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的时候,身后的警察叔叔有片刻恍惚,一脚踩蹭,崴了一下。
好在他反应快,下一秒就稳住身体。
然而谭既来也不知道咋回事,在他站稳之后,伸手捞住了警察叔叔的腰。
谭既来发现自己干了什么后,猛地吸一口气。
他是注意到身后的人没站稳,才帮忙扶一下。
结果他帮忙的时机不太对,人家明明已经没事了。
这时候他贴上去,有点奇怪……
警察叔叔腰还蛮细的。
抱着他的时候,谭既来摸到了他紧绷的腹肌,以及隔着衣料,传过来的点点体温。
谭既来木然抬头,警察叔叔棱角分明的下颌就在他眼前。
顺着看上去,他对上一双清黑的眼睛。
脑子里“轰”一声乱了。
谭既来猛地松开他。
“对不起!”他声音大的跟吼似的。
李则安眨了下眼睛:“对不起什么?”
谭既来哑了。
对啊,对不起什么?
他好心帮忙而已。
谭既来嘴角一抽:“没什么……我去洗澡……”
李则安:“水还没烧呢。”
谭既来:“我去烧。”
他逃进卫生间,坐在马桶上发呆,耳边是古老热水器运作的“嗡嗡”声。
好容易水温合适,谭既来洗完澡,又懊恼地发现自己没拿浴巾。
他把门打开一条小缝,白色的雾气钻出去,裹挟着好闻的沐浴露香。
“李警官……”
他小声叫警察叔叔。
没人应答。
谭既来声音放大,又喊了几声,还是没人。
估计警察叔叔下楼倒垃圾去了。
天气不冷。
谭既来甩甩拖鞋的水,拎着睡衣蹑手蹑脚出去。
浴巾原本晒在阳台,但是警察叔叔帮他拿到客厅了,就搭在沙发扶手上。
谭既来刚想去拿擦擦身体,就听见门锁“咔咔”响了起来。
“我去——”
谭既来顾不上拿浴巾,两步窜进他的卧室重重关门。
而李则安进门的瞬间,看见了一个光溜溜的身影抓着睡衣,闪现离开。
李则安:“……”
这也太巧了。
他洗了手,拿着浴巾敲门。
门里的人跟踩到尾巴一样:“干嘛?!”
李则安忍不住笑:“给你递浴巾……你不擦擦吗?”
几秒后,卧室门打开一条缝,伸出一只被水泡的白白嫩嫩的爪子。
爪子摸索着抓住浴巾,想拉进卧室。
扯了一下,纹丝不动。
谭既来呼吸一滞,半张脸在门缝里不明所以。
门外的人弯了弯眼睛,嗓音幽魅:“谭既来?”
谭既来紧攥浴巾:“嗯?”
“你脸怎么这么红?”
“……”
这话问的有点坏。
当晚谭既来罕见地失眠了。
闭上眼睛,他脑袋里轮番闪过警察叔叔精致的眉眼,漂亮的手指,胸口腰腹Q弹的肌肉,还有那双笔直精干的小腿……
好几次,那双腿洗完澡从卫生间走出来,还挂着漏网没擦干的水珠。
顺着看上去,是微张着的红润嘴唇,和潮湿氤氲的清黑眼睛。
哪怕是稍稍回想那双眼睛看着他的样子,谭既来心脏就开始“咚咚”乱跳,全身充斥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
某位知识分子,搜肠刮肚地想要知道这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这是不是所谓的……怦然心动?
谭既来无声张大嘴巴,猝然睁开眼睛,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他“啪啪”左右开弓,狂拍自己脸颊。
怕不是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
为了防止自己真的发疯,谭既来决定尽快搬回学校冷静冷静。
他先联系了管理宿舍的办公室,问清过了统一办理入住手续的时间后,该怎么申请住校。
打电话的时候好巧不巧,某位去买水果的警察叔叔正好进门。
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谭既来心虚地挂了电话,装作无事发生。
第二天他请警察叔叔送他去学校,准备去自己宿舍探探情况。
办好了延迟入住的手续,宿管阿姨递给他一把铜钥匙。
费劲地爬上六楼——老宿舍楼没电梯——远远的谭既来就听见某间宿舍传来亢奋地叫声,以及闻到空气中漂浮的若有若无的怪味儿。
而越往前走,这种混合厕所和脚丫子的怪臭味越浓郁,耳朵里噪音也越大。
谭既来捂着鼻子找到自己的宿舍,钥匙刚插进锁孔,就又被震天响的口吐芬芳刺激地打个激灵。
“上路我cnm,你一个肉抢我的蓝干嘛?!”
