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韵容终是知道母亲的正确了,她的夫君可不是就只护着他心上的那人吗,可惜她有着他妻子的名份,却得不到他的人和心,而那个傻子,却什么也不用做就拥有了一切,周韵容让嫉妒和怨恨将自已变得面目全非了,可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她的心,似有些累了。
今年过了元宵后,就听闻君上的身子不太好了,妫延也进宫看望了一次就没再去了,他与君上的父子之情快要被消磨干净了,每每相见君上总问为什么三年了他的夫人还未有消息,或是又赐了美人让他带回公子府。
但妫延这边收了美人,一到府里就把这些女人派去伺候周韵容,他知道,他的夫人自是有精力管这些女人的,在处理这些美人的问题上,妫延给了周韵容最大的权利,
是打是骂是罚,还是直接卖出府,妫延从不过问,他知道,这些不但是他父王派来为他暖床生子的,更是在他府里布下的眼线。
因着妫延除了夫人和阿透外再不沾染其他的花花草草,普通百姓间反倒竟流传出公子延疼爱尊重夫人,夫人未有孕前绝不碰其他女子。
妫延听到这传闻时还愣了半天,嘴角带着讽刺笑了笑,世人啊,总爱听这种忠贞的谎言,但这谎言对他有利,他又如何会戳破呢,凭其发展罢了。
本来最近周韵容消停了许多,妫延想着她也不过是受害者,还打算过两年让她假死,给她个新的高贵身份再嫁人,算是谢她帮他挡了这么多年外界的风雨。
只是妫延没有想到,暗卫竟发现周韵容开始与王夫人有了往来,妫延以前只以为这女人不够聪明,没想到这女人能傻成这样,与自己夫君的死对头联手,就算她们胜了,最后她图得是什么?难道她觉得妫延会因此接纳她?
自打君上身体抱恙后,像是开战的鼓点敲响了一般,妫延和阿透的悠闲宁静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暗杀的,明抢的,一波波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人忽然出现在他的周围,
所幸之予带出的侍卫也身手不凡,而且时时还有暗卫保护,更不要说妫延身边还有最强的阿透,在这如海浪般一波波袭来的刺杀中,妫延一直被保护得毫发无伤。
可今天妫延却怒不可抑,因为暗杀一直没有成功,之后每次再出现的杀手越来越强,今天终于有人利用妫延刺伤了阿透,虽然不过是肩头被剑刺了不到两寸,但妫延却心疼的要死,看着阿鲤为阿透包扎时直喊疼,逗得阿透咯咯直笑,完全忘了伤口的疼痛。
妫延向阿透保证这三天他绝不出公子府,这才让阿透同意乖乖地在床上躺着养伤,妫延让之予派人去查幕后之人,那个伤了阿透的刺客被妫延花了大代价活捉了,
开始他才不管这人说不说,他只是想狠狠折磨这个敢伤了阿透的人,没想到这人受不了刑主动开口了,也是,天天被各种虐待,完全不问你任何事,好像就是只是为了想虐你而已,这无望的日子很容易击垮一个人的心房。
这些日子的刺杀竟也有周韵容那个女人的份,妫延大怒,怪不得那些贼人总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原来竟还有内鬼的参与,要知道,妫延和阿透的事情,想去哪玩,要去哪办事,重来不瞒着府里的人,没想到王夫人的手还能伸到公子府里。
可妫延还没来得及去找周韵容的麻烦,就收到阿透身中剧毒的消息,妫延吓得脸都白了,冲回他们的院子时还被之予拦在外面,阿鲤在努力地为阿透解毒,而阿透则说中毒的他太丑了,不想让阿延看见。
妫延心痛难忍,既然在这里帮不到阿透,那他就将害阿透的那人给揪出来。
很快,在阿透药里下毒的丫鬟找到了,小丫头哪经得住连杀手都经受不住的折磨,很快就供出了用家人性命威胁她下毒的夫人,
很快,一身正装面色平淡的周韵容被叫到了春熙堂,她身边只跟着一个从周府带来的胭蕊,像是看破了,无所畏惧了一般。
“周韵容!”
“是的!刺客我派人找到,用的是你公子府的钱财,毒也是我找人下的,花的还是你公子府的钱财,妫延,均是我一人所为,要打要杀随便,
只是我这丫鬟什么都不知,求你放她回周府。”周韵容还未等妫延说话,直接跪下认罪,期间表情淡然,无一丝害怕。
“呵!你伤了本公子最重要的人,你竟还有脸要本公子放了你的丫鬟?”妨延站在高处从上往下看着匍匐在地的周韵容,眼中没了丝毫温度,“来人,将这叫胭蕊的丫鬟带下去!”
