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慢慢和我说。”谢偃臣问,“你遇到了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吗?”
他一边这样询问,一边透过通讯影像当中所能够囊括到的那一小部分的背景,推测商长殷这边所处的可能的大概情况。
然而谢偃臣越是去推断和揣测,便越是觉得迷茫起来。因为作为背景的、那看上去仿佛一成不变的环境谢偃臣可实在是太熟悉了,甚至可以说是熟悉到有些过分了的程度——因为那不是基本上每一具机甲都大同小异的驾驶舱吗?
而商长殷驾驶机甲的时候可能拥有的战斗力,谢偃臣也是清楚的,毕竟是他当初亲眼的旁观了全程的事情。
无论是对于杀死你更常用自己来说,还是对于周围的人来说,这未免都有些过于的“杀伤性武器”了。
于是谢偃臣原本平静的、八方不动的声音当中不免起了些许的波澜:“你这是……?”
姑且不提对方是怎么得到了机甲的吧,现在他在驾驶机甲这件事情本身便已经很有问题了。
“嗯,我这里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商长殷调试了一下通讯,让机甲的眼灯所能够捕捉到的、前方的景象与通讯器相连通。于是出现在谢偃臣眼前的便是一片的废墟,零落的金属与钢筋的支架,满地的乱石,以及从这些东西当中所露出来的那些——仪器的残骸也好,建筑的碎片也好。
谢偃臣的右眼皮跳了跳。
他希望那是自己的错觉,但是眼下,商长殷为他所展示出来的这景象实在是改色的、过分的眼熟。
“那个是……”谢偃臣第一次对于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并且他是如此强烈的期盼自己这一次的判断是错误的,“我怎么觉得看上去有些像是分塔的残垣呢?”
他有些干涩的笑了一下:“嗯,一定是我看错了吧。”
“没有看错哦。”商长殷近乎愉悦的回答了他的话,根本不留给谢偃臣任何的、自欺欺人的可能,“这个就是D塔。”
其实商长殷原本可以有一些更多的、更加“安全”的方法去他突破来自尖晶塔的、对种植区当中的所有向外传递的信号以及联通的网络之间的封锁,并且将这里的情况传递出去,等待久远。
但是那些方法无一例外,全部都需要耗费掉不断的时间。
商长殷自然等得起。无论是几个小时也好,还是三天五天也好,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并不会因此而产生出什么决定性的区别来。
可是对于那些已经身染疾病的人来说,事情显然却并非如此。哪怕是每一秒钟,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无比宝贵的,说不定便能够决定一个人的死活。
所以商长殷选择了能够最快的打破封锁、并且联系到外界的做法。即便他清楚的知道,这样的做法必然会给他带来一些后续绵长的麻烦。
谢偃臣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刚刚被人往嘴里强塞了一口苦瓜、如今吞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正不上不下的卡住,异常痛苦。
“是你把D塔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吗?”谢偃臣忍不住问。
实在不能够怪他做出这样的猜想,谁让商长殷是一个妥妥的拥有前科的人,现在都还没有来得及被完全的修复好、仍旧有大半边都还空落落的袒露着的C塔就已经是最好的先例。
“嗯?哦,对,是我。”商长殷回复的非常的轻松,他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都做出了一些怎样的事情一样,仿佛他只是摔碎了一个不值钱的廉价玻璃杯子那样的轻松,“没办法嘛,因为不这样做的话,主塔根本不允许这里的信息被传递出去。”
他甚至笑了一下:“事急从权,相信谢行的哥哥你一定是能够理解的吧,对不对?”
