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早已料到了他的反应,江平野掀开墨黑的衣袍,坐在床榻边沿,他另一只手按住盛星河瘦削的脊背,像是阻止猎物逃离,握着龙角的手慢条斯理地自龙角根部,缓慢向上摩挲,带上灵力的手变得温热,一路向上、直到停在了那处明显的红痕,轻轻来回抚摸,月白色灵力顺着手指慢慢进入剔透的龙角。
盛星河忍不住喉间溢出□□声,但他很快又死死咬着嘴唇,将更多奇怪的声响堵在了喉间。
这就是说好的温养?!
盛星河脸色浮现异样的红晕,原本的绵密的疼痛被另一种奇怪感受所代替,眼中仍是蓄着泪花,却不是疼出来的。
他情急之下攥紧了眼前江平野的衣袍,直把这截衣角当做本人,当每一次颤栗袭来时便狠狠揉搓。
但很快,因这刺激颤栗太过密集,身体渐渐绵软,原本紧攥衣袍的动作倒像是倒在他怀中一般。
江平野早有准备,按着脊背的手换做了搂抱的动作,将瘦弱的少年完全搂在了怀中。
他动作未停,嘴上道:“再忍忍,把红痕揉开就好了。”
盛星河勉强“嗯”了一声,发出声音来却像是幼兽哼唧。
他在江平野面前难得露出如此乖顺的一面,倒让少年冷硬的表情慢慢融化,化作了春水般温柔的笑意。
确实如江平野所言,龙角的红痕揉开后,那种深入骨髓的颤栗便减轻了许多,盛星河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困盹缓缓袭来。
他原本打算一结束便赶紧远离渣爹,结果红痕消失后,带着灵力的手碰在龙角上时竟意外的舒服,如同三月暖阳,他迷迷糊糊间,像瘫开肚皮的猫,那“暖阳”消失后,还拱着脑袋将龙角直往人家手里送,原本死咬着的嘴唇也松开了,各种不满的哼唧声。
江平野面上划过无奈,又将手覆了上去。
盛星河醒来时,回忆起自己昏迷前做过的蠢事,他瞳孔一颤,目光呆滞地盯着石洞顶部。
许久,缓缓抬手捂住了脸。
怎么一碰上江平野,他整个人就失智了。
他竟然会发出那样的声音?
脚步声在此时传来。
盛星河忙侧过身,不知为何不太敢面对江平野。
脸颊也微微发烫起来。
他将此归为丢脸。
可恶,竟然让渣爹看了笑话。
脚步声停在床前,江平野还没开口,一股药味便先传了过来。
又要喝药吗?
想到之前拿苦得要掉舌头的黄连汤,盛星河顾不上羞赧,生怕江平野又要给他喝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从床榻上撑起身来,没看江平野,先探头去瞅他手中的汤药。
还好,这次并不是漆黑如墨,琥珀色的汤药看着十分正常,只不过,盛星河捏着鼻子,黑亮的眼睛看向江平野,警惕道:“为什么气味这么浓烈,你不会又加了黄连?”
虽说这次倒不刺鼻,但是浓郁的汤药味一进来便盈满了石洞,盛星河不过味了几下,便觉鼻子要失聪了一般。
江平野抬眸看了他一下,“放心,这次什么都没加。”
他仍旧是淡漠的表情。
盛星河一朝被蛇咬,如今不大信他这面具,狐疑地再三确定:“真的?你可不能骗我?”
江平野往后退了一步,抬着汤药的手就要离开,“不喝算了。”
“等等等等”,盛星河忙扑腾上去,虽然上次的汤药苦了点,但确实有效。
他忙抄过江平野手中药碗,盯着看了几秒,视死如归地一饮而尽。
出乎意料,虽然汤药仍旧是味道浓郁,但却不是酸苦,反而是满口的甜腻。
盛星河眼睛都亮了一下,“甜的?”
他看了一眼光滑的碗底,亮晶晶的眼神就这么看向了江平野,毫不矫揉饰地露出了个笑容。
看来,渣爹还是有点良心的嘛。
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将方才捉弄自己的黄连汤抛在了脑后,端着碗便凑了上去。
“谢谢你啊,江平野”。
他仰着头,清隽的长眉从细碎的刘海中露出,清亮眼底倒映出江平野的面容,口中似乎还含着那汤药的香甜,谈吐中露出淡淡的甜味儿。
江平野端在药碗另一边的手愣住,任由那股甜味儿慢悠悠地将自己包围。
他眼神躲闪了一下,将药碗接过,转身放在了石桌上。
盛星河没有看出他的异样,在床上抻了抻懒腰,揉了揉泛酸的脖颈,随口问:“对了,我睡了多久?”