“你要做什么!”本来一脸平静的周韵容忽然站了起来,拦在胭蕊的面前,这个丫头从小陪她一起长大,忠心耿耿,能为了她做一切的事,如今,她也只能保下她以报这丫头对她这么多年的好。
“做什么?带你这下毒之人进宫。”妫延整了整袖子,看向周韵容的目光冰冷,可她是君上赐他的妻子,他也不能随意处置,既然她下毒证据确凿,那便由君上处置吧。
“妫延!你这恶心的男人,你本该重视珍惜的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竟然从新婚起就置我于不顾,你将那个傻子当做宝,你,你怕不也是个傻子!”周韵容被发现后就没想着能活下来,憋了三年的话干脆就说个痛快。
“你进宫后自愿认罪,回来,你的丫鬟我放她回周府。”妫延目光闪了闪,有些事确不能让这女人进宫里乱说,他不想他的阿透再受流言蜚语。
“你……好,我答应了!”周韵容见妫延如此无耻用胭蕊来威胁她,她气得瞪大了双眼,可立即她又泄了气,只能无奈答应了。
妫延带着没了脾气的周韵容进宫,本以为这女人在公子府下毒,就算伤的只是他的贴身侍卫,可她既然敢连公子的贴身侍卫都毒,那她下次就敢毒了公子本人,
所以君上就算不要了她命,至少这个公子夫人,她是别想当了,休弃回府已经是最轻的了。
可让妫延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父王竟然毫不在意,说这事也不能怪韵容,不怪这女人?
难道还是他的错?
他的父王说,整整成婚三年,他竟还未同妻子圆房,只一心宠幸男宠,人家做为正牌夫人的,生气也是正常的,不过一个傻子,毒死就死了,罚周韵容三个月禁闭就是了,不过三个月后,妫延可不能再这般冷落妻子了。
妫延有些失魂落魄的回了府,他……竟然没办法为阿透讨回公道,他怎么如此没用,进府时,妫延又碰到了周韵容,她一脸怜悯又讽刺地看着妫延说:
“看吧,不愿你们在一起的,不仅只有我一个人呢。”说完她笑着回了夏岚苑,她可是要被禁足三月呢。
妫延寒着一张脸回到春熙堂,竟得知阿透竟还处在危险阶段,阿鲤还在一直认真为他解毒,妫延自知他在场也只是捣乱,于是就只能守在大堂。
阿鲤衣不解带地忙了整整五天,这才将阿透身子里的毒给解了,在这五天里,一共来了三波刺客,两次抓到想重新在阿透药里下毒的人,妫延没有心情去管这些人是谁派来的,无非不是周韵容就是王夫人,他不过叫暗卫把抓到的人关起来,一切等阿透恢复了再说。
阿透解毒后,妫延还是没有见到他,阿鲤说了,阿透还不愿见他,妫延有些着急,但他更不想在阿透难过的时候违背他的想法,于是他几乎不睡的又在大堂守了十天。
等阿透终于愿意见他的时候,妫延已经憔悴得让人看不出原来翩翩公子的模样了,进入里屋前,阿鲤对他说,阿透中的剧毒太过阴狠,竟是让中毒的人从脸开始烂起,而中毒之人则一直保持着清醒看着自已最后烂成一滩烂肉。
妫延才听到一些,眼中就止不住湿润了,他的阿透,他善良的阿透,他从未做过坏事的阿透,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苦难啊,要怪都要怪他,是他给他带来这样的痛苦,而阿透却从来没有怪过他。
阿鲤同他说,因为早前主要是先将毒给解了,所以腐烂之处没太多时间和精力去处理,而这药又是让人从脸上开始烂起……阿透的脸毁了。
妫延觉得心痛到无法呼吸,他的小傻子,每天宁愿忍受着痛苦,也不愿让他看见他丑陋的样子,真的是傻子,他身为陈国公子,什么样好看的男男女女没见过,更甚之他想要得到也不过招招手而已,
若是只看皮囊,他又为何独独钟情于阿透,他爱他的干净清澈,单纯善良,还有和他在一起时的全身信赖和放松,无论他的阿透成了什么样,他也不会放开他的手。
妫延目光坚定的走进里屋,窗子关得紧紧的,一点光都透不进来,屋里只点了一根蜡烛,昏黄的光线根本照不亮这间屋子,而阿透则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一双手紧紧捂着脸,看到妫延进来时,有些自卑而难过的低下了头。
“阿透,你不想我吗?为什么不看我呢?”妫延走到床边坐下,温柔地抚了抚阿透的头顶,声音轻轻地,就怕吓着了他的小傻子。
