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信号来源,深深呼吸,接入耳机。
统帅的声音响起。
“次元潜艇调试得如何了?”
晨午一时讶异。
“……正在最后测试,明日就能完成。”
“行。”
“统帅。”
“怎么了?”
晨午迟疑道:“您……不问别的吗?”
譬如为什么违背统帅的命令私自重启铂川兵工厂。
统帅对关闭铂川兵工厂这件事态度一直很坚决。
指挥中心开会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李上将不同意关闭,为此统帅罕见地甩了脸子。
“次元潜行是我的技术,次元潜艇这种东西本就不该存在于世,这件事没有讨论的必要,谁再妄言以违背军令处置。”
那时统帅将笔重重地丢在桌上,冷冷地说道。
话音不大,但所有人都静下来,大气不敢出。
后来晨午接到李·卡门上将的通讯。
上将并没有命令他,而是恳求他,重启铂川兵工厂。
他可以全权管理兵工厂,无需向上将本人交代什么,但是,次元潜艇一定要继续调试。
“你我都清楚,能克制歼星舰的只有次元潜艇。统帅关停兵工厂是考虑到安全问题,但如今更大的问题就在星海中流窜,我们不能不做好准备。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晨午思虑再三,还是答应了。
在他重启兵工厂后,立刻就去请求联系统帅,准备将一切和盘托出。
然而,统帅在婚礼上被劫持,下落不明。
好在司情执政官花了大力气把此事消息压了下去,对外只宣称统帅身体不适,婚礼改为新年庆典。
搜寻工作刚开始没两天,统帅却自己回来了。
还带了个谁都没想到的客人。
司韶的声音带了点轻快的笑意:“你希望我问什么?”
晨午:“……”
晨午:“……晨午惭愧。”
司韶正色:“等这次事情结束了,我要听你的单独汇报。”
“晨午明白。”
司韶又问:“兵工厂再造一艘小型潜艇要多久?”
晨午疑惑统帅这般问的目的,探询道:“您是说怎么样的小型?”
“蜂鸟式穿梭艇的大小,搭载曲速核心和次元潜行技术,用现有的底层程序。”
晨午略一思忖,答道:
“如果用现有的底层程序,三天就行,但是统帅,现在的底层程序,有点小问题。”
司韶大概猜到了下文,但还是问:“怎么说?”
晨午答道:“现有的底层程序是调试过的新版本,但是晨午发现它有一道身份识别锁,但是目前晨午还查不出它锁定的是谁。”
司韶看了坐在沙发里正在和司琅大眼瞪小眼的西里斯。
有点头疼地揉揉眉心。
“覆写的话要多久?”
“晨午惭愧,这样的程序,覆写需要至少……十五天。主要是这套识别锁很巧妙地写在了潜艇的运作程序里,如果要动它就势必要重写潜艇的运作程序,晨午……心里没有这个底。”
晨午算是联盟内部顶尖的黑客。连他都要十五天才能完全覆写西里斯写的程序。
倒也不是不想让他覆写,可是十五天之后,复仇者号早就已经不在那片星域了,到时候又要重新搜寻。
这十五天内,难保复仇者号不会捅出新的篓子来。
歼星舰上一共只搭载两发歼星光束炮。
如今还剩一发,不能掉以轻心。
司韶想了想,说道:“先把小型潜艇弄出来,其他的暂时不管。”
“晨午明白。”
司韶正要切断通讯,耳机又传来一句:“统帅。”
司韶的手一顿:“怎么了?”
“……欢迎回来。”
司韶莞尔:“嗯。”
切断通讯。
司韶摘下耳机,看着眼前这仿佛复制粘贴出来的两个人。
“你们好了没?”
西里斯没吭声。
司琅倒是乖巧地回了一句:“父上,您先忙。”
忙,是挺忙的,但是你们能不能别在我的书房里对峙?