谢偃臣一手扶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上是一种哭笑不得的神情:“我并不想理解这种事情啊。”
他这样说完,旋即正了正自己面上的脸色,肃容看向啥苏宁广场因:“我知道你并不是会胡来的人,所以请告诉我,你不惜破坏了D塔、背负上可能被送上军事法庭、乃至于是被主塔亲自问责的罪名,也无论如何要告知我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谢偃臣是能够被信任的,所以商长殷自然也并不隐瞒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尽数的告之与他。
从那一片被阿诺德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作物的种类不对的土地,到两个少年人之间约定的夜谈。渡鸦的存在自然是被一笔带过,只是说自己在悄然的查探当中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循着找下去之后,便见到了那一间地下的仓库,以及仓库当中被放弃了的垃圾区的居民。
自他开始讲述这个故事,谢偃臣原本带笑的面容上,表情便逐渐的沉寂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整片的冰冷的肃杀之色。
但是他一直都保持着极好的涵养,并没有打断商长殷的叙述。直到最后,当他彻底的了解了这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现况的时候,青年的面色极其的阴沉,看着就像是风暴即将来临之前的那种阴郁。
然而他依旧是打起精神来、尽可能和颜悦色的同商长殷对话,并不希望自己现在的情绪迁怒到对方的身上。
“我明白了。”他说,“请放心,我现在立刻就会开始着手处理这件事情。”
“一切都应该、也必将会得到应该有的处置。”
谢偃臣到的很快,与他一并起来的,还有一整只的、全部由机甲所构成的舰队。
分塔与分塔之间拥有着无比遥远的距离,如果想要将抵达的时间压缩到最短的画手,那么的确机甲会是最好的选择。
而或许也只有谢偃臣,才有这样的威望与足够的魄力,直接纠集齐一支机甲所构成的特别行动队并立刻赶来了。
而这位分明看上去温和如玉一样的青年驾驶着自己的那一具在整个位面当中都赫赫有名的机甲落地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接手并且得到了全部的、完整的信息和情报之后,将种植区当中凡是和这件事情有牵涉的人全部都判处了死刑。
尚且还需要从他们身上获得情报、又或者是押解回去作为重要的“证据”的少数人还能够先暂且的保留一条性命,而剩下的其他那些人,则都被他当场格杀。
这即为他为何会拥有和自己予他人的影响格格不入的、“杀神”这样在饱含着“敬”的同时也夹杂了“恶”的称号。因为这位目前整个位面当中的“最强”者拥有着嫉恶如仇一般的、在面对“错误”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将对方斩杀的性格,根本不留下任何狡辩和求情的机会。
在那个称号之下所堆砌的,是无数的鲜血与性命。无论是处理本位面当中的事情也好,还是以往在代替主塔前往其他的位面当中代行权责也好,他都是以这样的方式去行事的。
和谢偃臣一并起来的那些机甲当中,有诺兰——这在以往原本不应该是由他所负责的部分的工作,但是因为现在已经暂时没有了去和其他的位面进行一些武力上的交流或是冲突的必要,所以当然也会先被调去做一些别的事情。
而作为一块儿好用的、手上没有什么事务的“砖”,诺兰也在此次的编队之内。
他的那一具机甲朝着商长殷走过来,停在他的身边,从其后传出青年上将颇有些无奈的叹息。
“你可真是会给自己找事。”诺兰压低了声音同他说,“等到这里的事情一处理完,你肯定立刻就会被军部带回去,然后上军事法庭。”
且不论法庭可能对商长殷做出怎样的宣判,但是毋庸置疑的一点是,到了那个时候,他身上“夏安”的身份必然会瞒不住了。
“我也可以拒绝的吧?”商长殷说,“我还是未成年人,不需要承担军事责任的。”
他这话说的异常的理直气壮。
有那么一瞬间,诺兰都给噎住了。他颇有些匪夷所思的看着商长殷,像是不理解他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种话来的。
“那你之后一定要小心。”诺兰说,“你的行为已经得罪了太多人的利益,他们绝对不会轻易的放过你的。”
商长殷顿了顿,露出一个有些奇妙的微笑来。
“我怕这个?”