江平野:“如果加上之前,我们已经进入秘境五天了。”
盛星河伸懒腰的动作停住,不可置信地“啊”了一声。
“我睡了这么久?!”
那他爹误服阴阳和合果了吗?
江平野可还在这啊?
不行,不能继续呆在这石洞了。
盛星河当即道:“我感觉好很多了,既然这是仙人秘境,除了传承外肯定法宝众多,我们出去看看吧。”
他说着便掀开被子下床。
可脚一触地正要站起来时,膝盖不知为何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倒!
眼看即将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扑通”盛星河鼻子砸到了一个坚硬的怀中,疼得登时泛起泪花。
“没事吧?”江平野险而又险地将人接住,左手臂因牵扯到伤口肌肉绷直了一瞬,他不宜察觉地将重心换到左手,将人扶回床榻坐好。
盛星河抬起头时,已将泪水逼回,只是眼圈还有些红意,他怔怔看着自己的脚,又看向江平野,嘴唇动了动:“我的脚……怎么回事?”
江平野一时间有些躲避他的目光,好一会儿,才艰涩开口:“这次你因意外恢复龙身的本相,所以血脉暴动不会消除,给你的药、只能勉强压制你翻涌的血气,不至于吐血身亡,但以人族身躯承担龙族力量,在负担太重下,你的身体会渐渐失去知觉……”
盛星河一时无言。
他突然的沉默让江平野有些心焦,张了张嘴,却也不知如何安慰。
盛星河呐呐道:“所以,现在是我的腿失去知觉了。”
他张开手,看了看自己白皙的手心,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是不是很快要轮到手、然后是脖颈,最后……”
最后他会如植物人一般,全身都失去知觉。
盛星河打了个冷颤。
“别怕”,江平野看着他露出的呆滞神情,心头一紧,上前蹲在他身前,双手搭在瘦削肩头上,“你不会有事的,在这之前我一定能想出办法!”
江平野表情格外坚定,然而陷入恐慌中的盛星河却没有什么反应,他垂下了头,将脸埋进了掌心中。
难怪,难怪江平野一直让他在床上休息,对秘境的事绝口不提。
原来、竟然是因为他废了吗?
自从回到二十年后,盛星河虽然仍旧被血脉折磨,但因这有江平野的梳理和传授的法门,大抵过了一段正常人的生活,如今猝不及防,因这破血脉而废了双脚,一时间回忆起以前常卧病榻、咳血不休的狼狈模样,久违地升腾起绝望。
他当真、能解决体内的血脉暴动吗?
他爹的牺牲,会不会最后只是无用功呢……
晶莹的液体顺着指缝,一滴、一滴,砸落到地面。
江平野地心像是被手揪住,顾不上其他,一把将人搂在怀中,一下一下顺着他乌黑长发。
“没事的,放心,你绝对会没事的……”
盛星河双手紧紧拽住他衣袖,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半晌,盛星河这才情绪稳定下来,也接受自己双腿失去知觉地残酷现实。
他抹了抹脸,后知后觉有些羞窘,眼神不自觉看向江平野前胸和衣袖,那片布料都被他拽得不成样子,皱巴巴如同咸菜一般。
“抱歉”,盛星河低着头,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绞在一处,“我失态了。”
“无事”,江平野的语气同之前一般无二,他起身,“我去换身衣服。”
在他离开时,盛星河肩膀一松,长呼了一口气。
他揉了揉脸,觉得自己魔怔了,竟然当着江平野的面哭起来。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在江平野面前有着不一样的坦然,甚至一些对盛酽也遮掩的感情,比如对于自己这废物身体的忧虑和憎恨,对江平野却可以轻易表达出来。
他只是将这归结为对渣爹的宣泄,要不是江平野,他何至于沦落至此?
于是最后一丝不自在也消散。
盛星河很快重整旗鼓,打起精神来。
不就是腿失去知觉了嘛,又没死,不过这样一来,他就不能出去找他爹了?
