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律师问询般看向席妄。
被律师谈判功夫骇得惊魂未定的校领导们,也跟着求助般看向席妄。
一时之间,安安静静的席妄竟成了众人的焦点。
他一点头,所有人都像得到应允般大松了口气。
“这件事学校确实有所失职,但赔偿方面争取不了更多……”律师可能还有点遗憾,边往外走,一边低声和席妄打商量。
席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律师却没有丝毫的轻视,说话都有商有量,俨然一副当作雇主对待着想的姿态。
而律师真正的雇主此刻靠在走廊上,眼睛微阖,卷翘的睫羽垂落,遮住那双暗淡无波的凤眸,眼尾向下瞥着,了无生趣的厌世模样,叫人不敢接近。
看到他的一瞬间,席妄眼睛一亮,高高兴兴的跑过去,仰着脸热热闹闹的将被茶温暖的手贴上他的脸颊。
“阿九!”他嗓音清亮,像是一汪清泉,真心实意的欢愉令人会心一笑。
祝九眼眸微睁,唇瓣蠕动着,在席妄期待的注视下,微微张开。
就在他即将开口之时,一声哭天喊地的求情插入两人之间。
一个衣着富贵的夫人扑在席妄身上,抓着他的胳膊哭得梨花带雨,漂亮的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胳膊里。
“小同学,求求你,我儿子已经死了,你行行好,行行好,去帮忙解释一下,他没有想抢你的保送名额,他学习那么好,怎么需要抢这个东西呢?你行行好,让他清清白白、安安静静的走吧!”
夫人哭天抢地,又是陈情,又是鞠躬,眼泪朴簌簌从眼尾滑落。
席妄吃痛,被吓得浑身颤抖。
一只胳膊揽住他的肩膀往后一带,施力将夫人的手推开。
祝九眼神冷漠,一字一句的称述:“伙同在职心理教师,污蔑同学,道德败坏……学校和警局的通知,需要人再说一遍吗?”
他身得高大,直挺挺的拦在席妄面前,犹如一座高山,遮风避雨般挡住一切磋磨。
贵夫人想要解释,被他一把推开。
他面色不变,眉宇间的厌世与阴霾拢在深邃的眉眼上,越发显得渗人。
被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贵夫人只觉得被未知的高位生物注视,害怕得瑟瑟发抖,半张着嘴呆滞原地。
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从自己旁边走过,老来丧子的愤怒令她站起身,抬手恶狠狠的一巴掌抽向席妄。
“都是你这个狐媚子,把我儿子带坏了——”
挥动的手被人钳制,贵夫人脸色苍白,头发散乱,形如恶鬼,口中不停的咒骂辩解:“他以前可是个很好的孩子,学习一直很好——”
“你这个该死的祸星,如果不是你,我儿子怎么会死?你这个该死的妖精,狐媚子,去死!去死!”
贵夫人目眦欲裂,崩溃尖叫。
她的眼神像是淬了毒,如一条狰狞的毒蛇,眼神缠绕在席妄的身上,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席妄满目恐惧,被恶意笼罩的阴霾令他脸色格外难看,他脸上表情似哭似难堪,张嘴着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
这里的动静惹来了很多看热闹的学校老师,他们窃窃私语,对着席妄和疯狂的贵夫人指指点点。
那些学生们说:“对啊,学委一向很好,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仔细想想,那些喜欢席妄的人都死掉了,他一定是扫把精,谁喜欢谁倒霉。”
“诶诶,我记得你不是喜欢他来着?现在你还喜欢吗?”
“胡说,谁喜欢他了?被他看一眼我都吓死了,可别开我玩笑,晦气!”
那些老师窃窃私语:“只是小孩子的玩笑而已,他又没出事,对方可是年纪轻轻就死了诶。”
“人家妈妈都哭成这样了,说一句怎么了?做人要大度嘛!”
