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微言向宫笑尘讲述了这座奖杯背后的故事,讲到最后,一个从不会和主角发生交集的人,仿佛走过了颜星耀走过的路,在灵魂深处与他激烈共鸣。
孙微言说着别人的事,却比当事人还要坚定不移:“宫先生,颜星耀会拒绝你是因为他憋着一口气,他想要一个好剧本,就为了证明给那个网友看,第一次是侥幸,第二次也是吗?”
发言完毕,孙微言回头,目光充满期待。
快说啊,说“你话太多了”。
哪怕挨骂,孙微言也甘之如饴,因为这代表着宫笑尘对颜星耀动心了。
如果这是在拍戏的话,这一句话一定是主角攻的经典时刻,镜头要仰拍,用不断滑过的纷乱霓虹暗示主角复杂的心境,说这句话时,主角攻看似漫不经心,眼光里一定要隐忍着呼之欲出的磅礴情绪。
果然,宫笑尘说:“孙微言,你话太多了。”
孙微言大喜,还真是这句,不过情绪不太对,太平淡了。
是哪里出了问题?
来不及细想,一道质问落了下来。
宫笑尘眯起眼睛,冷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他?我怎么不知道?”
第26章 医生朋友
宫笑尘记得,整场活动,孙微言始终跟在自己身边,除非他有分身术,不然怎么会去见颜星耀。
哦,对了。
宫笑尘想起来了,在拍卖开始之前,孙微言去过会场办理交保证金之类的事情,大概就是那个时候见到了颜星耀。
怪不得回来那么晚,原来是追星去了。
颜星耀也是的,遇见小粉丝,签个名合个影也就算了,怎么还虐上粉了。
瞧瞧孙微言那个心疼的样子,声音抖得像哭,好像下一秒就要抄家伙去和网友干架。
宫笑尘真的很想知道,如果是自己被网上的人骂,还扬言要“鲨了他”,他也会这么心疼吗?
车子终于驶出拥堵路段,上了环路后一路畅通无阻,车速逐渐加快,亮白色的路灯连城一线,让人辨不出本来的模样。
宫笑尘的思绪仿佛倾泻的暴雨泛滥成河,每一滴雨都是一个问号,字字句句指向一个名字。
孙微言。
他会心疼吗?
宫笑尘居然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并且得出一个结论:不会,孙微言大概会和他们一起骂。
车子还在环路,只是因为到了出入口,大量车子驶入,车速无可避免地慢下来,刚才的畅通无阻变成大梦一场,宫笑尘感到胸口堵了什么东西似的,上不去下不来。
他松了松领带,急切地要一个答案:“你还在什么时候见过他?”
孙微言真是服了。
他只顾着向宫笑尘解释颜星耀捐出奖杯的缘由,没想到把自己私下里去找颜星耀的事情暴露了。
但这重要吗?
重要的不是颜星耀受了委屈吗?
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宫笑尘纠缠,想都没想就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真的?”车子驶过减速带,宫笑尘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震,刹那的意外勾出从未有过的无助。
孙微言说:“真的。”
想起孙微言编了颜星耀的身世来骗他,宫笑尘冷声道:“不许骗我。”
又是一个减速带,孙微言宛若风中的芦苇,左摇右晃,他忍下慌张,说:“当然。”
孙微言信誓旦旦,宫笑尘的心里总算好受了一点。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次偶然的邂逅罢了。
宫笑尘停止追问,孙微言终于有机会回归正题:“颜……”
宫笑尘闭上眼睛,一只手掐着鼻梁,一只手掌心向外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无声地堵上了孙微言的嘴。
计划失败,孙微言难过了好一阵。
他只能寄希望于颜星耀尽快联系他,好安排他和宫笑尘见一面。
孙微言抱着手机,眼巴巴地等了好几天,结果没等来颜星耀,倒是等来了郑为宣。
起初,孙微言以为郑为宣是医生,毕竟每个霸总都有一个医生朋友。
在小说的世界里,所谓的医生朋友和孙微言这个助理差不多,都可以划为工具人一类,出场时间不固定,差不多是随叫随到,半夜三更被叫起来更是家常便饭。
要么在霸总为爱生病时出现,痛心疾首地说一句“你要注意身体”。
要么在正牌受被霸总$#&*后出现,尴尬地嘱咐:“你能不能节制一点!”
