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识均笑话他,“又不是第一次看海。”
以前宋家还未落魄,宋清淮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是一艘游轮。
生日派对就在游轮上举办,一群人在海上漂了几天才返航。
各家父母担心自家孩子,但又想巴结宋家,一群人巴巴儿等着他们回来。
宋清淮不懂,以为所有人都是他的好朋友,以为大家都玩得尽兴。
从蜜罐里泡大的少爷,不会明白他的生日消费了北城一个小康家庭一年的收入。
后来宋家倒台,往日亲切可人的同学个个儿翻了脸,都想在宋少爷脸上踩一脚。
宋清淮也想起以前的事,他含糊带过,“这能一样吗。”
天儿冷,没什么游客,宋清淮可以撒开膀子玩儿。
摄像大哥发挥专业素养追在他身后,傅识均眼带笑意跟上去。
宋清淮即将要跑进景区时,傅识均接了个电话,那点儿热乎的人气也被铃声赶跑了。“我有事,先回去吧。”
海风刮得人脸疼,氢气球漏了气,瘪成了一块破塑料。
“很急吗?”宋清淮手揣在羽绒服的兜里,踢了踢路边的沙子。
再走两步,他们就能看到海了啊。
傅识均顿了顿,“嗯,或者……我先回去。”
宋清淮难堪地抿唇,没接他这句话。
几人原路返回,北风刮断了树,天沉得像要砸下来。
宋清泽额角贴了个绷带,看到傅识均他嘴一瘪,眼泪缓缓淌下,“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他们不要告诉你吗?”
傅识均站在他面前垂下眸子看不清神色。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宋清泽的苦肉计,不过周瑜打黄盖罢了。
宋清淮没眼看,绕开两人就要回房。
“宋哥抱歉,我不想打扰你们约会的。都怪我不小心,识均哥也只是太关心我。”宋清泽咬唇挪着小碎步,眼中闪着憎恨。
他笃定宋清淮是为了炫耀,才会给自己送信。但傅识均怎么能给宋清淮写那样的信?他们应该只剩血海深仇不死不休才对!他必须让傅识均做出一个选择。
“你别过来,我有密集恐惧症,不能靠近心眼多的人。”宋清淮拿着果盘抵在身前上了楼。
宁铮恰好从房里出来,一把撞开他。
宋清淮气笑了,他招谁惹谁了,一个个都找他不痛快,真当他是软柿子,谁都想来捏捏。
“幼稚鬼。”宋清淮嘀咕了一句。
宁铮摘下墨镜,拽着他进了影音室,“你竟然拒绝我!”
宋清淮眉毛一挑,双手抱臂,“这都什么跟什么!我还没说你拒绝我呢。”
两人大眼瞪小眼,发现都没收到对方的信。
宋清淮暗忖,大约是傅识均那狗东西偷偷把信处理了,真是玩儿不起。
“该不会ta没帮我寄信吧!”宁铮浓眉大眼的实在不适合思考这么困难的问题,“明明自己都去约会了。”
宋清淮耳朵一竖,“谁啊?”
宁铮翻了个白眼,“当然是……”
他突然反应过来,一脸警惕,“我不能告诉你。”
”我只是觉着你人挺有意思,所以叫你去玩,你可别误会。”宁铮解释。
宋清淮深沉点点头,“人格魅力嘛,俺晓得嘞。”
宁铮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两人一拍两散,各回各房。
去约会的两组嘉宾还没回来。
宋清淮睡得越发迷糊,连饭都不想吃,打算一觉到天亮,却被敲门声吵醒了。
“宋哥,咱俩聊聊吧。”宋清泽笑了笑。
宋清淮面无表情就要关门,“没什么好聊的。”
“跟宋家有关。”
第10章 他的玫瑰
“你觉得你爸很冤枉,我做了假证?”宋清泽的声音合着寒风,吹得人十分刺骨。
宋清淮没说话,缓缓吐出一口白烟,风太大,烟圈还未形成就吹散了。
借着这支烟,他才能勉强回忆当初的事情。宋清泽的父母在他年幼时双双去世,是他们一家将他养大,父母亲待他视如己出。
五年前一个寻常的好天气,父亲要和母亲去过结婚纪念日。宋清淮一脚踢翻这碗狗粮,跑去隔壁找傅识均。
但就在这时,一群警察冲进家门,他那西装永远一丝不苟的父亲,头发凌乱地被推上了警车。
他的母亲跑断了鞋跟,精贵的旗袍沾满了尘土,四处求告无门,没人愿意沾一身腥。
偌大一个宋氏集团老总涉嫌走.si,且数额巨大,说出去谁信?