诺兰也跟着一顿,接着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面前的可不是什么只能够任人鱼肉和宰割的一般【硅基】民众,而是拥有着与外表完全不符的、凶残可怖实力的异界的天道之子。
诺兰:……嗯,没事了。
或许真正需要他担心的,是他那些盯上了商长殷的可怜同僚了。
第56章 尖晶塔(三十八)
毕竟牵涉到了整个种植区,所以这件事情的后续处理,并不是什么可以在一时半刻就被轻易完成的事情。肉眼可见的,这件事情必然会耗费无比漫长的时间和精力去处理。
但至少那些被从地下的仓库当中带出来的、虽然奄奄一息但是也尚且还存活着的人被接手并且有希望活下去了,这是一件值得令人感到高兴的事情。
可惜的是,商长殷不可能留在这里,看到这件事情的最终的全部结局。他和阿诺德毕竟还只是学生,校长当初签署的能够暂离教学区的许可的时间并没有多久。
而许可证的签署,为了防止有人在其中操作,所以必须是线下手写签署、并且盖上了特别的印章的许可证才被视为起效,不存在可以线上远程签的机制。
所以,除非商长殷和阿诺德打算从教学区叛逃,否则的话,无论事情究竟多么的重要,他们两个也必须在期限之内返回教学区当中。
哪怕是回去找校长再续一次请假条呢……但是返回一趟这件事情却是无可避免的,没有任何的商量的余地。
隔天下午,他们所搭乘的星舰便已经抵达了教学区的港口。
商长殷和阿诺德说了一声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返回宿舍当中,而是脚下一转,先在教学区的外围逗留了片刻。
薛如晦今天并不在,似乎是有一份需要出外勤的工作,暂时还没有到工作结束回来的时候;不过在太子的身边一直都会有人照顾的,商长殷今天来的时候,遇到的便是跟随在太子身边的另外一位南国的大臣,那位大理寺少卿林伯安。
林伯安显然早就已经从太子和薛如晦那里得知了商长殷也在这个世界里面的消息,因此眼下真的见到了商长殷,倒是也并不因此而感到惊奇。
“七殿下。”林伯安同商长殷见礼。
不过,他也知道商长殷如今并非使用了你自己的身份、而是假借了他人的名号在这个世界当中行事,因此这礼也行的极为隐晦,常人来根本发觉不到。
“现在并非在南国之中,视我为寻常普通人便好。我如今借名夏安,这样叫我就可以了。”
林伯安轻轻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这件事情。
“我先前接了学校的任务外出办事,现在回来的时候正好能路过看一眼大兄的情况。”商长殷一边这样说,一边左顾右盼,“我没见到大兄,是今日份的医疗舱当中的治疗还没有结束吗?”
然而他不这样问倒也便罢,这么一问,林伯安的面上便露出了些迟疑的神色来。
“太子殿下他……”林伯安因为商长殷这个问题而满面愁容起来,“我并不想要对您隐瞒,但是殿下的情况比起先前来,的确要恶化了许多。”
“我担心……”
他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完,但是商长殷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林伯安是担心,太子的病情再如同这样继续发展下去、而又没有任何的能够治愈的手段的话,说不定最后便会陨落在这一片陌生的土地上。
只会林伯安并不欲将这种话真的说出,否则听起来简直像是在诅咒太子快些死一样。他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同商长殷道:“我带您去……见一见吧。”
在林伯安的心里充满了悲观的情绪,在他想来,太子如今便是见一面少一面,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还有多久能活。
为什么这样的事情,却非要发生在太子和他们的世界上?