“阿延,我好想你,可是我好丑,怕阿延看了害怕,以后就不要阿透了。”阿透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本就瘦小的身子因这十几天的折腾更是瘦得没一点肉了,连那包子一样的小脸都削尖了不少。
“傻瓜,阿透怎么样,在阿延眼中都是最好看的。”妫延仍是轻轻地声音,然后伸手去拉阿透的手,可是他将脸捂得紧紧的,一点也拉不动,妫延不敢用力,
只能带着点点委屈的声音继续说:“阿透,你看看我,好久没收拾了,是不是也变丑了。”
“阿延,你怎么了!”阿透小心抬头看了眼妫延,他在这屋里待得久,自然适应了这昏暗的光线,只见妫延眼中布满红丝,眼下青黑一片,双唇干裂发白,胡子拉杂,看着憔悴极了,他吓得忘了自已的脸,赶紧伸出手,一脸心疼地抚着妫延的脸。
“没有怎么,想你想的。”妫延用脸在阿透的手上蹭了蹭,因着阿透常年练武,手上有一层薄茧并不柔软舒服,可妫延就是觉得这双手贴在他的脸上,让他无比放松,无比的舒服。
阿透的脸这时也终是暴露在妫延的视线下,阿透的脸上大片大片深深浅浅的疤痕,一看就知道当时脸上的伤肯定非常的严重,原本秀气可爱的小脸因着这些凹凸不平的疤显得狰狞可怕起来。
妫延带着笑双手捧起阿透的脸,温柔的吻遍了他脸上的疤,无论阿透如何惊呼阻止,他都不为所动。
“阿延,丑的。”等到脸上的疤被妫延吻了个遍,他才又坐好,阿透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的说。
“哪里丑了,我的阿透真好看。”妫延像是证明自己的说法没错,又是捧起阿透的脸,虔诚又仔细的将那些疤又吻了一遍。
“阿延,你真好……”阿透终是放下了心,他紧紧抱住妫延哭了出来,他不怕苦不怕痛,他只怕阿延会嫌弃他不要他。
“傻瓜,好的那个是你才对。”妫延紧紧抱着他差点就要失去的宝贝,在阿透看不见的地方,眼中慢慢坚定了起来。
好不容易将阿透哄睡了,妫延终在阿鲤和之予的劝说下用了膳并梳洗了一番,将自已整理整齐后,他将阿鲤和之予叫到了书房,此时他再不是那个平淡度日的公子延了,他眼中的坚定让人看一眼都明白他的决心。
“阿鲤,你实话告诉我,阿透他……”妫延从小跟着公子玙,所学甚杂,刚刚他抱着阿透的时候顺手给他把了脉,阿透的脉不对,真的很不对。
“公子你也发现了啊。”阿鲤愣了一下,脸上现出悲哀的样子,“这毒太过厉害,就算阿透解了毒,但也伤到了根本,于寿数有损。”
“有损……是多久……”妫延虽心中早有了底,但听到这事被确认,还是一下子就乱呼吸。
“阿透他……少则三年,最多……活不过五年了……”阿鲤说完用长袖捂着嘴哭了出来,他可怜的阿透,他可怜的阿夜,是不是因为他是个不吉之人,所以带出来的孩子从没有善终。
“之予……”妫延两眼有些失神地坐了下来。
“在,公子!”之予眼中也带着悲伤,阿透是他亲传弟子,也是关门弟子,他是当作亲子来养大的孩子,如今……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和阿鲤的心又被戳了一个洞。
“逼宫吧!”妫延说着大逆不道的话,可眼神却是空洞的,“我不该对这个王位不在意的,若是我一开始就是王,那又有谁敢质疑我的决定,而我的阿透也不会……果然,还是我站得不够高,不够强大,所以才护不住我想护住的人啊。”
之予张了张嘴刚想劝,可是想想公子延的母亲妹妹和阿透,公子延是没做过退让吗?是他没有一再隐忍吗?是他没有顺从君上的安排吗?可这一切的一切又换来了什么?果然,顺从和忍让没有用处,只有强大了,才能掌控一切,“是,属下立即安排下去。”
“三天后,我要这陈国君王之位!”妫延最后闭上了眼,阿透若走了,他肯定也不独活,本来就这三五年的时间了,王位真是完全不重要了,可即使他不要了,别人也还是当他眼中钉,没见到阿透治病的期间,那些迫害一下子都没有停止。
他的阿透不能陪他一起白头了,那在他还在的时候,他定要让他的小傻子无忧无虑地过完最后的时间,就算惊世骇俗被万民叱骂也好,他决定了,
他当了王,阿透就是他的王后,反正不过三五年的时间,他就要任性一回,反正等他们一起离世,这陈国是好是坏与他再无瓜葛了。