但就是有人信,还说怪不得宋氏能一直屹立不倒。
明明所有的成就都是父亲日以继夜打拼换来的,但没人相信,笃定他做了不光彩的事。
数不清的记者乌泱泱围着他们的别墅,宋清淮有家不能回,而宋清泽早被转移,在出庭那天做证此事为实。
一打又一打的证据被呈上来,短短几天,父亲头发花白,再不见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他流着泪认罪。
宋清淮被指尖燃尽的烟烫到,他垂眸碾灭了烟头,“你想说什么?”
宋清泽看着旁边深不见底的湖水,眼睛转了转,“你爸一点也不无辜,他就是绝世坏种,你以为我爸妈怎么死的?就是被你爸害死的!他为了吞并我们家的股份……把我当狗一样养大,还想让我感恩戴德!做梦!”
宋清淮目眦欲裂揪着他的衣领,“你胡说!我爸对亲人向来宽厚,你怎么敢!”
宋清淮幼时羡慕着宋清泽,除了傅识均谁也不知道。
因为父母心疼宋清泽,所以总是对他处处关心。他这个亲儿子有时反而成了被忽略的那个。
“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如果不是心虚。”宋清泽笑着往湖里倒,顺便狠狠推了一把宋清淮,“你猜识均哥是信我还是信你这个杀人犯的儿子?”
今晚没有月亮,湖水静谧黑暗得像另一个世界。
宋清淮跪在湖边伸手出去,眼睛只敢盯着一个点,“把手给我!”
他知道这是宋清泽的圈套,但他还是上当了。
方才对峙的内容在脑子里挥散不去,风一吹,直到脸颊刺痛,他才恍然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落了泪。
宋清泽还在挣扎,他会游泳但不肯上岸,“他不会信你,我和你之间他只会选我,宋清淮你输定了。”
“救命……救命啊!”
咕噜咕噜的像开水沸腾,身后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事到临头宋清淮反而冷静了。
他站起身冷眼瞧着,如果恶人声音大就有理,那还要法律做什么。
扑通一声。
羽绒服吸满了水,直直往下坠,湖里的水草温和地缠上他。
脚步声停在湖边,那人没有丝毫犹豫,直直跳了下去,大手揽住宋清淮的腰往岸上拖。
“咳咳咳。”宋清淮趴在草地上剧烈地呛咳,眼睛进了水 ,他没看清救自己的人。
而后一阵人仰马翻,宋清泽也被救上来了。
“呜呜呜识均哥,我差点就见不到你 了。”宋清楚哭得梨花带雨,仰头看向身上滴着水、满脸寒意的男人,他心里略微咯噔。
节目组赶到,对着宋清泽一阵嘘寒问暖,宋清淮落单在一旁。
“怎么回事?”傅识均问。
宋清淮不傻,他哑着嗓音抢先说 :“宋清泽推我下湖,为了陷害我,自己也跳了下去。”
宋清泽瞪大眼睛,“不是的识均哥,是宋哥把我推下去。他怕你怪他,才跟着跳下来。”
湖水顺着傅识均脸颊滑落,英俊的面容满是冷硬,不知他会相信谁。
此时气氛格外凝重,没人敢说话。
一阵风吹来,宋清淮打了个寒颤,他本就不舒服,眼下风寒加重,身体倒是开始变得烫人起来。
他想脱掉湿重的外套,然而手指抬不起来,只能睁着红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傅识均。
傅识均走来,蹲在他面前。
他昏了头,以为傅识均还是傅识均,便朝着他伸手求抱抱。
傅识均抱住了他,温热的掌心贴着他的后颈,温柔得几乎令他落泪。
