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依者狂热—— by江JJ
江JJ  发于:2024年0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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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拿回来了。”他朝我伸出一只手,纹路清晰的掌心毫无防备地平摊在我面前:“走吗?”
我“嗯”了声,扣住蒋枫的手掌。却没有马上起身,而是将他的手转过来,低头吻了吻他微屈的指节。

蒋枫的手掌在我手心里顿了顿,没有抽走。
等术后眼睛贴着纱布回去,自然是瞒不过我爸妈了,不过令我意外的是他们除了生气我这么大事不先报备商量,骂了我一顿外,竟没有对我去做双眼皮手术这件事本身产生什么想法。
陈姗姗女士说:“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二堂姐高中毕业就去做双眼皮了,你不知道啊?”
我深感震惊,我和那位二堂姐不亲,印象里她以前是没有现在漂亮,但我以为那是长开了……
陈姗姗女士嫌弃:“我只是没想到你一个男生都那么爱美。”
我无法反驳,只好沉默挨训。
龚医生不愧是专家级的,我的刀口恢复得很好,速度也快,差不多两个星期就好全了。眼皮彻底消肿那天我去帮着家里的大排档干活,我爸妈还挺意外,运营抖音账号的事我在他们那儿过了明路,他们知道我现在不缺钱。
但这一阵我天天在家躺着,不敢运动怕汗水浸到刀口,手机也不方便玩,基本就是睡觉和给蒋枫打电话,骨头都僵硬了。
去的头一天立马累出一身汗,反而舒坦。我坐在啤酒箱上把刘海上捋,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露出整张脸,养好的内双非常自然,基本等同于把我每天睡出来的双眼皮永久固化了。
我们家生意好,来来往往年轻人也有不少,在排档里帮了两天忙之后抖音账号忽然收到爆满的消息提醒,顺着点进去一看才发现我居然还上了同城热搜,标题是#帅哥服务生!现在的大排档都这么卷了吗?#应该是店里的客人拍的。
一些粉丝认出了我,在这个视频的评论区疯狂@。
我想了想,干脆晚上在店里找个角落的位置支上手机支架,开了直播。除了开头和进来的观众打了招呼,说明这是我自己家的排档,之后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这是我第一次开直播,也没指望能赚钱,主要是保持一下账号活跃度。到后面我压根都忘记在直播了,直到凌晨收工拿回手机,发现观众还挺多,礼物也刷了好几波了。
“怎么感觉没刘海更帅啊?”弹幕说:“哥你把刘海剪了吧!”
我先感谢了正在送礼物的几个id,看见后问:“喜欢没刘海的啊?”
弹幕:“没有吧,我觉得有刘海好看点。”
弹幕:“没刘海是冷淡中式风,有刘海是日韩厌世脸。”
弹幕:“反正看起来脾气都很差,区别不大。”
我忍不住笑了笑:“别以貌取人,我脾气很好。”
弹幕还在争有没有刘海好,还有人问大排档的名字,手机支架摆在店里,只能拍到满当当的客人,看不见外面的招牌。
我没再回,又谢了遍礼物就下播。直播一连开了几天,都是这种模式,出乎意料的是每天的观看人数不减反增,我还涨了几万粉。
来端盘子搬啤酒箱的,我穿得随便,最多是纯色T再把短袖卷到肩膀,彻底露出两条胳膊。配上宽松的大裤衩和人字拖,怎么方便舒服怎么来。
我没觉得怎么呢,闲下来的时候刷短视频,随手一刷都是工装变装,底下评论说“脸还行,但身板太单薄了,没有那个味儿”。才后知后觉,这个风可能是我带起来的。
后来我家大排档的位置还是给扒出来了,不少同城的人来凑热闹。最开始还好,人少,就是正常吃宵夜。人多起来之后就开始占着地方光拍照了,影响其他客人,我爸妈嫌烦把我撵回去,我就没再开直播。
时间空下来,我除了泡健身房没别的可干,正琢磨着是不是去哪里进修一下剪视频的手艺,就被蒋枫叫了出去。
我跟他说过我没在大排档帮忙了,他知道我有空,快凌晨了给我发定位。我也没多问,照着定位就打了车过去。
位置是在我们这儿挺热闹的一片区域,网红餐厅和各种酒吧都挤在这儿。我倒是知道这地方,只不过从没来过。
下了车,两边的霓虹灯亮得晃眼,哪扇门推开就带出音乐声。时间也不太晚,路边已经有女生被男生扶着弯腰在吐了。
我抬头确认了一下店名,推门进去,这是家livehouse,没劲吧那么吵,又比清吧热闹。台上的大屏幕正在搞抽奖,扫码参与,一等奖送箱酒,二等奖免费点歌,三等奖是50元优惠券。
驻唱站在台前,估计抽完奖就要开唱了,我趁着音响还没开给蒋枫打电话,不一会儿见到他在离舞台挺近位置站起来。
“看见了。”
我挂了电话,走过去,目光一扫发现f4全了。长沙发上陈子安舒张着两条胳膊坐着,陈子颜手掌撑在他大腿上身体前倾和他低声说话,再左边是何青,原先和我们一个高中的体育生。他将近一米九的个头,身材健硕却不过分夸张,正在喝酒。
另一边沙发坐的就是蒋枫和吴胜水,吴胜水把头发染黑了也没觉得乖,看起来还是挺冷的。
蒋枫观察着我的表情,我估计他是想让我认识f4,又怕我不乐意。因为之前每次他们聚会我都没去,他应该挺不理解的。
我心里叹了口气,露出个笑来:“给我介绍下?”