“对对,就一句解释又不会怎么样,而且谁知道他们两个什么关系。”
四面八方的恶意汹涌而来,如潮水般淹没席妄的口鼻,缠住他的四肢,裹挟着不善的恶意与戏谑,扒在席妄的身上,将他拖下万丈深渊。
席妄浑身僵硬,手指无助的揪住眼前人的衣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瑟瑟发抖。
慌慌张张的抬眸,进而得到了一个温暖的回握。
立于身前的少年一步不让,他凤眸清扫,淡漠的目光扫过之处,一片寂静。
“你算什么东西?”祝九犹如抚去灰尘般,轻描淡写的将拦路的贵夫人推开。
夫人被推得一个踉跄,狼狈的倒在地上,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抚了抚袖口,拽着席妄的手腕往前。
他眼神不偏不倚,连一个目光都没有给予满脸狰狞的贵夫人,唯有在过路时脚步一顿,淡漠的嗓音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
“活得不长,口气很大,再多嘴,就拿你填海。”
他眼眸微眯,收紧的眼尾泄露出难辨的杀机。
贵夫人像是吓呆般,呆滞的倒在地上,直到看着人走了,才从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哭喊,崩溃尖叫。
席妄被拽着离开,脚步踉跄间忍不住回头,看见头发凌乱的贵夫人再不见之前见过的那般温柔高贵,被所有人围在中间,不顾形象的疯狂哭叫。
哭得很可怜。
中年丧子,不管是谁见了都要说句可怜。
席妄也可怜她,又恹恹的垂下头,将下巴埋进外套领子里,脚步逐渐放缓。
他态度不安,吞吞吐吐的纠结:“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死者为大……”
席妄还记得,这位漂亮的贵夫人来参加家长会时,温柔和他说话的模样,与此刻的崩溃阴狠截然不同。
他恐惧自己做错了事,又畏惧别人无休止的恶意,一时间眼眶微红,满眼仓皇,依赖的将目光投向祝九。
紧接着肩膀一紧,席妄被一双手圈着肩膀抱进少年温暖的怀抱。
祝九今天穿得衣服是席妄挑得,一件黑色的连衣帽衫,穿着工装裤,迎风而立的模样格外有安全感,被抱进怀里的一瞬间,能感觉到手下强盛的肌肉力量。
席妄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手贴在腹肌上,硬邦邦的感觉颇有存在感,热切又冷硬。
处于成熟与青涩之中的少年体似乎有耗不尽的力量,但祝九身上的厌世的气息更像是硝烟散尽后那一点点余晖,微凉的躯体下是余温尚存的暖意。
在此刻将席妄全全包裹,令席妄目眩神迷,还未开口,便叫一双琥珀眼中溢满水光。
祝九捏着他的肩膀,语气淡淡,看透生死般透着黑涩会大佬久经风霜后淡漠的狠。
“什么叫死者为大?席妄,别太天真。”
“别人欺你辱你,不过是看你弱小无依,没有后果。不过是有恃无恐,欺你可怜。”
祝九语气平平,目光看向天边,带着点讥笑与轻蔑:“你以前就是这个样子吗?席妄。”
“就连做梦,也被欺负成这个样子。”
他意味深长,目光遥遥透过天空,似乎看到了世界之外的世界。
带着点厌烦到极致的狠厉。
这种话与其说是在说席妄,倒更像是在对造成这一切的、某个将这里改造成游戏场的罪魁祸首发闷气。
席妄呜呜呜抽泣,委屈巴巴的承认:“我就是很好欺负啦。”
“反正阿九在,阿九才不会看着我被欺负。”依赖的目光落在祝九的身上,席妄自暴自弃般扁嘴,又忍不住星星眼看向阿九。
伸手拄着腮帮子,软乎乎的露出一个笑容。
“……笨。”祝九懒得反驳,偏开头不去看他星星亮亮的眼睛。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如琥珀般玲珑剔透,此刻倒影着他的模样,清澈又信任,看着就叫人生厌。
祝九眉眼恹恹,垂下眼不肯承认。
“阿九!阿九!”席妄围着他转,攥着拳头殷勤的给他来回捶肩膀,又是讨好又是欢喜。
“阿九最好啦,才不会不管我!”
他说得笃定,踮着脚把下巴垫在祝九的肩膀上,亲亲热热的抱着他的胳膊。
祝九只是垂眸,半晌他答非所问:“……我不记得了。”
“什么?”席妄歪头。
他现在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与祝九有过怎样的过去,也忘记了他们已经决裂很久很久了。
祝九再回想,迟钝的发现时间太久了,他忘记了以前很多事,已经记不清席妄以前是不是就这么好欺负。
至于与席妄的过去,那也该模糊得只留下一句“记不得了”。
祝九也无意说这些,太费劲,太冗长。
他粗暴的抬起席妄的脸,指腹擦过眼泪,落下一片绯色的痕迹。
“走吧。”没有解释,没有缘由,他猝然开口。
天气太冷,风一吹,席妄都忍不住打哆嗦。
他拢了拢外套,忍不住握紧双手取暖,乖乖巧巧的答应:“好哦。”
“那我们回去吃火锅好不好?天气太冷了,阿九要吃暖一点!”