“赵云你行李箱吗?这么能装!”
“我骂你了吗?真tm老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谭既来咽了口口水。
他几个室友……挺青春活力哈!
开门进去,谭既来鼻翼一动,发现臭味的来源正是自己的宿舍。
“卧槽……”
某位知识分子看清眼前的景象,真没忍住,爆了粗口。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这是他的宿舍,他肯定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的垃圾场。
房间的窗帘没有打开,虽然是上午,但是室内一片昏暗,跟地窖似的。
借着楼道透进来的光,谭既来看见整个宿舍被垃圾和杂物淹没。
他的好室友们,大概从住进来就没扔过垃圾,外卖盒子在房间里摞得半米高。
腐烂的水果皮搭在垃圾桶沿,“吧嗒”一下,滴了一滴粘稠的黄色液体。
满地衣物层层叠叠,像给房间铺了一层地毯,谭既来甚至不知道地板啥颜色的。
不知道谁的臭袜子,扔在头顶的风扇上,因为开门的关系被扇动摇晃,挂不住“嗒”一下掉到谭既来脸上。
“草!!!”
谭既来甩开臭气熏天的袜子,要吐了。
室友们正在打游戏,看见他进来,还挺热情的:“诶谭既来,你回来了啊?”
谭既来皱成八字眉,艰难笑了下。
这几个都是物理学院的同届学生,公共课打过照面。
教室里看着斯斯文文,干干净净,没想到宿舍这个鬼样子……
室友们没觉得有啥问题,胳膊一挥,还笑呢:“愣着干嘛?进来啊!”
谭既来抬起脚,尴尬地悬在空中,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没事,脏的!”一个方眼镜一脚搓走一片衣服,腾出一块地板,“你进来就行。”
话音刚落,一只活泼的黑色小虫从被踢开的衣服底下钻出来,在地板上爬了一圈,又钻进另一堆衣服里去。
谭既来最怕虫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飞快放下脚,干巴巴笑了几声:“不了,我还是不打扰了。”
说完转身想走,却被方眼镜一把拉住。
谭既来脸色骤变,感觉到手腕有种奇异地冰凉。
再低头一看,被方眼镜握住的手腕亮晶晶的,不知道什么粘液糊了上去。
方眼镜大大咧咧问:“怎么刚来就要走啊?我们正好缺个人打游戏,你会打LOL吗?”
谭既来玩的不错,但是此刻他拼命摇头:“什么LOL,没听说过!”
另一个人伸脑袋看了一眼,好奇地问他:“谭既来你行李呢?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进来?”
谭既来嘴角抽搐:“不了不了,我不搬了,我还是住校外吧。”
方眼镜眼珠一转,推了推眼镜,不大高兴:“不搬你来宿舍干嘛……你不会是嫌咱们宿舍脏吧?”
这话说完,另外两个室友脸色也变得难看。
谭既来要吐血了,脏不脏你们心里真没点B数么?
方眼镜一巴掌拍谭既来肩膀,警察叔叔给他洗的白T,登时多了个模糊的灰手印。
他还挺民主,心贴心劝谭既来:“咱们四个要一起住三年,你有什么别憋着,大大方方直接提出来就行。”
另外俩室友打量着他们宿舍:“其实我也觉得有点过了,是有点脏?”
“要不咱们把上周的外卖盒扔了?”
“还是先把袜子洗了?”
“我可舍不得洗,你们看我这袜子是从本科宿舍原封不动带过来的,养了大半年,都快长蘑菇了……”
“那能吃吗?”
