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蒂娜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其他小朋友,安妮夸张地问:“尤蒂娜你刚刚是被天蓬元帅抓走了吗?宋老师怎么把你救出来的?”
尤蒂娜仍然安安静静的,她是一个完美的倾听者,但已经在尝试融入其他人。
这里正在搭建舞台,很多往来的工作人员。
一群东方面孔的男人正簇拥着一位老者经过。
宋清淮瞥见老者的真容,霎时瞳孔一缩,匆匆移开了目光,走到小朋友们中间。
“杨老这边请,小心台阶儿。”
杨老只觉得方才路过的一个年轻人有些眼熟,便回头张望了一下。
但年轻人背对着他,他看不分明,摇了摇头,应该是看错了。
“杨老!您怎么也在这儿!”宋清泽惊呼一声,像个小迷弟一样凑上前。
杨老认得宋清泽,他有些惊讶,而后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是你啊。”
可能方才看到的背影就是宋清泽吧,杨老有些遗憾地想。
【啊啊啊是杨锋!我的偶像啊!巨佬!】
【泽泽怎么谁都认识啊!不敢想象他 的背景有多牛!】
【呜呜呜羡慕二字我说累了!这个世界的有钱人多我一个会死吗?】
杨老并不关注娱乐圈的事,因此不知道他们在拍节目,他只是带着学生来提前熟悉一下环境,为下周一的表演做十足准备。
宋清淮不敢回头,听着熟悉的声音,只觉得近乡情怯。
“帮我拿着。”傅识均递了瓶温热的咖啡,宋清淮握在手里,缓了缓被冻红的 指尖。
傅识均冷脸十分吓人,因此那几个孩子跟着他,加入了宋清淮小组的孩子们一起玩。
他没问宋清淮突如其来的失态 ,他也不需要问,宋清淮的大小事在他那里都是透明的。
跟在杨老身边的年轻人姜邓开口道:“哟,怎么就你一个人 ?宋……”
宋清泽担心他把他和宋清淮的关系就这么说出来,也怕被人发现他以前所谓的少爷生活都是寄人篱下,连忙截断了他的话头:“姜师兄你们先忙,我还要照顾孩子们。”
杨老无声地叹了口气,对于自己的得意门生,他总是十分惋惜,这么多年来,他再也找不到一个比宋清淮还要有天分的人了。
可惜当初……好好一个宋家怎么就出了这种事呢?
宋清淮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走远了 ,他才敢抬起头,微微侧着头用余光注视杨老的离开。
待回过神来,他把咖啡还给傅识均,“冷了。”
傅识均“嗯”了一声,接过咖啡瓶的时候碰了碰他的指尖。
几人带着小朋友逛了一圈校园,没再碰到其他事。
小孩子的精力来的快去的也快,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打瞌睡。
等回到幼儿园,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宋清淮撸起袖子又匆忙投入做饭行列。
一个小朋友饿是很可怕的。
二十多个小朋友同时饿那真是个噩梦。
“宋老师,我饿了。”
“宋老师,我想吃土豆。”
“宋老师,我要吃培根。”
这些信息经由大脑中枢处理后,反馈给宋清淮的就 一群小鸭子呱呱呱,耳膜受到了极大的摧残。
“傅识均……”宋清淮只喊了他一声,声音不大,也不期望他听到,只是一种下意识的习惯。
他有在努力改掉了,但是要再给他一点时间。
傅识均脱下手套,走到这群“小鸭子”面前,他生得极为高大,这群小朋友只到他膝盖高,个个儿扬起小脑袋怕怕地望着他。
“安静,否则……”
观众们以为傅识均要说“否则你们就没午餐了”,谁知他严厉地补充完后面半句:“否则你们宋老师就会变成天蓬元帅飞走。”
小朋友们面面相觑,嘤嘤嘤,真是一个好歹毒的威胁。
宋清淮忙里偷闲白了他一眼 ,傅识均可真够记仇的,昨天自己刚阴阳完他是猪,今天他就怼回来了。
但是这个威胁竟然出奇的有效,这两天的相处小朋友们有点喜欢上了宋老师。
【哈哈哈傅老师还记得你的Bking人设吗?】
【神踏马变成天蓬元帅飞走,你以为你在哄三岁……对不起,确实是三岁小孩。】
【虽然但是,怎么觉得这两人有点好磕。】
宁铮在旁边帮忙,“不知道另外一个组在干什么,真想跟他们换换。”