要么作为主角情感的催化剂,把药交给其中一方,让他记得提醒另一人吃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孙微言还是很羡慕霸总的“医生朋友”的。
因为和他这个没名字的助理相比,霸总的医生朋友不只有名字,还有自己的感情线。
要么和霸总组CP,成为炮灰受,在给霸总打上吊瓶后大骂霸总不爱惜自己:“再这么下去,我就不管你了!”
要么和正牌受组CP,在接近破晓时被叫到霸总的别墅,看到正牌受因为春宵七do而不省人事,终于克制不住怒火,一拳打在霸总脸上,然后破口大骂:“你这个禽兽!”
当然,也有可能两个都不是,“医生朋友”干脆另起炉灶,和正牌受的朋友组成副CP。
不对啊。
你肯定要说,能在拍卖会上和宫笑尘坐在一起,不是个富二代吗?
糊涂啊!
你别忘了,这是小说,人物是可以叠马甲的。
即便霸总的医生朋友是个富二代,也是家里开私立医院的医生富二代,就算家里不是开私立医院的,那也是有医师执照的医生,平常在公立医院上班,偶尔代替哥哥一类的当家人混迹一下生意场。
但是郑为宣真的不是。
孙微言不相信,确认了好几遍,原来郑为宣家里是做酒店生意的,旗下一家度假酒店开业在即,想请宫笑尘去捧个场。
孙微言答应帮他协调一下,不过话没说死,提前打了预防针:“宫先生不一定有时间。”
众所周知,宫先生的时间是留给颜星耀的,万一颜星耀要来,宫笑尘不在,那多尴尬。
郑为宣好声好气地求他:“帮帮忙吧。”
孙微言觉得好笑,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给了郑为宣他有能力帮忙的错觉。
说真的,他真要有左右宫笑尘的能力,这本书早就完结了。
孙微言不想让郑为宣失望,他把其他邀请函拨到一边,找出郑为宣的那一张,说:“我尽力。”
孙微言掐着点进入宫笑尘的办公室。
宫笑尘没有撒谎,颜星耀的奖杯就放在这里,只不过是在一个很不起眼的位置,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像这样的地方,保洁都不一定会管,孙微言想让保洁照顾一下,最后什么都没说,假手于人不是他的风格,只有亲手擦过才能放心。
要不定做一个玻璃罩吧。
进门后,孙微言嘴上恭敬地喊着“宫先生”,目光却从奖杯上扫过,并且愉快地做了决定。
思绪收回,孙微言念了一下汇总好的表格,都是一些商务活动的邀约,他做了一个初步筛选,具体去哪个不去哪个,还要请宫笑尘定夺。
在念到郑为宣的邀请时,孙微言多提了两句,宫笑尘果然注意到了。
“在什么地方?”宫笑尘问。
孙微言早有准备,对答如流。
宫笑尘居然有印象,原来在酒店设计之处,郑为宣曾为使用哪个建筑设计团队征询过他的意见。
他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几分设计稿各有千秋,定下来后,他也想象过酒店落成的样子。郑为宣兴高采烈地向他发出邀请,“等开业时一定要来捧场。”
明明就像发生在昨天的事情,居然这么快就建好了。
宫笑尘又问了一些情况,最后决定赴约。
孙微言把这个消息告诉郑为宣,其实他根本没做什么,郑为宣却认定了是孙微言的功劳,一定要请他吃饭。
孙微言不敢居功,婉拒道:“真的不用。”
郑为宣不无遗憾地说:“这么简单的要求都不能满足?”