七嘴八舌的时候,方眼镜自然地抠了下鼻子,然后翘着手指,“嗒”一弹。
黑乎乎的墙面,多了一个黏糊糊的新鲜小点。
谭既来心里最后一根弦彻底被他弹断,甩开他的控制,没命地跑了。
他逃回警察叔叔家。
警察叔叔见他这么快回来,蛮意外的:“宿舍怎么样?室友好相处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谭既来抖着嘴角,意识到自己昨天打电话问宿舍的事,警察叔叔听见了。
谭既来捂着脸叹气:“分怎么说。”
室友们人还是挺热情的……
也热爱大自然,擅长培养各种奇形生物……
警察叔叔藏起眼里的笑意,认真问他:“你准备什么时候搬?”
谭既来皱眉:“你同意我搬走?不需要我配合调查了吗?”
带他来的时候,明明要求必须住在他家里……
警察叔叔眨了下眼睛,解释说:“一开始是为了你的安全,这段时间我查了一下,危险解除,你随时可以走。”
他说完还打量着屋子:“不过我一个人没必要住两居室,你走了之后,我准备联系中介,把隔壁屋租出去……”
谭既来愁眉苦脸。
让他搬去宿舍还不如杀了他。
而他这个年纪正好渴望自由,也不太想回家跟爹妈天天呆一起。
再加上心里有种难言的情绪,谭既来深呼吸,鼓起勇气弱弱问:“隔壁屋你准备租多少钱?”
警察叔叔眼珠转转:“两千左右吧。”
“两千左右?”谭既来惊呆了,“这也太便宜了吧,这个地段正常起码能租四千。”
他还以为自己肯定租不起……
警察叔叔:“我知道。我不是为了赚钱,主要是想找个室友。室友最好是个大学生,生活简单,作息规律,当朋友处……”
他顿了顿:“你有熟悉的朋友能介绍的话,最好了。”
谭既来抿嘴。
警察叔叔去准备晚饭。
他转身的瞬间,谭既来拿定主意,伸手拉住警察叔叔的袖子。
而被拉住袖子的人,背着谭既来轻微勾了下唇角,然后平静回头。
警察叔叔:“有事吗?”
谭既来:“我租,行吗?”
两人讨价还价了会儿,商量好每个月两千一百块钱的房租,水电全包,饭菜零食全包,只要有空,警察叔叔还同意接送他上下学……
谭既来觉得自己便宜占的太大了,吃完了晚饭,主动承担洗碗的工作。
这晚夜黑风高。
谭既来睡下。
警察叔叔溜出家门。
北通大校门口无人的角落,站着四个鬼鬼祟祟的人。
四个人都算是谭既来的室友。
三个是学校安排的,一个是某“黑警”。
某“黑警”:“今天辛苦三位了,你们的表现真的是……”
另外仨竖起耳朵。
某“黑警”竖大拇指:“优秀的超过我的预期。”
另外三人交换眼神,憋着笑:“螺蛳粉加臭豆腐,是真的绝……”
“蹲他的时候,我们仨在屋里差点儿没臭死……”
“都想吸氧了……”
“我想到谭既来的表情,现在还是想笑哈哈哈哈哈……”
四个人隐秘地笑了会儿。
然后某“黑警”掏手机扫码,在约定的五百“工钱”的基础上,多支付了他们每人两百元。
一共两千一,正是傍晚从谭既来那里收来的房租,新鲜热乎。
另外仨赚了笔小钱钱,喜不自胜:“谢谢您!下次他敢来,记得提前告诉我们哈,我们再给他准备份大礼……”
作者有话要说:
螺蛳粉臭豆腐风评被害……
房东性格很好,对租客有求必应。
比如某天早上,租客大剌剌躺在沙发上一边打饱嗝,一边随口提一句早餐想吃点辣的,然后第二天七点,房东就端出两碗香辣过瘾的重庆小面。
骄矜的租客嗦着面,满口红油。
吃了一半后,他看着对面的人温柔的眉眼,一瞬间产生了某种错觉。
恋爱的错觉。
察觉到租客异样的眼神,房东抬了下眼皮:“怎么了?”
谭既来嗓子暗哑:“李警官……”
李警官等他说话。
谭既来舌头把腮帮子顶了个大包,最后无声摇头。
他用沉默压下心里难言的情绪。
但说也奇怪,从那天起,生活中发生了很多细节性的变化。
就好比原本警察叔叔洗完澡,总是在卫生间里擦干净,换好衣服再出来。
那天之后,他好几回拿浴巾裹着下半身,上半身啥都不穿,在谭既来眼前晃来晃去。
谭既来咽了口口水,竖起神经抗议:“你怎么不穿衣服……”
警察叔叔莫名其妙看着他抓着抱枕紧张兮兮的样子,眼睛闪着无辜的光:“也没不穿吧……而且都是男的,你怕什么?”