可惜,两个在寒夜里久行的人,谁也温暖不了谁。
“既然喜欢,那就多泡一会儿吧。”嗓音裹着将近零度的寒意,傅识均公主抱起他,一步步走到岸边。
手一松,扑通一声,森冷的湖水溅起一阵水花,像一个失手的跳水运动员,喝了一声倒彩。
每个人的神情都不一样,或冷眼旁观,或于心不忍,或鸣鸣自得。
宋清泽险些笑出声,他担心傅识均心软,干脆脑袋一歪,作势晕过去了。
此时节目组叫的车来了,宋清泽被抬上了车。
导演急得团团转,小打小闹是一回事儿,这可是闹出人命的节奏啊。
湖水平静无波 ,根本看不到宋清淮沉到了哪里。
“傅影帝,你看这……”导演也很纠结,傅识均的身份地位不是普通的明星,哪怕他也招惹不起。
傅识均眼底深若寒潭,浑身湿透的他连最后一点人情味儿都没了。
“闹出人命不好。”导演斟词酌句。
傅识均身体动了动,似乎听进去他的劝告,导演连忙叫人去救宋清淮。
“我去,别再弄湿你们的衣服。”傅识均又跳进了湖里,往刚才的地方游去。
宋清淮失去了意识,冰冷的湖水没过他的口鼻,倒灌进他的鼻腔。
再冷的水泡久了也逐渐有了暖意,宋清淮像回到了母亲肚子里,不会饿也不会冷。
水草缠上他,舍不得放他离开。
身体一半冷一半热,胸腔里被扔了一把烈火,刺痛异常。
死亡是一个相对静止的运动,流水般的记忆裹着眼泪沉入湖底,生前的一切便如走马观花重播一遍。
宋清淮被捞上来的时候脸色铁青,和刚死没多久的水鬼也没差了。
傅识均给他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周围守着的工作人员一脸奇怪又不敢开口。他险险把人救了回来,垂在一旁的手抖得不成样子,他揣进兜里,谁也没看到。
两人去了医院,却不是为了看病,而是──
“道歉。”
宋清淮身上的水滴滴答答打湿了病房 的地板 。
宋清泽躺在病床上,脸色红润地欣赏他的惨状。
“不是我推的。”宋清淮声音粗粝得像在砂纸上刮蹭,“傅识均,你聋了还是瞎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宁可信他也不信我是吗?”
傅识均没换衣服,黑色的大衣往下淌着水,两人的狼狈如出一辙。他脸上覆了一层寒霜,字字戳人心窝:“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和他比?”
这句话给了宋清淮当头一棒,五脏六腑都被这一棒砸得血肉模糊。
怎么能有人无情至此。
爱你的时候,你是星球上独独一朵玫瑰花,恨不得捧在手上含在嘴里,生怕磕了碰了。
不爱的时候你就是娇纵放肆,满口胡言乱语,连栽地里都嫌不如旁边的野花鲜艳夺目。
脑袋嗡嗡嗡的听不清旁的声音,宋清淮只记得那天晚上他站了很久很久,不肯松口。
运动鞋进了水,走起路来咯吱咯吱,医院的地板很暖和。
他睡了一个很长的觉。
由于拍摄期间出事,综艺第一期就被紧急叫停。
宋清淮一分报酬没拿到,导演跑上跑下疏通关系,想恢复拍摄,这明晃晃的热度他不可能放过。
不知谁传出了消息,#宋清淮杀人#、#宋清淮推宋清泽入湖#等词条挂在微博上热度居高不下。
【直播的时候宋狗就处处针对泽泽,天呐!】
【这么恶劣的艺人还不封杀,只能说有后门真好。】
【宋清淮应该坐牢!这是故意伤害!】
宋清淮和宋清泽同公司,兴许是得了对方的授意,没人敢给他公关这次事件。
经纪人急得上蹿下跳,手里的文件砸向宋清淮,“你说你怎么这么能惹事儿?就因为你,连累我都被公司下处分了!”
