父又要提纳妃的事了,所以让他去内殿等着。
可不知怎么,消息走漏到温栩耳中,这位祖宗就闹起性子了。
“不行,陛下您别去。”温栩咬着下唇,委屈极了。 “您不是说不纳妃吗?那干嘛去见他?”
千罗荧星按住他双肩,语重心长解释着: “朕说过,不会纳妃的。但是大祭司身份尊贵,他要进见,朕不可以不理他。”
美目写着失望二字,很快,美丽的容颜低垂下来。
正当千罗荧星以为温栩把话听进耳里时,晶莹透亮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最后滴在手背上,同时,也滴在君王心里。
千罗荧星心中一紧。
他赶紧捧起对方的脸,果然,温栩在哭了。
“别哭。”
词汇量极度匮乏,千罗荧星只会用“别哭”这两个字哄人。温栩把头埋进他怀里,低声啜泣着。
“陛下,您去吧。您说得对,我不能不懂事。您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我这么霸着您不放,大臣们会有意见。他们肯定会说,是我硬是缠着您,才会害得您没有子嗣,后宫也没其他妃子。”
“日子久了,您肯定也会讨厌我的。您肯定会觉得我胡搅蛮缠,不是一个称职的好王后。所以陛下,您去吧,要是……”
声音又哀怨起来, “要是真的拒绝不了,您就纳妃吧!”
话说到这份上,千罗荧星觉得,自己如果还要去见大祭司那简直不是人了。
紧紧环住怀里的人,君王郑重许下承诺: “别乱想,朕只有你一个。”
说罢,他朝身后的内侍官道: “跟大祭司说,朕身体不适,让他回去吧。”
“是。”内侍官得了令,火速便去了内殿。
“这下,你放心了吧?”
捏着尖巧的下巴,千罗荧星总算看到爱人破涕而笑。
“陛下,您真好。”温栩用袖子擦干尽泪痕,主动上前印上千罗荧星的唇。
“我爱您,陛下。”
接下来,和韵体贴地替君王与王后关上寝室的门,掩去了一室春光。
“陛下,您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操劳过度导致的精神不振。”御医把检查单子交回助手手里,像是斟酌数秒,才小心翼翼地上谏: “陛下,为了您的身体着想,请您近日务必多多休息。最好,减少房事次数,纵欲过度……也会损伤身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