蒋枫立刻放松了,虽然已经和陈子安兄妹吃过一次饭,还是带着何青一块儿重新认识了遍。
吴胜水挺故意地问:“青啊,孟中轩和我们同个高中的,你记得吗?”
何青盯着我看了好几秒,迷茫道:“没吧,我没印象啊!”
吴胜水赶紧指着他:“你还和我一起借过他漫画书呢,你跟你们班那老二打架的时候还把封面撕烂了!”
何青陷入沉思,半晌一拍大腿,震惊地瞪着我:“我靠?你啊!你——你不能吧?”
他上上下下打量我,以前没见过我的陈子安陈子颜好奇插话,何青顾忌着我的面子不好形容,表情都憋得有点扭曲。
我也没留过去的照片,干脆把存的身份证照调出来给他们看。我主动了,何青就放松下来,直言道:“哥们儿,你是不是整容了?”
我笑着问:“割双眼皮算吗?”
“算个屁啊!”他啧啧称奇:“你这是割个双眼皮能产生的变化吗!”
陈子安兄妹俩也久久不语,显然没能把我的证件照和我本人对上号。
陈子颜感慨:“真的,不是你说我真的没认出来是一个人。”
陈子安替吴胜水帮我带过中药包,多少有点实感,给了我一句牛逼。
“别的不说,我开学就被小枫压着把那一整套漫画都赔给他了。”吴胜水指着何青:“你怎么说?”
“我这手边也没漫画啊!”
何青笑了,看着我:“这样,我敬你一杯,算是道歉了。”
我本来没放在心上,结果他的一杯不是普通的小酒杯,而是那种特大号的广口杯,一杯能倒空两瓶瓶装啤酒。
何青把空瓶随手推开,端起酒杯仰头就灌,他喉结迅速滚动,喝得又快又猛竟然还一滴没漏,像是直接灌进胃里的,两分钟没到就把这杯酒喝完了。
喝完一抹嘴,冲我笑。
如果他是普通敬杯酒,喝了就喝了,我随意。但这么一来……
我也拿了瓶啤酒,何青要拦:“诶,我这是给你赔礼呢,你喝什么?”
酒盖卡上桌沿,我单手用力,轻易扣开啤酒盖。
“你赔你的,我接受。”我说:“这一瓶是认识你,我高兴喝。”
我含住酒瓶抬头,虽然没这么喝过,但原理和喝水差不多。克服心理压力松开喉咙,啤酒顺着口腔迅速涌进胃里,我细微吞咽,分出心思在心里掐秒,四十秒的时候酒瓶就空了。
扔掉空酒瓶,何青看我的眼神变了点,吴胜水吹了记口哨。
我又拿了一瓶,站起来。余光扫见蒋枫意外地直起身体,我用牙咬开啤酒盖,笑着道。
“——认识你们谁我都高兴,以后就是朋友。”
我回身,垂下手臂用酒瓶撞了撞蒋枫的,轻声说了句:“对吧,小枫。”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瓶吹只用了半分钟。
气氛瞬间炒热,恰好台上抽奖结束,驻唱开始唱一首英文摇滚,音响震天。陈子安搂着他妹妹推过来一盅骰子,玉石手串的红穗在桌面晃过。
酒吧光线变暗,五颜六色的灯球打圈儿转动,蒋枫在喧闹里凑近我的脸,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拂上耳廓。
他问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喝?”