眼下两人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宋清淮接不到新工作,经纪人不能带新人,两人大眼瞪小眼坐吃山空。
宋清淮刚要说话,一张嘴咳成了破风箱。
经纪人连忙给他倒热水,生怕他死在办公室里不吉利,给他拍了拍后背,嘴里念念有词,“你说你,拍一天节目还烧成了肺炎,赚那点钱不够你治病的。你当你还是当初那个大少爷啊。”
经纪人一张嘴嘚啵起来没完没了,他在北城人脉不算差。当初经人介绍,他走运和宋清淮的父亲宋徽商说上两句话。
跟在宋徽商身边的宋清淮容貌秾丽,哪怕放在娱乐圈里也是独一份儿,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他是富家少爷。
经纪人还做美梦,要是宋少爷跟他进了娱乐圈,他高低能把对方捧成个顶流。
但在当时,宋清淮进娱乐圈本就是个伪命题。
没成想两人再次见面时,宋清淮走投无路签了约,成了自己手下的艺人。但宋清淮貌似并没有大红大紫的命,进圈几年,归来仍是新人。
宋清淮抿了口热水 ,“张哥,抱歉 。”
经纪人不忍的目光落在他尖尖的下巴上,长长叹了口气,“我知道不是你。”
宋清淮捏紧塑料杯,热水洒在他的手背上,他恍若未觉。
“但现在局势对我们不利,你……要不就公开道个歉吧?就说当时一时激动,失手才会推他下湖。”经纪人寻求着可行的对策。
宋清淮喝完热水,扔了一次性纸杯,“不可能。”
经纪人拍大腿,气他死性不改,还是大少爷脾气。
宋清淮出了公司,戴上口罩裹紧了围巾,拦下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听了他的目的地,从后视镜偷偷打量他。
“到了。”
北城第一监狱的牌匾生了锈,在这郊外寒风凛冽中有些摇摇欲坠的意思。
宋清淮拖着沉重的腿一步步走进去。
和别人说了什么他一概没有印象,等回过神来宋徽商已经隔着窗口坐下了。
父子俩经常见面,但宋清淮仍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
“你妈妈还好吗?”宋徽商第一句话问候的仍然是发妻。
宋清淮压住眼里的热意,“好,她很好。”
不知冷不知痛,长眠于地下,应当是好的。
这个谎言绵延了五年,宋徽商不傻,但他只当不知道,父子俩小心翼翼牵着麻绳两头,维持和平的假象。
“爸,明年这个时候你就自由了。”宋清淮牵起的嘴角有些僵硬,“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团团圆圆,再也不分开。”
宋徽商握紧话筒,“好。”
沉默蔓延在这一小方天地,狱警提醒他们注意时间。
“爸,我这些年一直在想,”宋清淮眨了眨眼睛,“您是清白的对不对?是他们冤枉您。”
强忍的眼泪打湿了围巾上的绒毛,润润地黏着下巴。
宋徽商低声呵斥:“不要胡说,事情已经过去五年了。五年了!淮淮。”
不管真相如何,他也坐了五年的牢,再追究过去没了意义。
人总要往前看的。
“这事儿过不去!”宋清淮只留下一句话,“我不信,我活着就为了一个真相。”
宋清淮撩下话筒,窗口后的宋徽商激动地站起身拍着玻璃,又被狱警制止带走。
这地儿太荒凉,连滴滴都没人接单。
宋清淮掏出手机一瞧,天气太冷电量掉太快,自动挂机了。
他扯了扯干裂皮的唇角,阿斯顿马丁疾驰而来,急刹停在他面前,扬起一阵尘土。
“上来。”
车门自动打开,宋清淮迟钝地抬起头,傅识均羽绒服拉链没拉,里面穿了一件高领毛衣,衬得他脖颈修长,处处透着不容置疑的矜贵。
宋清淮没问傅识均怎么知道他在这儿,他总能找到自己,这是傅识均持续了二十五年的技能。
他有些恍惚,傅识均给他系了安全带。
“傅识均。”宋清淮轻轻地开口,像是为了寻求认同似的问:“我爸……”
傅识均眉眼沉了沉,但宋清淮没注意到。
他只是一直在诉述,连车停了也不知道,只是一直在说一直在说。
傅识均拧开盖子,塞了一瓶热牛奶给他。
宋清淮机械地喝完了牛奶,他侧过头,傅识均开车很沉稳,目光始终放在前方观察车流,修长有力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
宋清淮突兀地开口:“我明天去找宋清泽道歉。”
傅识均分了个眼神给他,里面藏着些许诧异。
毕竟宋少爷鲜少低头。
“我总不能喝西北风吧。”宋清淮一直垂着头,“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更重要的是,他只有放松了宋清泽的警惕才能有机会探知真相。
当年他想去找宋清泽对峙,但对方被保护得太好,后来又出了国,他鞭长莫及。
傅识均没说话,不知信了还是没信。
回了御江苑,宋清淮没管傅识均,进卫生间里洗了个澡。
殷红的血迹被冲进了下水道。
宋清淮抖着手从抽屉里掏出药吞了下去。
床头柜上放了一张卡,宋清淮怔了怔,这是他识时务的奖励吗?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务实,明晃晃的傅式作风。
傅识均不在,宋清淮裹着浴袍闷头卷进被窝里。
迷迷糊糊间,宋清淮感受到一只熟悉的大手和额上湿润的毛巾,他提起了嘴角。
他梦到了十八岁的傅识均,那真是个很美的梦啊。
宋清淮跟着傅识均到了宋清泽的病房。
说来讽刺,宋清泽不过在水里泡了一分钟,硬生生在vip病房躺了将近一个星期。
宋清淮发低烧烧成肺炎,三天出院,到现在没好利索,他撑着病体摇摇欲坠地向躺在病床上脸色红润的宋清泽道歉。
傅识均扶了他一把。
宋清淮勉强笑笑,“我没事。”
而后他撩起眼皮瞥了眼宋清泽,在对方不满的目光中微微翘起嘴角,果然宋清泽更生气了。
宋清泽撒娇:“识均哥,我想吃葡萄,你帮我洗好不好?”
