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一动,陆云柯整个人都像是钟摆一样摇摆起来,脑袋更是疼得要命,他向下看去,视线尽头看到个黑色的发顶,还有在磨刀石上划拉的刀刃,刀光折射入眼底,他这才发现自己竟被绑成粽子倒吊在房梁上。
陆云柯蠕动一下,和下方磨刀的人打招呼:“一日未见,靳先生,你还是这么爱惜你的宝刀。”
靳随风连头都没抬,仍在磨刀:“这是要砍下你脑袋的家伙什儿,不爱惜的话,血溅到身上多麻烦。”
陆云柯沉默了一阵,艰涩道:“你找的是楚舸和楚行舟,砍我的脑袋做什么。”
“我看你小子不顺眼。”
“……这一点,我和靳先生倒是难得想法一致。”
靳随风一顿,他抬起头看向陆云柯,笑眯眯道:“老子磨刀是为了砍死你,小鬼,你不怕么?”
被倒吊着的陆云柯血液倒流,脸都吊紫了,他也对着靳随风笑:“我说怕,你会放了我么?”
“不会。我会在下面摆上一个盆,割开你的喉咙后,血滋滋地冒出来,我牵一来一条狗,你就能一边死一边看着狗把你的血舔食干净。”
靳随风说着曲指一弹刀刃,听着那隐隐的嗡鸣声笑得越发高兴。
陆云柯不挣扎了:“看来我只能说不怕了。”
靳随风看着陆云柯的眼睛。
然后他就发现,陆云柯是真的不怕,那双眼睛宛如死水一般,并没有因为他的话生出一丝恐惧。
靳随风见状怒了:“你这小东西当真无趣。”
“那你想要怎么给有趣法,要不,在你放血之前,我给你唱支小曲儿助助兴?”
这下子,轮到靳随风无语了。
他到底是抓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陆云柯清了清嗓子,开始给自己唱挽歌。
“当永夜降临的时候,众神便已陨落,黑色的星辰啊,我将跟随你的指引走入至暗。我将变成枯骨,变成顽石,落入逐渐熄灭的火焰中……”
陌生的曲调响起,那是靳随风没听过的曲子,语调平静,但曲调像是有种蕴藏绝望的魔力,听到歌声的一瞬,靳随风便开始回忆起一些尘封的记忆。
那些不堪的,绝望的,暗无天日的回忆。
“闭嘴,别唱了。”
陆云柯被绑住的手指动了动,他幽幽叹息一声:“这是我家乡的往生曲。灾难来临后,一直有人在死去,失踪。当亲人消失后,他的家人就会唱这支歌,期望引导灵魂往生。我给身边的每个人都唱过这支曲子,可现在我没有任何亲人和朋友,连我的猫都走丢了。如果我死了,没人记得我,我只能给自己唱这首歌。”
靳随风面无表情地听着:“哈。”
“有人说,只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才能听懂并喜欢这首往生曲,你听懂了,可你不喜欢它。”
“没人会喜欢这种东西。”
而后,他对着天窗透过的星光冷笑:“天真的小鬼。”
这个小子居然试图唤醒自己的怜悯心。
靳随风收起磨好的刀,直接丢出一记飞镖割断了绑住陆云柯的绳子。
悬在房梁上的绳子被割断,但绑住陆云柯手腕和脚腕的绳子还完好无损,眼看落下去脖子就会折断,陆云柯身形一缩,手指翻飞,赶在落地前的最后一秒,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丢开缠绕在身上的绳子,活动了一下手腕后,陆云柯看向靳随风:“靳先生,如此我可算通过了你的考验?你是要带我进雪衣楼,还是要我去刺杀大皇子,亦或是,向您汇报楚先生的行踪?”