宋清淮略一思考,“估计不会比我们轻松到哪儿去。”
几人手忙脚乱做好饭,照顾孩子吃饭,还要哄睡。
宁铮仗着小朋友听不懂中文,仰天长啸:“从现在开始,我决定了,以后不婚不育。”
宋清淮瞥了他一眼,不期然对上傅识均的目光。
两人当初刚领证的时候还幻想过以后领养两个孩子,一个哥哥一个妹妹,连名字都起好了。
现在……
“识均哥,我哄他们睡觉就好啦,你去休息吧。”宋清泽拿了手帕想给傅识均擦汗。
傅识均微微侧身躲开了。
“都怪我忙着给小朋友喂饭,如果宋哥没把小孩弄丢,我们可以早点回来,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宋清泽攥着手帕有点尴尬,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
看来他还是太着急了,应该再给傅识均一点时间接受自己。
“泽弟,你牙上有菜叶。”宋清淮吹了吹自己额角的头发。
宋清泽脸一阵青一阵白,连忙闭上了嘴。
傅识均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宋清淮,他故意把头凑过去嘟着嘴,“麻烦识均哥哥啦。”
傅识均眉间微蹙,“好好说话。”
宋清淮就是故意恶心他的,“那不行,算命的说我命硬,现在够软了吗?嗯?说话。”
傅识均捏着他的脸,轻轻给他擦干净脸上的汗,“嘴软就行,不该软的别软。”
宋清淮别开眼睛,行行行,看在两千万上本少爷不跟你一般见识。
【我也是你们 play的一环吗?啊?】
【人类一败涂地,均淮一拜天地!】
【救命,宋清泽好像被p进这个画面的哈哈哈。】
【糊咖滚啊!莫挨我老公的边!】
手机震动,宋清淮一边掏手机,余光撇了眼宋清泽,这就受不了了?
【请幼儿园的嘉宾们立刻赶往另一处工作地点,其他嘉宾正在向你们呼救。】
一阵风吹来,带着泥土的芬芳。
南峪扛着锄头朝几人招手,宋清淮默默抬起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宁铮二话不说戴上墨镜假装自己是个瞎子,傅识均面无表情,只有宋清泽睁大眼睛十分热情:“南峪哥你们在种地吗?好厉害!”
宋清淮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钱难挣,屎难吃,碰上这么个傻白甜(贬义)不知道是谁的福气。
哦,是他前夫的啊,那没事了,世界和平。
南峪用比之前一万倍的热情对待宋清泽,“我们就是没那么厉害才叫了外援,清泽你也来试试。”
这耕地一眼望过去看不见头,也不知道导演上哪找的风水宝地。
南峪几人已经干了两天农活了,难怪他们看着那么累,却死活不肯说他们的任务。要是说了,今天就骗不到人了。
宋清淮看着南峪温和无害的笑容,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宋清泽也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根本没干过农活,但是为了在镜头面前草操坚强努力的人设,他第一个上前帮忙。
“是这样吗?”宋清泽仰着大大的笑脸问。
南峪点头:“没错,你做的很好。”
“宋哥你们快来帮忙呀,南峪哥他们那么辛苦,我们都是朋友,应该互相帮助。”宋清泽一边招手一边说。
宋清淮中午做了饭,哄孩子吃饭又哄孩子睡觉,现在真是腰酸背痛。
而且他可是恶毒后妈皇后啊,谁家皇后种地?
宋清淮挥手:“这么晒,我才不去,累了,我要找地方睡觉。”
本来两组嘉宾刚好一边四个,宋清淮几人恰恰可以顶替南峪等人,眼下缺了一个,白竹心只能默默继续锄地,手磨起了个泡。
宋清淮说着竟然真的走了,耕地不远处有户人家,他直直朝那边走去。
导演宣布了规则:“今天犁不完这片地,晚饭没得了哈。”
他正愁没有矛盾呢,宋清淮主动送上来槽点,他乐得高兴。
嘉宾们一听到搞不完没饭吃,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表情已经变了变。
宋清泽卖力地挥锄头,但实际上落下来根本没什么动静,“没关系,我会努力的,为了晚餐加油!”