傅识均嗓音中不带什么情绪,“让助理去洗 。”
“可是人家就想吃你洗的,好不好嘛?”
宋清淮按了按空荡荡的胃部,险些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不对,他昨晚没吃饭,那就没有隔夜饭了。
那如果他现在吐的话 ,吐的是什么呢?宋清淮光明正大走神,开始思考起这些没营养的问题。
宋清泽明显是想支开傅识均,最后他还是出去了。
“你很得意?”傅识均一离开,宋清泽就恢复原本的面目,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宋清淮泫然欲泣,假模假样抹了两滴不存在的泪,“弟弟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不怪你害了我的家人,但你自己跳湖怎么能推我身上?”
“你不怪我?你怕是恨死我了吧 。”宋清泽被自己相似的招式恶心到,眼里蹦出明晃晃的厌恶。
“你讨厌我没关系,但是怎么能不顾自己身体跳湖呢?冬天的湖水多冷啊。”
宋清淮语气不变,上前给他倒了杯水,走到他身旁,“求你放过我吧 。”
宋清泽冷笑一声,打翻那杯水,“看到你这副样子,跳湖也值了。”
“好烫。”宋清淮甩开杯子捂着手。
病房门打开,傅识均端着一盘葡萄进来,恰好目睹这一幕。
“识均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宋清泽着急解释,“我最胆小你知道的,我连蚂蚁都不敢踩,怎么会故意伤害宋哥?”
宋清淮神情落寞地垂着头没说话。
“当然。”傅识均放下葡萄。
“是啊是啊,泽弟你这么善良一定会为我澄清真相的吧,毕竟这样下去我就要被逼死了呜呜呜。”
道德绑架谁不会啊,宋清淮捂着脸抽泣,内心却在冷笑,不怕煞笔有文化,就怕煞笔要形象。
左一个傅识均,右一个宋清淮,宋清泽被高高架起来,如果他不答应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可是真要为宋清淮澄清他又不乐意,他还想看宋清淮多吃点苦头。
“方导费了很大力气筹划了这个综艺,他在娱乐圈地位很高。你澄清,节目保住了,他会念你的好。”傅识均慢条斯理地补充,看起来处处都在为宋清泽考虑。
宋清泽还没在娱乐圈站稳脚跟就闹出这么一件事,对他的形象不好。
“好,我听识均哥的。”宋清泽当然知道傅识均藏了私心,但他的话没错,而且这样傅识均就欠自己人情了。
宋清泽发了一条似是而非的微博。
【抱歉大家,占用了公共资源这么久。因为身体一直不舒服,所以没来得及报平安。醒来看到大家的关心,我真的感到非常荣幸和温暖。宋哥并没有推我下湖,只是他脚滑没站稳,我想拉住他结果我太高估自己力气啦。再次感谢大家的关心,也谢谢节目组的关怀。】
宋清泽艾特了综艺官博,官博第一时间转发了。
这种解释只会把水搅得更混,但宋清淮无所谓,只要节目恢复,他等拍摄完拿钱就行。
经过这一番全网黑,他的粉丝反而更加稳固了,能留下的都是死忠粉,且和他画风出奇一致。
【清淮惨惨。】
【清淮冤冤。】
【清淮抱抱。】
【看到大家都不正常我就放心了。】
【u1s1,宋清淮的状态很像打工人。】
【哈哈哈哈楼上点了,骂完同事骂上司,主打一个雨露均沾。】
偶然掺杂着不好的言论,总会有粉丝用发疯大法怼回去。
宋清淮达到目的,毫不留情离开。
“我送你回去。”傅识均跟着他出了病房。
宋清淮笑笑:“还是别了吧,一会儿你的小甜心吃醋,我又要被全网黑。”
傅识均没听到似的,我行我素抓着他上了阿斯顿马丁。
宋清淮刚系好安全带,一只手伸进他裤兜勾出了录音笔。
“还我!”宋清淮眼神一凛,直起腰就要夺,但安全带又把他勒回座椅。
傅识均挑眉:“不装了?”