靳随风抱臂而立:“小子,爷是个杀手,雪衣楼的天字一号杀手,你好歹给爷装出个害怕的样子,你这样很败坏爷杀人的兴致。”
根本没有什么通过考验一说,靳随风抓陆云柯来,就是为了杀他。
雪衣楼的杀手出现只为取人性命,且动手绝不落空,靳随风此行需要一颗脑袋复命,他本想弄死楚行舟,可那煞笔师兄受了伤,打架也不尽兴,摘他脑袋着实为时过早。*
大皇子少年老成,楚氏一门几乎全部死光,留下被楚家教养长大的楚舸才能把大梁的水搅得更混,思来想去,能摘脑袋复命的就只有和楚舸差不多的辛莲儿。
在楚行舟眼皮子底下扮作女孩的少年,小小年纪就性格乖张,看似贪婪又随性之至,连糊弄人都不走心,也就楚行舟眼瞎心盲没发现不对。
靳随风原本打算杀了这小鬼带回去复命,只说是死掉的大皇子,如此一来,大梁皇室才会自相残杀的更加激烈。
但现在,靳随风改变了主意。
这样一个心性堪比雪衣楼顶级杀手的小家伙,直接杀了着实浪费,就像陆云柯自己说的,他完全可以利用这小子做点别的事情。
“你想活着?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靳随风摸出粒黑乎乎的药丸子。
“吃下它,你的命就属于我靳随风,我会教导你更精妙的易容术,而你需要听命于我,做潜伏在楚家人身边的细作。若有朝一日你生出叛离之心,便是你毒发之日。毒发之时,你会后悔今日没有当场死去。小子,你考虑清楚,死很容易,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个痛快,但活着,有朝一日你后悔都来不及。”
陆云柯直接接过药一口吞下。
“后悔?”
陆云柯笑起来。
“我见过饿到吃草吃土,靠卖身养活孩子,最终被豺狼撕咬到体无完肤的妇人。也见过卖妻卖女易子而食,只为自己独活的男人。见过满口爱民如子,却因小儿一句无心之语就命护卫悄悄将人打杀的高官,但也见过为民请命,反被诬陷诛九族的清官。你说得没错,这世道人活着比死了还苦,可我还是想活着。”
他不掩野心道,“因为唯有活着,我才能有出头之日。”
死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可他天生反骨,就是要拼尽全力在这世上活下去,活到能堂堂正正做人的那一日。
靳随风闻言愣住。
眼前的少年让他想起了自己,几年前那个失去一切,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亲手毁去容貌,主动加入雪衣楼成为刽子手的自己。
他喉间干涩,忽而出声问道:“你说你见过……罢了,那时你才几岁,见到的必不是他们。世道不公,呵,我们这种人,活着与死了又有何分别呢。”
将毒药嚼碎了咽下去,陆云柯看着垂目凝视刀刃的靳随风,他心中一动,便出言问道:“靳随风,你是后悔了吗?”
靳随风皱眉:“后悔,小子,你何出此言?”
“我以为,你重新见到楚先生的时候,是生出了后悔之心的。你想杀我而未成,我为茍活不得不与先生合谋,日后你我一体,还望先生每次拔刀之时都去想想,你因何后悔,又有没有后悔的资格。”
靳随风冷笑:“而今我为主,你为仆,小子,别人的事你别瞎操心,免得有朝一日也落得个横尸街头的下场。你不是会些邪门歪道么,来,我且和你比划比划。”
陆云柯:“……我又不会功夫,根本打不过你,你这就是想揍我吧。”
“没错,技不如人就只能挨揍,放心,爷会悠着点,打不死你。”
靳随风挥着拳头逼近。
陆云柯慌忙闪避:“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不是得争分夺秒教我些什么细作的手段?你也不想我没派上用场就折在敌营吧!”
一拳打在陆云柯眼窝上。
“爷现在就在教你,我已经饶了你的命,可别想再忽悠我!起来,好好跟我学!”