三天后的夜里,妫延带着阿透一路杀进了君王的寝殿,王夫人吓得脸色发白,躲在君王的身后直喊救命,而原该是最恐慌的君上却一脸平静地坐在软塌之上,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水。
“阿延,为了这个傻子做到如此,值吗?”君上不理王夫人,双眼直视着妫延的眼睛,淡定的开口。
“君上受奸臣蒙蔽,请将王位交由孩儿,孩儿定将朝堂中那些心怀奸逆之人清除干净。”妫延没有回答,他现在连父王都不叫了,他身边最重要的人都受尽了折磨,而在这男人身边的竟还是这个王夫人。
“你回去吧,这王位你现在还坐不了,寡人就当你今晚从未出现过。”君上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然后狠狠对着一直叫嚣着要处死妫延的王夫人踹了一脚 ,看了一眼一身狼狈不可置信盯着他的王夫了,骂了一句,“愚妇,闭嘴!”
“本公子从踏进这宫中,无论生死,就没打算再出去了。”妫延也同样摇了摇头,手中持的长剑上一滴鲜血滑落。
“寡人说了,你今晚成不了事的,你败了。”君上又叹了一口气,对着这个他最为看重的孩子,面上还是带着点点慈爱的。
“君上果然厉害。”妫延侧耳倾听了一番,原本喊打喊杀的声音已经消失了,这宫中安静的像是人全都死光了一般,妫延的心一沉,心中苦笑,果然是败了呢,
他的这个好父亲啊,他还真是看轻了他,原先愚笨得连家里花销都算不清的男人,为了王位,为了权势,竟生生将自已磨成这副心机深沉的样子,在这一点上,果然他是叔父教大的孩子,对这些权啊势啊,太过不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了,败了,也是自然的。
“阿延,回去吧,今晚你不曾来过。”君上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忽然他抬头,眼神锐利地看向立在一边的阿透,“但这个祸害不能留,今晚,他的命必要留下,影一!”
忽然,一个黑衣人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拿着长剑刺向妫延,阿透一惊,赶紧举剑护向妫延,但这黑衣人的目标本来就是阿透,只见他手腕翻转,那刺向妫延的长剑就换了个位置直直刺向阿透的心口。
阿透尽全力的护向妫延,再回护自身已经来不及了,可他一点也不惧,努力向着剑尖迎去,他只有一个想法,这剑刺进他身体,阿延就安全了。
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妫延一个转身拉开了阿透,那黑衣人的长剑还是从妫延的背部刺穿,力道之大,背上只留下一个剑柄,而妫延的胸前则刺出长长的剑身。
所幸妫延高出阿透许多,那对准阿透心口的一剑刺到他身上就不正了,可仅是能让他不当场毙命,毕竟伤了心肺,妫延离死也不远了。
“阿延!”君上和阿透同时惊呼出声,可是来不及了,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妫延一口鲜血吐出,君上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而阿透则赶紧上前扶住妫延摇晃的身子。
“阿透,你怕吗?”妫延又咳了一声,吐出嘴里的血沫,柔声问着身边的人。
“不怕,阿延在,阿透什么都不怕。”阿透目光坚定地摇头,只是看向妫延的胸口时眼中带着着急。
“那,阿透,抱抱我。”妫延笑着双手摊开,眼带乞求地向阿透讨一个拥抱。
阿透想也不想的就打算直接抱上去,可才走近就看到那长长的剑身,他不敢将它抽出来或者折断,不动这柄剑阿延还能活一会,动了,他就要马上断气了。
阿透试了几个姿势都无法依偎进妫延的怀里,他急得脸都皱成了一团,那脸上一片片颜色深浅不一的疤痕团在一起真的很难看,可妫延一直带着爱慕而温柔的眼神看着他,等着他。
最后阿透盯着这长长的剑身看了一会,忽然眼中亮光闪现,他抬头灿烂地对妫延一笑,眼中的星河又完全亮了起来,那光芒竟盖过了他脸上难看的疤痕。