“……”孙微言语塞,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所幸几秒后,郑为宣笑出了声,说:“我开玩笑的。”
孙微言吐出一口气,和电话那边不易察觉的叹息混在一起。
开业庆典定在周日,车子沿着辅路驶上高架,视野骤然开阔。
这天天气极好,孙微言一眼看到一座造型奇特的建筑,线条夸张,富有想象,在千篇一律的大楼里格外亮眼。
它仿佛有一种魔力,用妩媚的身姿牢牢抓住孙微言的眼球。
不管车子驶向何方,孙微言总是像一位坚定的信徒,带着朝圣一般的心情追随着它的身影。
等车子停下,期待落地,预感成真,方才远在天边的建筑竟然奇迹般地来到眼前。
孙微言仰头,好像在看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
这座极具个人风格的建筑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他询问了工作人员,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
居然真的是扎哈建筑事务所的作品,据说灵感来源是千纸鹤。
意外和心中的精神图腾撞了满怀,孙微言激动过头,不顾身份,不管场合。
现场这么多人,酒店的、政府的、公关公司的,全是些陌生脸孔,也就宫笑尘和他比较熟。
他急于宣泄一腔热血,失态地抓着宫笑尘的手臂,没大没小地喊道:“天哪!这栋楼的设计师是扎哈,是扎哈诶!”
孙微言有感于自己匮乏的语言,说来说去也只有一句“是扎哈”。他同时感叹命运的垂青,幸好宫笑尘同意出席,要不差点错过近距离欣赏伟大建筑的机会。
如果说孙微言是一团火,那宫笑尘就是一块冰。任凭孙微言上蹿下跳地描述这座建筑多么大有来头,宫笑尘不为所动,始终是一副堪称冷漠的脸孔。
孙微言以为是自己说得不够清楚,随即向宫笑尘补充:“就是那个花洒……”他急得用手比划。
“哦……”宫笑尘极为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宫笑尘是有点不屑的。
这有什么,他两年前就知道了,不然也不会答应郑为宣的邀请。
两个人,四目相对,一个鄙夷对方不懂艺术,一个嫌弃对方没见过世面,然后在郑为宣的邀请下一起进入酒店。
典礼设在酒店大堂,中庭依旧遍布扎哈标志性的曲线,从天而降的瀑布成为点睛之笔,描绘出梦中才有的胜境。
开业仪式结束,郑为宣没让宫笑尘离开,而是打着“三缺一”的旗号,让他留下玩一会儿。
孙微言心想,坏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作为助理,免不了要陪霸总应付牌局,孙微言玩纸牌还行,麻将是一窍不通。
在去包房的路上,孙微言赶紧拿出手机,恶补了麻将知识。
筒、条、万好理解,点炮是什么,杠又是什么?
他好不容易把这些专业术语弄明白,紧接着又被后面一句话打得晕头转向。
作者说:“当然,这是四川麻将的玩法,除此之外,还有广东麻将、南昌麻将、长沙麻将、太原麻将……”
孙微言放弃了,他连今天玩什么麻将都不知道,还是不要逞强了。
还好他及时放弃,今天玩的麻将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包房以白色为主色调,家具陈设与建筑风格一脉相承,不管是椅子还是吊灯,随便拿出一个都是先锋感十足的艺术品。
房间一分为二,一边是台球,一边是桌椅,服务员提前准备好了,桌子上整齐地放着骰子、筹码,但是没有麻将。
孙微言觉得奇怪,走近一看,差点没笑出声。
桌子就是普通的桌子,没有洗牌功能,上面铺着一张地图,正中央写着三个大字——大富翁。
孙微言百思不得其解,不是吧?你管这叫三缺一?
大富翁为什么叫三缺一?两个人也能玩。
一个人也行。
小时候,孙微言特别羡慕邻居家的小孩有大富翁,他没有,就在纸上画了一个。
自己设计地图和格子的奖惩条件,自己画代币,自己做骰子,自己和自己玩,后来想想,他如果不做演员,说不定还可以去做游戏策划。
说句公道话,大富翁很好玩,但几个霸总坐在一起玩怎么想怎么别扭。
孙微言猜测,大概是作者既不会麻将、纸牌,也不会高尔夫、马术,所以只能用大富翁凑数。
说真的,哪怕联机打游戏也比这个好吧。
宫笑尘也说:“你幼稚不幼稚,我三岁以后就没玩过这个。”
酒店副总提议:“要不打游戏?楼下有电竞室。”
说起那间斥巨资建立的电竞室,郑为宣如数家珍:“不是我吹牛,二十台电脑,一水的顶配,从显示器到鼠标都是冠军同款,真正的人体工学椅,堪比大劳的感受,再加上那个精心设计的氛围灯,真是绝了!”