两天后,楚行舟从靳随风手里收到了信,他顺着信指示的地方找到了满身都是伤的辛莲儿。
“楚先生。”陆云柯顶着双熊猫眼有气无力道,“您的师弟让我捎个信,说这只是个警告,要是您还打算追查雪衣楼,被抓的就不是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了。我还听到他和下属接头,提到要去……楚先生,你要是现在过去,说不定能逮到他。”
第10章 初来乍到10
就在陆云柯被靳随风带走的这两日,楚舸终于布置好一切,他弄了个清白的身份引开追兵,但这还不够,在医官诊治好周家生病的小女儿后,楚舸如愿和周生一家结交,还得到了周生的举荐,能拜师周生老师门下修习学业。
眼看一切顺遂,陆云柯就这么回来了。
他顶着一双熊猫眼,幽怨地看向春风得意的楚舸:“公子,莲儿这两日过得好苦啊!”
听到这宛如恶魔低语的招呼声,楚舸一口气堵在胸口。
他过得苦,回来后就只会让自己过得更苦!
为防再被坑,楚舸当机立断地握住桌上滚烫的茶壶,借刺痛稳住心神,赶在诅咒发作之前沉声对一旁的周生道:“周大人,这就是我先前提到的那位懂药理的丫头,我而今身体大好,就将这丫头赠给您,让他看顾好宛娘妹妹,来人,带莲儿下去。”
周生拱手道谢:“多谢楚公子。”
当即便有两个上了年纪的婆子上来将陆云柯捂住嘴带了下去,不容他抗议,就被塞上了周家的马车。
陆云柯:“???”
不是,他这才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楚舸这预判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等送走陆云柯,如临大敌的楚舸才将刺痛发抖的手放在桌子下,他松了一口气,又风度翩翩地对周生行礼道:“周先生,学生就此拜别。等日后有机会,学生再来谢过先生。”
周生也对这温文尔雅的少年公子很有好感:“善,此去山高水长,他日相见时,望公子能得偿所愿。”
“谢过先生。”
楚舸笑意清浅,等转身之时,他眼底的笑意便化成了一片波澜不惊。
此去何止山高水长,若是辛莲儿不出幺蛾子,周生一家不可能再来和他相见。
周生会带着辛莲儿前往最南边的南陵州,楚舸则要改道前往西北边陲的密州府暂避风头。
靳随风没能弄死辛莲儿,楚舸也不能背离剧情线动手,但思及辛莲儿诡计多端,楚舸以防万一便早有做准备,提前将辛莲儿做人情送给了周家。
辛莲儿就一辈子当个小丫鬟,好好在南边伺候周家小姐去吧!
陆云柯本来觉得楚舸的行为莫名其妙,但相处了几日,发现周生一家果真良善,比跟着楚舸安全后,他立刻放下心来,开开心心随着周家的车马踏上了南去的路。
家主周生原名周乔生,南陵州人氏,年轻时天赋异禀且姿容俊美,南地大儒争相收他为弟子,不足弱冠便学成被举荐去北地做官,因学问和人品又得到了北地学子的一致推崇,若是有人提到周生,就必是指他。
久而久之,时人皆忘了周生原名周乔生,只以周生代指,世上周姓书生不知多少,但周生,却唯他一人耳。
周生有为相治国之志,做官后励精图治,他为人和善且有能力,又曾是世家贵族子弟之首,为官后一路青云直上,才到而立便成了从四品。