“阿延,我来了!”阿透说完,他就小心直接用手抓住那锋利的剑身,不顾被割破后一直滴血的双手,他尽量不让剑身动上一点引起妫延的疼痛,然后一点点地,缓慢而坚定的将剑尖刺进他的胸口。
被长剑刺入胸口是什么感觉,如果剑快一些,可能什么感觉都没有,可阿透为了不让妫延疼痛,他是慢慢地,一寸一寸刺进心口。
阿透脸上大滴大滴地汗水流了下来,可他脸上的笑却丝毫没有改变,那眼中的星河也越来越亮,似要这无尽的黑暗驱逐干净。
直到两人心口相贴,阿透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和妫延就这样被同一把长剑串在一起,胸口处的伤口紧紧相贴,阿透用力抱住妫延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抖着唇轻声说:“阿延,我抱到了……”然后双眼一闭,再没了声息。
妫延全程带着笑看阿透将自已与他刺穿在一起,可直到阿透断了气,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涌出,他抬头将眼泪逼回,深吸一口气,再看向他的父亲上,脸上泛上红晕,看着都精神了许多,可谁都知道,他的时间,也快到了。
“阿爹,你问值不值,你看到了吗,他,值!”妫延温柔的搂住怀里的阿透,一边轻抚着他的后背一边同君上说着话,“你们总说阿透低贱如牛马,若是牛马畜生都如阿透般干净简单,那如牛马般又如何呢,阿透为牛,那我为马,这妫姓如此高贵,还是归还于您吧。”
“阿延……”君上完全震惊了,今晚所见的已经完全超出了他认知的范围,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两人的爱,已经到了将生死都放开的地步了,他忽然有些后悔了,若是,若是早知这傻子对阿延如此重要,让他一直待在他身边,又如何呢。
“阿爹,孩儿不陪你玩了,这陈国孩儿也不要了,你愿意将它给谁就给谁吧,反正阿遥不在了,阿娘也不在了,我自是要找她们去的。
阿透不太聪明,这世上坏人太多,我肯定是不能将他独自留下被欺负的,所以我把他也一起带走了。阿爹,我们走了,不陪你玩了,我们……都不要你了。”妫延嘴里说着残忍的话,可脸上却一直带着温柔的笑。
“阿延!”听到他要被独自留在这人间时,当了君王之后已经完全冷硬的心竟然又钝痛了起来,他想过去抱抱自已的儿子,可他的阿延怀里有了别人,他想叫人来救他,可他知道,来不及了。
“阿爹,孩儿走了,不能让阿透等太久,我怕他会迷路……阿爹,孩儿祝你长命百岁,王位永存。父亲,这王位再没人和你抢了,你开心吗?
你一定要开心呀,毕竟,它是用我们的命换来的。”妫延说完就不再看他的父亲了,最后的时候,他只想眼中看着他的小傻子,他低下头,看着阿透闭着眼乖乖的在他的怀里,
他满足的一叹,“小傻子,你是我的,死,死……也,不……放……”
“不……”君上有些癫狂了,他扯着头发尖叫,可一转眼,原是相拥着的二人的尸体竟然不见了,君上更是赤红了眼,发了疯一样在寝殿里翻找,可是,那么大的两个人,竟然就这样无声息的不见了。
“君上,之予和阿鲤求见。”等到影一来通报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君上早将寝殿内的人都赶走,又找了许久,最后他瘫坐在大殿中央,两眼发直。
“让他们进来。”君上凭影一将他扶起坐好,摇了摇头拒绝了他递来的水,然后哑着嗓子说道。
“属下拜见君主。”之予和阿鲤进来时,恭敬地向君上行了礼。
“何事!”君上尽力憔悴,可平日里处理政务已经成了习惯,竟将丧子之痛暂时压下了。
“君上,公子托属下一件事,若兵变失败,将这盒子交予君上。”之予将怀里一直抱着的黑檀木盒递给影一,再由他交给君上,他和阿鲤一脸淡漠,说着叛逆的兵变时,也完全没有一点心虚的样子。
“里面是什么?”君上捏了捏眉心,他头疼的厉害,有些不想管这些了。
“虎符,令牌,还有一些身份凭证,公子将手里一切的资源全部交由君上,愿陈国江山永固。”一直冷漠的之予只有说起公子延的时候,声音才有着些些不稳,他和阿鲤都知道公子和阿透已经身亡,但他们像将军和阿夜一般,尸体凭空消失,