就算是林伯安这样素来都心性格豁达的人,在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也会忍不住的想要埋怨上天不公。
分明距离商长殷入学、外出任务,也不过是半个多月的时间罢了。然而就是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面,太子的情况却是在是飞速的恶化。
他的基因崩毁的速度已经远远的超出了【硅基】位面当中的原住民们在罹患基因病的时候,基因崩溃的正常速度,简直就像是把别人的进程与时间全部都压缩在十分之一的时间当中就完成了。
与之相对应的,就是太子在医疗舱当中所需要停留的时间也变的更长久了起来。
林伯安在给商长殷介绍到这里的时候,忽而觉得自己猛的从后脊蹿上来了一阵诡异的凉意。他于是暂且先停下来了口中的话语,有些狐疑的观察了一下,随后冷不丁的撞到了商长殷的眼睛当中。
那像是两口漆黑的深潭,其下掩映着某种虽然看不见,但是却能够隐约的感知到定然是无比危险的东西。仿佛在潭水之下有某种危险而又可怖的凶兽正在其中潜伏。
这凶兽平日里都在打盹,因此也不能够感知到什么;可是当某一刻对方苏醒了过来的时候,便会一并带来那种可怖的压制感,让人本能的就会从中察觉到危险,并且拼了命的也想要迅速的从这样的氛围和环境当中逃离才可以。
如果带来这样的感觉的,是其他任何一位皇子,那么林伯安都不会觉得奇怪;可眼下,这样的危险感的源头却是商长殷,是那位公认不成大事的七皇子,林伯安的心头难免生出一些奇妙的情绪来。
究竟是没有了来自于父兄和皇权的庇佑,来到了完全陌生的环境的确是如此的锻炼人,让七皇子殿下在短时间当中就如此迅速的成长了起来;还是说,这位七殿下以往在南国当中,却是一直都在有意的藏拙,将自己的某一面给完美的隐藏了起来,而只想要让他人看见自己“纨绔”的那一面呢?
若是前一种可能的话,那么林伯安会感叹果然还是出门历练才最能够锻炼一个人,并让对方成长,君不见昔日全京城闻名的纨绔都成了如今这靠着自己也能当一面的模样?
而若是后者的话……
林伯安的心跳漏了一拍。
太子殿下又是否知情?
在他这样思考的时候,却冷不丁的觉得身上一凉。抬头去看的时候,发现是商长殷正以一种似笑非笑的模样在侧过头看他。
“林大人很不必想太多。”商长殷说,“我生性备赖,无论是于学业还是政事全都无趣,也并不如何的上心。”
“若是让大兄知道我并不是当真做什么都一事无成,定然不会让我再继续这样偷懒下去。”当说到这里的时候,在商长殷的面上终于是露出了些苦意来,“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想要每天随便的混一混过日子就已经很满足了。”
“君子不夺人所好,伯安应该不是那种会胡乱的打扰别人的生活的人吧?”
林伯安:“……请放心,宴并非是那等多嘴多舌之人。”
主要是林伯安觉得,如果自己现在不再这里点头应下的话,总觉得七皇子那边的目光,可实在是算不上友善。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太子所在的病房前。
因为太子的病情时刻都有加重的风险,而诺兰又早已经提前关照过的缘故,所以太子现在在单独的高级VIP病房当中,甚至是在病房内部就安装的有一具医疗舱。
商长殷走到那医疗舱旁边,打开了历史的治疗记录并且开始翻阅查看。
太子的基因病的爆发并不是从哪一天开始的,而是从始至终都在保持着一种均匀的、过快的速度不断的增长。
然而因为这并不符合以往的所有基因病的样本,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被重视。因为就连医生都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发展。
而等到事情终于堆积到了一个量变引起质变的程度的时候,一切便都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莫说是□□了,哪怕崩坏的速度没有那么快都已经是竭尽全力的去努力之后的成果。
但是找不到原因。面对这样罕有的疑难病症,即便是医院已经邀请了相关方面的大拿共同会诊,也没有谁能够说出个所以然来,甚至也无法提供有效的治疗手段。
商长殷长久的注视着治疗仓当中的兄长,面上几乎没有表情,林伯安发现自己很难通过表面的模样去揣测他究竟都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之后,林伯安看见商长殷偏过头去,同自己肩膀上的那一只渡鸦说话。
“如果是掌管死亡的君主,对这样的事情又是否能够逆转?”