然数年前朝廷动荡,和周生交好的一清流获罪,周生为好友奔波正名,将金州城内的士族得罪了个遍也未救出老友,哪怕证据确凿,旧友还是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周生不解,他遍访为好友定罪者,等一旧友忍不住道破缘由,周生才察觉大梁官场何等黑暗——他官至三品非他比旁人强,恰恰是因为他代表着士族,事事与人为善没得罪太多人,将中庸之道做到了极限。老友一心为民痛斥君王养虎为患,这才被满门抄斩。
周生满腔抱负落空,忘却前尘娶妻生子,成了个无功无过的中庸官员。
即使如此,代表士族的周生依旧很是顺遂,从四品升为四品,又升为从三品,三品……
这样过了几年,等而今楚相一族被问斩,周生察觉风云变幻间,金州城非久留之地,他也早就倦了,为了妻女安全,干脆自请离职,辞去了三品要员之职,前往老家做一没甚实权的从三品。
周生正当盛年时急流勇退,离开金州时并未带多少随从,可如此还是遭了祸端,歹人出没时,照料女儿的乳娘和仆从都被吓破了胆,纷纷自请归家,周生也是个厚道人,并未为难那些老仆,反而给了些许赏赐放他们自由。
可女儿生病,他这两日没找到合用的人手,楚舸送上合用的丫头,也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因感念楚舸好意,周生待陆云柯极好,陆云柯孩子身里藏着成人心,照料那天真活泼的周家小姐宛娘尽心尽力,因此得了周家人亲眼,等周宛娘大好之后,赋闲的周生兴之所至,还会给周宛娘并陆云柯教导学问。
此为后话,再说楚舸这里。
周生修书一封,将自己的老师引荐给楚舸,还赠与名帖相护,有了周生的举荐,楚舸去往西北的路途并未遇到太大的波折。
至此,陆云柯和楚舸这两个本该相看两相厌的原作官配一南下,一西行,山高路远,两人的恩恩怨怨,也暂时了却。
时间倏忽而逝,转眼间已是四年后。
西北地界,密州府清水崖。
驿卒策马疾驰而过,很快就来到镇守密州的将军府,门人通报一声,驿卒入得门内,屈膝跪下,给正和友人交谈的年轻将军呈上信件:“将军,小人接到飞鸽传书,二少爷和小姐不日就要携友人来到此地,属下特来通报。”
谢家长子谢岚阁闻言大喜过望:“来人,看赏!”
等驿卒离开,谢岚阁看完信件后放声大笑道:“楚兄,我二弟景明要来这里!真是妙啊,南地谢二郎,北地楚美郎,都是我的兄弟!你们年纪相当且都一表人才,我正惋惜无法引荐幼弟与你相识,如今他们来到密州,倒是天公作美了!”
和谢岚阁相对而坐的年轻公子起身笑道:“恭喜谢师兄。师兄雄才伟略已是大梁儿郎的表率,我又早就听闻谢家二郎芝兰玉树风姿不逊于师兄,如今能得一见,倒是楚某的荣幸。”
谢岚阁笑得越发开怀,他拍着眼楚舸的肩膀道:“不是我自夸,别看我谢岚阁是个只会打仗的粗人,但我家二郎景明和我家小妹兰芝,先别说文采如何,光论长相,那是一个赛一个的出挑。楚兄还未议亲吧,我家小妹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若到时候能看得上眼,你们两个相看一番?”
楚舸没有拒绝也没应承,只自谦道:“只怕小姐看不上楚某这等粗人。”
谢岚阁一巴掌拍过来,拍的楚舸一踉跄。
“楚兄说的这是什么话!在密州府,谁不知道你楚舸楚美郎?貌比潘安学富五车,你出门,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哪个不多瞅你几眼!亏得我家娘子和我青梅竹马,才没……咳咳,岳丈已经在我面前夸了你不知几回,可惜岳丈家只有婷妹一个女儿,但凡我有个小姨子,你现在还能打光棍?”