此时弹幕已经杀疯了。
【不是糊咖能不能滚出节目啊????谁不累?就他要休息?!】
【草!真恶心!我刚从他直播间回来,他真的厚脸皮去人家家里睡觉了,老奶奶都不服,就服他!】
【呜呜呜还是泽泽宝宝又善良又乖,如果我是傅识均肯定也更喜欢他!】
【不是,你们别道德绑架行不行?刚刚他们在幼儿园宋清淮忙上忙下,累得脸都白了,你们选择性眼瞎?!】
【白到透明是因为do脸的假体透光吧哈哈哈哈。】
话题中心的宋清淮此刻躺在躺椅上,用手遮住了脸,方才的晕眩总算慢慢缓和了些。
他最近一直有听医生的话乖乖吃药,但好像作用不太大,他轻轻叹了口气。
外面,田野边的白竹心累得撂下锄头,手磨红了一层,脸颊也直冒汗,她凑到许潇旁边小声说:“如果有人换我就好了,我好累啊。”
许潇摸了摸她的脑袋 :“叫声姐姐,我帮你。”
白竹心本就晒红了脸,闻言连耳朵尖儿都红了,“姐姐。”
“不过你本来也很累了,为什么那个……他不帮忙啊。”白竹心嘟囔了一下,她确实有些心理不平衡,毕竟别人都有人替。
她没想当众指责宋清淮,但奈何麦克风收音太好,所以观众还是听到了。
【就是!宋清淮娇气死了,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少爷吗?】
【我们心心宝贝晒成这样,好心疼。】
【所以说有些人糊是有原因的,祝他糊一辈子,永不翻身!】
宋清淮的粉丝主要集中在他的直播间,因此网上的评论几乎一边倒。
很快,#宋清淮偷懒##宋清淮少爷病#等词条冲上了热搜,而与此成为对照组的则是#宋清泽暖心小太阳##宋清泽豪门少爷#。
通篇稿子都在吹宋清泽,从落地接车的豪车车队,再到皇家音乐学院的学生,还有心动城堡小屋都和宋清泽有关,这些都成了他豪门少爷名副其实的佐证。
而宋清淮则是被骂上了热搜 ,不知道哪些好事的粉丝把当初宋清淮在酒吧打工的照片翻出来了。
五年前宋清淮还在念大二,穿着酒吧的白衬衫和小马甲,腰线漂亮利落,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正在调酒,灯光透过刘海在眉眼处投下一小片阴影,衬得他面容清冷。
他没察觉到有人在拍他,只是无意抬眸,撞进了别人的夜色里。
放这张照片的人是为了对比宋清淮和宋清泽的差别。
五年前宋清泽正抱着书站在学校里,如同单纯的小鹿一般,也没意识到镜头的存在。
两张照片极致的对比,所以大家更讨厌宋清淮的“作”了。
【多少钱一晚?】
【原来是小酒保啊,那还装什么清纯,啧,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宋清淮什么成分吧!】
【一个出来卖的货色也只剩“少爷病”了。】
评论区几乎沦陷了,整整齐齐分为两派,骂宋清淮的和捧宋清泽的。
两人的名字相似,但命运却好像来了个乾坤大挪移,有人满身污泥努力爬上岸,有人光鲜亮丽还要落井下石。
宋清淮休息了很久,一直到太阳将近落山才爬起来。
因此网上已经撕成了一片,不过这都挨不着他什么事儿。
网线一拔,世界清净。
他避开摄像机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后找到了房子的主人。
房子的主人是F国人,这两年才移居到Y国。
宋清淮用法语跟他沟通,房主很久没听到这么正宗的母语了,因此有些兴奋地和他聊了起来。
【谁能给我翻译一下哥哥在说啥?】
【嗯……听不懂,但是宋清淮怎么连法语都会说啊!这不合理!】
【救命,好苏,腿软了,求宋清淮骂我~我不是边台。】
【呵呵呵毕竟客人来自世界各地,为了服务,可不得多学点东西吗?】
宋清淮征得房主的同意,走到墙根底下的犁地拖拉机前试了试手感。
他开过机车,拖拉机应该……都差不多吧。
第23章 乐山大佛
七位嘉宾努力了一下午也只翻了一小份地,他们都没干过农活,不得要领,手磨红了不说,宋清泽还险些“中暑”。
许潇很照顾白竹心,两人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呜呜呜女王和甜妹,是谁磕到了我不说。】
【我也不想磕的,可是她喊她姐姐诶!】
“嘟嘟嘟嘟……”
远处传来嘈杂的噪音,地面仿佛跟着震动了一般。
【我擦,地震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快去宋清淮的直播间,我服!】
宋清淮用开机车的技术开拖拉机显然是绰绰有余,甚至还能漂个移。
他带着一阵尘土朝许潇和白竹心的方向腾腾腾开去,两人也顾不上气氛不气氛了,连忙跳开给这个耕地杀手腾位置。
看着两人分开后,他满意地点点头。
今日狼人kpi完成!