司韶一个头两个大。
因为已经提前打好招呼,所以穿梭艇在天穹星降落时,西里斯并未遭到多少为难。
但是司韶独独忘了一个人。
司琅并没有回星临城。
从他得知司韶已经安全的消息后,就一直待在天穹星的家里等着司韶回来。
所以当他亲眼见到西里斯时,那反应不可谓不精彩。
先是冲上来抱住司韶,委委屈屈地喊:“你去哪里了!”
然后全身上下检查一遍看司韶有没有受伤。
最后把司韶拉到身后,满脸敌意地盯着西里斯。
“朝羽,把他拿下。”
朝羽站在一旁,为难地看看司琅,又看看自家统帅。
是上去,还是不上去啊?
最后还是司韶出面,拍拍司琅的脑袋:“进屋去。”
然后俩人坐在客厅里一语不发。
等司韶洗完澡神清气爽地出来,发现他俩还在那干瞪眼。
一个神情严肃,一个神情警惕。
司韶也不想管他俩,兀自回书房。
他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复仇者号的下落,突然重启的铂川兵工厂。
谁料那两个人竟然也跟着进来了。
司韶往椅子里一靠。
“我忙什么,忙着看你俩在这里斗蛐蛐?”
司琅还没说话,西里斯倒转过头来:“什么是蛐蛐?”
忘了这茬。
他们星临城一整个机械城市,哪来的蛐蛐。
司琅听到这话,嘲讽地一笑。
“蛐蛐都不知道。”
西里斯也不恼,也不接他话。
他才不会因为小孩子这点挑衅就沉不住气。
司琅就很不舒服,又道:“你是谁?”
西里斯抓住机会掰回一城:“你连我都不知道是谁?”
司琅其实知道。
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除了那双眼睛是湛蓝色的。
他也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知道自己并非正常夫妻生活的产物,知道自己的所谓父亲是帝国皇帝,也知道这个皇帝和父上是如何优秀,如何针锋相对那么多年。
但是他很不开心。
相比于这个几乎没见过面的帝国皇帝,父上才是实打实从一开始就一直陪着他的人。
虽然那时他还没有清晰的意识,虽然那时父上也会恶狠狠地威胁要杀死他……
但是他对父上的爱与依赖,是不可动摇的。
司琅从西里斯与父上的眼神交换中嗅出一丝危机感。
司琅倨傲地昂着下巴:“我想问的是,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帝国对外宣称的是皇帝陛下失踪,如今实际掌权的人是太子殿下。
就算西里斯想要回国夺回权力,那也要问他司琅答不答应。
如今帝国民众对太子殿下的拥戴,已然远远胜过了皇帝陛下。
西里斯平静地回答:“知道。”
司琅发誓如果他敢说出帝国皇帝四个字就立刻把他赶出去。
然而西里斯说的是:“统帅的近侍罢了,怎么,你想和你父上抢近侍吗?”
司琅:“……”
半晌,屋子里响起噗嗤一声偷笑。
两个人齐齐望向司韶。
司韶本只想偷笑一声。
没想到压不住,索性窝在椅子里放肆笑出声来。
多日来心头忧虑积压,反倒在这一刻释放了出来。
笑得西里斯面露无奈,司琅反而又恼又无措。
司韶乐得不行,好容易缓了过来。
“西里斯,你去洗澡换衣服。”
“司琅,你,下去陪天天玩。”
西里斯抬眉:“天天?”
司琅皱眉:“不要让他用我们家的浴室!”
两个人对视一眼。
西里斯选择不跟小孩计较,起身出去。
司琅恼得站在原地不肯动。
小时候父上会带着他一起泡浴缸。
他不想让自己家里留下陌生人的味道。
哪怕那个陌生人是他的父亲。
“你就那么讨厌他啊?”