⑩本⑩作⑩品⑩由⑩
第11章 初来乍到11
谢岚阁早就瞧上了楚舸,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而今没有个小姨子把楚美郎拐回家,那就只能让亲妹妹把这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的楚家郎君带回南陵去了。
楚舸听到这不知哪里传出的“美郎”的称号,面色微微一僵。
他并不喜欢别人拿自己的容貌说道,奈何,世人多愚钝,比起他苦心经营的贤德名声,别人最津津乐道的,竟是他这幅随着年岁渐长,和本体已经有五分相似的人族皮囊。
几年前楚舸被周生推荐来到密州府,拜师西北督军马光秀,崭露头角后,很快就与马光秀的得意门生兼女婿谢岚阁交好。
他虽没去往南陵和谢家本宗攀上关系,但谢家一辈属长子谢岚阁最憨厚,谢岚阁是个军事奇才,求学时得了老师青眼,娶到心爱的师妹为妻,在岳丈扶持下年纪轻轻就成了掌管密州兵马的将军,未来还会成为掌管西北兵马的大元帅,只要笼络了谢岚阁,就不怕结识不了谢家。
楚舸如此大费周章和谢岚阁交好,就是为了等两个人——谢岚阁最引以为豪的弟弟和妹妹。
二人年少初长成,此时正要代表谢家入世磨炼。
谢二要择明主,谢三要择依托的夫婿,为了谢家前途,两人选择的只会是同一人。
想到原作中多智近妖的谢家二郎谢景明,以及天生凤命,嫁给三皇子后给夫君出谋划策,最终成为皇后的谢家幼女谢兰芝,楚舸眸光转暗。
芝兰玉树的谢家二郎?
他这就去会一会原作中这位以一己之力破掉大梁皇帝和皇子所做之局,几乎左右了大梁局势的神秘军师。
原作中大皇子为皇之路困难重重,全都是拜谢景明所赐。明明大皇子最开始结交的就是谢景明,可两人性情不投,谢景明年少时就看大皇子不顺眼,认为他刚愎自用,成为皇帝也只会是个暴君,便转而投靠了求娶三妹的三皇子。
在谢家扶持下,毫无胜算的三皇子得以斗败众兄弟登基为帝,楚舸暗忖,一个没有任何底蕴的皇子都能在谢家帮扶下逆袭,而今他没和谢二交恶,又得了谢岚阁和马光秀赏识,与谢景明成为好友再迎娶谢兰芝,岂不是能提前一步登上皇位?
然而,谢景明生性高傲,要想迎娶谢兰芝得到谢家全族鼎力相助,楚舸必须先攻略谢景明本人。
所以,楚舸离开将军府后,当即命暗卫提前守着谢家人路过之地,去制造些能让他结交谢二,让谢二公子顺理成章他效力的“意外”。
几个时辰后,暗卫准备好一切,楚舸便带着护卫在街上闲逛起来。
他这一出现,整个清水崖集市登时沸腾。
楚舸长得格外扎眼,几年前刚到密州府的时候就白净俊秀,但那时他病弱加上还未长开,倒也没有什么女孩儿注意到他,但随着年岁渐长身量抽条,楚舸就像是被雕琢好的美玉,光芒再也无法掩藏。
冷白如羊脂玉的面容,修长的四肢包裹在一身绣着翠竹暗纹的玄衣中,银冠束发,额间一道镶嵌着紫色猫眼石的浅色抹额,衬得楚舸
那双如墨的黑眸也像是染了点点紫光。
他眉眼冷峻且天生贵气,一举一动都像是尺子丈量出的般无可挑剔,待人接物的姿态看似温润,但黑眸上宛如落着一层薄雪似的疏离之意,淡化了浓重到摄人的昳丽容颜,平添几分凉薄。
然,他的容貌生的太好,唇瓣丰润含笑,疏离冷漠中和了过于秾丽的容貌,又糅合成另一种别样的诱惑来。
让人忍不住生出想粉碎他眼底的清冷,看着他微微动情难以自持的强烈冲动。
西北民风彪悍,爱慕之情表达也比其他地域直白热烈,只见适龄未婚少女皆眼含情谊暗窥楚舸,有那胆大的,更是买了香包瓜果远远地丢掷过来。
不一会儿,楚舸就被砸红了脑门,他忍了又忍,暗道自己此番是有要事,这才没怒而拂袖离去。
就在楚舸强忍不适努力克制之时,围着他的一群人忽而哗啦啦散开来,远远的就听到有人惊呼:“这两匹马受惊了!”又有商贩高呼:“快来人,救下这两位公子!”