也不知道盛酽是进行到了哪一步?
深思间,江平野走了进来。
他同样还是换了一身黑衣,不过难得不是贴身的劲装,而是一袭黑色衣袍,将他本就淡漠的气质又添了几分冰冷,怎么也看不出一刻钟前把自己抱入怀中柔声安慰的样子。
打住,盛星河摇摇头,他在想什么呢。
江平野开口:“既然你体内血脉是因为无法掌控龙族的力量,那现在,我们来试试。”
盛星河纷乱的思绪被他唤回,抬头看向他。
江平野上前,坐在了床沿另一边,“你之前从未真正修炼过,是也不是?”
骤然被他点破,盛星河愣了愣,“等等,掌握力量?你的意思是,让我修炼?”
因为灵力的修炼会加剧体内的血脉暴动,所以这具身体自幼便没有如旁人一般吐纳修炼。
虽然大概由于龙族的天赋,他从未修炼也能达到金丹修为,但、这就像是空守着巨宝一般,他根本不会使用,就连之前江平野教他的法门,也不过是依靠灵石中的灵力罢了。
江平野点头,神色严肃:“你身上封印修为的禁制,因为龙身的恢复被冲破了。这禁制……”
他神色中显出疑惑,但一闪而逝,“这禁制太过玄妙,我无法为你重新封印。这也是你血脉加剧暴动的原因之一。所以当下,只能尽快学会如何控制它。”
原来如此,盛星河了然,难怪他说不就是一对龙角,怎么至于让他双腿无法行走。
原来,封印修为的禁制被冲破了。
这是大乘期的盛酽从小给原身下的禁制,如今骤然冲破,难免反噬严重。
盛星河暗中叹了口气,不过,他眼睛一动,如果能修炼的话,岂不是之后可以使用自己的灵力了?
但使用的前提还是得把这破暴动给解决了。
在他胡思乱想中,便听江平野清冽的声音响起:“我教你。”
修炼无岁月,在石洞中更是模糊了盛星河对时间的感知。
因为腿脚不便,他每日除了喝药外,便是同江平野学习修炼。
也不知是不是这具身体本就天赋异禀,盛星河很快便能掌握各种修炼诀窍,不过几日便能掌控体内的灵力。
但他第一次尝试使出灵力,代价便是牵引起翻涌的血气,足足咳了半日的血,若不是江平野又给他端来一碗药,怕是要失血过多而身亡。
盛星河也好奇,江平野既然无法解决他的血脉暴动,那这些药是从哪来的呢?
除了第一次的黄连外,每一次喝下去都有浓郁的甜腻,遮掩了原本的药材,尝不出究竟放了什么。
面对他的好奇,江平野只是拢了拢衣袖,让他继续学习修炼。
盛星河只好“哦”了一声。
他看着江平野端着药碗往外走去,想起什么,问了一声:“对了,你的左手没事吧?”
江平野的动作停了一停,微微侧身,不知是不是洞内光线太暗了,显得他侧脸尤其苍白。
“怎么了?”
盛星河眼神落在他被垂落的衣袖彻底盖住的左手。
这几日江平野俱是穿着宽大衣袍,盛星河看惯了他穿着劲装时的少年飒爽,如今这一身黑色镶金衣袍不是不好看,只是让他有些不适应。
而且,他同江平野在几日的修炼接触中,对方总会所有若无避开左手的位置。
一次两次盛星河没有察觉,可时间长了,让他不由担心起来。
左手,是受伤了吗?
这疑惑一直压在心头,直到今天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看你最近几日,左手像是不方便?”
江平野的表情笼在昏暗中,看不真切。
只能听见他用惯常的口吻道:“没有,你许是感觉错了。”
说着,将原本右手端着的药碗,换到了左手。
“哦这样”,盛星河心中的异样没有消失,但听江平野如此回答,也不好追问,只能看着他走出石洞去。
盛星河没想到,身体失去知觉的时间如此迅速。
他这一次醒来时,轮到了双手。
之前原本还能勉强盘腿打坐,现在却只能躺在床上挺尸,如同僵尸一般。
许是他先前哭过一回,这次倒是接受很快。
反而是江平野的反应更激烈些,淡漠的面容上有了明显的自责神情。
盛星河本想摆摆手,却发现手动不了,只好用嘴巴道:“没事,我还没死呢。”
不过希望渣爹在他死之前,能将解决他血脉的方法给研究出来。
盛星河当然是想怪渣爹的,毕竟要不是他,自己何必受这份罪?