说得好……
谭既来飞快扫过那堆线条漂亮的肌肉,脑子里想起那天在超市,他抓了下警察叔叔弹弹的胸肌,还有一回在客厅,他搂了警察叔叔腹肌紧绷的窄腰……
他羞·耻地意识到自己在回味。
还有几次,俩人看电视到很晚,警察叔叔躺在他身后无声无息睡着了。
谭既来关掉电视,想叫他回屋睡,然而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又不太忍心打扰。
警察叔叔闭着眼睛,眼睫毛浓密的像小刷子,在光影下弯弯两道。
他正悄咪咪贪看,警察叔叔突然“唰”一下睁开眼睛,对上他来不及收回的炽热目光。
“不早了,休息吧……”
谭既来心跳疯狂加速。
警察叔叔迷迷糊糊起身,随口问他:“你刚刚盯着我看干什么?”
谭既来:“……”
他不知如何作答。
还好对方没追问。
最让谭既来窒息的事发生在国庆期间,哲学系某场聚餐之后。
他所在的哲学系,趁着国庆放假,组织了一场聚餐。
同届三十多个同学,在学校附近的馆子订了个大包间,坐了两桌。
组织这场聚会,是因为专业内研究领域分的很细,大家除了公共课,日常不在一起,以至于开学一个月,好多人还互相不认识。
他们聚餐,就是为了让大家熟悉熟悉。
都是成年人,聚会免不了开了几瓶酒。
有啤的,有白的。
一群人喝的微醺,再玩几圈游戏,很快熟了。
聚会过程中,宗教学的同门不知受谁所托,问谭既来:“老谭,你有女朋友了嘛?”
谭既来摇头:“没有。”
他同门“哇”一声:“咱们老谭这么帅,居然没有女朋友?!”
他嗓门大,明里暗里不知引起包间多少双眼睛注目。
谭既来察觉到若有若无的眼神,干笑两声。
是真的没有。
但他脑子里莫名浮现一个人影。
饭后玩真心话大冒险,两桌人聚在一起,场子越发热闹。
轮到谭既来,他在两张卡牌中,抽中了真心话。
一个挺好看的女同学眨着浓密的睫毛问他:“谭既来,你谈过几个女朋友?”
谭既来如实交代:“零。”
大家:“哦吼——”
不知道信还是不信。
很快又绕了一圈,第二轮谭既来抽到大冒险。
男同学给他的任务,是给喜欢的人打电话。
谭既来紧抿嘴唇,卡牌快被捏皱了。
男同学看他的样子,笑得明了:“别说你连喜欢的人都没有。”
谭既来喝的有点多,这下被刺激到,“啪”一声甩下牌:“谁说没有!”
男同学挑眉:“那你给她打电话,表白。”
这是同学聚会最好看的项目之一。
谭既来在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中上头了。
他摸起电话翻通话记录,又在拨出去之前冷静下来:“还是算了……”
他突然想哭,不知道为什么……
众人怎么可能放过他,全体不依不饶。
谭既来拗不过这么多人,僵持过后,只能老老实实给警察叔叔打了个电话。
还没接通,他手机就被抢走,几个人七手八脚强制性按了外放。
“嘟嘟”振铃,整个包间安静下来。
很快一个好听的男声响起:“喂?”
谭既来吸吸鼻子:“李警官,你在哪里啊?你现在来接我回家,好吗?”
对面的人没有迟疑,听筒里传来拿钥匙的声音:“马上……你是不是喝多了?”
谭既来呆了几秒:“没有……”
对面的人笑了一声。
喝多的人都说自己没喝多……
谭既来昏着头报了地址,稀里糊涂挂断电话。
再一抬头,一圈三十多个同学都傻了。
半晌,同门脸色铁青地问:“怎么是个男的?”
“废话!”谭既来晕的不行,打个哈欠,手指着自己心口,超大声:“我室友!当然是男的!”