他们不愿去寻找,他们相信,公子和阿透像阿夜他们一样,不是死了,是被人救了,只有找不到,心中才会有一线希望,而这也是支撑着公子玙的信念。
“阿延他……”君上的瞳孔一缩,与其说是兵变夺权,妫延更像是亲自走到他的面前,就为了结束他和阿透的性命。
“公子交待之事,属下二人已经办完,公子临……去前已经还属下二人自由身,属下告辞。”之予和阿鲤又行礼了之后,起身离开。
君上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有说出挽留的话,当年他们在那小院中时,之予和阿鲤对他们一家极是照顾,如今故人越来越少,他还是放他们自由的好,终是要为自已留点念想的。
“君上,请恕阿鲤无礼,阿鲤有一事不明,想君上亲自解惑。”才走了两步,阿鲤终是不忿的停了下来,又回身对着君上说。
“阿鲤请说。”君上手里摩挲着他的阿延最后留给他的盒子,对着阿延留下的人,也是耐心十足。
“君上,当年君上一家困于小院时,阿鲤曾问过君上,君上一生所愿为何,君上可还记得?”
“母亲安康,夫妻和睦,儿女双全,平淡到老。”君上双眼放空,似又回到了那个小小院子,当时他还是憨厚的种田汉,见着长相艳丽的阿鲤很是拘束,可他说的话,他一直记得,这是他一直的梦想。
“五年后,公子玙将王位还于君上,那时阿鲤也问过君上,所愿可变,君上还记得所答否?”
“一直未变……”
“君上,你变了……”阿鲤淡淡说完,又行了一礼,“阿鲤告辞。”
阿鲤说完也不等君上再说什么,任之予搂住他的腰施展轻功直接飞离这王宫,从此天高地远,他们寻一处稳世相伴一生,再不入这红尘伤心地。
“变了……我变了啊……”君上呆愣了许久,最后抱头痛哭,他是真的变了啊。
当年,他不过一个种田的汉子,家有慈祥的母亲,勤劳善良的妻子,还有一个活泼听话的儿子,那时候他多容易满足啊,后来妻子还为他生了个可爱乖巧的女儿,他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了。
虽然母亲被逼自缢,但他的依然想要守护好妻儿,他只希望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可是当他坐上陈国王位时,他的天就变了,他真的只想要将这国家守好,以后留给阿延的,就算阿延喜好男色,甚至兵变逼宫,可在他心里,他始终没有想过要将这位子给其他人。
阿遥溺亡的时候,他知道是为人所害,他乘巧听话的阿遥从不会因为贪玩而自已一人跑出去的,可他有什么办法,那时候他还需要王家帮他掌控朝堂,他不能查下去,他只能说他的乖阿遥是贪玩才致死的,没有人知道,阿遥没的那天,他躺在寝殿哭了整整一晚。
之后秋娘也走了,那个跟着他吃了一辈子苦,还没享过多久福的结发妻子,他一生的挚爱,因为思念阿遥,生生将自己熬病熬死了,他痛苦,他难过,他恨不得将害他阿遥和秋娘的人找出来活活掐死。
可是还不行,这个陈国还没有完全掌控在他手里,他只能再忍,没有人知道,他思念秋娘,他将秋娘绣的留给他的帕子都摸旧了,上面绣的花样都没了颜色,可是,他的秋娘啊,那个他说要和她白头到老的秋娘啊,还是没有了。
阿遥和秋娘都不在了,他更是看重阿延了,可阿延恨他,不理解他,他不在意的,他要将这完完全全的陈国留给阿延,即使他做了许多错事,他的王位都只给他所留,
可是,阿延也走了,他的家人全部都留下他先走了,他现在完全掌控了陈国,可又有什么用呢,谁来与他同欢,谁又与他共喜,谁是他未来的希望,没了,再没有了,他们……不要他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一生追求的愿望,其实他一开始就拥有了,那虽然贫寒却温馨快乐的日子,不就是他一直所求的平平淡淡相伴到老的愿望吗,那他蝇营狗苟了半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是他自已将他的愿望一点一点的撕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