几个人跃跃欲试,郑为宣更是等不及了,他一拍大腿,说:“就这么定了,我马上让他们装好客户端,联机打大富翁,肯定特别爽。”
孙微言好像听到“咣当”一声,不用问,那一定是心碎的声音。
不是吧?怎么又是大富翁。
孙微言真想用炸弹把郑为宣炸进医院,再在门口放个地雷,让他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就不能玩点别的?
哪怕是CS一类的都比这个好吧,不过他还是比较庆幸的,至少不是舞力全开。
孙微言真想象不出一群大男人跳舞的样子。
后来有人提议玩狼人杀,几个朋友加上酒店副总,包括被迫加入的孙微言,正好凑了九个人。
地点换到地下一层的桌游室,拿到牌后,孙微言小心翼翼地把牌护在手里,生怕有什么闪失。
看牌时,孙微言特意用手遮了半张脸,以免被人通过表情看出什么。
放在牌面的手缓缓落下,在看到代表身份的图案时,孙微言心都凉了。
第27章 技术不行
孙微言不想拿神牌。他不是很能理清规则,也没什么决胜的策略,没办法担当大任。
他也不想拿到狼,不是心理素质不行,孙微言身为演员,可以熟练运用体验派的表演方法把自己代入另一个角色,面不改色地说“我是一头好人”,哦不,是“我是一个好人”。
差点聊爆了。
和演戏不一样,孙微言没办法平白无故地把别的玩家“刀”走,也没办法直面那些深信自己是好人的玩家。
根深蒂固的负罪感让他在游戏中畏首畏尾,如果有队友,一定会拖累队友,如果只剩下自己,也会迅速露出破绽,以求解脱。
孙微言最想拿的是村民牌。
什么都不知道,也就没有什么负担,眼一睁一闭,一天就过去了,死不死的全部听天由命。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孙微言看了一眼,迅速把牌按在胸口,隔了几秒,又不死心似的掀开一角看了看。
呜呜呜……
没错,因为出汗而粘在手上的身份牌确实是一张狼牌。
失落率先赶来,害怕也不安分地安营扎寨,随之又变成怕被看穿身份的惊恐。
孙微言如梦初醒,迅速环顾四周,祈祷不被发现。
好在在座的人们除了宫笑尘,不是神情紧张,就是故作轻松,好像都藏了不少秘密。
法官宣布第一晚来了,孙微言闭上眼睛,又在狼人确认身份时睁开。
他迫不及待地四下张望,意外发现宫笑尘是他的狼队友。
那种感觉就像在冰窟里发现了火种,在沙漠里发现了绿洲。
他们不能说话,只能通过手势与眼神交流。
那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在坐的人不少,却因为闭上眼睛给了他和宫笑尘一点私密的空间。
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因为一个游戏和他站在一起,又因为共同的目的心有灵犀。
他们在“众目睽睽”这下恣意筹谋,分享一个只有你我知道的秘密,即便天亮后混入众生,目光交错时也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孙微言像抓着汪洋里的浮木,牢牢地注视着宫笑尘。
宫笑尘从容指挥,举手投足有一种尽在掌握的稳重,那份稳操胜券的自信,好像一双有力的大手,让孙微言久悬不下的心平稳着陆。
宫笑尘“说”完,抛给孙微言一个“确认”的眼神,视线相对,孙微言配合地点头,然后在法官的命令中安心地闭上眼睛。
他相信宫笑尘的能力,听他的一定没错。
孙微言不断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肯定能赢。
可惜的是,孙微言没能撑过第一轮,不是因为发言不好,而是因为一个不小心把牌掉地上了。
当时的孙微言吓得魂都没了,他慌慌张张地弯腰去捡,坐在旁边的郑为宣低下头看了一眼,说:“啊,是狼。”
“……”
孙微言想辩解一下,又觉得没人会信他,然后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出局了。