今天就算是月老的钢丝来了,他也给薅了!
宋清淮姿势十分潇洒,一脚踩在油门上,嘟嘟嘟嘟就犁了一片地 。
几人目瞪口呆,原以为今晚吃不上饭了,大家都放弃地坐在田埂上闲聊,宁铮在研究是这片地的土好吃还是隔壁那片田的好吃。
“哈哈哈哈宋清淮,快来接我!”宁铮尤其爱凑热闹。
宋清淮自带背景音,十分酷炫地一招手,“十块钱一个,老板走不走。”
南峪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你从哪弄来的?”
“啊,就问地主借的啊,这么大块田不可能没有工具嘛。”
宋清淮一摊手,导演咬碎了牙,他原本想的是先让嘉宾们吃吃苦头,互帮互助增进感情,然后他再用另一个游戏来换犁地拖拉机。
现在好了,宋清淮一个人把高光全占了。
“哈哈哈宋清淮,真有你的!”宁铮踩上油门扬长而去,宋清淮吃了一口土连忙呸呸呸。
傅识均递了瓶水来,宋清淮下意识接过咕噜咕噜。
“这瓶水……傅哥喝了一半了。”南峪好心提醒。
“噗”宋清淮全归了土地。
傅识均垂眸撇了他一眼,宋清淮无辜对视。
“谢谢傅哥,但这福气还是给别人吧。”
傅识均似乎有些不悦,目光发沉地盯着宋清淮,对他这极力撇清的模样显然十分不满。
宋清淮扯了扯嘴角,他到底不满什么?
那瓶烫手的水被他随手塞给了宋清泽,十分真诚地说:“泽弟一直都挺喜欢捡我吃剩下的,给你别太感动。”
宋清淮秉着“看你们不爽我就爽了”的心态上了拖拉机。
“别玩儿了,今晚还吃不吃饭?”宋清淮重新接管了拖拉机。
有了专业人士(宋清淮)的加入,一大片田很快就犁好了。
导演咬牙切齿地把食物交给他们,“清淮,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宋清淮摆摆手,“好说好说。”
没想到临时宋清泽竟然出头说:“可是,我们这样算不算违反规则?”
宋清淮对着这尊大佛简直无话可说了,“所以你想怎么样?把食物还给节目组,大家一起饿肚子?”
宋清泽惊慌失措:“不是,我只是觉得导演本来就是为了考验我们才设置的这个难题。”
宁铮眉毛都快装了螺旋桨起飞了,“你有完没完!老子都快饿死了,你还扯这些!”