我抬手扣住骰盅,笑着否认:“不,小枫,我不会喝。”

第34章
我确实不会喝酒,大一刚开始喝的时候只能喝两瓶,后来多了也就三四瓶的量,到现在上限不过五瓶。
过了这个量我就该吐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第一次和f4见面,我当然做不出扭扭捏捏的样子。先把场子热了,后面再喝慢点,比推三阻四要人劝来得好。
接下来桌上开始玩骰子和其他游戏,输的喝酒。我没怎么输,喝也刻意控制着用量,拿小食干果顶肚子,一直过了两个小时我才差不多又喝了两瓶啤酒。
喝到这个程度,不管吃多少东西也中和不了酒精,我的头脑发晕,同时状态变得兴奋。
为了不过分显露醉态,我推开骰子说不玩了,只往后靠进卡座沙发,含笑看着他们。
本来我的胳膊只是普通搭着椅背,离蒋枫还有一段距离,后来不知道是我自己往那儿挪了,还是他无意间调整了姿势。总之,现在我的手臂垫在蒋枫背后的位置,他一靠后就会挨上我的胳膊,像是被我揽着。
啤酒的气味其实很难闻,虽然在酒桌上不好感受到。蒋枫身上味道透过已经麻木的鼻腔没入我的大脑,他喷香水了,带着凉意的薄荷味,让我的思维有短暂的清醒,随即陷入更深的眩晕。
我不自觉耸动鼻尖,侧头,越来越近,直到鼻梁蹭上他的脖颈。
其他人喝得比我多太多,桌上的游戏正热闹,谁没都发觉不对。蒋枫自己也是,别说推开我,他的皮肤温热柔软,身体也非常放松,完全没感受到我的越界。
——我的初衷也不是冒犯他,我只是。
只是一时不自觉。
我挨着他片刻,几乎要在这种气味里闭上眼睛,不过到底没醉透。我把自己拔出来了,用了太重的力,反方向砸回去,脊背在沙发上撞出闷闷一声响。
不痛,我通过半倚着的视角看蒋枫。滚动的喉结,修长的脖颈,富有棱角的下巴,湿润的嘴唇。鼻梁高挺,两侧颧骨饱满,一双眼睛……那么亮,是两块漂亮甜蜜的小枫糖。
我抬起手,虚虚成圈,圈里是蒋枫的眼睛。我贪婪地看着,忽然吴胜水一把摁下我的胳膊,怪异地看着我,问。
“你干嘛呢?”
他也喝了很多,伏特加兑可乐,喝了一整瓶。还有不少啤酒,此刻脸异样的红,多少是有些微醺了。
我说:“我喝多了。”
他果然嗤笑一声:“你才喝了几瓶啊,就喝多?”
话题转开,我刚要说什么,一条胳膊搂上我的脖子,那张熟悉的脸贴过来。
“你忘啦?”蒋枫呼吸里带着酒气:“轩哥本来就不会喝啊!”
吴胜水眯起眼睛,看来是想起来这件事了,我却丧失了思考能力。蒋枫离我太近,脸颊几乎完全与我贴着,就是说但凡我现在一转头,就能吻到他,吻任何位置。
无知无觉的蒋枫还在和吴胜水说话,他一只手揽着我,另只手还在摇着骰子。哗哗的骰子声敲着我的耳膜,仿佛催促的鼓点,逼着我干点什么。
我真想说傻瓜,别他妈摇了。
蒋枫并没有意会到我的抱怨,跟吴胜水讲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我,骰子声也远了。我身体绷得太久,肌肉都有些僵硬,刚刚松弛下来,沙发又歪了一下。
卡座的沙发是可以挪动的,并不重。但这么一歪也需要很大力道,蒋枫刚端起酒杯,因为这突发事故杯口晃动,洒了自己一身。
我立刻扭头,是个喝多了的壮汉,看路线是要往卫生间走的,穿过过道的时候腿软砸上来了。
没什么大事,蒋枫提提沾了酒的衣服,结果对方像喝得太多,趴在椅背上起不来。坐在对面的何青看了,不耐烦地皱起眉毛,准备站起来去拉他一把。
但那男的忽然又摇摇晃晃撑起上身,不知道是多没长眼,盯着蒋枫的侧脸就发起了愣。嘟囔两句一听就是女人的名字,嘴里不干不净,上手就去抓蒋枫的头发。
身体先于本能,等我被骤然上涌的血液冲昏的脑子冷静下来,发现周围莫名安静了。
骚扰男仰面躺在地上,我站在他旁边,一只脚踩着他的右手。手里还拎着个啤酒瓶。
我本来应该是要拿啤酒瓶抡他的。
对方已经躺了,我抹了把脸,没把酒瓶砸下去。只是手腕一翻,里面装着的半瓶酒自由落体,全部泼上了他的头脸。
我说:“你他妈动谁呢?”