狼人杀有一个缺点,对一开始就出局的玩家不怎么友好,从参与者变成旁观人,每一秒都变得无比煎熬。
大概是因为不便暴露什么,偶尔扫过来的眼光里,宫笑尘气定神闲、无波无澜。
毕竟是自己的失误,孙微言决定将功补过,他借口要去洗手间,出了桌游室。
凭借多年阅读小说的经验,孙微言敢肯定,颜星耀就在附近。
忘了是谁说过一句话,小说就是由各种巧合构成的。
反派在厕所说主角的坏话,一定会被主角听到。
不管主角去哪儿,饭店、酒吧、电影院、游乐场、古墓,哪怕是被外星人抓到秘密基地,根据剧情需要,他也会遇上另一个主角。
孙微言抱着必胜的决心,发誓要把颜星耀找出来。
而且动作要快。
这是因为小说里还有一个定律,当主角置身于仇家寻仇之类的危险境地时,第一个出手相救的绝不会是警察,而是另一个主角。
俗称英雄救美。
颜星耀说不定正在遭遇危险,等着宫笑尘出手相救。
孙微言越发觉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不然怎么会那么巧,牌掉地上这种事情都能让他遇到。
酒店的地下一层分为若干区域,除了郑为宣提过的电竞室,还有淘气堡、电玩城、保龄球馆之类的。
孙微言转了一圈,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在路过射箭场时,孙微言停下脚步。
孙微言拍过不少古装剧,舞过刀,弄过剑,也玩过暗器,就是没拉过弓,倒是被弓箭射死过。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天的情景,全身插满箭倒在地上,等导演喊停后,孙微言没有先拔箭,而是先把塞在鞋里的红包拿出来,数了数有多少钱。
旁边放着弓箭,孙微言拿起来试了一下。
到底是演员,模仿能力极强,两脚一分,脊背挺直,看着确实像那么个样子。
站好后,孙微言学着古装剧里样子起了个范儿。
表情要凝重,最好有一种人见人怕的威严,动作要帅,把弓箭举过头顶,在徐徐下降的同时推弓拉弦。
孙微言屏息凝神,仔细瞄了一阵,气势如虹地把箭射出去。
霎那间,黑色的箭像离弦的箭一样(好像有什么不对)飞了出去,然后“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呃,这就很尴尬了。
孙微言赶忙往周围看了看,还好,没人。
他放下弓,又转了两圈,这一回连垃圾桶都翻过了,还是什么都没有。
孙微言不死心,可能是没到时候,再等等吧。
又一次路过射箭场,孙微言仿佛看到弓箭在向他招手,他正准备再玩一把,一个声音响起:“老远看见你翻垃圾桶,怎么,丢东西了?我让人帮你找。”
孙微言转头,是郑为宣。
今天酒店开业,郑为宣打扮得格外隆重,典礼上衣冠楚楚的人已经没了样子,西装外套、酒红领带都不知道丢在哪儿了,领口敞开着,衬衫袖子卷至肘部,从衣着到步伐都有一种游戏人间的超脱与潇洒。
孙微言表情局促:“没有,我就是……咳咳,随便看看。”
郑为宣也只是开个玩笑,他特意找过来,是为了向孙微言道歉。
“对不起。”看到孙微言出局,郑为宣也不太好受,“刚才是我不好,我也没想那么多,当时纯粹为了好玩,随口一说,大家都当真了。”
原来郑为宣没看到牌,只是借机试一试他。
孙微言抿嘴一笑,说:“没关系,其实也不算冤枉我,我的确是狼。”
“啊?真的吗?”郑为宣惊讶不已。大概是从孙微言的样貌先入为主,他很难把他和诡计多端的狼联系到一起。
孙微言问:“您怎么出局了?”
郑为宣无奈摇头:“还不是因为你老板。”
他不太服气,又因为无力回天大发牢骚:“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好端端的,逮着我踩,我好不容易拿一次预言家,还没发挥就出局了。”
郑为宣三言两语,比最好看的小说还要跌宕起伏,孙微言为错过一场好戏而遗憾,他突然不想找颜星耀了,只想快点回去看看宫笑尘是怎么大杀四方的。
他正要把弓箭放下,郑为宣仿佛刚刚注意到似的,凑了过来,问:“你会这个吗?”