楚舸听到尖锐的马嘶声在不远处响起,随即街上商贩躲闪逃避,两匹马风驰而过,突然发狂的骏马口吐白沫扬蹄咆哮,马背上的两位年轻公子都戴着斗笠,一人的斗笠被颠簸掉落,露出一张素净美丽的面孔来。
那人虽身着男装,但腰肢纤细杏眼柳眉,唇不点而朱,只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妙龄少女。
看到斗笠下那张雪芙蓉一样的面孔,街上男女老少都痴了,随即几个年轻公子就想英雄救美,主动上前欲制住发狂的骏马。
惊马之上男装少女惨白着一张脸呼斥道:“你们速速退下,马匹发狂会伤人,不要靠过来!”
果然,谢家三小姐谢兰芝比他兄长口中描述的还美丽动人,且心性也非一般大家闺秀可比。
然楚舸只瞥了谢三小姐一眼,就将目光转向谢三娘身后,另一匹惊马背上高挑颀长的青年。
谢二,谢景明。
楚舸脚下一动,刚要动手,却见马背上的少年双脚用力一夹马腹,让本就发狂失控的骏马吃痛跑得更快,他追上前方的少女,一手握紧缰绳,另一手抽出腰间佩剑,手起刀落,竟一刀刺入发狂的骏马脖颈。
随即,谢二反手一刀斩断足蹬系带,助谢三从马背上挣脱,谢三跃到地上,就地打了一个滚,看到兄长骑乘的马儿越发失控,惨白着脸道:“小心!”
被捅穿脖颈的骏马嘶鸣一声,血如泉一般喷涌而出,径直溅到几丈开外,撒了正欲动手的楚舸一头一脸,也完全遮蔽了他的视线。
飞驰的马转瞬行至眼前,他再躲闪也来不及,马背上的少年也看到了挡在前方的人影,他一惊,抬手将缰绳握得更紧,用全身的力气扯得马高高扬起蹄子,在马即将落足之时,谢二收刀入鞘,动作轻灵地折下`身来,以一个刁钻无比的姿势下腰,舒展手臂捞住僵立的楚舸,一把将楚舸捞到了马背上。
楚舸糊了一头一脸的血,根本看不清前路,只能下意识抱紧策马之人的腰。
随后想起这人驱策的马儿还在发狂,自己上了马背便也落入险境,楚舸面色不由一青。
策马之人却没有丝毫惊慌,出言叮嘱道:“抱紧,别松手。”
言罢,他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向下狠狠刺向马的颅骨,没柄而入后,将匕首一拧。
发狂的马哀哀嘶鸣一声,前蹄落地后跪倒,后蹄也变得软弱无力,因惯性在街上滑出足有两丈远后,这才气绝倒地。
第12章 初来乍到12
谢二郎的动作行云流水宛若惊鸿,街上众人观之,忍不住拍手叫好:“好俊的身手!”
“英雄出少年,这位公子当真英武!”
楚舸见状也心如擂鼓,热意从心窍一直流淌到四肢,他的眼神控制不住的变得炽热难耐——毫无疑问,这谢二就是他想收服的人才。
若此前他对谢二只抱着能收服最好,无法收服也不强求的想法,但经此一遭,楚舸便打心眼里确定,这谢二郎谢景明,他势在必得!