等西里斯出去了,司韶才老神在在地问司琅。
司琅摇摇头:“不讨厌。”
“态度那么差。”
“确实不讨厌。”
被司韶盯得浑身不自在,司琅才不情不愿地老实回答:
“父上,你看他的眼神,让我感觉……好像要失去你了。”
司韶哑然。
这算什么。
西里斯和司琅,有一个是一个,全是笨蛋。
司韶起身,捏住司琅的脸颊。
“如果你害怕失去什么人,那就想办法留住他。”
“是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博得他的欣赏,而不是去攻击和你竞争的人。”
为什么他非得要做这种教小孩的活啊。
司琅不解:“做好我自己的事情,父上就会在意我吗?”
“当然。”
“可是如果我回去星临城做我的太子,我能见到父上的机会就少了。”
“如果你不回去干活,你当初在我肚子里吃我那么多东西还害我那么惨怎么还?”
司韶皮笑肉不笑。
哄小孩他不擅长,这已经是极限了。
司琅:“……”
好像,没什么反驳的理由。
“那如果我对他态度好一点,父上会开心吗?”
“也许会。”
“那如果他对我态度不好,父上会怎么办?”
“我会惩罚他。”
“我可以不叫他父亲吗?”
“你可以叫他本名。”
司琅咧嘴笑起来。
他抱了抱司韶。
“我下去陪天天玩。”
“好。”
送走第二尊佛。
司韶往沙发一躺,头疼。
搜寻报告在他到家之前就已经被司情发过来了。
报告显示一日前在天照星系发现复仇者号舰影。
天照星系就在星临城所在的苍鹭星系隔壁。
歼星舰自带反雷达系统。
所以帝国的警戒部队并无察觉。
司情表示,有理由怀疑,复仇者号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星临城。
报告里附了一份卡门家的背景与言论调查。
卡门家在联盟内部也是比较老牌的军官世家,世代忠于联盟,对帝国可谓深恶痛绝。
李·卡门上将的弟弟亦是死于当年的泰坦星一战。
其幼子伊万·卡门上校更是曾私下在星网发表无数极端仇恨帝国的言论,扬言要亲自打到帝国首都去。
只是那时仇恨帝国的人并不在少数。
他这样的言论也被淹没在星网之中。
歼星舰本是需要上将级别的人亲自批准才能出港的。
李·卡门上将根本逃不了干系。
只是他倒足够幸运,早早死在疗养院里,没什么机会上审判台。
那时司韶留着他是为问出他儿子的下落,现在想想还是太过仁慈。
“天照星系,是不是有个补给站?”司韶调出天照星系的星图。
“是的,目前那个补给站已经失联了。”司情叹口气。
司韶了然。
“你预估他们会在天照星系待多久?”
“不好说哦,以复仇者号目前的速度,待个三五天是有的,再过三五天,我怕另生事端。”
苍鹭星系有反跃迁干扰仪覆盖。
复仇者号无法在苍鹭星系内部跃迁。
那就势必要从天照星系进入。
司韶放下终端。
“那就定在三天后出击好了。”
司情顿了顿:“你有办法?”
司韶:“有啊,一艘歼星舰罢了。”
司情皱眉:“你打算自己亲自去,是吗?”
司韶笑起来:“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不会阻拦你,但是……”
“不阻拦就很好了,姐姐。”
司韶很感激于司情做的一切。
谅解他的逃婚,支持他的事业,为他兜底。
正是因为如此,他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他要全无后顾之忧地去打这一仗。
关掉通讯,司韶突然觉得很累。
他想去找点吃的,再去睡一觉。
下楼就看见司琅蹲在院子里陪天天玩。
西里斯则站在廊下,静静地望着一人一狗,饶有兴致。
他连蛐蛐都不知道。
感觉还有很多得带他去见识见识。
等这场真正的战斗结束吧。
灿烂的日光照进来,照在地板上。
司韶犹豫再三,探出脚探进那日光里。
还挺温暖的。
第44章
由于天照星系的补给站已经失联,司韶决定,小型次元潜艇一经测试完成立刻出发,省得夜长梦多。
这艘蜂鸟式小型潜艇完全搭载曲速核心与次元潜行系统,因而舱壁做得格外厚实坚固。
这同样也导致内舱空间极其狭小。
用司韶的话来形容就是,两个人并排坐下来连转头接个吻都费劲。
西里斯听到这话没什么反应。
显然已经习惯了。
晨午倒是耳根子微微发红,轻咳一声移开视线。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此次行动司韶要求完全保密,故而连司琅本人都不知情。
但聪颖如司琅,还是猜出了一丝不对劲。
因为向来不会对他说软话的父上,居然认认真真列了一条很长很长的清单给他。
清单上,大到现今联盟与帝国的外交方向,帝国内部的权力分布,小到可用的人手,联盟内部可以帮到他的势力,都列得细致清晰。
清单里甚至还告诉他,在皇宫寝殿里,是可以养夜光花的,就是得注意一下湿度和土壤。
这俨然一副交代后事的架势。
但司琅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这份清单妥帖收好。
他像往常一样,敲开司韶的门。
司韶的卧室从来不会锁门,一扭就开了。
司韶正坐在床头,抱着终端玩小蜜蜂游戏。
“父上。”
“你还没睡?”