渡鸦从他的肩膀上探出头来,那一双猩红色的眼瞳注视着面前的医疗舱当中躺着的、与商长殷有着六七分相似的青年,像是在评估着什么一样,最后朝着商长殷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如果是死之君,应当是能够做到的;但是我只是信使,没有那样强大的力量。至多只能够在他真正的濒死的那一刻,将这一份【死亡】暂时的封存起来。”
就像是用水晶棺所保存起来的白雪公主一样,这一份时间和死亡都被永远的固定在那一刻。如果是死之君亲自前来的话自然能够轻易的将“死亡”随意的拨转,无论是加快还是回溯,但是渡鸦的能力仅仅只能够将其固定起来。
不过即便如此,也已经非常的了不起、非常的有用了。
这毕竟是能够阻拦下死亡的能力。
林伯安瞪大了眼睛,几乎要为了“乌鸦”能够说话这件事情而叫出声来;但是他最后还是靠着强大的涵养控制住了自己,只是频频的朝着渡鸦望过去的眼神还是泄露了一些什么。
“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的话……”商长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或许我就真的要拜托你帮忙了。”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可以挣扎着尝试努力一下。
商长殷掏出了先前在拍卖会上得到的配方和药剂——虽然商长殷并找不到【硅基】当中的能力足够出众的医者或者研究者来确定这一份研究报告上所陈述的内容是否具有可行性,但是没关系,他有作弊的手段。
科学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交给玄学来就好了。
商长殷以骰子起了卦算了吉凶,得到了一个非常好的结果。如此一来,即便是并无法判断那一份研究是否真的可以成为治愈基因病的希望,但是商长殷却也知道,它一定能够带来好的结果。
于是他非常放心的打开了医疗舱的药剂添加口,把那几支仅有的试作品添加了进去。
“希望他们能够给大兄带来一些好的帮助吧。”商长殷这样想着,叹了口气。
他同林伯安道别,少不得又叮嘱了一些和太子相关的事情,随后才返回了教学区当中。
但是商长殷并没有能够顺利的抵达宿舍,因为在那之前,他就已经被人给半途拦截了下来。
将他截住的是一整支荷枪实弹的军队,为首之人的面容只是这样看上去都显得无比的阴骘,让人根本都不想要和他打交道。
而眼下,他站在商长殷的面前,以比面容要来的更为阴森的声音做出了宣告。
“夏安,你涉嫌同反抗军之间有密切关联。”
“和我们走一趟吧。”
第57章 尖晶塔(三十九)
这里姑且还算是校园当中人来人往的主干道上。然而即便如此,这些将商长殷中途给堵截下来的人并不打算遵守什么既定的章法,也并不在意这样的行为是否会造成一些不得了的动乱。他们将商长殷围在中间,气氛在不知不觉间凝聚,像是一触便会崩断的弦。
然而商长殷并无慌乱的情绪,只是看着这些人,眉眼弯起的弧度都未曾改变,似乎并不是非常的将眼下正在发生的这些事情放在眼中:“这可就有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他叹着气说:“如果我真的是反抗军当中的一员的话,先前又何必去将C塔攻陷,把一切都拉到台面上来?”
商长殷说的的确是事实,也是即便放在法庭上都能够起到非常有效力的作用的佐证。然而这些前来抓捕他的军队却也并不需要同他讲什么道理,他们此来也不过只是随便找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不至于师出无名,然后将商长殷带回去A塔。
除此之外,至于其他的一切,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当中。
因为军队丝毫没有考虑过遮掩自己到来的时候的阵仗,所以这里发生的一切早就已经被周围路过的其他学生们所注意到。他们在一定的距离之外朝着这边看,窥探着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同时小声的、又或者是干脆使用通讯器在线上进行激烈的交谈。
而在这边发生的事情也很快的冲上了校园论坛的首页,相关讨论的帖子简直要屠版,最上面的几个帖子更是直接被置顶加精标红一条龙。
总之,该看见的人不该看见的人,全部都发现了这件事情。
“请配合我们的行动离开。”邻头的阴鸷男子用如同鹰隼一样的目光盯着商长殷,又重复了一遍,“否则的话,你将会被视为意图违抗军部的命令,我们会采取更为激进的手段。”
商长殷的眉挑高了。
只是在他开口说些什么之前,已经有另外的人插入到了这一场谈话当中。
“请慎言,艾伦上校。”
“当初的那些事情,我们三个人也有共同参与。如果按照艾伦上校您这样的判断标准,难道是要说我们也和反抗军之间有所勾结吗?”