但、最近江平野许是为了他的病,整个人消瘦得厉害,脸色格外苍白,面无血色,原本合身的宽大衣袍竟显得空空荡荡,盛星河责怪的话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唉,也许是命吧。
他以前老想着闲鱼躺平,没想到最后竟然是用这个方法实现了。
盛星河唏嘘。
江平野看着他祥和的表情,更是心中隐痛,他咬了咬牙,忍不住再次承诺道:“师叔这次野进入了秘境,我这几日都在寻他,应该很快能找到的,你别怕。”
盛星河还能转头,勉强侧过脸对他露出个鼓励的笑容:“没事,我相信你。”
他越是如此,江平野越是不安。
忽然间,大地猛地颤动一瞬。
这动静太大,石洞顶簌簌落下碎石。
江平野反应迅速撑开结界,将落下的碎石灰尘弹开。
不过很快,脚下的地面又恢复了平静。
“怎么回事?”盛星河如同一条死鱼,想挣扎野挣扎不起来,只能瘫在床上,瞪大了眼睛看向江平野。
不过,此刻的江平野却有些奇怪。
他猛地转身看向石洞门口方向,脸上出现堪称惊喜的表情。
简直比刚才的地震还要恐怖。
在盛星河呆滞的视线中,他仓促道:“师叔,是我师叔的气息!你等我,我立马去寻他!”
盛星河还没说出话,便见江平野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能称为仙人秘境的,自然是奇花异草、遍地宝物。
自进入秘境的一刻起,除了石洞内的两人,修真者无不寻宝觅缘,在追求传承的同时,也将随身储物戒都填了满,修为突破者也大有人在。
如今,原本应该散落在秘境四周的修真者们,都神色焦急地往一个地方匆匆赶去。
江平野混在这队伍间,人群喧嚣着“传承出现了”“到底是何人取得的”……
江平野恍若未闻,几乎驱动了全部灵力,在喧嚷的修真者中一骑绝尘。
越过广袤大地,眼前是一片狭窄的山谷,两侧悬崖高耸入云,如直直插入大地的利剑。
峡谷前已聚集了不少人,带刀执剑,徘徊在峡谷前,他们神色焦急,甚至有人破口大骂,却还是无法进入。
有结界。
而且还是高阶结界,能拦住众多修士。
江平野一看便知,但他速度未减,御剑长驱直入,在大地上投下飞掠的一抹黑影。
“那是谁?连结界都看不出来吗?”
“眼瞎了吧,看他等会就被结界弹出来了。”
“……”
地面的修士自然看到了他的身影,纷纷等着看热闹。
未成想这抹黑影径直穿过了结界,如入无人之境,转身间便只剩下背影,接着消失在狭长的山谷中。
“怎么回事?!!”
“他怎么能进去?莫非结界失效了?”
有人不信邪往前多走了一步,下一刻便被结界高高弹飞了出去。
江平野不知道他身后的骚动,他满心都是盛星河躺在石床上、明明虚弱却强装镇定的模样,心中无比酸涩。
越发急切找到师叔,好让心上人重新恢复往日的热烈与活力。
穿过一段狭长山谷,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山谷间的广阔腹地,灵力格外浓郁,奇花异草在风中摇曳,传来淡淡香气。
在这繁茂植被中,衣物交叠的身影落入视线中。
“谁?!”
九霜警觉地抬头看去。
“师叔”,江平野从半空落下,他耗费灵力过大,落地时不免有些虚浮。
但他下一步很快站稳,急切朝男人跑来。
“平野?”一时间,九霜的呼吸都凝住了,随后,眉眼中掩藏不住的惊慌。
随着江平野的靠近,他颇有些手足无措,从储物戒中拿出了宽大衣袍盖在自己怀中人的身上,遮掩了他的容貌。
“这是……”江平野原本急着找师叔打听血脉暴动的解决之法,但他师叔这出人意料的举措,让江平野不由微微侧目,看向躺在他怀中的人。
从他角度看去,只能看见那人露出的衣服,青衣白纱……是太一宗人?