连毙两匹惊马的少年从马背上跃下,一整套的杀招下来,斗笠仍好好地戴在他的头上,丢开染血的缰绳,少年伸手,向还在马背上的楚舸递过一方帕子:“这位公子,事出突然,倒令你受了惊染了污,在下会赔你衣衫银两,还望公子莫怪。”
楚舸接过手帕擦掉脸上血迹,一垂目,就看到这人血肉模糊的手掌。
虽自己的计划被全盘打乱,但对方力挽狂澜之时还救了自己一命,楚舸终是心服口服,他握住谢二的手腕,借力从马背上跃下,而后目光灼灼地看向对面之人:“多谢。是楚某挡了路,在此还要谢过公子救我一命。兄台,你的帕子污了,待我日后买一方再赠予……还给你,可好?”
听到这个字眼,谢二郎的手微微一顿。
但这一顿快到几乎察觉不到,随即他就如常地松开楚舸的手,含笑道:“楚公子勿怪就好,帕子是小事,今日连累你损了套衣服,日后我亲自前往府上赔礼道歉。此番马儿发狂带来不便,还需尽快处理,谢某先和妹妹告辞,望楚公子海涵。”
“无妨,谢公子且便,今日之约,我自会铭记于心。”
楚舸着实欣赏眼前的谢二郎,眉眼间不自禁地浮出他自己没察觉到的温柔笑意。
匆匆赶过来的少女听到“谢公子”的称呼不由疑惑,刚要说什么,戴着斗笠的少年握住她的手捏了一下,她当即反应过来,脆生生地叫了一声:“二哥哥,你没事就太好了,我们赶紧去找大哥吧。”
“三娘,走吧。”
两人在赶来的护卫拥簇下离开,等进了将军府,假装成谢三娘的周宛娘才抬手扯下`身边人的斗笠,晃着那人的手臂撒娇道:“莲姐姐,你为什么要装成谢二,可是怀疑这次马儿发狂有内情?”
没了斗笠遮挡,假扮成谢景明的人也露出真容。
特意修的极细的柳叶眉,涂脂抹粉后显得很秾艳的面容,但即使做了如此女性化的修饰,眼前人的长相依旧堪称雌雄莫辩。
陆云柯轻咳一声,先前清润微哑的男声已经转为柔美清越的女声:“小姐,此事太过蹊跷,哪怕没有内情,为防万一,还是警醒些的好。”
他扮作女子的易容和变声之术,正是雪衣楼杀手的秘诀。
当初陆云柯被楚舸摆了一道,只能跟着周家去了南陵州,幸好周生一家良善,陆云柯又是成人,心智见识非真正的孩童能比,没有楚舸打搅,他略施手段,很快就得了周家赏识。
周家人见惯了人情冷暖,便对辛莲儿这般吃苦耐劳还忠心护主的丫鬟极为喜爱,随着到南陵后又发生了几桩大事,提前知晓剧情的陆云柯替周家化险为夷,周生感念陆云柯的恩情,干脆收了辛莲儿为义女,和周宛娘一起当做男孩教养。
这样过了几年,今年年初谢家得到消息,准备给三娘议亲择婿,周家和谢家是世交,周生便也准备给女儿议亲,周宛娘得了消息后,就主动提出要和谢家兄妹两一起出门游历,自己挑个合眼的夫婿。
周家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偌大家业在周生百年后都是女儿和女婿的,如此便需要挑个品性良好的后生入赘周家。南陵州交好的世家公子都有家业继承,遂全不是合适的人选,加之南陵州出了那些个事端,周生
周宛娘的义姐兼贴身丫头辛莲儿一起随行侍候。
陆云柯这几年在周家过得虽不算逍遥自在,但比跟着楚舸安全多了,他和周宛娘以及谢家两个孩子相处的极为融洽,然剧情还在继续,陆云柯也不敢掉以轻心,他在周家这些年没有丝毫松懈,日夜看护周宛娘,和三个孩子读书习字习武,如此日复一日的勤学苦练,所学终于派上了用场。
他万里迢迢来寻楚舸,可他那满腹算计的官配楚大皇子重逢后根本没认出他来。
楚舸怕是还以为周家一家已经和原剧情中一样被屠尽满门,连带辛莲儿也成了荒野枯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