这已经完全可以被视作是对于的这位艾伦上校的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挑衅了,男人有些恼怒的抬起那一双阴鸷的眼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那是三个虽然看起来身量高挑,但面上仍旧还残存着一些尚且没有完全褪去的稚气的少年人,眼下正步履坚定的朝着这边快步走来,随后全都站在了商长殷的身后。
艾伦上校的面色已经不可抑制的变的阴沉了起来,他已经认出来了自己眼前的这几个少年的身份,而无论哪一个都并不是他想要去招惹的存在。
世家的幼子,军阀家的继承人,财阀家的小少爷。无论哪一个,都代表着身后的赫赫家世与可怕的力量,任是谁来了,见到这样的组合也会在心头先掂量一二。
而现在,他们全都站在了那个出身自垃圾区的少年的身后。其中所代表的含义已经昭然若揭。
就算“夏安”的身后没有任何的势力能够为他提供庇佑又如何?
他们自愿的让自己成为他的“背景”与“势力”。
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艾伦上校的脸色才变的非常难看起来。
先前毫不留情的开口,直接同艾伦上校呛声的人是杨乐。在和军部相关的事情上,由他来代为开口和处理是最合适不过的。对于这些军部当中的弯弯绕绕,军阀出身的杨乐可谓是门儿清。
他天然的就知道并且能够应对这当中所有的弯弯绕绕。
“你们是执意要参与这件事情?你们的家族与长辈难道就同意你们这样的肆意乱为吗?”艾伦上校声色俱厉的问。
然而在场无论是谁都不会这样就被他给吓住。阿诺德甚至不耐烦的发出了“啧”的一声,从来都是被高高的捧起来的小少爷看上去没有半点的想要给对方留面子的打算。
即便那是一位军部上校……但显然,这样的身份对于阿诺德来说起不到任何的威慑的作用。
“夏安从头到尾所有的行动,都是与我们共同进行和完成的。我们都可以作为担保,他并没有任何的、和反抗军联系的行为。”杨乐说,“如果军部执意要将这样的罪名加在他的身上的话,那么我们便也是共犯。”
他似笑非笑的朝着艾伦上校伸出手来,那一双绿松石一样的眼眸当中透露出来的是宛如冰刃一样寒冷且锋锐的光芒,几乎要让人疑心自己是否会被这目光所划伤。
“要给夏安戴上手铐把他带回去的话,那不如先把我也一并铐起来。”
艾伦上校的脸色青青白白的不断变化。显然,他敢上来就对商长殷采用一些强硬的手段,完全不顾这样可能给这个尚且还没有到走出教学区的年龄的少年留下什么样的影响和后果,被按上这样的罪名又是否会造成他日后的路不好走。
艾伦上校这样做,的确有故意的成分。比如——他原本可以不用这么过于激烈的、众目睽睽之下的手段,而完全可以等到之后再在隐蔽的时间和地点将商长殷带走;并且,现在其实也并不能够就把和反抗军勾结关联的罪名安在商长殷的身上。
可是他太嫉妒了。
只是一个垃圾区出来的孤儿,却居然拥有着任何人都比拟不了的惊人的天赋。甚至根本都不需要任何的怀疑,他只要这样成长下去,便必然能够轻而易举的将其他人梦寐以求的一切全部都拿到自己的手中。
艾伦上校无论是出身还是天赋皆为平平,他与尖晶塔的共鸣度只有90%,几乎可以说是擦着边才够拥有一等公民的资质,并且得到了进入军部的资格。
可是也仅限于此了。
有赖于天赋所被囚困的上限,他这一辈子,都最多只能够是一个上校了。
正因为如此,对于那些有如星辰一般拥有着过分的耀眼和璀璨的天赋的人,艾伦打从心底里面感到嫉妒,并且迫切而又阴暗的希望能够将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从那高高在上的天空当中拽下来,狠狠的跌落在阴暗脏污的泥潭里面才好。
这才是他不管不顾、上来就想要给商长殷扣个帽子的根本原因。
只可惜,他忽略掉了、或者说根本没有想过,对方的那三个身世显赫的室友居然会愿意为他出头,让自己原本应该是从万无一失的计划全盘皆输,像是小丑一样的可笑。