司琅望了一眼。
还好西里斯不在。
虽然他接受了西里斯留在家里,但是如果让他看到西里斯出现在父上的床上,他也是会生气的!
“父上,我想和你一起睡觉。”
司韶的注意力还在小蜜蜂上,随口说道:“不行。”
司琅虽然实际上还是个不足一岁的孩子,但如今已经长得比司韶高很多,快和西里斯差不多了。
司韶的床并不像帝国皇宫寝殿那张床那么大,俩人睡一块,他嫌挤。
一小时前西里斯还问能不能一起睡,也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过了片刻,司韶打完一局,发现司琅还在门口站着。
抱着一个小小的狐狸玩偶,眼神清澈又倔强,倔强又委屈。
司韶放下终端:“……那你来吧。”
司琅顿时咧嘴笑开,蹬蹬蹬跑过来钻进被窝。
“父上,明日我想和你一起去水上乐园。”
“明天没空。”
“那后天?”
“后天也没空。”
“那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
“……行。”
“……如果父上一定要带上他,我也不会反对。”
“……”
小孩这语气怎么听着他牺牲很大的样子。
司韶觉得司琅应该还有什么要说的。
但他却只是高高兴兴地,翻个身,工重号梦白推文台并没有像从前那样抱着自己的腰,而是背对着他抱着狐狸玩偶。
“那父上,晚安。”
灯灭之后,天穹星的月光照进来。
司韶知道司琅没有睡着。
但是他始终保持着背对司韶的姿势。
司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做一个父亲或是母亲。
换言之,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和别人产生羁绊。
姐姐们也好,养父母也好,妹妹们也好。
指挥中心那些曾一起战斗的战友部下们也好。
司韶都会在某个时刻感觉他们离自己很远。
西里斯呢,西里斯是一个刻骨铭心的意外。
只有司琅,他和自己一样,对这个世界同样是孤独而陌生的。
司琅只有他这个父上。
司韶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被那个女巫做过的预测。
“您将成为一国之母。”
那时的自己满心满怀尽是不屑。
但对司琅而言,也许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宿命。
司韶揉揉司琅柔软的黑发,帮他掖好被角,轻轻说道:“晚安,司琅。”
司韶不知道这个水上乐园什么时候可以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悄悄地出门了。
前往铂川星港的穿梭艇停在院外。
司琅趴在窗边,偷偷看。
司韶和西里斯一前一后上了穿梭艇。
他们谁也没有回头。
司琅咬着唇。
他一直望着那艘穿梭艇在熹微晨光中起飞。
直至消失在天际。
铂川星港一如既往地繁忙热闹。
没有人知道,在其地底下的铂川兵工厂,正在为一次突袭行动做最后的准备。
“潜艇C-5已经准备就绪。”
“统帅,真的不需要出动军队吗?”
司韶刚刚从穿梭艇上下来,精神还有点恍惚。
“那是歼星舰,出动什么军队?”