他把捂热的袖子贴了贴脸,脸上斑斑点点的泪痕干巴巴的,被冷风一吹,脸都疼了。
与其说是想要祝九吃暖一点,倒不如说席妄也馋了,他想着火锅店里的大骨汤,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最近骨头便宜,我们买点骨头回家炖锅底,然后再买点羊肉烫火锅、最近鸡肉打折,也可以买一点……还有小白菜、土豆、莲藕……”
席妄掰着手指数着,面上全然看不出刚才的难过,变得神采飞扬。
在寒风中,两个少年如同青翠的青竹,深一脚浅一脚的结伴而行。
一起走向未知的远方。
“滴——”
自动取款机前,席妄低着头从屏幕上小小声数着数,在看到上面到账的六位数后,震惊得长大了嘴巴。
他虽然攒了小小一笔,但也只有五位数而已,还不够大学的学费。
席妄数了又数,做贼般谨慎的看了看四周,从银行卡里取出三千块钱,抽成几堆,用报纸包好,塞进不同夹层里。
他捂着软乎乎的新钱忍不住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小酒窝若隐若现格外可爱。
彼时已经是十二月份了,天气冷的不像话,席妄身上套着宽松的外套,怕冷的他早已穿上了毛衣,顶着昏昏暗的天空,低着头盘算着要先把之前看好的围巾给买了。
他之前上班的时候看到学长带来的杂志,杂志上的明星带着漂亮的红绿格纹围巾,席妄一眼就看上了。
价格也格外喜人,要2899,是席妄不能承受之重QAQ。
学校息事宁人的赔偿到账了,席妄终于下定决心去商场把那条围巾买回来。
一想到苍白的阿九围着这么漂亮的颜色,席妄整个人都要起飞了,心情好似乘着飞机,在天上呼呼得飞。
他脚步轻快许多,着急买完回家,匆匆忙忙的从商场门口路过。
却意外被一个穿着巫师服的男人拦了下来,男人穿着巫师服,身上带着学院的徽章,笑眯眯的挥动着法杖。
“圣诞节大活动,小朋友要算塔罗牌吗?免费的呦~”
“抽中礼物牌,还有小礼品赠送呢~”
貌似是商场宣传人员的男人捧起一盒糖果,里面是红红绿绿的圣诞糖果。
距离圣诞节还有大半个月,但是商场已经开始张灯结彩了,四周挂起了漂亮的红色彩带。
席妄懵懵懂懂的歪了下脑袋:“可是我还没在里面买东西,也可以抽吗?”
他小脸俏红,被风吹出来的绯色格外好看,漂亮柔和的眉眼如一汪月光,微微一弯叫人见之难忘。
男人在外衣的大兜里掏了掏,俏皮的朝他眨了眨眼:“当然……不可以!”
“但是漂亮的人总会有优待的,小朋友可以先抽一下礼物呦~”
席妄顿感惊喜,在工作人员的指示下从他掏出来的一叠塔罗牌里抽了一张。
翻开,是一张写着“恋人”的塔罗牌。
工作人员哇哦一声:“是恋人呢,看来小朋友最近红鸾星动,要脱单了呢。”
“啊……”是恋人!