地上的人没有回应,仔细一看,居然闭着眼睛睡着了。
估计是真醉狠了,不然也不会把蒋枫认错。我们这边动静大,对方的朋友过来,看了看我们一帮高个头的男生,没说什么就从地上把人架起来扶走了。
我们也重新坐下,刚刚起得太猛,头有点晕。我半阖着眼睛拿手指抵着太阳穴没说话,但过了那么几秒钟,蒋枫忽然坐近了,用手背碰碰我的腿。
“你反应怎么这么大?”
我缓了会儿才听清他说什么:“……你不生气啊?”
蒋枫说:“谈不上吧,就是烦。”
我点头:“那不就得了,酒品不好的傻逼。”
我说完,其他人都笑了。何青招呼我:“我都没回神呢,你唰一下扯着人后衣领就给他抡地上了。哥们,牛的,练家子啊?”
“练什么啊。”我笑着:“我就平时泡泡健身房,和你比不了的。”
陈子安感慨:“你那架势,我以为你拳王呢。”
陈子颜说:“不对,应该是高中会翻墙出去,带头和隔壁混混打架的那种男生。”
她形容的画面既遥远又玄幻,酒精加重了这种感觉,我迟钝地思索一会儿,摆摆手。
“我高中啊……”
我高中顶多是,被太阳阴影笼罩的人,什么也没有。
“他就是莽!”吴胜水的话盖过了我后半句低喃,“他在陕西还帮我和小枫拦住了几十个村民呢!”
他开始和其他人介绍我们在那个小村子的光辉战绩,大家注意力都转开,我乐得轻松,靠着椅背假寐。
假寐着,居然真的在震天响的音乐声里睡着了,不过时间很短暂。
意识刚刚恢复,还没来得及睁眼,听见陈子安用独有的低哑嗓音说。
“……他对你保护欲是不是太强了啊?”
何青说:“是啊,我看他还准备抡酒瓶呢,换我都没打算下这么重的手。”
蒋枫说:“他脾气其实挺好的,今天喝多了吧。”
吴胜水也说:“对,他平时没这么暴躁,人可以的。”
陈子安说:“不是说他人不好啊,我是说……”
到底要说什么,我闭着眼等着听,他却又收了话头。
这个话题就此揭过,我分不清心里是松了口气还是其他,有种空荡荡的无着落感。不过现在我已经十分习惯这种感受,熟练地忽略了它,挑着一个合适的时间“睡醒”了。
酒桌上热闹如常,谁都没表现出对刚刚那点小插曲的在意。一直到快凌晨四点,酒吧准备关门,我们才在隔壁酒店开了房间,门头睡到午后。
这个暑假不用打工,我大部分时候就跟着蒋枫他们混,等到一个假期结束,我和F4外加个陈子颜已经混得很熟了。
回到学校,光荣地从大一新生变成大二学长,各种社团又开始准备招新。
我在街舞社无职无位,顶多算个广告牌,本来以为他们忙着没我事儿。结果收到通知,让我准备好竞选副社长。
我不解回复:我没报名参选啊。
学姐热情解释:我们是推荐制!很多人推荐你呢!
我沉默片刻,只能回复一句“好的”。
其实我对竞选副社没什么兴趣,一是我对自己的舞蹈水平十分有数,二是我很忙,参与管理社团会比较麻烦。
因此我也没做什么准备,竞选当天随随便便就去了。但场面还挺大,用了平时晚会表演的会场,整个街舞社的人基本都来了。原先的正副社长都在,还有几个大四即将毕业的学姐学长,一块儿坐在第一排当评委。
我除了有些意外没其他想法,不过排在我前面的那个人看起来还挺紧张的,止不住地抖腿。
我被他抖得心累,真想说哥们儿你冷静点。
但人家紧张归紧张,上台表演的时候表现还是很好的,舞跳得贼厉害。我真心实意鼓掌,他下来的时候还和他握着手撞了下肩。
我现在会跳的舞也就那么几首,挑了首最熟练的跳完了,刚准备下台,被叫住。随机放了段音乐让我freestyle。
前面的人偶尔也会被加试,我只好停下脚步,跟着节奏律动跳了半分钟,刘海发尾被汗水浸湿扎进眼球,我甩了甩脑袋,用手掌把头发抄了上去。
座席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很响,第一排的评委都扭头看了看。
我也没带夹子,单手抓着头发最后摆了几下胯就算跳完了。很多人的目光都落过来,我平静地抹掉了脸上的汗。
社长问了几个比较常规的问题,什么喜欢跳舞吗,热爱这个社团吗,我中规中矩答了。
但轮到一个大四的学姐,她笑着看向我,出乎意料地问。
“孟中轩,其实我是你的粉丝,还关注了你抖音账号。我能问一下,你头像是谁给你拍的吗?”