晨午哑然。
歼星舰又称移动堡垒,本身可以视作一艘移动城市。
其优越的防御系统和搭载的反弹激光罩能无视常规舰载武器。
除了从内部瓦解,外界攻击无效。
“但是,可以安排一支营救小队作为后援。”
“天照星系那个补给站,说不定还有幸存者。”
“明白。”
西里斯站在廊桥上,仰头望着那艘蜂鸟式潜艇。
“它的名字,你想好了吗?”
司韶望过去:“不是C-5?”
西里斯:“C-5是它的代号。”
司韶:“我一般不会做这种特别取名的事。”
西里斯:“为什么?”
司韶:“因为很无聊。”
西里斯:“……”
西里斯觉得司韶好像变了。
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变了。
他从前那样轻松恣意,好像没有什么在意的。
现在却不一样。
现在他看起来,有在意,有顾虑,也有谨慎。
他好像开始有害怕的东西了。
西里斯伸手大力揉他银白色的短发。
力气太重,惹得司韶抬头怒视。
这一瞪,倒让西里斯揉得更用力了。
司韶出声:“你干什么!”
西里斯:“看你像霜打的茄子。”
司韶愤愤然:“什么比喻。”
西里斯从前是个坏脾气。
怎么现在倒变成这副模样了。
他好像每天心情都很好。
仔细想想,也不对。
读书的时候,西里斯本就是个性格还不错的王子。
虽然高傲了点,自负了点,但也不至于像个炮筒。
哦,他那副炮筒的脾气,还是自己给点着的。
司韶挣扎想躲开,但他压根不是人高马大的西里斯的对手。
西里斯揉得开心了,才说:“我觉得取个名才好,毕竟你我接下来还得靠它救命呢。”
西里斯和司韶想得不一样。
就是要取名字,才能建立羁绊,建立联系。
司韶:“那你想个。”
西里斯望着那艘银白色的潜艇,想了想:“叫曙光吧。”
曙光号。
此去一战,亦是为整个星际带来曙光。
司韶默许了这个名字。
西里斯便将这个名字告知兵工厂的控制室。
控制室的人一看是皇帝陛下,还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没过几秒,潜艇艇身便被涂上了曙光号的名字。
出港同样悄无声息。
对不明内情的人而言,这不过是铂川兵工厂正常输送新舰出行。
晨午站在指挥室里,望着曙光号远去。
两日前,他去找统帅汇报。
同样在线的,还有李上将。
统帅似乎心情很不好,一直在跟李上将争论什么。
但自己进去时,统帅又止住了话头,和颜悦色地听自己的汇报。
晨午老老实实将李上将让自己重启铂川兵工厂的事和盘托出。
统帅听完表情没什么变化。
他应该早就知道这件事,也许方才和李上将争论的正是此事。
统帅敲了敲手里的笔头。
“这次我就当你功过相抵了,以后再有类似情况……”
他顿了顿,皱眉把笔丢到一边。
“算了,以后再说。”
李上将脸色亦很阴沉:“统帅,我不同意这次的行动。”
统帅眯起眼,嗓音清寒。
“我没有必要经过你的同意。”
“李上将,我尊你一声前辈,愿意听你的意见,也愿意原谅你此次的越权行为。”
“但是你如果真想对我发号施令,建议等你真正坐稳指挥官这个位置再说。”
李上将惨然一笑:“等我真正坐稳了,我哪还有机会管你。”
统帅难得展颜,笑得很温和:“我可不想被你管。”
那时旁听的晨午并不能理解两个人的话。
现在看来,他却突然反应过来,统帅真正的打算。
晨午心头一酸。
“晨午,救援部队已经准备就绪了,要现在出发吗?”
参与救援队安排的小丘走过来。
晨午点头:“出发吧,这次救援我也去。”
“你也去?”小丘陡然睁大眼,“可统帅不是安排让你在后方坐镇吗?”