孙微言摇头:“我不会。”
郑为宣语气轻松:“我教你,看着啊。”
孙微言知道他们这些富二代尤爱小众运动,马术、高尔夫、曲棍球没有不会的,射箭也应该不在话下。
难得有机会学习,孙微言把弓箭交给郑为宣,虚心地站在一边。
郑为宣从站姿开始讲解:“端正的站姿是射箭的基础……”
至于射箭的技巧,郑为宣说了一段口诀。
孙微言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有用信息:“等一等,我记一下。”他拿出手机,像极了听话的学生,一个字一个字地记下来。
等孙微言记好,重头戏来了。
郑为宣说:“以上是理论部分,俗话说,光说不练假把式,咳咳,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孙微言被郑为宣由内而外的自信与从容深深折服,他拼命瞪大眼睛,不敢错过一个细节。
这架势,肯定十环。
孙微言为能够见证一个完美的射箭而感到荣幸。
来了来了,随着“嗖”地一声,箭飞了出去,然后在孙微言万分期待的目光中“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噗……”
孙微言想起一句话,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一看二百五。
就这个距离,还不如他呢。
他们这对卧龙凤雏也别比谁能射中靶心,干脆比谁射得远好了。
孙微言没忍住,当着郑为宣的面笑了出来,意识到有些失礼,赶忙收了声,可是实在太好笑了,他真的忍不住。
看孙微言笑得前仰后合,郑为宣也不生气,仿佛能让另一个人开心,比射中靶心更令人振奋。
他不动声色地抽了一支箭,说:“我只是没发挥好,再来一个。”
箭刚搭在弓上,早将这一切收入眼中的人走了过来。
和郑为宣不同,宫笑尘浑身上下纤尘不染,挺括的西装不见一丝褶皱,连讽刺人时也像冰冻的湖面,不带什么情绪。
“你不是总吹牛自己被前国手教练一眼看中,还什么差点进省队吗,原来就这个水平。”
蓄势待发的箭换了方向,黯然失色地垂向地面。
郑为宣回头,仍旧是笑眯眯的模样,他空有一副颠倒黑白的本事,解释起来是那么的苍白:“时间长没练,生疏了。”
宫笑尘不客气地拆台:“你这不是生疏,是失忆。”
他转向孙微言,湖面有了裂缝,那是是冰雪消融的信号。
宫笑尘说:“过来。”
今天真是奇怪,该遇到的没遇到,不该遇到的一个接一个来。
他不死心地向远处张望,希望颜星耀快点出现,可惜看了又看,还是没有找到。
宫笑尘以为他没听见,索性大步朝着孙微言的方向走过来,他步伐稳健,心无旁骛地用了最短的距离,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期间刚好从郑为宣面前经过,郑为宣被气势所慑,下意识退了一步,这一步聊胜于无,被脚步带起的风拂过裤脚,给人以站在悬崖上接受寒风凛冽的错觉。
当宫笑尘占据全部视线,孙微言只好收回视线,目光相碰的刹那,他差一点又要笑出来。
过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是不能适应。
也不知道作者怎么想的,也许是为了给主角攻提升逼格,居然让宫笑尘有了一双蓝色的眼睛。
不是,你看看这好看吗?
嗯,好看。
幸亏作者手下留情,没设定成七彩的眼睛,一周七天,每天一个颜色,生气时是五彩斑斓的黑,心动时是五颜六色的红。
每每看到这双眼睛,孙微言都会联想到另一个物种——哈士奇。
他在第一次见到宫笑尘时,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所以才惹得宫笑尘大发雷霆。
没等宫笑尘停下,孙微言便站好,恭恭敬敬地问:“宫先生,有什么事吗?”
宫笑尘拿了一副弓箭往孙微言手里塞,说:“我教你。”
原本低着头的郑为宣惊诧地看过来,孙微言更是叫了出来:“啊?真的吗?”
他表现出十足的惊喜,如同见到偶像的粉丝,因为被偶像邀请合影而欢呼雀跃。然而只有孙微言清楚,那都是做样子敷衍宫笑尘的,他真正想说的是“你行吗”。
不是他看不起是宫笑尘,是看不起这本书的作者。
都说作者智商决定主角智商,他已经不对这本书的作者抱希望了,再加上郑为宣那个前车之鉴,孙微言真的很担心宫笑尘会和他一样。
要不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孙微言在宫笑尘的指导下站好,又按照他说的诀窍推弓拉箭。
反正射箭的是自己,宫笑尘也就是动一动嘴,要是没射中的话,那一定是自己太愚笨,而不是宫笑尘教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