我一怔,没反应过来。
座位上有人大喊“女朋友”,我微微回神,听到学姐说:“看照片里你眼神特别温柔啊,是女朋友拍的吗?”
女朋友。
这三个字在我心口撞了一下,我忍不住动了动唇角,不受控地先露出个笑来。起哄声更大,我摇摇头,澄清。
“不是女朋友。”见他们有追问的意思,我直言道:“是蒋枫,都认识吧?”
“哇——”“认识!”“……”
回应热热闹闹一片嘈杂,我笑着点点头:“是,我们是舍友嘛,别瞎猜了啊。”
学姐手掌下压示意大家安静,问我:“那你现在是单身咯?”
我扬眉,没反驳。他们对视几眼,没有再问其他问题,让我下去了。
我本来以为后面这些问题纯属八卦,直到莫名其妙被通知竞选成功,才听其他人说。
“这些问题才是关键,你单身和不单身的含金量是不一样的好吗,这么一扎眼的单身帅哥往社团里一放,能吸引多少新人?”
我想不出话反驳,也就这么草率地走马上任成了副社。刚上任就接手了整年度最要紧的活之一,招新。
新生入学一周后每个社团都会在学院大广场上搭起摊位,连搞三天活动,吸引新生加入社团。社长还问我当时给蒋枫过生日的那个魔方塔要多少钱,能不能弄几面过来,我报了价格他就心死了。
但蒋枫在的马术社和学校打过招呼,准备直接牵进来几匹马。这大大加剧了社长的危机感,打算下血本做魔方塔了,但我联系了那位大神,时间太赶,人家腾不出空。
蒋枫这学期也竞选上了他们社的副社长——其实也没竞选,人家是推荐制,蒋枫直接全票当选了——社长知道我和他关系好,让我去打招呼,领一匹马回来。
我好笑:“人家是马术社要马,我们拿来干什么?”
社长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可以跳骑马舞啊!”
我以为他开玩笑呢,也闹着玩似的和蒋枫说了,结果招新那天蒋枫当真骑着马,横跨大半个广场来了我们的活动摊位。
天气正好,空中一片云也无,完全蓝淌淌的。阳光泼金墨似的落下来,扑了蒋枫一头一脸,将他整个人勾勒出明亮的轮廓。亚麻色的发丝随风翻飞,毛茸茸地流动着,皮肤被照成白大理石的色泽。胳膊攥着缰绳,肌肉隆起,又美丽,又有力。
他下了马,呼出口气,笑着把绳子递给我。我把绳子转交给社长,望向蒋枫,刚准备说什么。
“你好。”
一道声音插入我们之间,摁下了我未出口的话。我和蒋枫同时转头,看见一位亭亭玉立的漂亮女生,留着柔顺的黑色长发,神情有些羞涩,但仍用清亮的嗓音问。
“请问,有马的是哪个社团?”