席妄脸微红,羞涩染上耳垂,他不好意思的抿了下唇,眼神闪躲,笑得含蓄又羞涩,一双眼睛水光潋滟。
“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漂亮的糖果塞进席妄的手里,打扮像是巫师的工作人员笑着挥舞法杖:“给小同学增加点好运气。”
“小同学对塔罗感兴趣,可以加一加vx,我会定时分享塔罗和星座方面的小知识哦~”
一个二维码递到面前,席妄刚抽中了恋人牌,被夸得小脸绯红,迷迷糊糊就掏出新手机加了vx好友。
粗略一翻,这个扮巫师的工作人员好像真的是塔罗、星座方面的专家。
可能是来这里招揽生意的吧。
席妄迷迷糊糊的想着,快步往商场里走。
却没有注意到,那个男人的眼神片刻都没有从他身上离开,目光灼灼热切。
“啊,近距离看梦梦,比视频和照片还要好看。”
男人嘀嘀咕咕,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塔罗牌,看着牌面倒吊的“倒吊人”,哇哦了一声。
“看来我的攻略很有难度啊!”他偏着头,状似自言自语,“不过我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系统。”
“我可不是那些精/虫上脑的蠢货。”
红绿格纹的围巾搭配上漂亮潇洒的风衣,在橱柜的灯光中熠熠生辉。
相配的颜色给正式的男式正装添加几分亮色,修长高挺的模特静立其中,被模特们拱卫,恰似人群之中最耀眼的星星。
琥珀色的眼睛此刻闪闪发亮,席妄贴着玻璃,惊艳的张大嘴巴,忍不住“哇哦”一声惊叹,灼灼的目光仰望着那条漂亮的、温暖的围巾。
橱柜里的围巾,就像是一场耀眼的梦安静的围在模特的身上,在安静的灯光中兀自散发出耀眼的光彩。
阿九皮肤白,被这么鲜明的颜色包围,一定会衬得更加好看。
席妄禁不住的幻想起来,他小脸绯红,眼神迷离,陷入自己的想象中。
阿九的胳膊好细的,围巾在上面绕几圈,还有好长好长的空余打上漂亮的蝴蝶结——就像礼物一样。
挣扎的时候,手背淡色的青筋会微微鼓动起来吗?修长的手指会不会掐住他的下巴,命令他快点把结解开?或者干脆默不作声直接默许?
“先生?要进来看看吗?”一个声音插入幻想。
或许是席妄在外面站太久了,衣着漂亮的售货员从店里走出来,笑容清浅,态度温和。
席妄却一瞬红了脸,快被自己想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变成泡泡茶壶了,只觉得“呜呜”的沸腾声在脑海里不受控制的长鸣。
啊啊啊!
他把小脸埋进领子里,假装自己只是随便看看,眼神乱飘之余忍不住“咳嗽”一声。
“我、我只是路过……”他小小声说。
局促的揉了揉手指,身体诚实的往店里走了走。
阅人无数的售货员了然的笑笑,锐利的眼神在他身上打转。
眼神扫过那件宽松的昂贵外套、干净便宜的鞋子……以及背上名牌背包。
判定身价之后,态度越发热切:“是想看这条围巾是吗?”
她卸下围巾,一点不见外的招手要往少年身上围。
席妄连忙制住,小心翼翼又略带憧憬的摸了摸,脸上喜欢的情绪怎么也遮不住。
“我、我就要这个了。”他小小声说,从包包里摸出几叠用报纸包着的纸币。
三十张的百元大钞,叠在一起也不过薄薄一层,他还分开来包,里三层外三层的拆了好几次,这才凑齐了买围巾的钱。
少年头颅微低,只能看见发旋和勾起来的唇角,腮帮子微微鼓动,看起来十分软乎。
抬头时朝售货员一笑,把见多识广的售货员小姐都蛊得心软不已。
怜惜又温柔的说:“我们店员有折扣,我帮您打个折好吗?”
席妄一听,立刻惊喜的扬起笑容:“真的吗?”
漂亮的琥珀眼圆润又清澈,星星眼看着人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拒绝。
售货员小姐心软软的,稀里糊涂的就用自己的店员折扣打了个八折。
围巾装在盒子里,用非常漂亮的包装纸给包了起来,打了个繁复的蝴蝶结,装在纸质的包装袋里。
席妄提着袋子,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又轻又甜的道谢:“谢谢姐姐。”
他声音很轻,舌尖在唇间若隐若现,恍惚间还能看见可爱的小虎牙,随着酒窝的出现而越发醉人。
今天抽到了恋人牌,又幸运的打了折扣,席妄的心情直接起飞,走在路上都忍不住蹦蹦跳跳的。
他蹦了几步,后知后觉发现不妥,不好意思的抿了下唇,面上带着羞涩与欢快的情绪。
天气再冷,也不影响他此刻的心情,他拢着手,对着冷冰冰的手吹了吹,吹出几口白气,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他出来的晚了,天灰蒙蒙的笼罩几分晚霞。
旁边自助烤煮一体的自选店适时的亮起灯火,装修红火的二层自选店里温暖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菜目牌在外面张贴了一整面墙。
席妄看着看着,忍不住心思一动。
两个小时后,小房子的大门“哐当”“哐当”的被人为推开。
“我回来了!”