他疑惑地看向师叔,却同九霜慌乱的视线对上。
江平野心中疑惑更甚,师叔这是怎么了?
为何如此看他?
还有这个人……
江平野的视线凝在那露出的衣角上,他师叔不属于修真界,更是同此间人毫无交集?怎么突然多出个人躺在他怀里?
既是太一宗弟子,而且还生怕他看见……
九霜的心随着他师侄的动作而高高提起,面色几经变化。
想到他之前做的禽兽之事,良心阵阵抽痛,忍不住想要打死自己。
明明是师侄的心上人,他怎么能下得去手?
但是、且不论当时情况复杂,何况如果再来一次,他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九霜面色忽晴忽阴,几经变化,在江平野越发疑惑的视线中,他终于忍不住大声道:“师侄,是我对不住你!”
“什么?”江平野愕然,被他这一声吼得后退了几步。
接着便更震惊地看着他师叔给他行了一个大礼,脊背在他面前深深弯下,“师叔是个畜牲,抢了你的心上人,但、但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师叔不能将他让给你,我知道你肯定恨师叔,这一剑,就当师叔帮你刺了!”
他说着,拔出手中长剑,往自己胸前狠狠刺去!
第八十八章
电光火石间,江平野几乎没有思考,手中龙吟剑飞出了残影,直直挑开师叔刺向自己的长剑。
但九霜这一击毫无保留,长剑已然刺入了皮肉中,被挑飞时带出一串飞溅的血珠,星星点点洒在周围花草间。
“师叔,你这是做什么?!”江平野惊愕看向他。
九霜捂着胸前伤口,他换了一身蓝衣,如果仔细看去,衣摆上绣饰华丽,玉带束发,一派衣冠楚楚,原本吊儿郎当的落拓荡然无存,活像只求偶孔雀一般。
这点伤对于九霜自然不算什么,江平野的阻止倒让他更是愧疚,几乎不敢抬头面对亲爱的师侄。
江平野见他莫名其妙的反应,视线落在了九霜怀中。
是因为这人吗?
“他是谁?”
江平野问出口时,敏锐察觉他师叔肉眼可见变得紧张。
他长眉一皱,越发觉得古怪。
“他、他是……”九霜呐呐两声,终于下定了决心,眼睛一闭,“他是你师婶!”
江平野一惊,这称呼自然能显示出两人的亲密关系。
他师叔竟然也有了心上人?
江平野虽然吃惊,但这毕竟是好事,可师叔为何表现得如此奇怪?
还用衣服将人给遮了起来,似乎生怕自己认出。
江平野疑惑的视线看向九霜。
九霜避开他的目光,沉痛的语气继续道,“……他、也是你的心上人!”
什么?!!
江平野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九霜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闭着眼一股脑说了出来,流畅程度像是打了无数遍腹稿:“是师叔对不起你!我听说太一宗盛星河拒绝你提亲后,本想好好教训他。可没想、没想到……唉,情不知所起,总之师叔对他也动了心,偏偏仙人秘境中,他又误食了一催情果子,如今、如今我们已有了夫妻之实。师叔自知禽兽不如,但现在万不能放手,你要怪、就全怪师叔好了,此事同星河毫无干系!”
江平野听得太阳穴鼓鼓跳动,方才情急之下牵扯到的左手伤口隐隐发疼。
他一手按上忍不住颤抖的左手,一边艰难从他师叔这长篇大论中提取信息,却更觉得匪夷所思了,好半晌,他才艰涩开口,“你是说,你怀中这人,是盛星河?”
可盛星河不是还在石洞中等着他吗?
他看向衣袍下露出的一截青衣白纱,心中疑窦更深,这又是哪来的冒牌货?竟然敢欺骗他师叔?
更要命的是,他师叔还对这冒牌货生了情愫,还自顾自深陷在抢了师侄心上人的不伦之恋中。
他看着九霜重重点头,肯定了怀中之人正是盛星河,同时面上露出情真意切的忏悔。
江平野生出一股无力,只觉本就不适的身体此刻更是有些发昏。
到底是谁敢假冒星河,还将他师叔骗得团团转?江平野眼中划过厉色,如此小人,绝对不能放过他!