我扬起眉梢,推了下蒋枫,蒋枫上前低头和她交谈。我在边上等着,白马在我手边打了个响鼻,天晴风静。
此时的我并不知道,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女生,在两个月后会让我和蒋枫离得那么远。
也让我第一次认清了,原来只要是朋友,轻易就能散场。

马术社靠着几匹马的优势在招新活动中大出风头,我们社也是。
我以为社长说的马术舞是吹牛,结果他抱着马头和人家磨合没多久,就一脱外套上了。防晒服下面只穿件黑背心,肌肉流畅紧实,撑着马鞍做了几个旋转动作,甚至在马背上都能跟着音乐踩点。
要不人家是社长呢,我大开眼界,好些社员也是第一次见,心惊胆战的。大家都围着马,生怕它一个暴动让社长摔下来。
好在这匹马十分稳重温驯,脾气不好的估计也不能带进学校来。
就冲这个舞来我们社团报名的人不少,我挨个发申请书让他们填,混乱之中感觉好像还被人摸了两把胳膊,我也不确定。
忙了大半个月,招新事情了结,总算能松口气。这几天热闹,几个社团轮着上万能墙,除了学生会,就马术社和街舞社上得最频繁。
不过一开始分庭抗礼,最后还是马术社赢了,因为人家在迎新晚会上放烟花,蒋枫靠一张香烟点烟花图直接上了微博热搜。他拍画质没那么好,但模糊得恰到好处,滤镜都不用加了,出圈到甚至我抖音账号最底下和他的合拍视频都翻出来,还有人问我们什么关系。
大概是问这种问题的人多了,互联网网友又什么都敢说,我看得多、接收得多,虽然理智上没生出什么胆大包天的妄念,情感上却不自觉把蒋枫拢进了自己的地盘。
我总觉得他是我的小鹿,他那么亲我,有呼叫必回应,也毫无抗拒我的抚摸。我有时不自觉凝视他,过分专注,强烈的视线让他转头,却只露出温驯的笑容。
我帮他洗内衣袜子,替他吹头发,到后来甚至接手他的护肤。我买了一张躺椅,占着宿舍挺大位置,平时谁都能用。
但到晚上,大多是洗漱完的蒋枫躺在上边,身上搭着一条薄毯,休闲短裤下修长的小腿露在外面,撑着立在躺椅上。空调冷风吹向这边,他绑在脚踝的黑皮绳末端微微晃动。
我的手指抚摸他的脸颊,已经能分辨出他那一堆瓶瓶罐罐的使用先后顺序。大多时候我心无旁骛,仿佛给鹿梳毛,然而偶尔忙过熄灯的点,整栋宿舍楼断电,蒋枫就要把他的床头小灯拿下来。
这是什么样的小灯?昏黄的,黑暗里拨开扇贝般小片圆弧的光,哪里都照不亮,摆在近处桌上,恰恰好照清一排护肤品上的文字,照清蒋枫的脸。
暖色调的光线让他的皮肤盈润异常,亚麻色的发丝几乎成了流金。透明的精华液滴上他的脸,黏稠着往下淌,被手掌抹开,皮肤多了一层水色。湿漉漉的,没多久就吸收了。
要命的是乳霜,稠白的,从我指缝中溢出,在脸上变成白沫。我的指腹蹭过他的眼皮,黑色的睫毛蜷曲冒头,从乳液中生长出来。
我能感受到滑,软,凉。空调冷风吹着,我的手心却是烫的,蒋枫间或睁眼和我对视,浅棕的眼珠和我对上。有时候他说痒,有时候说舒服,因为夜深,声音都低低的,带着哑。哑得我心脏难安,沾着乳液的手来回抚摸他的唇角。
我并不冒犯他,但我确实已经和他亲近到了朋友的极限。行走时我或是攥着他的手腕,或是搭着肩膀,再不济也是臂膀相贴。
出去玩我自然搭腰把他让到马路内侧,喝酒磕解酒药给他护场,吴胜水逐渐的会用一种很奇妙的眼神望着我。我开始不在意,后来微微找了几个借口,再后就不管他是否看出我心里在想什么——
其实我也坦坦荡荡,我什么都没想。
我只是喜欢蒋枫而已。
有一天我从酒吧出来给他们买夜宵,喝得太晚,后厨的厨师下班了,不提供热食。我没喝多少,其他人都知道我不能喝,提着饺子和酸菜鱼回来的时候看见酒吧门口站着我们班班长。
我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还当是高中班长来抓叛逆学子。接着就回神了,因为姜源和平时不一样。
她扎高的马尾放下来了,港式背心高腰牛仔裤,黑色细带高跟鞋,很有女人味。靠着路边的路灯杆,指间夹着细长的香烟,橘红色的火星烧出向上蒸腾的灰雾。
我怔怔看她两秒,随即发现其他男人也在看她。
我走过去打招呼,问她在做什么。她看到我不意外,笑了下,又是白天在班里大方潇洒的样子,说,等人。
“等谁?”
我问,电光石火间却忽地记起很久以前蒋枫曾经说过,姜源喜欢胜哥。
大一上学期听到的这句话,兜兜转转将近一年,我在吴胜水浪迹的夜场外亲眼目睹了这份喜欢。
“吴胜水。”姜源果然说,扫了一眼我手上的东西:“这家酸菜鱼比较辣,让他先吃点饺子再吃鱼,已经喝了一肚子酒,胃受不了。”
我看着她:“你要是担心,可以和我一块儿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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