提了两手大袋子的席妄口中哈着白气,一边深深呼吸一边将重重的东西搬进屋子。
站起身时脚步一歪,整个人身体不自觉的往后倒,席妄瞬间惊惶的瞪圆了眸子,手胡乱的朝旁边抓摸,一手牢牢抓着漂亮的包装袋。
“扑——”
直接倒进了一片温暖中。
祝九垂着眸,单薄的睡衣敞开两颗扣子,露出漂亮性感的锁骨。
深邃无波的眼神在黑暗中幽深神秘,眼角的红痣坠着下坠的眼尾,厌世、颓靡,像是一朵单薄凛冽的花。
洋娃娃祝九身上永远都是冷冰冰的,毫无任何生机,苍□□致的脸很容易令人联想到瓷器或木偶,这类冰冷无情的存在。
但或许是久睡的缘故,暖烘烘的被窝连带着衣服都透着暖意,也让冷冰冰的“洋娃娃”祝九多了几分温度。
席妄一下子弹了起来,目光灼灼神采奕奕:“阿九!”
“快把外套穿起来!”席妄把身上的外套脱了,紧张催着祝九穿上。
祝九面色平平,指一指就动一动,近乎乖顺的任由他把外套套在自己身上。
在席妄身上还有点宽松的外套,在他身上刚刚好,俨然就是他的衣服。
席妄又大包小包的提起袋子,推着祝九的后背把他往屋里赶。
“都说了不要出来等我啦,冷冰冰的你又不加衣服,冷到了怎么办?”
席妄嘀嘀咕咕,嘴里忍不住碎碎念着,红润的唇开开阖阖。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把围巾拿了出来,温暖漂亮的围巾往祝九身上一套,苍白的脸上似乎也多了几分暖意。
祝九眼眸垂落,面上如落着如蝶翼一般的影子,修长的手指按在围巾上,漂亮得不得了。
“快看,我给你买的围巾,是不是超级好看?”
席妄自己问完,忍不住一把抱住祝九,也跟着把脸埋进温暖的围巾里,深深呼吸。
“好、好……香……”席妄吞吞吐吐,眼神闪躲,只觉被祝九身上的温度烫了一下,顿时眼中潋滟起难以言喻的色彩。
鼻尖蹭着柔软的羊毛,终是红着脸埋下了头。
全然没有注意到,一只手探进了他的口袋里。
那一把被男巫先生特意赠送的圣诞糖果中,有一根装饰用的糖霜拐杖。
祝九垂眸,手掌赫然一攥,糖霜权杖瞬间在他手中捻成泡沫,小到会误以为是脏东西的针孔摄像头拢在指尖。
毛绒绒的头发蹭在脖子上,像是只小动物般,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带回了什么东西。
祝九面色微冷,眼波流转间暗芒涌动。
没戒心的小猪。
“啊——阿九,快看!”
欢快的脚步踩过平稳的砖地,席妄脚步轻盈,在灯下犹如舞动般踩着脚步,头顶落下的灯光适时的为他拢上一层色彩。
震声炸开的烟花在空中绚烂盛开一朵又一朵炫丽的花火,清晰的倒影在少年的眼中。
少年眉眼舒展,微张着嘴巴,露出一脸惊艳。
祝九不情不愿的低垂着眉眼,揣着风衣口袋的手被人为扯动,他被拉了一个踉跄,身高腿长的优势让他几步稳住身形,慢慢的走到席妄身边。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又垂下眸子,看着席妄脸上露出的笑容,软乎乎的小脸上酒窝若隐若现。
火光化作一瞬而逝的光影,在两人面上斑驳绚烂,在消逝之时落下一片阴霾,落在眉眼上令那双淡漠的眼眸晦暗不明。
他只是懒懒垂眸,抬手在席妄的头顶接住一片雪花。
冰冷的雪落在掌心,他抬起手的动作格外突兀。
席妄疑惑的转过头,一点冰凉落在鼻尖,他吃惊一缩,紧接着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下雪了。”席妄扬起脸,头顶雪花纷飞,轻盈的落在两人身上。
圣诞节欢快的曲调在风中歌唱,伴随着麋鹿叮咚,热闹的人群在初雪中兴奋欢笑,热热闹闹的汇聚成如潮水般的人流,汇向四面八方。
冷风一吹,晶莹剔透的雪花便似柳絮一般,烂漫的落了满身。
“好冷,好冷!”席妄拉着祝九挤进人群,冲进温暖的商场里。
大型的商超温暖吵杂,席妄跺跺脚,拢着手呼出几口热气,感觉到暖风直往身上吹,取下手上的手套,坏心眼的把手往祝九脸上贴。
祝九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肩上的雪也没拍,束着马尾的长发落满了雪。
被温热的手掌一贴,他本能一躲,活像是烫到般,神情动了动,眼睛转动着看向席妄。
席妄讨好般朝他笑,伸手抚去他肩上的初雪,像是捧着一捧易碎的月光,轻柔的将发上的初雪抚去。
嘴里碎碎念念:“只要扫得够快,就不会变成湿哒哒了!”