宋清泽吓得躲到傅识均身后,宋清淮手指咔咔作响。
傅识均站在两人中间,其他人没有表态,但是任谁把到嘴的食物还回去都不乐意。
他们白白晒了一天,但是说到底宋清淮确实钻了漏洞。
就算有意见也是节目组有意见,作为得利者宋清泽不该也没有立场说这句话。
只是他们短短两天已经见识到宋清泽背后的资本,所以现在基本都保持中立。
许潇皱着眉头,刚张开口想说点什么。
傅识均出了声,“他说得不无道理。”
宋清泽躲在他身后,翘起嘴角得意洋洋。
这话一出,像平地惊雷砸蒙了众人,怀疑宋清泽是不是给傅识均下了降头,否则怎么会支持他这种说法。
宋清淮怔了下,而后笑得前俯后仰,“乐山大佛见了你俩都得行礼。”
宋清淮笑着笑着,眼尾有些湿润,只觉得可笑至极。
傅识均真的是为了遵守规则吗?并不是,他只是替宋清泽杀自己的锐气。
自己今天这一出赚足了热度,而傅识均上这个节目本就是为了捧红宋清泽,眼下却给自己铺了路,他怎么肯。
说到底,宋清淮无论做什么都输了,起码这一刻输了。
或者说,他在这个男人这里从来没有赢过。
干燥的风拂过,带走了他眼尾的泪花,没有人注意到,宋清淮自始至终没有露出一丝脆弱的表情,他只是觉得累了。
夜色一起,气温骤降,他们不能一直这么僵持下去,导演为了缓和气氛,只能站出来当和事佬。
众人保住了晚餐,但气氛凝滞,一路上回去都没人再说话。
宋清淮没有胃口,直接回了房。
今晚没有月亮,他也没开灯,直播间热火朝天,几家粉丝掐成了一团。
【你清高!你拿我们清淮的成果立人设,什么天才,我呸!】
【尼玛生你的时候是把胎盘生出来,脑子扔了吗?】
【宋清淮的粉丝骂人别太难听。】
【更难听的都有,有本事你别来这个直播间!】
【虽然宋清淮喜欢阴阳怪气,但他真的够义气,每次吃饭的钱都是他弄来的,你们就没发现吗?】
宋清淮倒不是赌气不吃饭,他只是很累,太累了。
今天在外奔波了一整天,身体沉得不舒服。
鬓边有些湿润,枕头边也多了潮气,宋清淮用指尖拂掉,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傅识均……他喜欢了十二年的傅识均。
他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有些人说不爱就不爱了呢。
他周岁抓周抓到了傅识均。
幼儿园时,傅识均给他抢滑滑梯。
上小学后,他每天坐在傅识均的自行车后座。
从有意识起,他们好像从未分离过。
曾经傅识均的名字有个前缀——宋清淮的。
傅识均对他的偏爱人尽皆知。
他们曾在雪地里拥抱,在草地里接吻。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暗恋,他完全可以云淡风轻地脱身。
可他们曾经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他们是对着神像发誓荣辱与共、相爱一生的关系。
他的一生终究太短了。
鼻尖一阵湿润,宋清淮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掏出纸巾堵住。
他紧紧蜷缩在被窝里,试图在冬夜里汲取一点温暖。
脚步声响起,走廊灯亮了。
咚咚咚。
光从门缝渗进来,宋清淮睁大眼睛不知疲倦地追着一丝光。
门板坚持不懈地发出清脆的叨扰,许久没有得到回应,敲门声断了,脚步声远离,灯灭了。
世界重归寂静。
而与此相距几十公里外的酒店里,一个茶杯砸得四分五裂。
“扑通”一声,男人直直跪了下去。
第24章 人生际遇
会议室内,八人面色沉重,杨老坐在主位,脚边是一滩冒着热气的茶水和已经成碎片的茶盏。
男人跪在一旁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老师,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是真的要搞砸演奏,我只是在迷惑对方。”姜邓跪着向前移动几步想抱着杨老的大腿恳求。
杨老疲惫地叹了口气,一瞬间像老了好几岁。
“为了在这个世界面前站稳脚跟不受炮火,多少先辈洒了热血抛了头颅才有现在和平安宁的生活。”杨老停顿了一下,嘴唇颤抖,老泪纵横,旁边的人连忙上前安慰倒茶。
他缓了缓才继续说:“你竟然为了三千万,在这场全世界瞩目的演奏会上作弊输给他们!你……你!”
杨老捂着胸膛,脸色青白,苍老干枯的手紧紧抓着桌角。
“杨老 !别激动别激动!”
“老师我错了您别生气!”