“后方有朝羽和暮鳞就够了。”
晨午是天麓星人,又擅长信息技术。
他去做后援,总比别人更加靠谱。
晨午说着回头,朝羽和暮鳞对上视线,严肃地点点头。
小丘哑然:“……行吧,那我们走吧。”
“嗯。”
曙光号在星海的异次元中航行。
异次元不同于本次元。
在这里,看不到一颗星星。
有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次元潜行系统能不断地扫描和定位舰艇在本次元的相对位置。
要抵达天照星系,还要约莫五小时。
因为此前并没有做过在异次元中跃迁的实验,搭载曲速核心原本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后能及时脱出危险区域。
对司韶而言,他暂时还没有多少担心。
只要去的路上别用跃迁就行了。
他至少不会再出现恶心反胃昏迷的反应。
“目标舰艇仍在原定坐标,没有移动迹象。”
西里斯熟练地汇报监控数据,回过头来。
“你还有五个小时可以睡一觉。”
司韶打个哈欠:“不用,我精神着。”
西里斯莞尔:“在我面前你也要这样吗?”
司韶瞪他一眼。
“如果是你,你睡得着?”
西里斯敛了笑意:“我怎么舍得睡。”
两个人都知道,此行凶多吉少。
相比之下,进入复仇者号内部反而是最容易的一步。
“真可惜,昨晚应该坚持一下和你一起睡的。”
“西里斯,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脑子里原来装的全是这种事。”
“你现在发现了也不迟。”
“呵。”
司韶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
“如果我们回不来了,我倒真希望什么遗憾都不要留。”
西里斯饶有兴致:“我也这么认为,所以——”
“司韶。”
“嗯?”
“来玩问答吧。”
司韶:“……?”
西里斯:“我们对彼此提问,然后必须据实回答。”
司韶虽然觉得他很无聊。
但这不失为一个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好。”
西里斯:“是我提出的,那我先来问。”
司韶:“行,随你。”
西里斯:“如果不做指挥官,你会想做什么?”
司韶:“……”
司韶没想到他第一个问题问的竟然是这个。
略一思忖,司韶慢悠悠地答道:“大概会去做个园丁吧。”
“园丁?”
“嗯,会买一颗宜居的小星球,然后在上面种花种草种树。”
西里斯:“说到这个,上次去灿星光顾着劫走你,都没有多看几眼灿星的树。”
星临城是没有树的。
冰冷的钢筋水泥覆盖着整个城市。
西里斯:“等一切都了了,我可以聘请你来皇宫做园丁。”
司韶嗤笑一声:“我很贵的。”
“不会比你做指挥官赚得少。”
“我不给皇权贵胄做园丁。”
“那你给谁做?”
自然是给我爱的人。
司韶看着西里斯,在心里念道。
“好了,换你回答这个问题了。”
西里斯摇头:“不知道,也许会去军事学院做个教官。”
司韶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回答:“您可真是热爱帝国啊。”
轮到司韶提问:“从前在军事学院,我那样欺负你,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西里斯怔了怔,老老实实摇头。
他确实不知道为什么。
在被基因迷惑的那些日子里,他觉得司韶是因为喜欢自己。
但是后来清醒了就知道,怎么可能是因为这个?
“我觉得你那时,只是觉得无趣,所以把我当作你的玩物罢了。”
司韶乐:“你也没那么笨。”
笑过之后,他才缓缓说道:“其实那时,在军事学院所有新生里,只有你身上有和我相似的气息。”
“你看起来好像很骄傲很不可一世,也足够优秀。所以我就想看看,如果我欺负你,为你制造绝境,你会如何反应。”
西里斯若有所思:“所以就还是当成一个玩物。”
司韶解释半天,想想也是:“不行吗?”
西里斯认命地点头:“行,怎么不行,别人还没有这机会。”
司韶笑得很大声。
他不能不承认,那时就已经被西里斯吸引了。
虽然吸引的方式有点偏,但终究是殊途终归。
“觉得我们听起来像在临终告解。”
“不行吗?所以皇帝陛下,你还有什么是没有对我告解的。”
西里斯想了想:“还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