他神情认真,满目严肃,像是在做很重要的事。
自己头顶薄薄的雪一点也没注意,此刻挂在发梢,随着动作在灯光下晃动。
祝九抬手,捻住那一颗碎雪,碎雪在指尖化成了水。
他猝然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随手丢到席妄的头上。
席妄眼前一黑,下意识的“诶?”了一声,撩起一边,尚且带着温度的围巾上有着很浅淡的味道。
他眉眼微弯,精致的眉眼从围巾下泄出一角,欲语还休般抿唇羞涩笑了起来。
“阿九!”
他一开口,祝九避之不及般转过身。
果然,接下来席妄一连串的阿九伴随着亮晶晶的星星眼,如影随形般围绕着祝九转动。
做圣诞活动的小哥笑着捧来圣诞节的糖果,热情招呼他们:“两位关系真好,要不要试一试我们的圣诞节糖果?包装好的圣诞节苹果礼盒也在搞活动促销哦~”
外国的圣诞节本土化宣传后,很多时候起到了购物节和情人节的作用。
包装精美的礼盒作为噱头,卖着包装漂亮的圣诞节糖果。
抱着红绿锡纸的巧克力被递到面前,席妄拿到一颗,挽着祝九的胳膊笑得羞涩,面上却大大方方的承认:“我们感情很好哦~”
他咬了一口巧克力,只觉得这颗巧克力甜丝丝的。
“看起来是很好的朋友呢!”小哥笑着恭维,也递给祝九一颗巧克力。
祝九垂眸看了一眼,淡声道:“不是朋友。”
席妄脸上的笑容瞬间冻住,刚入口的巧克力只觉得苦得不得了。
他茫然的抬头,只能看到少年冷漠的侧脸,淡漠的凤眸里没有一丝情绪。
“啊??”小哥更是愣了一下,迷惑迟疑着换了个说法:“那、那是男朋友?”
祝九眉尖微蹙,正要说话,身边的席妄就松开了手。
刚刚还一脸开心羞涩的席妄抿了下唇,连翘起的发尾都局促的恹恹垂落,整个人像是团在一起的白团子,没有脾气的抿唇露出一个小小的笑。
“嗯……不是朋友。”席妄呐呐着,顺着祝九的话说,眼眶却泛起了热意。
“也不是男朋友。”
他若无其事的买下一盒圣诞巧克力,作为礼物递给了阿九。
祝九迟疑一瞬,接过时瞬间被人从手中拿走了。
他也顺势松手,完全没有任何在意。
坏蛋阿九!
席妄气呼呼的,又实在不会对阿九发脾气。
只是将巧克力抱在怀里,眼神向下看着脚尖,声音小小的,心虚中又带着点点意气。
“这是我的圣诞礼物,阿九的就只有围巾。”
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底气,声音越来越小,头越来越低:“反正、反正阿九也没有准备,就当是送给我的好了。”
直接把小脸埋进了软乎乎的围巾里。
意识到脖子上的围巾是阿九的,席妄意气上头,故意鼓着腮帮子把脸往围巾里埋了埋。
他才不要把围巾还回去,冻死这个笨蛋娃娃!
——天知道超市室温有26度能冻死谁。
实在是……太没有攻击性了。
席妄生闷气,抱着巧克力在前面走。
祝九手指微动,进而困惑沉默。
或者说他习惯了保持沉默,更像是席妄一个人的独角戏。
完全不在乎的样子,让席妄眼眶都红了,他失魂落魄的走在商超的走廊上。
在一个拐弯处,一个人和他精准的撞在一起。
他脚步一个踉跄,退后两步直接撞在祝九的身上。
对面的男人站起身,昂贵的羊毛大衣微折,灰色的围巾垂落下一个弧度。
“你没事吧?”男人面露关切,成熟男人的气质扑面而来。
他与祝九对上眼,祝九赫然圈住席妄的腰部,像是被踩着领地的凶兽,霸道的圈住财宝,冰冷的注视着冒犯他的男人。
一息蓝光从男人的手腕上流过,祝九眼眸微定,一直淡漠的眼中流露出危险的冷意。
越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