这场演奏会保密程度很高,没上台前,各个国家之间并不了解各方的选手是谁。但坏就坏在姜邓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没忍住和朋友炫耀,某国得到消息,私下联系了姜邓。
最初,姜邓并不同意,毕竟这可是全球直播,稍不小心他就会身败名裂。
但最终他还是忍不住诱惑,三千万只是其次,对方答应他到时候高价聘请他为皇家学院的老师,拥有最大权限和最优先资源,并且将他包装成全球顶尖音乐家。
这对于他们来说轻而易举,比如宋清泽,轻易就成了钢琴天才,而且形象深入人心。
姜邓现在在外的名头还是杨老的学生,他潜心努力了多年自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况且对面并没有让他做很严重的事,只是表演的时候收一下,不要弹得太出色,这简直没什么好考虑的。
他今晚刚和对方的人见了面,就被所有人知道了。
杨老不可能再让他上台,但现在除了他没人能上台。
杨老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外交团们也有些为难,这着急忙慌的上哪找人上台,况且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又要年轻又要足够有本领。
“我倒是有个人选……但是。”杨老又叹了口气。
姜邓已经知道他说的是谁了,对于他来说,那个名字简直是个噩梦。
他出身贫苦,好在因为努力和天分在一次表演中被杨老看中。
杨老是国内音乐大拿,有着举足轻重 的地位。
原以为被杨老看上的他已经是年轻人中天赋卓绝的存在,直到北城的宋家请了杨老去当家庭音乐老师。
能请杨老出山,足以见得宋家的财富地位。
起初姜邓以为对方只是个为了装逼学钢琴的富二代,谁曾想对方的天赋竟然连 杨老都赞叹,对方年纪比他小,所以他们二人总是被杨老拿来比较。
杨老学生众多,但是真正喝了拜师茶的弟子只有他们二人。
如果后来不是宋家出事,站在这里的人轮不上他,所以他恨,恨世界不公,恨有些人已经出身名门,偏偏还能轻而易举得到他渴望的东西。
陪伴团们追问杨老是哪个人物,一个年轻人刷了刷手机问:“是,是那个宋清泽吧?我看网上都说他是天才,而且刚好就在Y国!如果他来应该很合适。”
长长的叹息消散在夜色中,“那明天让他来试试吧。”
拍摄任务暂停,因为导演接到了一通电话,而宋清泽跟着他一起被带去了某个保密的地方。
宋清淮下来一趟,得知不用出门,脚步一转,又上了楼。
身后跟着另一人的脚步声,宋清淮连头都没回,三步作两步飞快回到自己房间。
但对方也加快了 脚步,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跑什么?”
“别碰我!”宋清淮剧烈挣扎。
身后又响起了其他脚步声,傅识均拉着宋清淮进了房。
房间里有些昏暗,宋清淮盯着地板,无视站在一边的男人。
“又偷偷哭了?”傅识均低声问。
宋清淮嗤笑:“您老能不能别自作多情?还有,现在滚出我的房间,我不想看到你。”
傅识均的眸子仿若深渊,借着昏暗的光线,毫无顾忌地描绘他的轮廓,然后藏进最深最黑的角落,谁也窥探不到。
“装可怜想让我同情你?”傅识均一手掌着他的脖颈,另一手捂住他的眼睛。
宋清淮简直快要被他的反复无常逼疯了,他一拳砸在傅识均的脸上,还是没能 唤醒这条疯狗。
腥甜的味道流转在两人的唇齿间,宋清淮被迫承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强装出来的坚强终于还是在这个吻中分崩离析,眼泪从眼尾滑向鬓边,最后打湿了床单。
“傅识均,你一定要这么羞辱我?”宋清淮看不清眼前的人,他们之间隔了太多眼泪。
傅识均嗤笑一声,拽着他的头发扯向自己,鼻尖碰着鼻尖,“这才哪到哪儿?滚去吃饭,别忘了你是我花了两千万租来的道具,不好好保养别怪我退货。”
“小甜心不在,所以你有空来管闲事了。”宋清淮语气嘲讽地揪着他的衣领。
傅识均拍了拍他的脸颊,抚掉了残留的泪珠,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手指蜷缩握紧,表情越发玩味,“都分手了,说话就别这么酸了。我还以为你真不在乎呢,原来躲着偷偷吃醋,啧。”
“如果你好好求我,我也不是不能吃回头草。”傅识均语气中充满了令人想揍他的得意。
对此,宋清淮只有一个字“滚”。
另一边,宋清泽跟在警卫的身后上到了酒店。
会客室中央摆了一架钢琴,杨老等人坐在一旁。
“宋先生,今天请你来是想邀请你做一个音乐交流,钢琴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一个男人不容拒绝地说。
宋清泽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
他激动地向杨老打了招呼,然后坐在钢琴前。
杨老神色没有一丝放松,但寄希望于对方是宋清淮的弟弟,希望能有对方一两分的天赋。
宋清泽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一首不出错的古典曲目。
这首曲子他练了几年,哪怕不看曲谱他也能顺畅地弹完。
陪伴团听得如痴如醉,只有杨老的表情始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