他上前,一把扯开了那件衣袍。
一张丑得出奇的脸撞入了视线中。
江平野一腔的怒火卡在了胸中,不上不下,淡漠的脸难得露出几分茫然,缓缓看向他师叔。
这、这就是他师叔的心上人?
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
九霜看着江平野一脸复杂表情,当即明白过来。
“啊对了,忘记给星河解开幻相了。”
他一声“星河”说得顺口无比,虽然知道师叔是被贼人所骗,江平野却还是有些不适。
这人到底是谁,不要落在他手上。
长睫掩去眼中的戾气。
抬头时,九霜已解除了幻相,一张瑰艳的脸猝不及防进入视线中。
“盛酽?他怎么在这?!”
原本的怒火因意料之外的人完全消失。
江平野仔细看了几眼,确实是盛酽无疑。
只见他双眼紧闭,眉心蹙起,似有不适地躺在师叔怀中,一只手在昏迷中还紧抓着师叔胸前衣服,太一宗柔顺的布料垂落,露出他白皙手臂一点暧昧的红痕。
“盛酽?盛酽来了吗,在哪?”
九霜原本紧紧关注着他师侄的反应,准备及时忏悔认错,紧张中却听江平野忽然叫出了情敌的名字,吓得他当即环顾四周一圈。
却见一片花草摇曳,毫无人影。
再转过头时,就见师侄定定看着他,接着眼神往他怀中示意,开合的嘴唇吐出几个字,“他,就是盛酽。”
一时间风吹花草动,两师侄面面相觑。
九霜只觉得脑海中有电光闪过,炸得他都颤栗一瞬。
“盛、盛酽?”他不可置信吐出这个他曾经恨之入骨的名字,眼神落在怀中人绝美的侧颜。
“怎么会……”
可他知道江平野曾拜入过太一宗,更何况盛星河还是他心上人,绝不可能会认错。
况且此前被他忽视过的细节全在此刻涌入脑海,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就在嘴边。
所以,他喜欢的人从见面之初就一直在欺骗他?!
九霜呼吸都慢了许多,怔怔看着盛星河、不对,是盛酽的脸。
难怪、难怪他如此害怕自己接近太一宗门人,原来是害怕谎言被识破。
那真正的盛星河应该是……
九霜脑海中划过一张玉雪精致的小脸。
他并不愚钝,只不过被情蒙蔽了理智,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盛酽,传闻中的前修真榜首,艳冠天下,又是出了名的对那位新来的小师弟一见钟情。
所以,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小师弟,隐瞒姓名周旋在自己身边。
可真是、情深义重啊……
九霜的脸渐渐扭曲起来。
“师叔……师叔?!”
江平野记挂着石洞内的人,不由提高音量将九霜从沉思中唤出。
眼前的情况也不难猜,江平野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师叔,不过盛酽都已经和他有了如此亲密的关系,他不好多说,只趁机道:“师叔,我遇见了半个同族,他是人族和龙族孕育而出,但因为我族力量太过强大,他以人族身躯无法承受,所以有严重的血脉暴动,这个该如何解决?”
九霜原本还沉浸在情伤中,听到这番话,第一反应先是“嗯?”了一声,表示疑惑,“半个同族?除了百年前的师姐,如今修真界只有你我二人为龙族,哪来的半条龙?你可确定?”
江平野无比肯定地点头。
“奇了怪了,难不成是师姐在下界的孩子,那不应该是你的兄弟……”九霜念叨出声。
“绝无可能!”江平野当即打断,态度强硬“我和他绝非兄弟,师叔你别管了,先同我说这解决法子。”
下界莫名其妙多出的半条龙,让九霜格外在意,但眼下看出江平野的焦急,便先按住不表,而是思索片刻,才道,“人族和龙族□□,属实少见,不过这血脉暴动的根源确实在于人族的躯体太过脆弱,如果想要解决,只有洗髓一道,加入龙族特有的灵液,洗去人族根骨,幸好,我下界时带了一瓶。”
他说着,拿出一灵光熠熠的小瓶,一看便不是凡物。
江平野惊喜接过,细细打量小瓶,随后珍而重之放在胸前位置,再重点询问关于洗髓期间的注意事项。
“对了,那小龙几岁?”
虽然只是半条龙,但龙族孕育子嗣困难,向来珍爱小辈,九霜虽然对这半龙的来历保持警惕,但对小龙本身还是很和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