同学们恍然大悟:“嗨——”
谁让你打给室友了……
不过看谭既来晕晕乎乎、脸色涨红的样子,大概真的已经不清醒了……
半小时后,有人敲包间的门。
几个没喝酒的女同学去开门,然后一愣。
敲门的人特别高,也特别好看。
他礼貌性地微微一笑,问:“谭既来在吗?”
谭既来在,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他身边是吆五喝六的醉汉们。
李则安走进屋子,伸手拍了拍谭既来的肩:“走吧,回家了。”
谭既来被模糊叫醒,抬了下眼皮,咕咕哝哝不知道说什么。
李则安忍住捏他脸颊的冲动,伸手穿过他的胳膊,架着他离开包间。
等包间门被几个女生依依不舍地关闭后,李则安用黑风衣的衣角掩住谭既来的脸,把他打横抱起。
小心翼翼把微微打呼的人放进副驾,李则安伸手帮他系安全带。
搭扣清脆地响时,右手轻微一僵,他思绪蓦然回到半年前。
那一回,谭既来也是这样闭着眼睛,靠在副驾。
他因击打玻璃,彻底伤了右手筋骨,所以提前退下一线。
某种角度来说,也挺好的。
李则安垂下眼睛,带谭既来回家。
楼下停好车,他绕到副驾打开车门。
深夜的冷风瞬间卷进来,谭既来打个喷嚏,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到家了吗?”
他哑着嗓子问。
李则安点点头,伸手抱他出来:“到家了。”
右手手腕负重会时不时刺痛。
但是他还是想抱谭既来。
抱他上楼,回家。
楼道里是声控灯。
李则安脚步很轻,一片漆黑。
谭既来在黑暗里抬头,模糊看见李则安起伏的侧颜。
他鼻尖一半是自己身上的酒气,另一半是对方幽幽散发的特殊体香。
他身体轻轻发抖,那是他在拼命克制住亲某个人的冲动。
他没打错电话。
是打给了喜欢的人。
家里的灯泡是暖黄色的。
谭既来艰难换了睡衣,钻出屋子躺在沙发上。
他需要醒醒酒,被喂了半杯蜂蜜水。
李则安把他安置好后,先去洗澡。
谭既来看他拎着白色的浴巾经过,忽然傻笑,大声说:“今晚出来要记得穿衣服哦!”
李则安:“嗯?”
谭既来眼睛弯弯的,口齿不清说着醉话:“不穿衣服……会很危险……”
李则安:“……”
他顿了顿说:“等我,很快。”
只要三分钟。
像以前一样。
谭既来想笑笑,又笑不出来,沉着眼皮,脑袋放空,一动不动趴在沙发上。
眨了下眼睛,李则安就回来了。
他搓着头发问谭既来:“你还洗吗?”
喝成这样真的没法洗了吧。
谭既来很缓慢地想了一会儿,问:“我头晕,你能帮帮我吗?”
问完又很缓慢地觉得这个请求有点离谱。
“当我没说。”
他摇摇晃晃爬起来。
李则安扶着他的手:“可以,我帮你。”
谭既来眼睛一眯,断然拒绝:“别。”
李则安:“为什么?”