宋清淮抱臂冷笑,“装个屁。”
傅识均捏了播放键,两人在病房里的对话像极了一出低劣的伦理广播剧。
宋清淮光明正大打量他,想看看傅识均对这位“善良可人儿”的小甜心会做出什么反应。
然而他失望了,傅识均连眉毛都没动。
“忘了自己演技差的事实?”傅识均把玩着录音笔。
宋清淮直愣愣盯着,生怕他按下删除键,“差又怎么样,能糊弄人就行。”
再说了,大哥莫说二弟,宋清泽演技那么辣眼睛,傅识均不也上钩了?可见演技不是关键,全看当事人愿不愿意上当。
许是他直勾勾的眼神逗乐了傅识均,他轻笑一声,眉眼间竟然有些乍暖还寒。
宋清淮顿了顿,别开目光。他不喜欢傅识均这样的笑容,总是让他想起过去。可是他们早就不是过去的关系了。
傅识均显然也想到了什么,敛了笑容,按了个键,然后把录音笔丢还给宋清淮,“以后别搞这种小动作。”
他的目光轻巧地滑过宋清淮放在一旁的手机上,而后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拧车钥匙打着火,挂挡,阿斯顿马丁丝滑地加入了车流。
宋清淮反复按播放键,没有任何声音传出──他辛辛苦苦套的话被傅识均粉碎个一干二净。
“傅识均你有病就去治!我又不会笑话你。”宋清淮攥着录音笔,气得青筋暴起。
“就许你们陷害,不许我反击?!”宋清淮越骂越气,“上帝撒了一把脑子,你偏偏撑伞躲过了。”
“管得还挺宽,收粪车从你家门口路过,你是不是都要拿个勺子尝尝咸淡?!”
灯变红,傅识均缓缓将车下,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反弹。”
宋清淮瞪大眼睛,超大声:“反弹无效!!”
他气愤地降下车窗,把录音笔远远丢进了垃圾桶,发出哐啷一声。
两人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宋清淮狠狠甩上车门,三步做两步回卧室锁了门。
他仔细扒在门上听了半晌,确认没有脚步声,这才掏出手机。
上面显示了一条长达一个半小时的录音 ,他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由于宋清淮长时间不回应 ,落湖一事在冷处理下热度渐渐低了下去。
宋清淮眸光一敛,想炒就炒,想停就停,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他找了个中间商买了一批水军。
【今天终于打听到泽泽住在哪个医院啦,北城最好的私立医院vip病房!泽泽真的是一个白富帅!】
【啊啊啊泽泽素颜好米,爱鼠了捏!】
#宋清泽明明可以靠脸,偏偏要靠才华#
#一个多才多亿的男人#
起初宋清泽还以为真是自己的粉丝在吹捧,大面积的夸赞令他迷失在其中。
直到路人厌烦了这个住院都要上几次热搜的人。
【这谁?要作品没作品,天天住热搜上?】
【长得……嗯,吗喽都比他眉清目秀。】
【资本家的丑孩子?不会是哪个小网红吧。】
【我爸在这家医院当医生,他说这小明星活蹦乱跳的,就是苦肉计,一直在浪费医护资源。】
【只能说有钱真好。】
随着评论的点赞量越来越高 ,消息传入宋清泽的耳中,他气得摔完了病房里能摔的东西,第二天就办了出院,还特地画了个伪素颜战损妆,找了营销号推广。
顺便提了提他并不是无名无姓的人,他曾获得“Y国皇家音乐学院新一届钢琴天才”的称号。
宋清淮当个笑话看完就把手机丢一边,而后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南哥,你真的让我去试戏 ?”宋清淮搅着杯里棕色的液体。
南峪端起咖啡尝了一口,在宋清淮震惊的目光下加了五块方糖,“这个角色真的很合适你,剧组迟迟不能开工,刘导急得嘴角冒泡。”
宋清淮一口饮尽苦涩的液体,“那咱走着吧。”
南峪怔了下,“不了解其他的事情了吗?”
宋清淮思考一瞬,“老板,给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