谭既来咬了下下唇:“还是因为……危险哦。”
他真的会疯掉的……
李则安垂下眼睛:“没事……”
他去捡谭既来甩飞的拖鞋,给他穿上。
谭既来重新坐回沙发,看着面前的人蹲下身,帮他穿鞋。
他深呼吸,这个瞬间,怎么也压制不住汹涌上涌的酒意。
他忽然问:“你知道我打给你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李则安抬起眼睛,看着谭既来摇头。
他是真不知道。
谭既来笑了一下,又叹气,眼睛发酸:“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大冒险是……”
他鼓着腮帮子,片刻漏气了,带着淡淡地哭腔,低声委屈:“打给喜欢的人……”
家里安静地恍如无人。
只有墙上的钟表,一下一下走时。
谭既来原本胸口堵的闷。
闷了很久了。
今晚说出来后,整个人瞬间轻松畅快。
他麻木地机械摇头,撑着沙发站起来,扶墙要去洗澡。
刚起身,却再一次被人推进沙发深处。
他懵了一会儿,等回过神来时,一只温热的手,正轻轻抚摸他的左侧脸颊。
下一秒,他的腰被人环住,还有什么软软温热的东西,颤抖着贴上自己的唇。
他在头晕中迟钝地意识到,这是有人在吻他。
他想喘口气,却没办法做到,挣扎在对方的鼻息里短促呼吸。
他被吻到头脑空白,无意识牢牢拽着对方身上柔软的家居服,一边昂头被动承受,一边用力生涩回应。
半睁着的眼睛里一片水雾,谭既来喉结滚动。
他带着醉意,像任性的小孩,胡乱攀扯身前人的领口。
李则安不太坚定地按住乱摸的小手,低声反复确认:“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谭既来闭上眼睛,没说话。
只是牢牢勾住李则安的脖子,倾身上前,主动吻他的唇。
两人彻底发疯。
谭既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警察叔叔的房间。
他慢吞吞爬起身,揉着太阳穴,重启宿醉后还不太清明的脑袋。
他的头,像是带了个紧箍,动一下就疼的快要裂开。
他自言自语,语无伦次地吐槽昨晚肯定喝的是假酒。
很快,他又发现自己腰酸得厉害。
按一下,不但滚烫,且肿胀。
更离谱的是,身上还有一个的部位没道理地疼。
他呆了会儿,猛然想起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
他记得自己伸手勾着警察叔叔的脖子,强迫对方亲自己。
他记得自己胡乱扯开对方的睡衣,蛮横地甩在地上。
他记得自己最后拉着那只漂亮的手,在沙发发疯……
卧槽……
谭既来掀开被子,挣扎着下床。
现在上午十点,家里除了他,没有别人。
谭既来瞬间慌了。
手机不知道被丢到哪里,他找了好一会儿才在沙发缝里摸到。
抖着手拨打一个号码,却很快被对方挂断。
谭既来瘫倒在沙发里,抱头懊恼。
完了……
警察叔叔肯定生气了……
忽然“叮”一声。
他看手机。
是警察叔叔给他发消息:“我在开会。”
谭既来噼里啪啦打了一串字,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最后他全删了,简短地问:“你几点回来?”
发出去后,又补了一个狗狗歪头、一脸问号的表情包,笨拙地哄对方。
他捧着手机在沙发里等。
头还是疼,怪难受的。
半个小时,警察叔叔回:“中午。”
谭既来看表,现在就十点半了。
他匆匆起身,简单洗漱后冲进厨房,笨手笨脚开始做饭。
他从来没开过火,只是凭借一个多月看警察叔叔做饭的粗浅印象,企图搞出来两道菜。
刚把菜切的稀碎,丢进锅里,门锁响了。
谭既来冲出去,注意到警察叔叔眼下的黑眼圈,和风衣领子下一连串的赤红吻痕。
“你回来了?”
他忐忑地扬着笑脸,狗腿地帮他挂公文包。
李则安垂着眼睛藏起笑意,淡淡地“嗯”。
他换了拖鞋,瞥见谭既来一只手还抓着锅铲,问:“你这是要做饭吗?”
谭既来连连点头,震得脑仁又开始裂痛:“对。”
他等那阵头疼过去,笑:“但是我不太会做饭……”
故意留下一点点话梗,他这是在探对方口风,看看警察叔叔还愿不愿意继续下厨。
警察叔叔显然不太愿意,还是淡淡地“嗯”一声,进屋关门换家居服。
谭既来站在客厅,无声狂跺脚。
完了完了……
警察叔叔真的生气了……
伴随着糊味儿,厨房传来“滋啦”怪声。
谭既来呆滞地想起自己没关火,连忙跑回去。
他烧的青菜,汤汁干掉,彻底变成一锅活性炭。
李则安换好衣服出来,鼻翼一动,问:“你是把厨房点了吗?”
谭既来尴尬地抿嘴,头更疼了。
李则安循着味儿进来看了一眼,就知道这锅彻底废了。
他摸起手机,叹气:“我叫个外卖吧。”
“我叫我叫!”
谭既来现在真不敢麻烦他,抢着订了一家评价还不错的外卖。
也是倒霉……
平常叫外卖,很快就有骑手接单。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直没人理。
一个小时后,商家也等不及了,干脆打电话来,请谭既来取消。
谭既来稀里糊涂跟他理论了半天,然而也没任何用处,没人送又不是商家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